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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刘兆林搜集、筛选自己描写乡情、亲情、风情的散文作品三十余篇结集为《巴彦雪》,这些作品笔致浑朴、情感真挚、气韵内敛,汹涌的深情中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忧伤,甜、咸、苦、涩蕴含其中,读来令人如临其境,感慨不已。
过年
过年,就是把周而复始的漫长日子,集中几天,过成最隆重的日子。漫长日子中,最值得隆重一过的,是冬天和春天相交的节点,从这节点开始,春天来了!所以,过年就是过春节!!这与由西方人过出来的那个不咸不淡后来我们也跟着马马虎虎过一过的新年不同,这是中华文明最富希望的日子,谁不欢欢喜喜地盼!!!
孔子却曰:“君子有三戒……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得”之戒,于诸事多已力不从心的我,圣人不提醒也早开始自戒了,唯过年团聚这一“得”念,怎么也戒不了。我家是典型的独生子女之家,儿子儿媳都是独苗,我和老伴都上无老人,下只有一个幼儿园小班的毛童孙子,我们天各一方,过着最简单家庭的清静日子,有能力不戒之得,也只有以独生孙子为核心的“三国四方”过年团聚了。眼下中国,到处是六颗行星绕一颗恒星转的独子家庭圈,圆满实现这一团聚,并非易事。
比如蛇年(前年)春节,我高姿态精心拟定了个团聚方案,让儿子一家三口先到岳父家过年三十,初三再回我家拜年,初四“三国四方”到饭店大团聚。可亲家母年三十就说了我儿子:“年夜饭哪有在岳母家吃的?!”儿子初一早饭没吃就留下妻儿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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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我那已生于回到我家。我老伴又说儿子:“大年初一回家,哪有不领媳妇的?”初三过后,以独生孙子为核心的“三国四方”到饭店团聚,两家管钱女长辈又都抢着结账,实际是抢单生第三代的所属权。老伴说:“怎么着孙子是跟爷爷姓,这钱该奶奶掏!”亲家母则说:“人家香港兴双姓了,姥姥掏奶奶掏都一样!”
“三国四方”聚过后,儿媳才领孩子到我家拜年。人际关系尚属蒙昧的小孙子,在母亲指导下给爷奶磕过头,老伴麻溜递上红包说:“大孙磕个头奶奶给一千元,明年早点来磕,奶奶给两千!”儿媳比婆婆心灵嘴巧:“妈,这一千也别给了,他姥已给了两千,小孩崽子,太惯了不好!”
老伴觉得儿媳明显是在表扬亲妈,岂甘示弱:“姥姥给两千,奶奶咋也得给两千五啊!”我怕婆媳俩的弦外之音弄坏了过年气氛,忙从中和稀泥:“两千五,就是十个二百五,多难听,干脆奶奶姥姥都两千得了,省得分出亲疏!”老伴多添了一千,却落了个后进,过后叨咕好几回,嫌儿媳占了婆婆的便宜又抢了上风。
去年(马年)团聚方案我不得不又有修改: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以老人为主,子女都在各自父母家团聚,孙子随母亲先在姥姥家;初二孙子和母亲一同到我家团聚,初四再随父母到姥姥家团聚;最后是初五的“三国四方”大团聚。
此番修改,虽略显我家高姿态,却并无上下风之嫌,所以“三国四方”顺利通过。万没料到,初二一见面,我家养的那只比猫大不了多少的小黄狗,和小孙子隔门槛就打起来了。孙子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可更是妈妈的掌上明珠。而我老伴真正的掌上明珠,已是退休那年一直养到今天的小狗了。
老伴早我退休好几年,难挨的孤寂中,小狗成了她亲儿子,两个真是相依为命了,吃饭、散步、看电视、听收音机、接电话,连上厕所都形影不离。养个狗不比养个孩子省多少事,喂,遛,洗澡,按摩,病了送医院打针吃药。她病了,它也乖乖趴床边给舔手舔脚,还不错眼珠相互瞅着哼哈说话,不禁令我自责:女同志退休早,我又常出差,刚养狗时儿子还没成婚,不然她定会把狗叫成孙子的。待有了孙子,她想改口,一怕儿媳怪罪,二是已被她叫得让改也改不了了。我退休后,跟着叫来叫去,也成了狗爹,旺旺在哪儿受一点屈我也心疼。
马年初二那天上午,满院红毯似的爆竹屑没扫完,小孙子一只脚还在门外,刚迈进门里的另一只脚瞬间被扑上前的旺旺摁住,旺旺大吼着不许陌生人进屋。儿媳以为儿子被咬着了呢,抬腿踢了小旺旺一大脚。这下有戏了,婆媳俩都爱憎分明抱起自己儿子看伤。其实两个皮实儿子都毫发无损,不过色厉内荏认真争宠罢了,却使两位母亲露了馅。
先是儿媳脱口骂了旺旺:“这狗崽太霸道啦,看咬破没有,破了赶紧上医院打狂犬疫苗!”儿媳骂狗不看主人,刺激老伴也一箭双雕:“现在这些独生孩子和狗一样,都不懂事,一点都不让份儿!”然后才抱过孙子说:“旺旺从没咬过人,谁惹着了才叫几声,不过等于骂两句是了!”我摸着孙子的脚和头,殷勤献儿歌:“摸摸脚,没咬着,摸摸毛,没吓着,宝贝孙子春节快乐!笑!笑!笑!”然后把孙子举上脖梗让他当马骑:“马年到,老虎笑(孙子属虎),孙子骑着牛魔爷(我属牛)跑,不用扬鞭自奋蹄噫啊呀呀乐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