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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紫书,本名林宝玲,1971年生于马来西亚怡保市。1995年以一篇《把她写进小说里》获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马华小说首奖,此后连续多届获奖,是花踪文学奖设立以来获奖*多的作家;在中国大陆、台湾、香港亦屡获大奖,如冰心世界文学奖、台湾《联合报》文学奖、“中国时报”文学奖、香港《亚洲周刊》中文十大小说、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推荐奖等。
已出版长篇小说《告别的年代》,短篇小说集《天国之门》《山瘟》《出走的乐园》,微型小说集《微型黎紫书》《无巧不成书》《简写》,散文集《因时光无序》《暂停键》,个人文集《独角戏》,编著花踪文学奖回顾评论集《花海无涯》。
71个启迪生命的故事,有温暖,有伤痕,有傲慢,有妒忌,有记忆,有遗弃……
5分钟的阅读,带着你走过狭窄的街道小巷,嗅闻到人生五味杂陈的气息。
黎紫书用极简的文字、秾郁的笔调,带领读者行走于千字旅程中。像是一位明媚阳光下的窥视者,将目光投向我们生命中的无明角落,直击人心隐忍莫测的深处。
花踪文学奖/时报文学奖/联合报文学奖/各大好书奖得主黎紫书的微型小说精选
写给都市人的5分钟小说,藏在口袋里的秘密风景
71个启迪生命的故事,有温暖,有伤痕,有傲慢,有妒忌,有记忆,有遗弃……
5分钟的阅读,带着你走过狭窄的街道小巷,嗅闻到人生五味杂陈的气息。
后记:袖珍与口袋
黎紫书
2014年在台湾东华大学当驻校作家时,有一回趁着假期到埔里拜会黄锦树,被他带到台湾“暨南大学”与学生会面,也安排了一场与他的对谈。记得开场前黄简单介绍我的作品,从带着的一叠实体书里,翻出《告别的年代》和两本短篇小说集晃了一下,然后说到“还有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作品”说时稍微別过脸来看一眼被他压在手肘下的书本。
那一叠书里有我的微型小说集。
之后我接过麦克风,忍不住先声明,那些在黄锦树眼中不怎么重要的书,其中有的对我个人而言意义重大,是我写作生涯中十分重要的作品。
譬如我的微型小说集啊。
我写微型小说,大抵可追溯至1995年以前,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彼时尚未“出道”,是个稚嫩的新人,以为微型小说易写,便偶尔写来参加马来西亚与新加坡的一些文学比赛。那时对微型小说所知,无非一个字数的限制,便以为那是把所有小说元素浓缩在千把字的框架里。
当时零零星星得过一些奖,然而那个时期的作品,后来自己成长,视野渐阔,每每重读,像是看见一件小码衣服里涨鼓鼓地塞满了肉身,说不出的臃肿累赘,故总不堪卒读。
后来我认真写微型小说,思考她,提升我的美学认知以认识她,并重新定义她,那是2007年以后的事吧?也快将十年了。那几年我人在中国大陆,素材随手可得,网上又有一批同样热衷于微型小说创作的朋友相互启发,还因为《上海壹周》上有个专属的小框框,正是人生中创作微型小说的黄金时期,不时有得心应手之作。
在中文文坛,微型小说向来不受待见。一般严肃的学者文人,也包括文学大奖,都将她视为袖珍,因其轻薄而轻薄之,仿佛那是小玩意而已,便只能耍小聪明弄雕虫小技,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当然不是那样想的,写作二十年了我再怎么不学无术,好歹也修得了对文字的虔敬,亦明白了一种文体自该有一种文体的生命和形态。而小说作为载体,倘若作者有能力授之予精魂,其魂魄的重量自当与作者的眼界与胸怀等之,而不必然与小说的体积成正比。
在某种意义上,这些年我用的是一种写诗的心态在写我的微型小说,或者说,我试着把诗的灵魂注入这些小说,如同让颤抖着翅膀的蝴蝶伫足于锋利的刀刅,给小说于不可承受的轻。于是,这些看似轻巧简单的作品,里头也能用心良苦,也能用情至深;在轻如鸿毛的幽微之处,也能重于泰山;在洗尽铅华的文字面貌背后也能沧海桑田;在我的眼中也能无比的深刻与丰满。
过去我在中国出版了长篇小说以及短篇小说集,如今是时候将我珍爱的微型小说作品呈献给这大陆上的读者。书里头许多作品都是在北方那些年的生活所获得的赐予,这书正好作为我的回馈。
感谢所有喜欢我的微型小说的读者,特别是马来西亚和港台的好些学者与文化人,他们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对我的微型小说创作表示肯定。有些话是当面说的,有些话辗转传来,都曾鼓舞我,让我更相信这些“小东西”也能蕴含强大的文学能量。
我也感谢花城出版社。在长篇小说长期当道的文学市场上,推出这么一本书是需要勇气的。出版社将她弄成一册口袋书,自然是配合微型小说小巧的形体,我十分钟意,也因此想起“袖珍”,都有着能随身携带的意思。但愿这书的读者都能发现书中小说的光华,倘若不在口袋里,也要留在脑中,在心里,长相随。
*后要提书名,《余生》取自集子里的一个同名作品。这名字乍看凄凉,但“余”字未必作“剩余”解,在我眼中尚有别的含义,倒不一定悲伤。此外,我也用它来期许自己的微型小说书写───小说*末有这么一句:“尽管医生三番两次预告老余快要不行,他却惊人地活了很久很久。”
2017年5月18日
余生
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日子,老余总是在梦见自己。另一个自己。刚开始时,老余几乎认不出来,那也是他。
他梦见的自己还很年轻,大概是多年前自己刚调升车间主任,被大家改称为“余主任”时的年纪吧。梦里的自己一派踌躇满志,每天穿着浆洗过的衣服从他家楼下走过。那年轻人总是忍不住在经过时抬头看看他。是的,看老余,一个终日坐在二楼小阳上昏睡着的老人。
小阳台被装在铁笼子里,里面还堆放了好些杂物与几盆半死不活的植物。老人置身其中,有点像被遗弃了的旧玩偶。可这旧玩偶却总会在年轻人经过时忽然醒来,板直腰,睁大眼,像发现什么新奇的物事,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看。
年轻人觉得这老人真像一个报时器。就是那种被关在老式钟台里的小鸟,每天时间到了,它就不由自主地弹出来布谷布谷地叫。
老余知道梦里那年轻人是怎么想的。那毕竟就是老余自己啊。尽管他那么年轻,而且从衣着打扮看来,他干的并不是车间里的活。但是老余可以从他抬头那一瞥中看出来,这个看似满怀抱负,也许在计划着成家的年轻人,正寻思着,我啊,我老了可不能像这老人那样过。
老余看见另一个自己那信心满满的神情,他知道这年轻人对明天充满希望,这让老余感到很抱歉。显然,那个年轻的自己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活在梦里的人,而且就活在二楼阳台上这个退休多年后,因为有太多时间无以打发而终日昏昏的老人梦中。
这梦持续了很多天以后,老余就在梦里生出了些别的情感和想法。他隐隐觉得自己对梦中那年轻的自己有某些责任,比如说他觉得有必要向那个“自己”揭穿这只是个梦境,或者他也因为出于某种怜悯而犹豫着是否该继续把梦做下去,让这个活在虚幻中的自己完成他的人生。
这样重复梦着,老余逐渐有了点困惑。他开始怀疑自己才是那个活在梦中的人,活在年轻时的自己的噩梦中。他甚至在梦里回忆起自己年轻时曾依稀做过类似的梦,梦见自己每天碰见一个陷在梦与醒之间的老人。这个想法让老余渴望醒来。因而他每次看见那个年轻的自己在梦中走过,就竭尽全力睁开眼睛,希望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正在某个赶着上班的清晨中,而不是在一个淤积了许多旧时光的笼子里。
这就是原因了。尽管医生三番两次预告老余快要不行,他却惊人地活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