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起子和他的五幕梦》陈村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5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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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子和他的五幕梦的书摘】

中篇少男少女,一共七个1我们几个落到这种地步,谁能想得到呢?我们是在交报名费时结识的,队还排得老长呢。我要是有能耐,也去开个“高复班”或“预科”什么的东西,赚钱是不会少的。报名费一人一元,一张广告就能诳来几千几万人,还怕挨不上号呢。早早赶到这乡下地方,为了把一元钱和两张派司照脱手,急得什么似的。收钱的那小子还装出不爱钱的模样,磨磨蹭蹭的,半天才办完一个。当然啦,要是他办得飞快,我们也不会认识了。我是说,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认识。等交了钱,领来一张叫什么“准考证”的东西,我们已经是朋友啦。我觉得,这种朋友比爸爸硬要塞给你的什么“朋友”强多了。爸爸推荐的朋友多半像被阉过似的。你懂什么叫“阉了”吗?要是不懂,看看他们就知道了。当然,我指的不是那种动作,是神态、气质。瞧那捧着书的酸样。绝啦!老实说,我们朋友几个没有一个爱捧书的。其实,读不读他妈的大学算什么呢!可是,既然父母眼巴巴地瞅着你,寝食不安,那你最好还是装出也有点爱读书的模样。就好像大学是个丑姑娘,虽然丑,毕竟还是姑娘嘛。只要你做做样子,当父母的总会信的。不信,他们还能怎样昵?报完名,我们在校园里遛了遛。到底是大学,真他妈的气派,粗粗转一圈,跑得腿贼酸。大学生们一个个矜持地抬着他们的下巴,看了真想给他一拳。当然,只是想想而已,那么多下巴,我能揍得过来吗?其实,我也能进去的,我的意思是说抬着下巴走在校园里。人人都说我是名牌大学的待取生。名牌大学很多,而我只有一个,那时,我在考虑究竟照顾哪所大学才是。按我的心思,我很想到北京去住上四年的。别看那里吃得不怎么样,玩的地方可是多多的,对我来说,有什么比玩更要紧的呢?可惜这时冒出一个,一个姑娘。姑娘要么不出来,出来总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换句话说,在这种节骨眼上出来的总是姑娘。她找来,说是借本《高考复习指南》一类的王八蛋书,我也巴不得借给她。她手里拿着书,出门时说了一句要命的话:“考大学有什么意思?我才不想。没出息的才上大学。”说完,她对我做了个媚眼,走了。对啦,我正是不愿被人看作没出息的年纪,特别不愿被姑娘们。虽然她和我仅仅是一个媚眼的关系,我还是立即改了主意,决心不考了。考场上的气氛其实不算紧张。我既然决心不上他妈的大学,为什么还要白白紧张呢?要是我没有把那些题目做对又划去的话,此刻,我一定也在大学里昂起下巴。或者,攀上长城,假充好汉,把手挥了又挥,为的是一张难看得要死的照片。我会把它印上许多,寄给我的老师同学,让他们指着我胸前那一小块仿佛校徽模样的玩艺儿评论去吧。我的全部价值就在这块校徽,没人会注意我的脸,我知道。但是,这一切只是无聊透顶的梦了。为了取得一个复习班的名额,我得站在太阳下,让汗水像瀑布一般淌下。我很想甩手滚走,但一想到父母那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居然也于心不忍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是个孝子呢。我们在校园里闲逛。他们都是有名有姓的,虽然没什么名声。可我从来记不住人名,我就叫他们阿克发,柯达和富士,这很容易记。至于我自己,则是三菱。在摄影材料中,三菱属于第三世界,用来自称,多少有点谦逊的意思吧。我已记不清那天到底谈了点什么。记这种话既费事又无聊,叫人心烦。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记下了,就是富士提议的,我们最好住出来,住到学校边上。俗话说,一个好主意顶得上一听啤酒。这主意太合我心思了。不用说,阿克发和柯达也立即同意。对咱们这号人来说,有什么比逃出父母的视野更舒心的事儿?被人喂了整整十九年,就快二十的人了,还冷不防会被问一句:“耳朵洗干净没有?”天哪,我宁可不要耳朵,哪怕它长得再出色。该自己喂喂自己啦。“哪来的房子呢?”阿克发提出了质疑。阿克发真是死心眼,校门外的公路两边,不是呆立着许多房子么。房子归乡下人所有,因盼着拆迁,多半已很不中看。我们既然不用它当新房,将就着也能混个一年。到明年夏天,要是还考不上大学,干脆统统自杀算了,说不定能在晚报的角上来段花边新闻呢:四青年集体轻生老父母跌足叫苦就是这样的两句,下面添上五六行小字,就把咱们四个给打发了。说实在的,咱们也就值这些。不过,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说真的,不如就这样活活算了。和我认识的那些小子没一个不知道,我爱讲点“俗话说”一类的蠢话。其实我并不知道俗话是怎么说的。我喜欢“俗话说”这三个字,它听起来亲切,有说服力,有群众基础,一旦出口,很少有人反驳。于是,我愈发喜欢说它。等到我们互留地址和电话号码时,已经快黄昏了。这儿得多说几句,我是说,我们留的是传呼电话,而富士则是私人电话。我很好奇,很想知道这电话的由来,不过我没问,问了就成乡巴佬啦。我看得出,他正眼巴巴地等我们问哪。就因为一个电话的传呼与否,富士似乎非常自然地成了我们的头,就像真的富士(胶卷)独占了一九八四年洛杉矶奥运会一样。黄昏真的来临了。太阳眨巴了几下,歇着去了。太阳晒暖的风依然吹着,吹起一阵尘土,吹起几丝烦闷。通向市区的公路上,汽车和自行车扭摆起来啦。2一般地说,我总是按时回家。也就是说,当我跨进家门,饭桌上差不多已放上了碗筷。这活儿通常由我妹妹包了。依我看,她真不该有什么怨言。她要是不服的话,尽可以到街头去读那些“只生一个好”之类的红彤彤的标语。读过之后就不会再抱怨了。我说她是沾了“文化大革命”的光,那一阵,多少不想再生孩子的父母一糊涂就又生了。所以,我觉得她应当知足。其实,我在家并不蛮横。那种要吃好穿好甚至漫天讨零花钱的事,在我是不屑一试的。我对物质比较迟钝。说真的,父母也待我不薄,我犯得上在这上闹别扭吗?我说过,我是孝子,我也知道那句俗话:没出息才当孝子。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觉得,有个妹妹也真不错。倒不是说我想耍耍当哥的威风,或弄脏几个碗让她洗洗。威风确实多少耍过一点,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有个妹妹,父母的关心至少有一半转移了,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么?小时候,我不明这个理,有几次甚至还表现出醋醋的意思,真叫丢人。现在不了,现在巴不得少点关心。我发觉,凡是父母都有一种“关心欲”,那劲儿一上来你就别想活了。我也顶撞过许多回,惹得他们更关心不止。后来,.我学乖了,每逢关心一来,连忙垂下头去,默数着“一、二、三、四……”一般说来,数到五十左右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很少有例外。每当我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照例会忘了在垫子上擦擦鞋。妈妈诲人不倦地指出过多次,我总没能记住。我已经忘了擦鞋这一动作是哪年开始的,幸亏还没到脱鞋进屋的地步。我生平最讨厌的是日本人,而日本人最糟的也就是脱鞋这一节了。小日本小日本的,谁都知道,明明矮了,穿高跟鞋踩高跷还惟恐不及,偏偏又脱了鞋,那模样能好吗?反正,我不擦鞋底也进屋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我在原则性问题上从不让步。否则今天擦鞋,明天擦脚,后天擦屁股的,忙得过来么?进屋后的第一件事是来杯凉水败败火,无论春夏秋冬都这样。我这人火气大,不喝杯凉水活不下去。喝完后,一抹嘴,叫爹叫妈的,但不叫妹妹。我有点势利,该她先叫我,我没理由拍她的马屁。’“回来啦。洗手去吧。”总是这老一套,除了擦脚就是洗手。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这种派头,不中不西的。咱家并非什么大户人家,更不是清廷的遗少,穷讲究倒是一串一串的。比如饭前不吃冷饮啦,吃了冷饮不吃柿子啦,吃了柿子不吃螃蟹啦,等等等等。一听就没胃口了。这年月,有柿子有螃蟹吃就不错了,还挑剔啥呢?原来还有个毛病,爸爸不回家,即使饭冷了菜黄了也不开饭。我不懂先吃和后吃为什么就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道理。我忍着,一直忍到十六岁,再也忍不下去啦。有天,我硬是先吃了,看妈能把我的碗给砸了。砸就砸吧,砸了也是她的,我怎么都不吃亏。可是,居然平静得出奇,妈妈只是叹了口气(顺便说一句,她年纪越大,气叹得越长):“吃吧吃吧,唉……”随后,她让妹妹也吃了。我出的力,让她白捡了便宜。我的吃饭速度惊人,只要饭桌上没有特别稀罕的菜,我总在五分钟之内离去。为这种显然不合卫生的举止,母亲念叨过多次。她到死都不会猜透,我之所以拼命快吃,为的是不听那些与我有关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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