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一天》田耳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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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田耳,本名田永,湖南凤凰县人,1976年10月生。1999年开始写作,2000年开始发表,迄今已在《人民文学》《收获》《钟山》《芙蓉》《天涯》《大家》《青年文学》《联合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三十余篇,多次被各种选刊、年选选载。2007年凭借中篇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成为年轻的鲁迅文学奖得主。现供职于广西大学君武文化研究院,并为江苏省作协合同制作家。

【编辑推荐】

《一天》是70后作家田耳的中篇小说集,收录他的中篇三部:《一天》《附体》《我女朋友的男朋友》。本部集子中的三部小说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内容均涉及死亡。田耳用不同的视角,不同的笔调,不一样的情绪为我们谱出三首不同的乐曲

【名人的书评】

李敬泽

在田耳内部有一只飞跑着的狐狸,他对听众的反应,有敏捷的预感和判断,随时准备着再变一个魔术,赢得喝彩。

宗仁发

这一天是属于一个人的,也是一个家族的,还是整个社会的、时代的。这一天如此清晰、如此混浊、如此喧嚣、如此沉寂、如此真实、如此荒诞,令人目不暇接,同时也唏嘘不已。

东西

田耳有自己的小说标准,他一直在爬他的小目标。他善于把清晰的写含混,把明白的写糊涂,把大的写小。我喜欢他的那股糊涂劲。

金理

《一天》真是杰作,那是拆了舞台,站在旷野上,听八方来声,细微处嘈嘈切切,绵延时如洪流般从天地间涌来……

双雪涛

田耳的平民视角,使他把某种创作者的神性置换成了和人物休戚与共的权利,而这种姿态恐怕是当下很多作家所真正需要的。

【一天的书摘】

比头茬闹钟更早的电话,一般都让人心惊肉跳。只响两声,我将手机接通,屏上蓝幽幽的来电显示,是我妻于碧珠。我起床往外走,不忘扭头看看床头,女儿小萤在睡,嘴角挂笑,显然做着好梦。她已三岁,开始做梦,好梦噩梦都有相应的表情。妻在县医院当护士,昨晚的夜班。这个时候,通常不会打电话来,怕惊醒女儿。她上班前哄小萤入睡,待次日小萤睁开眼,又能看见她。

像大多数佴城人家一样,私建小楼房,我住二楼,楼下住了老父母。楼下座机也在响,两边电话同时地响,这时,我隐隐感觉到某种关联。

“你堂哥家的女儿又出事了。”妻开宗明义。

“哪个堂哥?”

“还能有哪个堂哥?”

“跟我共一个爷爷的堂哥,有五个。”我提醒,于碧珠未必个个认全。我又说,“我晓得你是讲哪个?”

“还能有哪个?”

“三凿(凿读‘着’的音)?”

其实妻讲了头一句话,我便自动想到三凿。曾经,堂哥三凿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名字还是进城跟我父亲讨来。我父傅桐川,曾是蔸头村头一个大学生,毕业分到县城工作,有文化。父亲给这一对侄孙女取名傅单妮、傅双婕。婕字难写,后改为洁。后来,三凿家里只有一儿一女。

我呼吸顿时有些浊重,清早时分,空气很潮。远处看去,六点半的光景,山的轮廓已然明朗,鸡也鸣狗也叫,河对岸的马路有了不少车辆。楼下的电话有人接,不出意外,是我父亲。母亲有眩晕症,不是随时能起身。

五点多,天还浓黑,下面救护车声音又紧了一阵,ICU收来县高级中学送的重病号,说是一女生从五楼跌下。是否跳楼,尚无定论。这样的事件,隐藏有故事,自是得到*快的传播。我妻在内一科,听人讲起。当时她正往多份病历上填写测查数据,错一项都可能是医疗事故,不敢分心。忙完那一阵,她才问起那女生的情况。一个同事说,女学生名叫傅单妮。妻有印象,赶紧再去打听。ICU大门紧闭,家属还没赶来,学校只有管女舍的阿姨和几个帮着抬人的老师,个个一脸错愕,尚未回过神,问什么全不肯说。稍后ICU门敞开,那女学生被推车推着跑,好几个医生护士护住,不让人靠近。后面就转了院,转到市人民医院,那里有更好的医疗设施以及水平。“女孩盆骨都骨折了,我们不敢乱动。”ICU的凌医生跟那些老师解释,“她还小,我们技术不过硬,要是没接上来搞成残废,那真叫抱憾终生。地市医院水平比我们高,希望更大。”

摆了基本情况,妻便依照经验,又讲起她的看法。“……显然,凌医生讲话是有策略。他怕惹麻烦,只肯讲骨折。他找一堆理由,把事情推给市人民医院。真实的情况,肯定要比这严重。”

“有没有生命危险?”无疑,此刻,这是我*关心的问题。与此同时,脑里浮现着八年前的画面,犹在眼前。

“这不好说。”妻迟疑了又说,“换是以前,院长还是王景旷,没人会把这种病人往外推。王景旷维护下属,出了事他一人出去顶。那时遇到垂死的病号,医生敢接,毕竟抢救费用高,救不活也有几万。王大胆去年底出事,现在邹院长不敢担责,放话说谁的病人出事故,谁自己认赔。这一来谁还敢给自己找麻烦?稍微有风险的病人,都打发去市医院。”

“你是说,要是王大胆还当院长,医生拒收单妮,情况反而凶险;换了院长,同样拒收,单妮可能还有得救?”

“只是猜测,凌医生不肯讲真实情况。这种事谁会跟人讲?”妻不由感叹,“现在当医生,随时可能惹祸上身。”

“家属来没来?”

“三凿两口子赶到时,救护车正要出发往市医院去。他俩也上了救护车,堂嫂上车就哭,被拉下来,止了哭再爬上去。”

“你再去打听,随时跟我讲。”

“你和爸肯定要过去,帮着处理情况。”妻想得周全,“我跟他们打个招呼,马上赶回家,你只管去。”

我从侧梯下楼,站到一楼门口抽烟,刚扔掉烟蒂,门打开,他走出来。我父七十五,头发依然油黑,平时梳得丝丝不乱。现在,那一头零乱的发,像临时添加了几笔岁月的风貌。他脸纹深密,有如木刻版画。

“碧珠跟你讲了?”父亲问我。

我说:“三叔打来的电话?”

“他叫了癞叔开车,正往城里赶。”

“半小时能到。”

“我去换一换衣服,你等下陪我去市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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