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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鹿
豆瓣阅读人气作者、「ONE·一个」作者,南京大学建筑学硕士毕业。
安徽人,现居上海,在建筑事务所工作。
爱猫,养植物,也爱画画。
电子书《我二十九岁的夏天》获得豆瓣阅读年度畅销书。
本书是青年作家、建筑师有鹿的短篇故事集。收入了11个灵质的、清澈的短篇故事。其中包括广受欢迎的《我二十九岁的夏天》《礼物》《直到世界的尽头》。
本书还收入有鹿特别绘制的45张插画
本书作者有鹿是「ONE·一个」作者、豆瓣阅读人气作者,电子书《我二十九岁的夏天》获得2015年度豆瓣阅读原创作品年度畅销书第二名。本书内文设计精美,11个灵质的、清澈的短篇故事、45张清澈轻盈的精美插画完美质感,搭建了一个坚定而璀璨的世界。本书收入的豆瓣阅读年度畅销电子书《我二十九岁的夏天》纸质书首次出版,同时收入了有鹿首次公开的全新作品,其中包括广受读者欢迎的《我二十九岁的夏天》《礼物》、《直到世界的尽头》,将一次完成读者盛大的期待。
我二十九岁的夏天
/1
手机掉进洗手池的那天,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早晨我在洗漱,手机就放在洗手台边上。正在脸上揉洁面乳的泡泡时,铃声响起来了,电话是前男友打来的。那是分手近两个月来,他*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我用满是泡沫的手慌忙地去接电话的时候,就把手机弄进盛满水的池里了。
明亮的黄色灯光照在水面上,水波温柔而透明,荡漾着。来电显示的页面是深蓝色的星空,屏幕上的名字在水下亮着,像来自住在遥远的海底的人。
“真好看啊。”这种想法才出现一个“真”字,手机屏幕就已经暗下去了。等我手忙脚乱把手机捞上来时,它已经成了一块黑色的砖头,没有反应。
我刻意没有去修手机,等着水迹自然干涸,也好像在等待着其他的什么。
从那之后,“什么时候该起床”变成了一件难以捉摸的事情。每天早晨,我靠楼下一所小学的早间操广播来判断应该起床的时间。“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我就这样随着广播声,颓丧地用脚指头打着节拍,缩在被窝里计算起床的*迟时间。
有时候会有校长的声音,亢奋的话语经过喇叭的扩散,遍布这一片土地的上空:“同学们,转眼又是周一了,周末开不开心啊?”
“开心!”
我住得离工作的事务所很近,狂奔的话,九分钟就可以从家到达那里,这其中还包括停下来喘气所需要的两分钟。但如果听到这里还不赶紧起床的话,那么,我接下来的命运就是迟到。
/2
这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体操广播,没有来自校长的问候,甚至连汽车驶过的声音都是微小而邈远的,唯有大风穿过街道留下树叶间的喧哗。
“一定是迟到很久了吧!”
我自暴自弃地从床上滑下来,坐在地板上。阳光照在窗台那盆月季上。天空中横着一朵巨大的白云,窗口有一棵高大的白玉兰树,一树浓密崭新的绿叶子。
三月初,这棵树开了一树的白花。那时候,已经交往了五年的男朋友来看我。他走的那天早晨,我还赖在床上,他去赶清晨的高铁回他的城市开始周一上班。
“那棵树开花了。”当时他站在窗口这么说了一句。
“是吗?等我起来看看。”我努力地回应了这么一句,就糊涂地又睡过去了。
那也是他*后一次来我这里。
想到这里,我歪出半个身子,把手探到抽屉*深处,翻出手机与充电器,插上电源。
手机出现了开机页面,然而仅仅亮了几秒钟,屏幕就又黑了下去。
男朋友回去之后的第四天,我们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吵架,他毫无征兆地提出了分手,并且从此杳无音信。
握着依旧和砖头一样沉默的手机,我大哭起来。
我哭完抱着“反正已经迟到,总不能这样狼狈地去公司吧”的想法去洗澡。我一如往常地打开了浴室的取暖器。洗了很久,洗到我终于发现室内气温已经很高,高到根本用不着打开取暖器。
洗完澡,我穿上裙子,换上高跟鞋,走去事务所上班。
然而事务所里一个人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个趴在室外平台的栏杆上往下看的男生。我在上楼时抬头猛然看到那张陌生而瘦削的脸,忍不住吓了一跳。他好像也吓了一跳。
一定是自己表情的缘故。我知道,自己的表情那时还放空在一种对过于清晰的近距离还未调整柔软度的坚硬里,哪怕对方是一个陌生人,它也过于严肃了。*近的我似乎常常放空在这种严肃的坚硬里。
“找人?”我一边开门一边问。
“实习生。”他站在几米外。
“哦。”我点点头。
“怎么没人?”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
“八点五十六分。”
“啊,这样。太早了。”
“员工手册……”
“嗯。我知道。”
员工手册上千真万确地写着“08:30-09:00开始上班”,然而事实上,不到九点半,我们谁也不会出现。
/3
在这家事务所,我已经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及至七月,将整整三年。
做过的项目有幼儿园、图书馆、中学校舍、美术馆、办公大楼以及猪圈。我独立负责过的,是猪圈。
经历过两次不痛不痒的加薪、五位同事的离职以及四十多位实习生的到来及离去。
每年的加班时间在一百五十小时与三百小时之间。
手上的项目跟进至今已经一年又三个月,接近尾声,即将施工结束。届时大概会有新的项目安排给我。
新来的实习生坐在不远处他的位置上,衬衫白得像纸。看着这样的背影,好像他无事可做似的,我细数了上述几个数字,大约就是这三年的工作生涯简简单单的回顾。
二十六岁那年夏天,我从建筑研究所毕业,穿着短裤和人字拖鞋,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就这样从学校直接来了这座城市。在地铁出口,有一个中年女人靠着墙,脚下放着红色的塑料水桶,桶里面码着扎成一小束一小束的白色栀子花,好像有湿淋淋的一朵云萦绕在她头上一样。然而,晃眼的阳光与躁烈的蝉鸣在自动扶梯上升到地面的那一刻到达,热浪顺着脚指头钻进短裤,我都还记得。
如果生活是河流,我大概就是河底那块已经长出青苔的石头吧。
也许青苔都已随波荡漾。
我预感得十分准确,仅仅几天之后,新的项目果然降临了。
“你一个人来做,这个项目面积不算大,相信对你而言不会有太大困难。”老板如是说,主管站在一边:“当然,我们会一起努力。”
“好的。”
“项目是公园里的咖啡厅,地点又在闹市区,从建筑设计到室内设计都是我们的,会一直做到施工结束,是难得的好机会哟,好好努力。”老板走之后,主管再次强调。
“明白。”我答应着。
/4
晚上和绿约在常去的餐厅吃饭。因为早上在上班的路上遇见了她,我像是消失的东西忽然又出现了一样,她相当满意。
点了一份蔬菜色拉。坚果、菠菜、烤过的西红柿,装在白色瓷盘里,我拿着叉子分给绿一半。
和绿认识,是在一位外国建筑师的讲座上。
“旁边没人?”当时她这样问我,我点头,她就在那儿坐下了。
讲座结束回来的地铁上,我们居然又相遇了。
“刚才那个建筑师太啰唆了,对不对?”她问我。
“呃,是有一点。”我答。之后,我们一同下地铁,一同走回来——我们居然住在同一条街上,于是就这样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
“周末一起出去吃饭?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一个人去吃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分别的时候她问我。
“可以啊。”
两年过去,我们竟然还住在这条街上。
“你干吗这么自闭啊?”她问。
“没有啊。”
“我可是四十多天没有看到你了。”
“*近想一个人待着。”
“不管什么联系方式,你都没有回应。”
“抱歉,说不出来什么话。”
“前男友,怎么样了?”
“依旧是前男友。”
“……夏天要来了,我觉得自己又要蔫儿了。”绿夸张地叹了口气,“黏糊糊的夏天,光想想就讨厌。”
“夏天?”我问。
“对啊,我说你还活在哪个季节啊?”
“模糊不清的时间吧。”我说。
/5
夜里十一点,还在加班。门口玻璃门响了一声,似乎有人推门进来。我有点害怕,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是上周在楼梯上遇见的那个新来的人。
“……这么晚还来公司?”我松了一口气。
“刚经过时看到楼上灯还亮着,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没有拿,就上来了。”他拿起桌子上的书,“你呢?怎么这么晚?”
“新项目,明天就得拿个东西出来先给甲方看。”我起身去接水。
“什么时候能弄完?”
“估计明天早上。今晚大概回不去。”
“我能帮上忙吗?”
“剩下的差不多都是一个人的事情。”我转过身靠着桌子边缘,喝了一大口水,感觉肩膀非常酸。
“确定没什么可帮的?”
“那你明早可以给我带份早饭吗?”
“要吃什么?”
“豆浆。出了巷子口左边*家便利店里有卖。”
“还有呢?”
“没有了。”
“好。”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C。希望你能早点回去。”
“好。明天见。”
我早晨七点回家,混在别人上班的路上,像是逆流而上的鱼。城市还算安静,人们都面无表情。我整理了头发和包,伪装得也像是要去上班一样。
顺便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杯豆浆。C到公司之后发现我不在,应该会喝掉他买的吧。
睡了一觉,十二点起床,洗澡,去事务所,下午两点要向甲方汇报。
“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实习生帮帮我?一个人还是比较吃力。”开完会之后问主管。
“我想想啊。C那边事情不多,让他帮你?”
“可以。”
“我一会儿告诉他。”
/6
“雪弗板我选一毫米厚的了,你对下比例,确认没有问题,我就开始做模型啦!”C坐在模型桌前回头和我说话,手里拿着一块做模型用的白色雪弗板。
模型桌和我的桌子是垂直的。台灯伸出长长的手臂,黄色的灯光像微小的星光,模糊地点亮C那只手的轮廓。
“嗯。事务所没有比一毫米更薄的板子了,你开始吧。”我回答。
“好的。”他转过身去,一边低下头开始做模型一边问,“晚上吃什么呢?”
“是啊,吃什么呢?”我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并给出一个答案,“不想吃外卖。”
这个周五下班后的黄昏,办公室里已经空荡荡的,同事们都走了。进入六月,天光已长,外面还亮得很。窗外的水杉树塔已经由春天油亮的绿色变成浓密的深绿色,在风里摇摇晃晃,像宝塔状的冰激凌。
“也不想吃附近外面的。”想到街道上那些一成不变的吃食,就觉得很沮丧。
“你住的地方有厨房吗?”C问我。
“有啊,但是用得很少。”我想了想,“我好像有两个多月没有正经做饭了。”
整个春天,好像是为了配合自己悲伤的情绪,我丧失了所有的食欲。
“不过,我本来就不太会做饭就是了。”这大概也是原因吧。
“如果真的那么不想吃外面的东西的话,”C用铅笔沿着尺子在白色的雪弗板上画线,这时候他停下来,“我会做饭的。”
“家里应该收拾得算干净,不会不好意思让人进门。”脑海里的*个反应是这个。
“能好好做一顿饭吃的话,好像也真的很不错啊。”这大概就是此刻的第二个想法了。
是的,周五黄昏空荡荡的办公室,并不适合加班。
我们去公司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点蔬菜,又买了一条收拾好的鲈鱼,一起走回去。天空暗了下来,云朵严格地接连挤着,像鸟腹部的羽毛。云的缝隙里,是纯净的深蓝色。
没有在客厅停留一刻,向我确认了位置,C直接拎着超市的白色塑料袋走进了厨房。
我把桌面上的东西稍微收拢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他正在打开厨房的窗户,是老式的、漆着绿色油漆的铁窗框,掉漆的手柄上落了一层灰。
“咔——”窗户被打开了。
那一瞬间我确切地感受到,这个夏天,尽管之前一直存在于十分遥远不明的地方,在这一刻,它到达了。
初夏黄昏温热柔软的气息,穿过这扇开启的玻璃窗,准确地、温柔地到达了我这里。落地之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这间一直静止与凝固的厨房。
“怎么会有这么多酒?”C打开冰箱的时候惊叹地问。
其实并不能算是酒,*多算是有酒精含量的果汁而已。味道嘛,酸甜都有,相当爽口。*初买的理由,好像是为了能在那些春天的夜里睡着。后来,开始觉得,一个人喝上一点,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嘛。当然,冰箱里只有酒、饮料和鸡蛋,似乎总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但我决定忽视这一点。
“喜欢喝呀。”我正经地回答。
“我也喜欢喝。”他笑了起来。
从超市买回的杏鲍菇装在透明的盒子里,我拿出来放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C接过去,将整个杏鲍菇放到蒸锅里开始蒸。
“要怎么才能洗干净藕?”我没有洗过,略显无措。
“用干净的钢丝球用力擦几下就好了。”
我搬来一把小椅子,站到上面去高处的橱窗翻找干净的钢丝球。
蒸好的杏鲍菇被拿出来,撕成一条一条的。C把葱姜切成细末,也把红色的小辣椒切成一圈一圈的,把这些和他在一旁早已调好的调味汁拌在一起。
沸腾的米开始弥漫出一种清透的甜味,是淀粉的味道。
就着矮桌子,我们在客厅的地板上坐下了。
有清炒藕片、凉拌的手撕杏鲍菇、清蒸鲈鱼,还有米饭。
米饭送到嘴里,嚼起来,有非常甘甜的味道。真的好像很久没有吃过米饭了。
C喝酒,我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又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出来喝。可乐的包装上面写着一行大字:“蝉鸣的夏天里,我想遇见你。”
杏鲍菇味道酸爽脆嫩。于是我一直夹着吃。
“真好吃啊!”我忍不住发出赞叹。
“真的吗?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你是不是会做很多菜?”
“并没有啊……”
“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大概……番茄炒蛋?”
“啊,我也是!那……你放糖吗?”
“糖,不常放。”
“我喜欢放一点糖的。”
“我喜欢西红柿还保持着块状的。”
“哈哈。”
“一个人也要认真吃饭啊。”他忽然说。
“嗯?”
“你之前好像一直都没怎么认真吃饭。”
“要知道具体原因?”
“不要。”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咬着藕片。
“嗯?”
“梦里我在很远的地方,大概是国外那么远吧。我的手机坏了,怎么也联系不上那时所想的人。我找到一头大象乘坐,在雨里,踏进漫漫无边的池塘,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修手机的地方。
“就像在梦里一样,什么东西坏了,突如其来,大概就是类似这样子的吧。
“然而其实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后来我感觉到了。事情发生之前的很多个晚上,我在独自回去的路上,有时候也会叹气,没有来由的。
“早就存在了的。”我总结着。
“大概就是一场漫长的半衰期吧。”C忽然这么说。
“啊?”
“放射性元素发生衰变时原有的原子核减至半数所需要的时间,即半衰期。”
“高中的物理知识吗?已经全部忘记了。”
“记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说,“我要再去盛一碗饭。”
“哈哈,好的。”
他把碗里的菜和饭粒吃得干干净净,是那种一点颗粒也没有留下的光洁细致的干净。
桌面上出现了一只让人能感受到好好享用了食物之后的喜悦、明媚的空碗。筷子整齐地放在了一旁。
“我吃饱了。”
我不敢相信地一直看着那只空碗,不敢相信有人可以这样吃饭。
“明天几点来加班?我没有公司钥匙。”
“你快到了打我电话。”
“你手机坏了。”
“啊,确实是。那么我十点到那儿好了。”
“手机还不修吗?”
“就暂时过一段没有人找我的日子吧!现在是这么想的。虽然其实并没有人会来找我……”
“别人找不到的日子,听起来就觉得很好啊。”
“大概是的。”
“为这种好日子再喝一杯吧。”
“好的!”
我们举起盛酒的茶杯,轻轻地碰了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而初夏的热风已吹过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