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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男,河北南皮人,祖籍河北沧州,1934年10月15日生于北京。中共第十二届、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当代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活动变人形》等近百部小说。
潘凯雄,男,文学评论家,编审,中国出版集团副总裁、党组成员,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当代》、《中华文学选刊》杂志主编。1983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曾任《文艺报》理论部副主任,《经济日报》副刊部副主任,经济日报出版社总编辑、副社长。2008年荣获首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出版人物奖。
王必胜,1952年生,男,湖北荆门人。1975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2年又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硕士研究生。1979年到北京广播学院工作,历任人民日报社编辑、文艺部副主任,高级编辑。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2017年1月出版的文学六卷年选本,包括《2016中国*中篇小说》《2016中国*短篇小说》《2016中国*杂文》《2016中国*诗歌》《2016中国*散文》《2016中国*随笔》,这六部书作为年度盘点的*文学系列,仍将由著名学者王蒙出任总主编,编委及各分卷主编皆为文学领域卓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不负读者厚望,将发表于2016年的原创作品精读、精选,力求将*秀的作品完整、客观、公正地呈现给读者。
随笔的选本,既关注文学的人性化阵颤,又关注当下触动中国人心灵的时代精神。选本走的是平民化、大众化的阅读路线。以积极参与的姿态关注生活,靠近民众的阅读心理。
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太阳鸟文学年选系列丛书,从1998年开始,已经连续出版了19年,其间经受了图书市场的检验,得到了读者的广泛认同与好评。目前已经成为市场上站得住的品牌,《2016中国*随笔》是其中之一。
或走心、或入脑、或养目
潘凯雄
比之于每年对所谓“*”作品的遴选之难,我对这年复一年的虽只有千余字的“序”文写作更感犯怵。因为我所理解的这“序”主要不该是对入选作品的评点或赏析,而应是交代自己选文背后的主要想法或宗旨。这样一来问题也就接踵而至:每年一度的选文在某种意义上其实都是“命题”而为,而这题就是“*”二字,尽管我一再声称阅读本来就是一种“见仁见智”的个人行为,自己的选文未必就是“年度*”,但事实上自己的潜意识中总是会认为自己的选择就是自己所欣赏的,是一种打上了个人印记的“*”。这样的想法与宗旨自然不会随着年头的变化而变化,而这“序”又不可能年年长成一个模样,所谓为写“序”而犯怵就“怵”在此处。
“怵”归“怵”,出版方规定的统一固定格式也不能因个人的“犯怵”而不遵守,于是每年只好硬着头皮想方设法换点花样了。
今年入选的篇什中,有关“阅读”内容的随笔差不多占去了全书三分之一的比重,这当然是本人的刻意为之。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政府与社会对“全民阅读”的空前重视。关于“全民阅读”已持续几年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从中央到地方有关“全民阅读”的各种招式也可谓玲珑百态;而另一方面相关的活动特别是一些对有关“全民阅读”的论述又多限于一般性的倡导:说读书的必要、论阅读的方法、谈开卷的益处,再具体一点就是热衷于推荐所谓“必读书目”或忠告“啥啥不宜”……如此等等,固然都没问题也很重要,只是如此这类一般性的号召倡议多了,不免会有空泛之嫌,感染力不足。要知道,在当下这个并不稀缺号召与信息的时代里,一般人特别是年轻的朋友对那些空泛的说教是多么的不屑。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与其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絮叨阅读的重要,不如实实在在地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你所读过的那些具体的图书以及这些图书给你所带来的无论是好或恶、喜或忧、得或失。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在今年的选文中,我们不仅有意识地加大了有关阅读内容随笔的比重,而且只选那些有具体阅读所指的随笔。因此,在入选的十余篇涉及阅读的随笔中,有的是回首自己的阅读经历,有的就是集中于一本或一类具体读物(包括影视)的阅读感悟,有的是记录在我们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非常阅读”,有的只是一点具体的知识与掌故……凡此种种,虽然内容各不相同,表达自成一格,但有一点却是殊途同归:那就是一个“实”字,具体而不空泛,实在而不缥缈,加之采用了随笔这种既随性又讲究的文体,因而读起来或有所得或有所思,或有趣或有味,就是不说教不枯燥。在我看来,关于“全民阅读”、关于建设“书香社会”,我们更需要这样实实在在的、具体的、*好还是带着自己体温的富于感染力的文字。无论您是什么身份:官员、学者、老师或者就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说阅读就是实实在在地分享阅读,落实到具体的读物上,如此这般,于己于人才是真正的开卷有益。
如果说今年这本“*随笔”的编选我们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以上所述便是了。至于其他入选篇什之被我们“相中”则大抵延续了以往历年的基本路数:或走心、或入脑、或养目。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别需要一说的话,那就是我们的挑选范围基本上还是局限于传统的纸介报刊,尽管今年入选的池莉和潘向黎的佳作皆来自非传统报刊,但面对那些正呈风起云涌之势的各种新媒介上的大量随笔佳作,只是区区两篇的入选实在是九牛一毛。如果说每年在编选这“*”选本时我们都会有“遗珠之憾”,那现在面对这互联网上民间海量的智慧,这才是遗漏了更大的“珠”。而更令人遗憾的是我们还的确注意到了这块有待开采的富矿,但又深感自己的力不从心,以一己之阅读面对互联网上的海量,实在谈不上比较与选择,除了感到自己的无助与无奈外,别无其他,这或许也是以往种种选本在以后都必须面对的一个新课题。
*后的三层意思是每年完成这篇文字时必须要重复的:首先,一些作家对本书的成稿予以鼎力支持,对此我深表谢意;其二,恕本人孤陋寡闻,少数入选作品之作家一时还未联系上,唯因不忍割爱,故未先征得其同意就冒昧将其大作入选,在深表歉意与请求他们宽恕之时,也请其在见到本书后及时与出版社联系;其三,限于本人学识及阅读量所限,特别是面对各种新媒体的海量,遗珠之大憾是肯定的,敬请广大读者见谅。
是为序。
2016岁末于北京
坐井◎李敬泽这个冬天,它让我想起当年的五国城。世界的极边,庄子的大鱼所居。很冷,冷到了地老天荒。这片雪原上后来有个女子,叫萧红,她写了一本《呼兰河传》。呼兰河应该就是五国城外的那条河。在那本书里,她很少提到冬天,她喜欢的是夏天、秋天、春天,是生长,不是寂灭。而在我的记忆中,五国城是永恒的冬天。我一度确信我会死于此地,然后被冻成一个硬邦邦的家伙,不知历了几世几劫,再被挖出来。我知道,在清朝他们就这么干过,当然他们挖出来的不是我,他们本来想挖出徽宗皇帝,结果挖出了一个女人,还有一幅画。清昭槤《啸亭杂录》记载:“乾隆中,副都统绰克托筑城,掘得宋徽宗所画鹰轴,用紫檀匣盛,瘗千余年,墨迹如新。”昭裢不曾提到的是,女人的脸上覆盖着透明的冰,而那女人正在冰下笑。但愿那是巧笑倩兮的笑。反正据说好几个家伙在此之后就以种种方法疯了、死掉了。我已经记不起徽宗皇帝临死前的表情了。在后人的想象中,老头儿应是以泪洗面,他们说他被金人囚禁在深黑的井底,坐井观天,他是哭死、苦死、冻死的。他们才真是井底之蛙啊,在*后的岁月里,官家——在宋朝,我们把皇帝称为官家,他依然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依然有力量让他的女人怀孕,他仍是我们这个人数日渐减少的被流放的朝廷的王。那日,大雪初霁,他在雪地里走了很远,他走得很快,即使行于积雪,他的步态也绝不黏滞,就像他的字,我一直在临摹他的字,那线条是多么挺拔迅捷,我感觉我已经无法挺到终点,快!他严厉地喝道,要快!你抖什么!你手里又不是刀!现在,他忽然站住了,抬手一指:看!——白茫茫一片,前方是平缓的坡地,坡地尽头伫立着乌黑的森林,比野猪还黑。猛烈的阳光直射在大片雪地上,而他的眼睛热烈地闪动:起风了。现在,我仍然能够记起那一幕,那片阳光照射下覆雪的坡地,寂静如宇宙洪荒,但是,起风了。你其实不知道那是风,你只是看到你的脚踏破贞静的雪,细小的粉尘仓皇地在雪上拂动,奔赴而去,渐渐飞扬,在阳光中旋转,直到腾空而起,如一只威严的、芒羽闪烁的巨鸟。他沉重的袍襟在风中轻摆,他顽劣地笑了,笑得像汴京街头的一个泼皮:这风是咱们两个惹起来的。转过头去,他望着风去的方向,望着南方:它就一直这么刮下去,千里万里,挟着尘土、草屑,还有无数人的唾沫星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脏,刮到汴梁,过了江,刮到临安,这风撩起了西湖上女子的衣带……我永远不能忘记他的脸,遥望的、痛楚的、怨愤的、自我怜悯的、狭邪的脸。很久之后,我在酒桌上认识了五国城的一个女子,她丰硕、喧闹,她的酒量远远胜过李清照。此前我已久闻其名,该女子曾以第四野战军横扫千军的气概喝翻了一个团的台湾文人,海峡对岸从此闻风丧落。现在,女子端一只酒碗,目光灼灼:干了?那什么,我怯怯地嗫嚅:你们可以为他立个塑像。她一下子虎目圆睁:立像,为什么?他又不是*!可他好歹也是一朝天子,他死在这儿,老头儿很可怜,他到死都想着回去。她笑了:他回去不-回去中国人都活到现在了,来,干了再说!好吧,她也许是对的。我有时也觉得他是可笑的,你摆出那副姿势给谁看呢?你是天的儿子,在这天边北溟,彻骨的寒凉还不能让你安静下来,你仍不知天地无情、天地无亲,那你就在那里,站着吧。你是谁?我是一个说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