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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林军,专业作家、编剧、文化商人,江西省赣州市人,祖籍南康区龙回镇三益村。从事过三轮车出租、个体户、杂志编辑、专栏作者、音乐创作、教学等工作。目前创办有影视文化公司,长期致力于公益事业,2015年获得“中国好人”称号。已出版《心如动雀》《简单诱惑》《恋上冒牌男友》《拯救*后一滴眼泪》《刺青》《欲望》等长篇小说。其中《拯救*后一滴眼泪》已签约改编成电影。
有着三个大师而引得外来人关注的三师镇,变成了一片旅游胜地;玩世不恭的田瘭子嗜赌成性,他的漂亮妻子愤然离家与酒师有了外遇;失手杀人的田瘭子在服刑期间,突遇地震和洪水,在与劳改农场的犯人们乘囚车迁徙时不幸摔落悬崖,却意外生还。田瘭子改名换姓运用掌握的矿石知识当上老板。金融危机让田瘭子陷入困境,一名矿工的死亡又暴露了矿山的安全隐患。田瘭子被警察传讯前得知,怀了他孩子的女人被锁在炸毁的矿窑小屋内……
*章这座镇子里有三个人非常古怪。说他们古怪,镇子里的人起先是不觉得的,只是打从外面慕名赶到镇子里来的人,都是为了见这三个人,大家才注意到了这三个人的特殊之处。三个人的职业不同:一个是戏子,一个是酒师,还有一个是赌鬼。镇子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大家都叫它镇子。无论住在当中或者旁边,还是从方圆几百里的山沟坳土旮旯村中往镇上奔的人们都这么叫它。镇子归益县管,益县又隶属益州市,如果不算山路,离益州也就七八十千米。镇子是繁华温敦的,自打存在之时仿佛就与世无争,但每逢三、六、九日便是*为喧闹欢乐的时刻,但这也只是属于镇上人独有的日子,至少那些资历深的老辈人觉得,镇上的这些,应与外界无关。可自从外面的人来得多了,且都折腾着轰轰隆隆、气势磅礴的架势,这便让镇子里的人厌烦了,但更多的是惶惑和不安。来的这些尽是陌生人,有五大三粗的,凶神恶煞的,雍容华贵的,风度翩翩的,装腔作势的,道貌岸然的;有当官的,经商的,教书的,唱歌的。众人脸上均挂了奇异之色,那身份也不是镇子里的人能够想象的。且说,一个瘦削得像抽了鸦片走路都不稳当的男人,却有一个粗粗壮壮满身锦衣的汉子鞠了身子傍在他旁边帮他拎着包;一个佝偻着脊背移三步就要喘七声的老翁硬是从一辆锃亮的豪华小轿车上艰难下来蹒跚而步,身边陪同着一个裹在绸缎旗袍里屁股扭得惊人心魄的妖媚女子;把脸藏在纸伞下的,戴着宽边墨镜的,大围巾捂住半边脸的,喘着气一晃三摇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门古灵精怪的人都有。这些人姓甚名谁无人知晓,他们究竟是哪路人着实叫镇子里的男男女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有更多“奇形怪状”的人也逐渐冒出来,当兵的、拍电影的、画素描的、变魔术的、耍把戏跑江湖的、占卜算卦替人相面的、代写诉状书信的,甚至有人在某一面老墙上挂起了一条迎风舞动的横幅,上面写着:“本镇鬼宅七日游,打七折!”有人跟镇上人打探询问鬼宅在哪里,镇上人茫然摇头从不知道这些东西。让人更不解的是,所有人来镇上要见识的,并非镇上的风景。何况镇上也本无多少值得入眼的风景,一条河、一座岭、一架桥。河是给镇子带来*多气息的,无论春夏秋冬,都有在河边摸拾东西的、洗衣服的、钓鱼的。那岭叫蛤蟆岭,倒是有段传说故事,但也只是在本镇人中间流传,并未形成文字传到外边。镇上的屋子除了学校和镇政府办公处,大都是用石头与黄泥浆混合垒成的,房梁也都是从岭上砍下未雕琢带着树皮的整根木头悬架上去。唯有镇上偏东方向,立着一座旧厂,那也是倒闭了多年的一家陶瓷厂。厂房的大门已倒塌,门页早让人卸下用作他途了,仓库的窗户玻璃没有一块完整的,墙砖上乌七八糟地涂着字。厂房后头的空地上,乱蓬蓬丢了一大堆碎陶瓷。仔细辨识,中间有碗有盆,有瓷人瓷马,有细杯白瓶,都残缺不全了。每逢镇上的孩子们不上课了,便喜聚于此地,玩掷投大战的游戏。陶瓷落地的声音远超爆竹炸响的声音,孩子们*喜欢了,哗啦啦噼里里清脆入耳,咕隆隆嘀哩哩节奏分明。孩子们分置几处,缺了边缘的盘子可掷成弧形飞碟,从人的头顶掠过去,然后掉在地上碎作数片;少了把手的壶子可当成划空炸弹,从人的后脑勺儿旁坠下去,扑通开炸。绕镇子一圈消不得半个时辰,实在也是没什么可看的物件。但人们都知晓,那些有来头的人要见的只是镇子里那三个怪人。热闹的场面多了,人来得杂了,倘若没有一件确定的事情给众人交代,镇上人是会发慌的。例如有一回,镇上照样来了许多外地人,都传说是来纪念某位古代名人某年某月某日从此地经过了一趟,改变了一件鸡毛般大的史事。镇上人虽不知这位名人的细节,但有了这交代,那是热情高涨、无限配合,舞板凳跳大竿、举花幡挂彩球,沿途街巷都铺满了迎宾的碎花瓣,特产细作一路都有卖:章家*拿手的五味荷包胙,覃家*有味儿的蘸酱牛耳朵,恭家*惊险的白酒活蛇肉,薛家*古怪的陈醋泡卵子。可这一回并无名目,镇上人就真的蒙了。就似突然有一伙人来到你家载歌载舞,欢呼雀跃,你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有几位见过世面的老人叼着旱烟聚集在了王老人家中。他们决计要采取措施,商量着必须给镇子取个响当当、足够震慑四海的名字。镇子再不能这么随便称呼为“镇子”。天下的镇子不计其数,大镇、小镇,古镇、新镇,河流环绕的镇、背靠青山的镇,七扭八拐钻进去就像迷宫一样很难出来的镇,不管什么镇,这“镇子”的叫法都不是个像样的名称,不符合规矩。就像天下的人在家里可以叫个什么狗娃、牛蛋的贱名那都不妨事。可出得外面,那就得有个子丑寅卯像模像样的大名,有人说这也是官名。自打镇子来的人多了,所有东西都不够卖了。平时贱得无人关注的东西,如李阿四的鹅卵烤番薯,张拐子的青涩煮酸枣,王寡妇编的要散架的蛐蛐儿藤笼子,周癞子糊的可以透光的纸扇子……先前扔在地上都没人要没人捡,现在却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老人们在想镇子的名字时,也纳闷当初创建镇子那一段稀里糊涂并不清晰的历史来源。有记性好的逐渐回忆起来,镇子原本就是不存在的,那只是五六十年前(或者更久远一些的年代)位于村路口的一间小酒家的地盘。那酒家的掌柜有人缘,一口云仙小曲儿的酒也酿得不错,聚在此处品酒闲聊打卦的人日复一日多了起来。后来小酒家旁边又开了一家酱油铺子,酱油铺子边上又开了家裁缝铺子,裁缝铺子边上再开起了铁匠铺子,铁匠铺子边上再开起了茶叶铺子、杂货铺子。凡是能做成生意的铺子都在这里开了,一家挨着一家延伸过去,于是镇子就这么形成了。老人们想名字都有一个相同的意见,就是要把镇子的特色加进去。例如乌篷船多的那个镇叫乌镇,石阶多的那个镇叫石镇。可自家这个镇子仔细琢磨开来,却感觉没有任何特色。如硬要算有,那就是镇子边上的那一条河,河上悬铺的那架桥,用麻条石头砌成,约二十米的距离,那桥也不记得从哪年开始就呈现老旧姿态,凡有人经过,必抖啊抖上一阵,抖得让人心尖子都颤颤的,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上面一不留神连桥带人要跌入河中。镇上人都叫这桥为抖桥。这算是镇子上有特色的桥,老人们想,其他地方必定是没有的。可镇子也不能叫抖镇啊,这名太不吉利了,预示着镇子会倒塌长久不了。冥思苦想的老人琢磨了几个昼夜,那叫一个痛苦啊,白发都脱了一帽子,手指在帽内沿抹一圈,洒在地上如根根银针。名字取不出来丢人啊,难道镇上就没有人才了吗?若张贴告示出去招贤纳士,那也是不成的,镇上人大都没几个有文化的,只会瞎起哄一番办不成正事,而且都知道他们这群老人博古通今、知书达理,如今卡在给镇子取名的事上,是多么出丑的一件事。但也不能就此放弃了,有人要将镇子传到外面去扬名,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老人们想抓住这个时机。无奈想啊想啊,脑子里塞满各类稀奇古怪的文字,仍念不出令众人满意之名。适逢这一天王老人家的儿媳妇要回娘家去,清晨对镜施粉打扮停当,拎起绣花荷包,临出门时,见众老头想得脸皮皱折成老树皮状,脱口出了个主意:“爸呀,咱镇不是老人多嘛……要不叫老镇得了,老古董值钱呗。”王老人盯着儿媳妇远去的背影,猛拍大腿,说:“就这么着吧,老镇不错,老古董值钱的。”用目光征询其他老人意见,可他们皆大摇其头,说什么叫老镇,这镇上不是光有老人,那群天真活泼的娃娃鬼和威武雄壮的汉子,以及水灵灵的姑娘妹儿没份?并且还有剽窃“古镇”名之嫌疑,含义却又差得太远,真庸、真俗。王老人满是惶惑,急急辩解说:“我是听岔了,听岔了的,肯定是老什么镇,中间缺了一字,不过看来也是妇人家胡乱取来,当不得真的。”其中有位田老人不住哀叹,说:“真是扯嬉皮,这样扯下去,一百年也扯不出个结果。”第二天,他将众老人招于他家中聚集,自己戴了圆片老花镜,捧了一本《康熙字典》,说:“诸位同辈,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呀,镇上的情况你们有目共睹,这是一个时机,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世间万物都逃不脱一个规律,就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么多人对镇子感兴趣,不过就是一阵风,迟早要淡下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镇子的名字始终取不出,等这股风消散了,大家顶多记得的也就是‘镇子’二字,天下镇子有多少?谁会想到是我们的镇子?”众老人牙根咬紧一脸灰色,心情异常沉重,双手关节被握得“啪啪”作响。田老人又说:“当务之急,就是取名,别无他法。我等定好时日,如三天之内还是想不出稳妥的名字,就张榜通告,悬赏能人。”王老人点了点头,说:“就这么办,起初我也有这个心思,碍于面子,不敢说出口,我们也别背思想包袱,放开思路,一边饮茶一边商议,一个字一个字地换着取,就不信取不出一个好名。”有了王老人这番话的鼓舞,众老人轻松一些。闭目微吟,掀页细思。中途,田老人唤孙子给老人们添茶倒水,不想,却突然有了意外收获。田老人这孙子叫田瘭子,游手好闲之徒,不谋正业。七岁时他的母亲带他去山上捡石头时,被石头砸死,他便一直由爷爷带大。他父亲田普昭擅编竹器,在镇上开了一间编竹器的小店,店做得大了,便在外面雇了人搞起了分店,竹器批发到五湖四海都不够卖。田普昭常年不归,据说在外找了女人。田老人也不管,只对这个孙子溺爱得不得了,从不舍打骂,但凡需要钱物,没有不给。田老人一儿一女,女儿嫁得早,远在百里之外,平时极少回家。田老人就伴着孙子过,这孙子在二十岁时,却染得一身不良习气,好吃喝、好游玩、好赌博、好泡女子。田老人每月给的零花钱不消几天就用光了,身无分文时,便去外边做几天事,弄点儿零花钱。他做得*久的事,就是在陶瓷厂后面的白石山上捡石片子,虽然说他的母亲死在那里,但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山下有外面来的几个人设的一家收购店,专门收购白石山上的一些石片子,说那是上等的矿石,出的价钱也不错。田瘭子跟一帮孩子混在一块儿,等他们一放学就上山挖,拎满一袋子后就拿去卖。这白石山有些奇怪,有时会整夜整夜轰轰地响,镇上人都听得见。声音一响尘灰满天,有人说这种声响已经多年了,应该是山的内部在运动,就像山体移动一样。有人就反驳,说山体移动也没那么频繁啊,估计就是山肚子里有一只大蛤蟆精,谁去惊动了它,它就会闹;如果惹恼了它,说不定还会吃人呢。渐渐地,除了孩子们,大人都不太敢来这里。田瘭子喜欢卖弄文采,给白石山又取了一个名字:响城。意思就是,一座会轰轰响的城。后来,收购石片子的店不知何因悄然撤了,有人说是那个老板运输石片子的车出了车祸,人死了,店也自然倒闭了。田瘭子家的院子角落至今还搁着半袋石片子。后来田瘭子没钱用了,只得去讨田老人的欢心,吟几首古词,勾几笔梅竹,伺候几日后,求得了田老人打赏的几个钱,又溜到了外头逍遥快活。近日,田瘭子在外赌得甚大,欠下了一笔钱不敢出门,怕挨追债人打,一直躲于内屋翻看着一本美女画报,耳朵捕捉着外屋老人们的对话,心思不断活动。一闻爷爷唤他添水泡茶,田瘭子立即一个箭步蹿到老人跟前,说:“镇子取名的事简直太容易了,亏你们几个饱读诗书的老爷子要钻这牛角尖。”众老人听到一下脸白了。被一个小辈讽刺,对于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说,在这个镇上是从未有过的事。众老人心生怒意,唯有王老人窃喜,心知这田瘭子的秉性不良,镇上尽人皆知,现在贸然轻言,定然要出丑。逮着这个反击的机会,王老人不肯轻易放过,揶揄田老人说:“你孙子若不是口出狂言,必是有过人之智,我等愿意在此洗耳恭听,若是取不出镇名,想必也是个没有家教胡言乱语的疯子。”田老人清楚这孙子生性顽劣,口无遮拦,但王老人的话已逼到这份上,无奈地接话问田瘭子:“依你看,这镇子取名是怎么个容易法?”田瘭子一边颠着步子在屋子里转圈,一边细玩着手指,娓娓道来:“你们清楚外面人来镇上都是干什么的吗?”众老人摇摇头,又点点头。田瘭子笑道:“大家都知道,外面人自然是冲着三个人来的,这三人是什么人啊,一个是酒师,一个是戏子,还有一个是赌鬼,在外人眼里,那都是一等一的大师啊。”老人们相视而笑。田瘭子来劲了,去内屋端了一瓶饮料出来,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才接着说:“既是大师,那镇子的名儿不就有了吗?”老人们笑着的脸立刻绷紧,像是希望听到田瘭子立刻说出,又害怕他会说出。田老人轻咳一下,颤巍巍地问:“到底是什么名儿?”田瘭子竖起三根手指,说:“三师镇!”时间像停顿住了,屋内鸦雀无声。这名字突如其来,从天而降,是何等的贴切与吻合。三师镇,威武中显出庄严,有尊有亢;含蓄中带着简洁,不落伍不掉价。众老人啧啧称奇,细细咀嚼这名字,越发觉得这三师有诸多讲究:道教里的度、籍、经三师;官职里的太师、太傅、太保三师;星名里大熊座内的三星三师。《宋史·天文志二》:在魁西者名三师,占与三公同,皆主宣德化,调七政,和阴阳之官也。《步天歌》:稀疏分明六个星,文昌之下曰三师。田老人大喜,脸面添欢振臂抖了抖袖子,击掌三声,说:“好名字!”其他老人悟过神儿来,纷纷说:“是好名字,好名字!”田老人吩咐取来纸砚笔墨置于案上,挥毫写下“三师镇”三个浓墨大字,手法苍劲有力,丝毫不颤,引得众老人齐声喝彩。田老人将笔掷于笔洗中,大声吩咐田瘭子将墨字拿去让石匠照样子凿字竖碑,并要求全镇的人都必得捐资修坊门,筑于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