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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永井荷风(1879-1959)
日本著名唯美主义小说家、散文家,本名壮吉,别号断肠亭主人、金阜山人、石南居士等。生长于具有古代文化氛围的家庭,具有深厚的汉学和日本古典文学修养。代表作有《地狱之花》《美利坚故事》《法兰西故事》《掰腕子》《罹灾日录》《断肠亭日记》《晴日木屐——东京散策记》等。观察敏锐,语汇丰富,通过怀古和描述艳情表达对现实的不满;追求享乐颓废的生活情趣,以此作为一种高尚的艺术欣赏,显现了“荷风文学”的特有风格。1952年获政府颁发的文化勋章。1954年当选为艺术院会员。
译者介绍:陈德文
南京大学教授。1940年生,江苏邳县人。1965年北京大学东语系日本语学科毕业。1985—1986年任早稻田大学特别研究员。1989年和1994年两度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特聘学者,分别于国学院大学、东海大学进行专题研究。1998年始应邀担任爱知文教大学专任教授、大学院国际文化学科日中文化文学专攻前后期指导教授。翻译日本文学名家名著多种。著作有学术专论《日本现代文学史》《岛崎藤村研究》,散文随笔集《我在樱花之国》《花吹雪》《樱花雪月》《岛国走笔》等。
日本唯美派开山祖永井荷风的散文代表作,译者全新修订,精装改版。跟随作者脚步,走遍看遍东京大街小巷及郊外,细听其见闻及心迹。特别记录了在现代文明社会的冲击下,遭受严重摧残的日本传统文化和古代遗存;以悲惋情调表达了对江户世俗生活的回味与向往,凸显了一个传统文人在社会转型期的文化批判眼光。
一个洞悉欧洲文化和西洋文明的日本作家对“进化”中的日本洞幽烛微的观察和严苛的批评,振聋发聩,令人侧目;
观瞻日本正直文人的代表,唯美主义的先驱。“荷风文学”之独特风格,既有文,又有字画。
再版寄语
《晴日木屐》的文章,大部分译自野口富士男编《荷风随笔集》文库本上下两册,岩波书店版。少数几篇采自他籍。我译荷风迤逦数十年,始终伴随着我苦乐悲欣的人生际遇。后记中屡有涉及,不再赘言。上世纪末赴日任教后,有幸结识荷风家族亲侄、三弟威三郎之子——永井皋太郎氏,对我翻译和研究荷风给与极大关注与协力。在皋太郎先生陪伴下,我出席在名古屋大学校园内举办的永井家族世交——郁达夫《沉沦》文学碑揭幕典礼;参谒了荷风家族墓苑;走访了东京荷风文学有缘之地。皋太郎先生还遗赠我一叠本世纪初新发现的《荷风书简》的复印件,成为我研究荷风弥足珍贵的史料。
《晴日木屐》这一书名译自日文原语“日和下驮”(hiyorigeta),为避免生涩难懂,故译作现名。但见此四字,眼前兀自出现一位手持蝙蝠伞、脚踏晴日木屐的潦倒文士,穿街走巷,悠悠而行。海澨山陬,无远弗届。每一处旧迹,每一所遗存,牵挂着他几多愁绪,浸染着他几斛忧戚?或许您以为他唠叨琐碎,拖泥带水,殊不知他对已逝或将逝的“名残”之物(Nagorimono),寄意遥深,依依难舍,非常人所可同调。途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无不咏之于口,书之于文,为后世立此存照。此种感念之心、伤悼之情,一时非吾侪所能解,其可怪也欤!
也许若干年后,我们曾流连过的“人类文化大观园”悉为手中之物尽收于一掌之内,那时再读荷风,抑或是另一番境界吧。
译者
2017年12月仲冬
我身个儿高出常人一截,又经常穿着木屐,拿着蝙蝠伞走路。不管多好的晴天,不穿木屐,不带蝙蝠伞,我就安不下心来。这是因为我对一年到头湿气浓重的东京的天气全然信不过的缘故。易变的不仅限于男儿的心和秋日的天空,以及朝廷的政事。春季赏花时节,午前的晴天,倘若到下午两三点钟还不刮风,那么傍晚肯定就要下雨。梅雨季节不用说了,一入暑天,骤雨会随时沛然而至,很难预测。不过,这多变的天气,意想不到的雨,在往昔的小说中会成为才子佳人永结同好的契缘;即使在现今的舞台上,到了终场,突然一阵骤雨,于遮人眼目的帷幌中,扮演曲尽其妙的男女偷情的场景,也并非少见。闲话休提,论起木屐的效能,何止可以防备这突然的降雨,天气晴明的冬日,山手一带的红土冰消霜解又算得什么;铺着柏油的银座日本桥大街,虽然沟水遍地,泥泞满道,也向来用不着吃惊。
我一如既往,穿着木屐,拿着雨伞走路。
市内散步自孩童时起就喜欢。十三四岁的时候,我家暂时由小石川迁往麴町的水田町,当然那时还没有电车,由于我在神田锦町的私立英语学校走读,所以要进入半藏御门,经过吹上御苑后头的老松蓊郁的代官町大街,不一会儿,一边望着二之丸和三之丸高耸的石垣和幽深的护城河;一边渡过竹桥,再沿着平川口御城门对面的御捣屋即今日的文部省走向一桥。这路程不觉得遥远,起初因好奇,走路反而成为乐事。宫内省后门通向兵营的土堤中部,长着一棵大朴树,那时树荫下土堤旁有一口井,不论冬夏,都有一些卖甜酒、大福饼、油炸豆腐荷包寿司和冷饮的小贩,歇下担子等待来往休息的行人。有时,车夫和赶马人多达五六个,围在一道儿休息、吃饭。要是打竹桥方向进来,这御城内代官町大道,对于步行者来说不当回事儿,但对于拉车的人却是一条长长的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头的上坡路,这儿正当坡路的中心。东京的地势就是这样,渐次向麴町、四谷方向高上去。在炎热的夏季,我由学校回家的路上,和车夫、赶马人一块儿在井水里绞着手巾擦汗,登上土堤到大朴树荫下乘凉。当时,土堤上已经竖立了“禁止攀登”的牌子,但不管这些,登上去隔着护城河可以远眺街景。如此的登高望远不仅限于这个地方,从外壕的松荫处望牛込小石川的高台,同样可以看到东京中*好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