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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也,女。现执教于济南大学文学院。出版诗集、散文随笔集、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以及文论集等共20余部。获过人民文学奖。
在积累多年的创意写作和现代诗歌等课程的教学经验基础上,作者收集了评论文字、课堂文本细读、演讲稿、访谈等,整理成一本文学札记,兼具活泼有趣的随笔风格和思辩的学术价值。此书既有作为教师在大学课堂上讲解的现场感,又有作为一个诗人对于诗人群体和诗歌文本的见解。此书的读者对象可以是高校师生,可以是诗人,可以是文学评论者,同时也适用于广大普通文学爱好者。
她在温热而亲切、决绝而迟疑、清醒与自忖的生活场景和事物细节中没有架空自己的感情体验和想象方式,从而也避免了其他女性诗人的自我沉溺、无病呻吟和凌空虚蹈。在这种介入与旁观、立足与张望的双重姿态中,路也既有对生活现场钻探式的热爱,也有时时抽离经验的漩涡而提升出来的清醒和冷峻。
——著名诗评家霍俊明
郊区的激情
长期以来,我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种既不完全属于都市也不完全属于乡村的东西存在着,常常感到自己既不是城里人也不是乡下人,当然也不是那种地道的县城里的人。命运使我总是生活在城乡接合部,生活在郊区,仿佛一半在城里一半在乡下,往那边望望是繁华的灯火,往另一面望则是野山田畴、山寺里的桃花。
郊区是都市的*边缘,同时也是广大乡村的*边缘,它享有着都市的文化和便利,也有着乡村的自然和宁静。我以为对于从事诗歌写作的人来说,与都市和乡村全都若即若离的郊区也许是*好的居住地带吧。
我出生在我所在的这个省城的郊区。父母并非农民,由于他们工作太忙,我在九个半月时就被送到山里乡下去,一直长到五六岁。后来父母调动,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我也跟着去了,很快奉父母旨意考到一所地处城乡交界处的重点中学,那里的学生也以农民的孩子居多,学校院墙外面就是青青麦苗。再以后就上了大学,我上大学的阶段是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初期(仿佛是理想主义和经济务实精神相交接的那么一个思想意识领域的郊区),那座偌大而古旧的校园处在城市边缘,周围还有不少等着被占了地去办农转非的农户。出了校园往北走上不远有一条铁路,过了铁路就能看见荷塘、芦苇,尽头处就是那条有着大面积滩涂的流得十分滞重的黄河了。
我毕业后开始了安静的教书生涯,所在院校位于城南山坡上,在一个叫八里洼的地方,其名字由来据说是因为离老城*南边那个城门有八华里之遥;同时这里三面环山,在中间形成了一大片土洼。其实八里洼相对于市区来说,是一块海拔高出许多的名副其实的高地。这个东面、西面、南面全是山的地方,只在北面有一条有着明显坡度的马路缓缓下降,朝向市里,这条路叫舜耕路,我在诗里写过它。
当年我刚刚分配来的时候,简直以为找到了我的瓦尔登湖。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柏树和黄栌,盛开着野菊,山下是果园和长得粗大的杨树林子。据有关部门统计,夏天这里的平均气温比市内低四度。我看见牧羊人甩着鞭子,赶着羊群经过校门口,黄褐色的野兔从文史楼旁边的草丛里窜过,校河的桥面上在夏天的黄昏时常会有刺猬大摇大摆地横行,同事过生日不用去花店里买鲜花,可以直接去外面采了来送去。就是在大冬天也还可以找到蜡梅,有几个挺谈得来的女生还从河边逮了萤火虫,装到瓶子里送到我宿舍里来。那时候这里还算得上荒凉,住在这里的人们把到市中心去办事或购物称为“进城”或者“下山”。
我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年,做着类似焚琴煮鹤与买椟还珠的事情,天天想着汉语中可能藏着什么形状的句子,吐丝般写出一行又一行,*后它们又全都凝聚在我自己身上。每当看到别人写出《身在剑桥》《人在纽约》《我在哈佛的日子》之类的文字,我就对自己说,什么时候你也写一本吧,就叫《身在八里洼》。我常常到山上去,这是都市边缘的山,它们比那些僻远的荒山更能让人感到什么是孤单和幸福,有着隐秘的欢乐。到山上去,在柏树丛里穿行,就当脚下那个有着清规戒律的城市正在坍塌;到山上去,是在尘世里却远离着尘世,山下的灯火亮起来,眼前一片模糊。我知道在山下的城里,在我的北面,居住着两个大诗人,他们的故居或祠堂一个在声声慢的泉边,一个在永遇乐的湖边,他们是李清照和辛弃疾,他们是我的邻居和亲戚。
当然过了一些年,城市化的推进使我的“瓦尔登湖”生活*终结束了,这一带开始砍树、炸山,建高档居民小区了,在睡梦里都能听得见推土机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从我的身体上碾过,吊车就在居所窗前伸着长臂日夜挑灯奋战。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学校院墙外面那一大片生长了半个世纪的一望无边的杨树林子开始被砍伐的那一天,当时我正站在文史楼四层阴面某个教室的讲台上,我从窗子望出去,亲眼看见一棵又一棵擎天巨树在机械的操纵下轰然倒地。那堂课我很难过。接着是学校扩招,短期内建了许多学生宿舍楼,那片每到春末夏初便香飘几里的槐花林子转眼就不见了。我曾用树上的槐花做过槐花饼。桥边的老榆树也砍了,春天也不能喝榆钱稀饭了。桃树不见了,丁香不见了,梅树也不见了……只有水泥钢筋在大面积地无法控制地生长着,汽车尾气弥漫在空中。我开始变得不爱出门了,窝在家里害偏头疼。自从院校合并以来,我们学校又合并上了这个城市西部另一所比我们位置更偏远的大学,我这才得以坐着班车翻过并绕过四座小山去上课。行驶在郊外的公路上,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山间那些通红的火炬树和枫树,还有路旁开着白色花朵的曼陀罗,我是从一本《儿童绘图植物辞典》上认识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