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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冠生,生于1954年,祖籍江苏,现居北京,学者,供职于民盟中央委员会。做过费孝通先生的助手十多年,深受费老先生田野调查的熏染。曾在《读书》《东方》《随笔》《天涯》等刊物发表文章,出版《乡土先知》《世纪老人的话:费孝通卷》《知道:沈昌文口述自传》《远古的纸草》《纸年轮》《纸日月》《过去的先生》《晴耕雨读》《锦书来》等作品。
本书是作者张冠生阅读中外日记类书籍的札记,与此前出版的《锦书来》(书信类书籍的部分札记)可作姊妹篇。从文化积累看,日记和书信可谓双璧,既记录了历史,也参与了人文世界的建构。作者选阅了浦江清、郁达夫、潘光旦、王云五、丰子恺、纪德、奥维尔、本雅明、桑塔格等28位中外名人的日记。这些名人,其身份、阅历、性情、趣味迥异,作者在阅读他们的日记之后,以高妙的裁剪能力,勾画出了一个个血肉丰满的日记主人形象来。他们的人文情怀、思想活动、政治主张、性情趣味等等,都被作者以精练的文字集中呈现出来。每篇文字,都是一个人的生命。作者希望通过对这些美好文字的追怀,引起我们对“纸声”的亲近。
阅读消亡正导致灵性枯萎。新媒体时代制造出一个远离纸媒阅读的“碎时系统”,把线上线下的时间和人生绞得粉碎。满眼光影,不闻纸声。
纸声亦远亦近。从世相看,纸声确是渐远;从个体看,乐意听纸声的人也还不少。纸声渐远,仍可亲近。多些亲近纸声的孩子和父母,世上自然多些安详与欢喜。《纸声远》是对一个时代的回顾与追怀。唯愿人生共纸声。郁达夫:“我像是被勾了魂,摄了魄”
日记文字,对郁达夫有特殊意义。
他喜欢看,曾专门写文章说:“由我个人的嗜好来讲,我在暇时翻阅旁人的著作的时候,*喜欢读的,是他的日记,其次是他的书简,*后才读他的散文或韵文的作品。”
他喜欢写,《达夫日记集》收录日记十五种:劳生日记;病闲日记;村居日记;穷冬日记;新生日记;闲情日记;五月日记;客杭日记;厌炎日记;沧州日记;水明楼日记;杭州小历纪程;西游日录;避暑地日记;故都日记。
他需要写。一是为缓解苦闷,记载私事,存录备忘。二是为缓解生活困境。“到头来不得不卖自己的个人私记,以糊口养生”——这是其经历;“文人卖到日记和书函,是走到末路的末路的行为”——这是其感叹。
他一路写,一路研究,留下专文《日记文学》和《再谈日记》。文章都不算长,但史料丰富,见识特出。左读右看,如进一间日记博览馆。从中国“宋遗民明遗民的随笔日录”到文艺复兴末期的英国日记风尚,旁征博引,从容说来,饶有兴味。
1927年初夏,郁达夫因患黄疸住院。为解无聊,找书看,借得两部日记。其中瑞士人埃米尔所写的那部,他曾读过英译摘要,也读过德文片段,这回看的是全集。借助字典,通读一遍,“消磨了许多无聊赖的黄昏”,真能解乏。
其中不少段落,让郁达夫心动。如——
“多少伟人杰士,我所认识的都被死神拉入冥冥之中去了。……学者,艺术家,诗人,音乐家,史学家;旧的时代,死灭过去,新的时代,将有什么产生?几个老者……还在把我们联系在过去的有荣光的时代之中,然而形成伟大的将来者,又是何人?……现在是时候了,是我们的力量或我们的无聊的暴露的时期了。是你的天才、英气、力量的显现的时期了,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
此时的郁达夫,早已因《沉沦》成名。甚至因见贤思齐,他已着手编辑《达夫全集》,以追《胡适文存》《独秀文存》的风神。
自信如此,可谓春风得意。如果此时回答埃米尔之问,当然是准备好了。
上苍赋予郁达夫罕见才情、难得机遇,也为他准备了一个人生克星。
《达夫日记集》载,1927年1月14日,上海法租界尚贤里,同乡孙君家,郁达夫初见王映霞。当天日记说:“中午我请客,请她们痛饮了一场,我也醉了,醉了,啊啊,可爱的映霞,我在这里想她,不知她可能也在那里忆我?”“月明风暖,我真想煞了霞君。”
才子热烈如火,开始猛追佳人。郁达夫告诉孙君(百刚):“我真是入了迷,着了魔,我像是被勾了魂,摄了魄。每天时时刻刻想着她。换句话说,是坠入情网,恋爱了。我十分热烈地爱上她了,好像身不由己。”
王映霞的反应,则让郁达夫心凉。对他的热诚邀约,王回了一张便条:“因病不能来,请原谅。”三番五次如此,后来“连字条也不写一个”,郁达夫郁闷到“去大世界听妓女唱戏”,“心里更是伤悲难遣”。
《村居日记》里,有大量类似记载。若此时答复埃米尔之问,郁达夫当再无底气说自己准备好了。
郁达夫的心情开始反向变化。在狂热爱潮冲击下,郁达夫顾不上考虑自己已有家室。而作为单身女子的王映霞,其对有妇之夫的热烈追求采取冷处理方式,自有道理。但郁达夫已无法理性看待王映霞的冷淡,他因爱生怨了。
1927年2月5日,他写日记说:“薄情的王女士,尤其使我气闷。她真是一个无情者,我真错爱了她了。……这两三星期中间,情思昏乱,都为了女人,把我的有生命的工作丢弃了,以后想振作起来,努力一番,把这些女魔驱去。”
四天后,2月9日,郁达夫日记又多了几行字——“啊啊,女人终究是下等动物,她们只晓得要金钱,要虚空的荣誉,我以后要和异性断绝交际了。”
郁达夫亦爱亦怨,交错缠绕。这两段日记间,另有一段日记,写于2月7日,是其理智和良知的流露。那天,他对着一弯冷月,想想半月来的单相思,想起自己的家,想妻子、孩子,悔心顿生,写下如下一段——
“我也该觉悟了,是resignation确定的时候了,可怜我的荃君。可怜我的龙儿熊儿,这一个月来,竟没有上过我的心,啊啊,到头来,终究只好回到自家的破烂的老巢里去。这时候荃君若在上海,我想跑过去寻她出来,紧紧地抱着了痛哭一阵。我要向她confess,我要求她饶赦,我要她能够接受我这一刻时候的我的纯洁的真情。”
2月9日,郁达夫接到王映霞一封回信,王表示拒绝他到杭州和自己见面,批评他到杭州动机不纯。王映霞嘱咐郁达夫,该冷静冷静,这样有利于两人继续交往,先保持一般的朋友关系,再根据情态的发展,决定以后的事情。
应该说,王映霞的想法是理智的、现实的,也是积极的、通达的。只因郁达夫狂热失常,才导致其“伤悲难遣”。
2月11日,他在日记中写道:“晚上又接到映霞的来信,她竟明白表示拒绝了。也罢,把闲情付于东流江水,想侬身后,总有人怜。今晚上打算再出去大醉一场,就从此断绝了烟,断绝了酒,断绝了如蛇如蝎的妇人们。”
当晚,郁达夫确实出去了,抽烟了,喝酒了,大醉了。大醉而归,他要断绝的妇人仍在念中。思念难止,他又写信给王映霞,泪随字下,且“哭了一个痛快”。这一痛哭,不是告别,更非断绝,而是继续追求。
信写毕,情正浓,郁达夫续写日记——“我希望她明天再有信来,后天再有信来。我还是在梦想我和她两人恋爱的成功!”
爱怨交错中,郁达夫连续写信给王映霞,诉说自己的情感之真之纯,表达出其日记中很少出现的对王映霞的理解。
关于情感,他说:“因为我很热烈地爱你,所以我可以丢生命、丢家庭、丢名誉以及一切社会上的地位和金钱。所以由我讲来,现在我所*重视的,是热烈的爱,是盲目的爱,是可以牺牲一切、朝不能待夕的爱。”
关于理解,他说:“你的苦衷,我未始不晓得。因为你还是一个无瑕的闺女,和男子来往交游,于名誉上有绝大的损失,并且我是一个已婚之人,交游容易使人家误会。所以你就用拒绝我见面的方法,来防止这一层。”
这些文字,摘自郁达夫1927年3月4日写给王映霞的信。据说这封信在郁致王所有信中文字*长。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1927年3月5日,郁达夫生命辉煌之日。
风才兄著《郁达夫与王映霞》中说:“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王映霞信誓旦旦地向他表示,从今以后,只爱他一个人,至死不变。”
郁达夫当天日记说:“昨天晚上的决心,和她绝交的决心,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把往事丢掉,一直和她谈将来的计划。”
上午九点,他们开始谈。开心,倾心,醉心……
王映霞不知东方既白,郁达夫不知今夕何夕。
当夜,郁达夫写下或是其一生中*为舒心的日记文字——
“将晚的时候,和她去屋顶乐园散了一回步。天上浮云四布,凉风习习,吹上她的衣襟,我怀抱着她,看了半天上海的夜景,并且有许多高大的建筑物指给她看,她也是十分满足,我更觉得愉快,大约我们两人的命运,就在今天决定了。她已誓说爱我,之死靡他。我也把我爱她的全意,向她表白了。吃过晚饭,我送她回去。十点前后,回到旅馆中来,洗澡入睡,睡得很舒服,是我两三年来,觉得*满足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