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一生能读几多书:我的私人阅读史》范福潮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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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范福潮,1957年生,毕业于江汉石油学院,现在中国石油某公司工作。2003年起,为《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上海文化》等报刊撰稿。著有《父子大学》《书海泛舟记》《清末民初人物丛谈》《清末社会变革剪影》等。作者的读书生涯始于幼年时代,有深厚的家学渊源,且能转益多师。读书面广博不说,难得的是博而不乱,有法可循。

【编辑推荐】

作者成长于一个动荡的年代,一个以反智为特征的年代,却受到了良好的古典教育,几为绝响,铸就这段传奇的,正是他的父亲。在这部私人阅读史中,作者讲述了他在父亲悉心指导下,泛舟书海,获得成长明灯的生命体验。书中所记父亲讲述的读书方法、作文秘诀和研读文史经典的心得,以及因书而结缘的人和事,可以让现代人知道过去的人怎样读书、读什么书以及过去的读书人怎样为人处世、学以致用,从而学到不少有关读书自修的方法和经验。

【名人的书评】

过去的普通人怎样读书?过去的读书人怎样思考?作者在本书中给予一一还原。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私塾式教学的国学科目,也可以现场聆听私塾先生和学子的对话,甚至可以置身其中,感受真正的私塾教育。这便是读书人的原生态。在提倡全民阅读、弘扬传统文化的今天,本书的价值尤为凸显,活脱脱一本可供借鉴和模仿的传统文化入门指南。本书文字洗练,绝没有冬烘先生的泛泛之谈,无论是青少年学子,还是成年人读之,皆能有所收获。

【一生能读几多书:我的私人阅读史的书摘】

初学记

那天早晨,上学路上下起了雨,我返回家拿雨伞。再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大门口站着四位“红小兵”,两男两女,检查红袖章。我说,我不是“红小兵”,没有袖章。他们不让我进校门,质问我为什么不是“红小兵”。我说:“组织上说我爸爸有历史问题,不让我参加。”他们说:“哦,原来你是‘黑五类’呀,你从那边进吧。”不远处,围墙塌了一个豁口,但还有一人多高,他们让我从豁口翻墙进去。我没动,他们也不理我,直到*节课的下课铃响了,他们嬉笑着看看雨中的我,锁上校门走了。

我没回家,打着雨伞在大街上溜达。我走进新华书店,书架上空空荡荡,1966年夏天之前出的书都没了。我一本一本地翻柜台上的书,曾伯伯说:“回家吧,店里没你爱看的书了,都拉到造纸厂了。”三马路有个小人书铺,一分钱看一本,我摸摸兜里有零钱,走了进去。看到放学时间,我回家吃饭;到了上学钟点,我又背着书包到这儿看书。书铺还出租小说,一本书交一块钱押金,看一天一分钱。我借了两本小说: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和《哈克贝里·芬历险记》,到文化馆阅览室里看书,看完后又借了《一千零一夜》、斯威夫特的《格里佛游记》、凡尔纳的《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期终考试过后,老师给我家带纸条,告我半个月没上课。父亲问我为啥旷课,我说明缘由,父亲默不作声,他翻了翻我书包里的课本、语录本、“老三篇”说,从明天起,我教你念书。

父亲取过《初学记》,拿过一个算盘:“这是你的国文、算术教材,每天我教你读一点钟书,打一点钟算盘,只要你学会了,随便玩。”父亲让我包上书皮,他说,《初学记》是唐玄宗命徐坚等人为皇子们写文章检索事典临摹文体编的书。父亲取出《大唐新语》翻到卷九,让我念:“玄宗谓张说曰:‘儿子等欲学缀文,须检事及看文体。《御览》之辈,部帙既大,寻讨稍难。卿与诸学士撰集要事并要文,以类相从,务取省便。令儿子等易见成就也。’说与徐坚、韦述等编此进上,诏以《初学记》为名。”又让我把司义祖写的《初学记》点校说明念了一遍。父亲说:“今天国文课的作业是:《初学记》有多少卷?分多少部?又分多少子目?你以此书为日课,先把子目背下,两个礼拜读一卷,随手记下生字、词语,过后查字典,注音、释义,依叙事、事对、赋、诗、赞,循序诵读,不懂即问,一年读完,捎带把《幼学琼林》和《古诗源》再读一遍,学有余力,再看闲书。”父亲一边喝茶,一边教我打百子,他说:“加、减、乘、除都学会了,能打我这么快,小学算术就可结业了。”

读到《初学记》第六卷“地部(中)”的“渭水”,“事对”中有“垂钓”“投钱”二典,“文王遇太公于渭滨,皤然皓首,持竿垂钓。文王得之,灼若祛云而见日,霍若开雾而观山。”我问父亲:关中渭水长约千里,姜太公钓鱼的“渭滨”究竟在何处?父亲说:“不远,我领你去。”

父亲带我在磻溪河找到了姜太公钓鱼台,还带我游鸡峰山、五丈原、大散关、金台观,在水光山色中,给我讲姜太公、秦文公、诸葛亮、陆游、张三丰的故事。天气好的时候,父亲让我放下书本,和同学们去游山玩水,他说:“山水草木,人情世故,游戏玩耍,生活百态,都是书,有字书易读,无字书难读,能从无字处读出书来,才算不隔。”

我上中学那天,父亲写了一张条幅,挂在我的床头:“冬夜须养浩然气,夏日宜读无字书。”

踏雪寻梅

大年初二,瑞雪飘飘。父亲说:“你去给赵伯伯拜个年吧。受长辈恩惠,莫要失礼。”我去赵伯伯家,伯母说:“你伯伯去单位值班了。”

值班室里,赵伯伯在炉子上架个铁丝箅子烤红薯,屋里弥漫着香味,他见我冒着雪专程给他拜年,非常高兴,递给我一只红薯说:“吃吧,我这儿没啥好东西,全是破烂。”我说,您这儿有书,书就是*好的东西。赵伯伯笑道:“你看书是好东西,那是你喜欢,卖书的人把书全当破烂。”大库房东墙上有一扇门,赵伯伯开门领我进去,里面是一间小库房,墙角摞着四只木箱,他打开箱子,里面全是书。“这是我攒下的,这么干净的书,实在舍不得拉到造纸厂。”我翻了翻,找到一套《元曲选》、一本《董解元西厢记》、一本《琵琶记》,这几册书的扉页上都盖有“梅邨自用”的印章,我十分惊喜,又从箱子里找出三十多册梅邨先生的藏书。赵伯伯问我:“你爱看这些书?”我点点头,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和我父亲的感慨。赵伯伯说:“你咋不早说,我见过卖书的女人,她原来住在三民街,是我妹妹的街坊,以前在秦腔剧团唱戏,六八年下放到纺织厂,两个女儿,一个在光明眼镜店上班,一个下乡到太白县,去年她改嫁了,搬到斗鸡台住,这些书是她搬家前和破烂一起卖掉的。她的大女儿没跟她走,

仍住在旧居。”我向赵伯伯打听梅邨先生的情况,他说不知道,只知道他老婆唱戏时的艺名叫某某某。

哦,原来是她,小时候我看过她演的《火焰驹》《花亭会》《藏舟》……好几出戏呢!

我父亲买下了这三十多册书,日夜检阅,他让我把梅邨先生的批注摘录下来,抄在一个笔记本上。王和卿有一首小令《醉中天·咏大胡蝶》,至今不忘:“弹破庄周梦,两翅架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难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记得我还抄过王和卿与关汉卿生死戏谑的一段趣事。“王、关同时,王滑稽佻达,常以讥谑加之,关不能胜。王忽坐逝,鼻垂双涕尺余,关来吊,乃以六畜嗓病嘲之,人因戏关云:‘你被王和卿轻侮半世,死后方才还得一筹。’”

父亲边读边记,赞叹不已:“这些批注征引宏博,见解独到,对品味元杂剧、了解中国戏曲演进史,很有启示。个别论断,不逊于静安先生的《宋元戏曲史》。不足之处在于枝蔓芜杂,未加梳理,注多解少,过于简略。无缘当面请教,甚是遗憾。”

一天下午,父亲的花镜坏了,镜腿上掉了一颗螺丝,让我去修。我来到光明眼镜店,接活儿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师傅。我看着她修眼镜,忽然想起梅邨先生的女儿也在这里上班,便问她,某某某的女儿在这儿上班吗?她抬头打量我一眼,问我:“你找她有事吗?”我说我捡到几本她父亲的书,想还给他。她问什么书,我说了书名,她说:“你给我吧,我转交给他。”我问:“你是他的女儿吗?”她点点头。我说:“我想亲自把书还给他。”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撕下一张取货单,写下住址递给我。

傍晚,又飘起了雪花,出了眼镜店没走多远,身上已经雪白。我就着路灯看了一眼纸上的住址,离此地不远,心想,何不去找找他?便踏雪前往。穿街走巷,数着门牌进了一所院子,院中无人,叩开一家问询,那家主人领我走到西厢房一家门口,敲门喊道:“老王哥,有人找你。”有人探出头来,啊,我惊诧万分,开门的竟是王老师!他见我一身白,进屋取了一只鸡毛掸子,掸净我身上的雪,请我进屋。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摸到我家来了?”

“王老师,您就是梅邨先生吧?”他呆呆地望着我,木然无语。我说明原委,他长叹一声:“梅邨早死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孩子不懂事,大过年的,你不该来翻搅旧事,扰我的清静。”

室内逼仄,仅容转身,一床,一柜,一桌,一椅,案头无书卷笔墨,壁上也无字画饰物,简约明净,落寞清寒。火炉上熬着稀饭,炉边烤着馒头,桌上一碟花生,一碟青菜,一只酒盅,半瓶白酒,王老师拽过椅子让我坐在炉边烤火,留我陪他吃饭。我说我父亲很想见他,他摇摇头说:“还是不见的好,天命之年,落魄于此,实在无颜见人。如今书缘已断,心如古井,切莫再提旧事。今晚的事,不要告诉令尊大人。”

父子大学

父亲送我到大门外,望着乌云笼罩的南山说:“别走了吧?雨天也不出工。”看着父亲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一阵心酸,想起了李密的《陈情表》。父子相守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缤纷的世界,未来的前途,有床前尽孝重要吗?

我没走。当时,知青长期闲在家里,居委会就要上门找家长,督促孩子回乡。母亲去街道办事处给我开了一张“病困”证明,有这张证明,可以在街道办事处服务队申请临时工。几天后,服务队介绍我去二轻局仓库上班,一天工资一块二。

六点去上班,中午回家吃饭,一天往返四趟,要走二十多里路。装卸班五男四女,我*小。休息时,大家凑一起下棋、打牌。班长姓胡,四川人,五十多岁,光头,话多,爱给人支着:“下棋不难,关键是你要把他将死,别让他把你将死。”院里有座乒乓球台,我打球时,他在一旁指教:“你想赢他很容易,关键要接住他的球,不让他接住你的球。”《三国》他也懂,妙语常出:“曹操兵败赤壁,关键是他没先烧了东吴的船,自己的船先被周瑜烧掉了。”他打牌很臭,除了我,没人和他玩对家,我若不玩,他只能和女人们玩捉娘娘,输牌后,有位大婶奚落他:“当皇上不难,关键是你要把手里的牌先出完,不能留到*后当画看。”他嘿嘿直笑。大家叫他“胡关键”,只有我叫他胡伯伯。

我把证明寄给队长,他来信说,县知青办新下的文件规定,招工、招生要看政治(入团、入党)、看劳动(工分)、看表现(社员、小队推荐,大队鉴定),工分挣得太少,招生时不好推荐我,让我克服困难回队劳动。说起此事,心有戚戚,父亲却不以为然:“念大学是为了治学问。现在的大学都在搞运动,教授下放了,很多书不许读,满校园都是大字报,没一点学术气氛,能学到什么?你若真想念大学,而不是为了一张文凭,就跟我念吧。你选一门专业,我给你当老师。”我既想学中文,又想学历史,父亲说:“那就两门一起学吧,这两门课我都教过。咱这父子大学没有学年学期,你尽管从从容容地念书,念到多大岁数都行,几时修完课业,几时毕业。”父亲当即给我写了一张“录取通知书”,郑重地说:“今天注册,你已经是大学生了,明天正式上课。”我真想笑,有一种过家家的感觉。

第二天,父亲在墙上贴了一张条幅——“尊师重道,教学相长”,发给我十条“学规”。父亲说,头两周是预备课,讲“朱子读书治学法”和“文史书目举要”,第三周正式上课,一周讲历史,一周讲中文。父亲写了讲义,准备了小黑板、粉笔,定好表,一节课四十五分钟,铃响下课。过了几天,父亲把复写的“文史书目举要”讲义发给我,开列了中文和历史专业的必读、参考书目,给我发了*学期的教材,历史课本用《史记》,参考书是崔适的《史记探源》和翦伯赞的《中外历史年表》;中文课本用《诗经》,参考书是许慎的《说文解字》和王力的《古代汉语》。

早晨上班,书包里装上书和字典,母亲送我出门:“你爸*喜欢当教员,好久没教书,憋得难受,年纪大了就变成老小孩了,顺者为孝,你就由着他吧。”母亲给我钱和粮票:“上下班坐车,省下时间看书。干活儿太累,吃好点。”仓库附近有家回民饭馆,有时我吃半斤水煎包子,有时吃一碗牛肉面加两个烧饼,有时吃一碗羊肉泡馍,平均一顿饭花三毛钱。午休两个半钟头,我先看书,困得熬不住了,在货架上铺几条麻袋睡一觉。

发工资了,我给父亲买了一条海河烟。父亲让我读《礼记·学记》:“善学者,师易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此进学之道也。”然后给我详解“学”“问”之道。

不管多累,我都打起精神听课,认真回答父亲的提问。停电了,点上油灯接着讲,一位老师,一个学生,父子双双进入了角色。忽然想起一件事:街坊有位大爷,半身不遂,不会说话,天好时,家人把他抱到院里晒太阳,有一天,我和父亲从他家门口过,父亲指着那位大爷说:“将来我也会那样的。”望着讲课时神采奕奕的父亲,我不相信会有那一天。

休息时,他们玩牌我看书。胡伯伯问我为啥不玩了,我据实相告,他惊讶地望着我,默默无语。从此,外出装车卸货,他不派我去;他们摞型钢,让我扫库房。下班后,他去饭馆喝酒,我羡慕地说:“胡伯伯你多美呀,晚上不用念大学。”他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念大学并不难,关键是识字要多,你把字识完了,就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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