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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则臣,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现居北京。著有《耶路撒冷》《王城如海》《午夜之门》《跑步穿过中关村》等。曾获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冯牧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被《亚洲周刊》评为2014年度十大中文小说第一名。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德、意、俄、西、阿、荷等十余种语言。
《古代的黄昏》收入徐则臣写作中的风格另类的作品。
这一脉作品极少被评论家发现,如同“古代的黄昏”般,有被“遗忘”的风险。
在这一脉作品中,写作的笔触到达人世的角落与断层,写作的眼光到达世界的背面与影子。
此书属于“现代性五面孔”丛书中一个品种。“现代性五面孔”是花城出版社近年着力打造的
原创文学品牌,收入国内文坛具有原创力、探索性、前瞻性的作家作品。
第一辑收入以下作品:徐则臣《古代的黄昏》,李浩《消失在镜子后面的妻子》,张楚《梵高的火柴》,田耳《独证菩提》,东君《某年某月某先生》。
徐则臣的写作,已经充分显露了一个优秀小说家的能力和气象:他对充满差异的生活世界具有宽阔的认识能力,对这个时代的人心有贴切的体察;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具有充分精神和艺术准备的小说家,他对小说艺术怀有一种根植于传统的正派和大气的理解,这使他的小说具有朴茂、雅正的艺术品格。
——李敬泽
徐则臣已然是70后作家的突出代表,他的小说自由而自然,却能穿过纷扰的现象,敲打生活的要害。他无疑会成为这个时代*重要的小说家。
——陈晓明
出现徐则臣,在今日中国文学写作的语境里是一个值得心中暗喜的信息,它从学院传出来,意味着中国文学被忽视甚至部分地或者说曾经断裂的学院写作的传统有了新的生机。
——施战军
徐则臣被认为是中国“70后作家的光荣”。
——《大家》
徐则臣作品“标示出了一个人在青年时代所能达到的灵魂眼界”。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授奖辞
致沉默的生活徐则臣在我的写作中,一直贯穿着一股暗流,发现者甚少,发现了也多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只作为我写作的一个面向,寥寥数语也就打发过去。大家谈的多是我那些“正面强攻”这个时代与生活的小说。在这个光怪陆离、波诡云谲的时代,“正面强攻”的确应该得到足够的尊重和敬意,身处其中,一个小说家需要对这个复杂的现实作出探究和回应。但是,与现实劈面相逢,无论它多么正大庄严,也只能是小说家表达之一种,你得允许他侧身的时候有别的想法,你也得允许他低头弯腰时走一下神,看见了这个世界旁逸斜出的东西。走的这一下神,旁逸斜出的那些细节和路径,谁又敢肯定就与正大的生活无关?要我看来,或许关系更紧要,兹事体大,因为,当你倾斜一下身子与庞大固埃般的时代生活擦肩而过时,你反倒有机会看见生活的影子,看见奔波于生活里的那一个个孤独的人。——的确如此,时代和生活于写作是个巨大的诱惑,同时也难免形成相应的遮蔽,于是,有时候与“正面强攻”拉开一定的距离,低眉垂眼、踉踉跄跄、歪歪扭扭、曲径通幽地在生活的阴影里揣摩一下含混暧昧的人与事,就变得相当重要了。它能补济你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它是背面、暗处,它是角落和细节,它是人世的榫隙和断层,它是可以发现和言说之外的沉默的部分:这沉默者,也许是人类与生活的大多数。因此,我顽强地保留着对这股暗流的偏僻的爱好。在我的理解里,如果“正面强攻”的写作算是阵地战、持久战,那么此类写作当是游击战、闪电战,它的牌理要古怪、角度会刁钻,它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它的乖张、诡谲及貌似的无用之用,在一个人的整个写作中,至少对我个人的写作,我以为它是我整个写作的强健机体的润滑剂,甚而是联通我写作整体各部位的神经,它潜伏于内部或身后,在看不见的地方,让我的写作健康茁壮地前行。由此,我倒宁愿别人看不见这部分写作,我甚至小心翼翼地保持它的神秘,它的幽暗、暧昧、亚光和难以名状的特性,它以饱满的韧性一以贯之于我的写作,让我感受到了一个写作者的隐秘的自豪。现在我把这种写作罗列于此,夫子自道,不为正名,更非自得的展示,而是藉此对这些年我的“幽暗”写作稍作梳理。希望这些小说能够印证那别一类型作品的诞生与成立。……古代的黄昏第一章1走在这个大院子里没法不想到它的过去。黄妈跺了两脚,脚底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骨折声,汤也洒了一些,有几滴落到了她的手上,烫得她直抽冷气。这是一条年久失修的石子路,风贴着路面向前吹,干涩的梧桐叶划过石子,像一只只没有脚的空鞋子走在她前面。梧桐叶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在风里摇摇欲坠。她把脸探在汤碗的上方,以免树叶落到碗里。穿过紫藤廊,然后拐一个弯,她看到老太太坐在窗户前,露出了一动不动的半个上身,怀里抱着那只白猫,脸像一片枯叶丢掉了表情。“太太,风大,”黄妈把汤碗放在老太太旁边的桌子上,伸出手要去关窗户。“我熬了点鸡汤,太太趁热喝了吧。”老太太制止了她。“放那儿吧。秋天说来就来了,一两天的工夫树叶就落了一半,”她指了指窗户下的一条藤蔓,上面的叶子卷起了边,时刻准备脱身而下。“那一片,你看见了吗?我看了它一炷香的时间了,看它什么时候掉下去。”黄妈把鸡汤端到她面前,上面的热气已经虚飘多了。“太太您看,再不喝就凉掉了。”老太太接过鸡汤,身下的藤椅发出吱呀的响动。猫也叫了一声。老太太说:“以后别再煮什么鸡汤了,黄妈,我肚子里不缺这东西。”“秋凉来了,喝点暖暖身子。太太最近又瘦了。”“入土半截的人了,身子凉了什么汤也暖不过来。”老太太说,喝了几勺转身放到桌子上。“喝不下。倒是记得常给紫英也煮些鸡汤什么的喝喝。”黄妈沮丧地说:“喝也没用。人家一根鸡毛没见过的不也照样生出一大堆孩子?”“你说紫英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两年多了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太太说完,忽然指着窗外的藤蔓,“那片叶子没了,落下了。”黄妈伸头看了看:“太太您看错了吧,那叶子不是还在上面吗?”“你又骗我。我都盯了它一个下午了,”她说。“还是没熬过这个下午。”黄妈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风变大了,小心着凉。她让老太太到香炉前坐,她点了一炉香,说香气可以祛寒。她帮老太太把藤椅搬过去,说:“我眼神好,不会看错的。太太,少奶奶回来了没有?”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一句话不说,仿佛没听见黄妈的问话。白猫蹲在她膝盖上,两眼发出绿色的荧光。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腾,烟雾把她隔在了另一边。透过蓬松的烟雾,黄妈只能看到她脸上少数几条深刻的皱纹,平静地垂到下巴。房间里的光线开始黯淡下来,尽管外面的夕阳还没有落尽。阳光极其虚弱,照到干黄的院子里如同冬天已经来了。黄妈正想端着剩下的鸡汤悄悄地出去,一串脚步声走进了门,紫英交叉着手站在香炉前半明半暗的地方,她说:“太太,娘,今天晚饭做什么?”“随便吧。”老太太说。“小少爷回来了吗?”“回太太,还没有,”紫英说。“快了。云生已经去鹅桥等着接少奶奶和小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