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缘缘堂随笔》丰子恺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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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丰子恺,中国现代著名作家,师从弘一法师(李叔同),以中西融合画法创作漫画以及散文而著名。中国浙江桐乡石门镇人。中国现代漫画家,散文家,美术教育家和音乐教育家、翻译家,是一位多方面卓有成就的文艺大师;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美协上海分会主席、上海中国画院院长、上海对外文化协会副会长等职。代表作品有《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随笔二十篇》。

【编辑推荐】

现代著名作家丰子恺的经典随笔,为《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缘缘堂新笔》等经典随笔集精粹,包含《忆儿时》《送考》《为青年说弘一法师》《还我缘缘堂》《暂时脱离尘世》《车厢社会》《纳凉闲话》《吃瓜子》等系列文章,精炼个性,文笔犀利,幽默风趣。

【名人的书评】

1.弘一法师李叔同的弟子、现代名家丰子恺随笔代表作;

2.《缘缘堂随笔》《缘缘堂再笔》《缘缘堂新笔》等经典随笔集精粹,每篇标注*初发表、写作日期,方便读者、研究者阅读、考据。

【缘缘堂随笔的书摘】

看灯

今晚我的船所要停泊的市镇上,正在举行“新生活运动提灯大会”。船头离岸尚远,早有鼓乐喧阗之声,从远近各处传入我的船室。船家夫妇从下午起,一直在船梢上恨恨地谈论昨夜失去的那条白绵绸裤子。新生活运动鼓乐之声能使他们转恨为喜,到这时候他们忽然起劲地摇着“盖面橹”②,兴致勃勃地话起那灯会中的“牡丹亭”“白毛太狮”来。

市里的岸边停着许多客船,我们的船不能摇进市中,只得泊在市梢。船家夫妇做夜饭给我吃,同时为我谈起灯会的种种盛况。他们说这是难得看得到的;又说像我,描画的人,更是非看不可。他们能包我描得许多“出色”的画。最后又郑重地叮嘱我,衣帽物件务要收藏得好,防恐蹈了昨夜的覆辙。

黄昏九时,我由船主人引导,穿过了一片汗臭的人海,来到毛厕斜对面的一所败屋的门前。船主人说,在这地方看灯再好勿有。别的房屋的门口,都站满着人,只有这庑下比较的空些。原来这败屋的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并无主人出来看灯,专把它庑下这块在当时千金难买的空地,让给像我这样的过路人驻足。我举头一看,望见檐下挂着一块破旧不堪的匾额,额上写着“土谷祠”三字,心想这里面大约没有阿Q,或者也有,而正在参加提灯,所以关着门。门外已疏朗朗地站着十来个人,但一边尚有几尺空地,好像是专为我和船主人留着的。走近一看,地下有着很大的一个水洼,其深不可测。船主人去近旁拾些砖头来,在这些水洼里填起两个浮墩,教我把足踏在浮墩上。他自己本来赤着脚,就像种莲花一般地把两脚插在水里,挺起胸部,等候着看灯。

这样地站着等候了约一小时之久,鼓乐之声渐渐地迫近来。路的两旁就有千百个人头,弯弯曲曲地伸进伸出,向鼓乐的来处探望,惟有我一人正襟危立,一些儿不动。人之见者,或将赞我镇静不躁,修养功夫极深。果尔,我将感谢我脚底下的两个浮墩。其实我早该感谢它们。因为这时候,站到土谷祠庑下来的人已渐次增加了不少,颇有些儿拥挤,但始终没有人敢挨近我身边来。我仿佛是占据着梁山泊的强徒,四面环绕着水,任何官兵不敢相犯。

鼓乐只管在近处喧阗。花灯只管不来。我的两脚只管保住了一尺半的距离而分立着,有些儿麻木了。我的眼睛只管望见罗汉像一般的人头,也有些儿看厌了。视线所及,只有斜对面毛厕上络绎不绝的小便者,变化丰富,姿势各殊,暂时代替花灯供我欣赏。这会我独得了珍奇的阅历:有生以来,从未对着这样拥挤的毛厕作这样长久的观察。吾今始知小便者的态度姿势变化之多。想描出几个,伸手向衣袋中摸速写簿,遍摸不得。料想是一小时之前通过人海时被挤出衣袋而落在途中了,或者被人误认作皮夹掏去了。我之所谓速写簿,其实只是六个铜板买来的一本小拍纸簿,厚纸的旁边装着一个自己手制的铅笔套,套内插着半支大华厂“唯一国货”的六B铅笔罢了。不过里面已经写着一幅船主人洗脚图,失去了略觉可惜;当时眼前的小便者的姿态无法速写,又觉得可惜。

继续看了络绎不绝的许多小便者之后,花灯方始迎来。我目不转瞬地注视,想多看些,以偿盼待之劳。可是那些花灯都像灵隐道上的轿子一般匆匆地从我眼前抬过,不肯给我细看。而我呢,也因为在水泊中的浮墩上一动不动地继续站立了一小时多,异常疲劳,没有仔细看灯的精力了。只觉无数乒乓球制的小电灯在我眼前络绎不绝地经过,等它们过完之后,我靠了船主人的手援,跳出水泊,再穿过了汗臭的人海而归到船埠。

坐在船室中,船主人便问我今晚可得几幅画。我闭目探索,只有那毛厕中一个小便者的姿态,在我脑中留有明确的印象。便背摹其状。

纳凉闲话

昨夜天热,坐在楼窗口挥扇,听见下面的廊上有人在那里纳凉闲话。更深夜静,字字听得清楚;而且听了不会忘记。现在追记在这里:

甲:“天气真热!晚上,还是九十一度!”

乙:“不会九十一度的!恐怕你的寒暑表用火柴烧过了?”

丙:“前年我们办公室里有一个同事,他真的擦了一根火柴,把寒暑表底下的水银球烧一烧,使水银升到九十度以上,就借此要求局长停止办公。局长果然答允了。后来……”

甲:“其实你们何必要求停止办公?办公,无非闲坐,闲谈,吸烟;停止办公,回家去也不过闲坐,闲谈,吸烟。”

乙:“回家去倒要给妻子打差使,抱小孩,还是在办公室里写意呢。”

丙:“写意也说不到。到底不像在家里的自由自在。况且没事闲坐,就吸香烟,要一支,覅一支,把香烟瘾头弄得蛮大,一个月的香烟费真不小呢。”

甲:“我说现在的香烟,支头太长。其实普通人吸烟,吸了半支已够。后半支,大都是浪费的。你看他们丢下来的香烟蒂头,都是长长的。有的吸了三分之二,丢了三分之一。这不是浪费吗?我看,香烟应该改短一半。那么瘾头小的人吸一支已够,一匣可抵两匣之用。瘾头大的人不妨连吸几支。日本的香烟就是这样……”

乙:“这话很对!尤其是我们做教师的人,嫌香烟太长。在休息的十分钟里,一支香烟总是吸不了。吸到半支,上课钟已打出,烟瘾也差不多了。丢了这半支,觉得可惜。用茶杯压隐隐,江南一带方言,意即熄,灭。了,第二次烧着来吸,味道很不好;有时焦头点不着,却烧着了烟支的中部,烧得乌烟瘴气,无法再吸,终于丢了这半支。”

甲:“这有一个方法,我也是吃教师饭的朋友告诉我的,不妨传授给你:你点着后半支香烟时,不可衔在口里用力抽吸。须得同点香一样,先把焦头烧红,养一养灰,然后再吸。吸时就同一气吸下来的一样,不觉得它是第二次再点的了。这赛过做文章里的承上启下,一气呵成。”

丙:“你真是个文人,三句不离本行。怪不得文坛要兴发起来,阿猫阿狗都是著作家了。现在的杂志真多呢!我是连杂志名字都记不得许多,哪有工夫阅读?就是有工夫也没有许多钱来订阅。”

乙:“我只订了一份××杂志。每次寄到来,看见包纸上不贴邮票,这是怎么样的?大概他们是因为寄出的份数多了,向邮局总付的?”

丙:“当然啰!份数多了,贴贴邮票和打打邮印的手续多麻烦!乐得大家省了。”

甲:“现在的邮票真奇怪:一分邮票总是四分改成的。好好的四分邮票,都加印‘暂作一分’四个红字,当作一分用。”

乙:“钞票假如也好改,我要去买‘暂作十元’四个铅字来,印在我的一元钞票上,把它们当作十元钞票用呢。”

丙:“改钞票犯罪的,造假钞不是要杀头的吗?”

乙:“唉!讲起杀头,我现在还害怕!前天上午我在马路上走,看见许多兵马簇拥了一个人去杀头。那人坐在黄包车里,手脚都绑牢,口里正在说些什么。你道这样子多可怕!”

甲:“我想那拉黄包车的更加难过呢。教我做了黄包车夫,我一定不要做生意,哪怕他给我十块钱。”

乙:“也是现成话。当真做了黄包车夫,给你一块钱也拉了。一块钱!拉一天还拉不到呢。”

丙:“你不要说,黄包车夫的进账真不小呢。生意好,运气好起来,一天拉二三块钱不稀奇。他们比我们做办事员的好得多呢。”

乙:“你也不要同黄包车夫吃醋!他们到底苦,体力消耗得厉害。听说拉车只拉一个少壮时,上了四五十岁就拉不动。而且因过劳而早死的也有。”

甲:“富人遭绑匪撕票,不是死得更苦吗?我看,做人,穷富都苦。都要死在钱财手里。古语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丙:“鸟为食亡,也不见得。我们局长养了七八只鸟,天天在喂蛋黄米给它们吃呢。我们做人实在不及做这种鸟写意。”

乙:“他养的什么鸟?”

丙:“竹叶青、黄头子、芙蓉……都是叫得很好听的。我坐在办公室的窗口,正听得着鸟声,听了要打盹。”

甲:“听说你们的局长太太是音乐学校毕业的,唱得好歌。你听见过吗?”

丙:“什么音乐学校?一个女戏子呀!我只见过一次,十足摩登。”

甲:“摩登这两个字原来意思很好,到了中国就坏化了。”

乙:“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中国就坏化。譬如鸦片,原来在外国是一种救人的药,到了中国就变成害人的毒物。吸了废事失业,吞了还可以自杀。”

甲:“自杀也不关鸦片事。前天我到药房买‘来沙尔’,他们说不卖,要医生证明才肯卖,说道这是防止自杀。真可笑!触电也可以自杀,跳河也可以自杀,何不把电灯一律取消,把河一概填塞?”

丙:“来沙尔是什么用的?”

甲:“这是滴在洗脸水、洗浴水里的。气味像臭药水,夏天用了爽快,而且有消毒效果。我是年年用惯的。今年却买不到。”

乙:“叫我哥哥给你证明好了。”

甲:“那很好。听说你哥哥和嫂嫂已经离婚了,曾在报上登过声明?”

乙:“是呀!我的嫂子实在太那个……况且她有狐臭。”

丙:“狐臭究竟怎样来的?可以医的吗?”

乙:“医不好的!这种病的确讨厌。尤其是在这两月夏天,遇着患这病的人非远而避之不可。”

甲:“听说杨贵妃也是患狐臭的。不知唐明皇怎么会宠爱她?”

丙:“也许后人传讹。也许她的姿色的确不差,掩过了这缺陷。你看梅兰芳扮的贵妃醉酒,多么动人!”

乙:“梅兰芳正在俄国出风头呢!俄国人怎么会看得懂中国的旧戏;而那样地称赞他?我想……”

甲:打个呵欠,换一种语调说:“喂!我们今晚为什么讲到了梅兰芳?”

在这句话之下,三人都笑起来。于是大家跳出了“纳凉闲话”的圈子,来追溯刚才的话头。从“梅兰芳”起,一直追溯到甲开场说的“天气真热!”好似一串链条,连续不断。因此我听了也不会忘记,能给他们记录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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