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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圃
男,汉族,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原名陈宇,广东澄海人,现居深圳。毕业于天津工业大学。有小说、散文、美术作品散见于海内外刊物。已出版有长篇小说《结发》《清水谣》两部,小说集《只有死鱼才顺流而下》。曾获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广东省青年文学奖、深圳青年文学奖、“岭南文学新实力十家”称号等多种荣誉。
小说横跨了从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直到新世纪:通过两个女人苏彩娥、江凤凰于一个女人龙春30多年的情感和命运纠葛,展现了一幅充满潮汕平原风情的画卷。这是一部励志的作、具有自由精神与民间立场的乡村情感简史。
小说横跨了从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直到新世纪:通过两个女人苏彩娥、江凤凰于一个女人龙春30多年的情感和命运纠葛,展现了一幅充满潮汕平原风情的画卷。
这是一部励志的作、具有自由精神与民间立场的乡村情感简史。作品在历史中思考人性的价值,寻找局部的破碎意义,站在时代的深渊和传统信念对话,寻求真实的个体人性。
*章
“六月鲤鱼七月和尚”,说的是夏收前后,鲤鱼和和尚都肥得流油。鲤鱼的肥,那是从二三月产卵后自己养出来的,和尚的肥却全凭别人的供养。农忙一完,农民们终于可以歇口气,手头的那点闲钱就松动了,三文不值二五地花到了佛寺去,烧香,算命,捐香油钱。苏彩娥的“肥”不像鲤鱼,倒有几分像和尚。她原来瘦得像麻秆,现在一下子胖得面目全非,活脱脱是叫丈夫和婆婆给供出来的。女人一过门就成了人家的责任田自留地,由着男人去耕播。龙春干的是讨巧的活儿,寓“播”于乐,乐在其中。倒是他的母亲鳖婶担子很重,浇水施肥深耕细作,半点都马虎不得,不过她毫无怨言,嘴角还老挂着喜滋滋的笑,好像这是一项顶顶光荣的任务。
苏彩娥觉察到身体哪里不对劲的时候,才发现每月必来的东西还没来。到底是没生过没孵过,心里没谱,不晓得是不是怀上了,又耐心地等了好些时日,连个鬼影也见不到,就偷偷告诉丈夫。龙春正趴在她身上,情绪蛮高,如箭在弦,都能打落飞机了,听她这么一说,愣住了,那股冲动像坠在孩子鼻尖尖的清涕,哧溜一声就跑回去了。他两只手撑着床板,惊奇的目光从她的脸上一路跑到白亮亮的肚子,凝冻似的,仿佛那不是肚子,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那里将诞生一位伟人。
“哎哟妈呀,差点把我儿子给压坏了。”龙春小心翼翼地爬下来,在床前不停地转圈圈。苏彩娥生气了,噘起小嘴娇滴滴地警告他,“八字还没一撇呢,可别乱讲。”
龙春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遵命,老婆大人。”
在昏暗中,苏彩娥看见丈夫的眼睛光芒四射,涌出千般柔情万般蜜意。多少年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以为一条道走到黑,没想到突然柳暗花明,不“娶”则已,一“娶”惊人,讨了个支书家的千金!
谁说“好女一身膘”?瘦瘦的苏彩娥也是块肥地,争气得很,一下种就长出庄稼来。
这喜事啊,好比晒谷场上的麻雀,不来就不来,一来成群结队哩。
龙春的屁股摸到了床沿,安营扎寨,然后温柔、缓慢、满怀希望、信心百倍地抚摸起妻子光滑如缎的肚皮。
“傻啦?半天不吭声的。”苏彩娥又娇嗔了一声。龙春嘿嘿地笑:“没错,我傻了。”
苏彩娥催促了几次,龙春就是不肯睡,她就严肃起来,“别胡闹了,我要休息不好,会影响孩子的。”
龙春好似听到了圣旨,不敢动了,但眼睛仍瞪得老大,好像一迷糊这好事就化成一场梦。
第二天,苏彩娥像往常一样醒来,却赖在被窝里不肯动,有点母凭子贵的意思。龙春不知道她醒着,做贼似地下了床,摸索着穿好衣服,走了几步,怕她冷,又转身在她肚子上搭了条没装被套的棉絮,看上去像落了一层雪。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又急忙捂住嘴,踮着脚尖从门缝闪出去。
大清早,苏彩娥听到丈夫在院子里叽叽咕咕。不一会儿,就听到婆婆风风火火地大搞爱国卫生运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像要迎接什么重要人物的检查。要在以前,就算苏彩娥不肯起床去帮忙,丈夫也会催促她央求她,怕把婆婆给惹恼了得罪了。今天她再也不担心会落个“懒媳妇”的骂名了。她甚至希望婆婆沉不住气,像往常一样呱呱乱叫,这样她就可以变成一碗滚烫的油,无烟无气的,烧烂她的嘴,烫破她的喉。
但是,院子里一派祥和,一派恬静,只听见鸟儿在枝头屋顶啁啾,锅盘瓢盆在谨慎而零落地碰撞,还有婆婆怕吵醒她那低低的自责。苏彩娥心里头比晒谷场还敞亮,肯定是丈夫多嘴了。她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个龙春!”嘴巴却含着笑,一点也不气,生那闲气干吗?伤了自己事小,伤了肚子里的宝宝事可就大了。
她把两只手搭在肚皮上,来回地摩挲着,仿佛在跟里面的孩子打招呼。一种当母亲的感觉已经潮水般地涌上心头,眼眶里蓄满了脉脉温情,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侧过身,用一边的胳膊支起上半身,似乎大腹便便、行动笨拙了。
日头没有晒到屁股上,而是被糊在窗玻璃上的报纸挡在外面,光影柔亮、婆娑。苏彩娥的心窝暖暖的,像伸进来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环顾一下四周寻找着丈夫。有好几个龙春装在相框里,挂在墙壁上。贴在衣橱门上的那个“喜喜”字还红艳艳的,就要当母亲了,责任重大啊。男人播了种就万事大吉,女人却失去了自由。快活的时光,从此如一片鲜鲜嫩嫩的桑叶,交给蚕宝宝似的孩子啃去。这么一想,又勾起了一丝委屈,惆怅极了。
“龙——春——”,她伸长脖子朝着窗外娇嫩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