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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礼权,字中庸,安徽安庆人,1964年7月25日生。文学博士(中国修辞学第一位博士学位获得者)。现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教授,复旦大学全国重点学科(汉语言文字学学科)博士生导师,中国修辞学会副会长,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等。曾任日本京都外国语大学客员教授、专任教授,台湾东吴大学客座教授,湖北省政府特聘“楚天学者”讲座教授等,上海市语文学会秘书长、副会长。
学术研究方面,迄今已在国内外发表学术论文16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中国笔记小说史》、《中国言情小说史》、《清末民初笔记小说史》、《古典小说篇章结构修辞史》、《中国修辞哲学史》、《中国语言哲学史》、《中国现代修辞学通论》、《表达力》、《修辞心理学》、《现代汉语修辞学》、《委婉修辞研究》等16部。另有《阐释修辞论》、《中国修辞学通史》、《中国修辞史》、《20世纪的中国修辞学》、《中国历代语言学家评传》、《大学修辞学》等合著8种。学术论著曾获*奖3项,省部级奖7项,专业类全国最高奖1项,国家教育部科学研究一等奖1项。三十多岁即成为复旦大学百年*年轻的文科教授之一,也是唯一最年轻的语言学教授与博导。曾多次赴日本等海外高校讲学或学术研究、学术交流,并受邀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等许多国际知名学府作学术演讲。
文学创作方面,著有长篇历史小说《远水孤云:说客苏秦》、《冷月飘风:策士张仪》,2011年1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与云南人民出版社以繁简体两种版本同步推出,在海峡两岸读书界与学术界产生了强烈反响。《文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南方日报》等全国各大媒体均有大量报道,新浪、搜狐、雅虎、香港凤凰网等各大门户网站亦有报道。另有历史类著作《假如我是楚霸王:评点项羽》,2005年由台湾著名出版机构远流出版公司隆重推出,与日本“国民作家”司马辽太郎的《项羽对刘邦》、台湾作家陈文德的《刘邦大传》为系列套书,是当年风靡于台湾读书界的畅销读物。另两部长篇历史小说《镜花水月:游士孔子》、《易水悲风:刺客荆轲》,分别于2013年10月与2014年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暨南大学出版社以繁体与简体两个版本在海峡两岸同步出版发行。《冷月飘风:策士张仪》,是一部长篇历史小说。小说共十八章,取材于《史记·张仪列传》与《战国策》等相关史料,围绕战国时代诸侯各国争霸的历史事实展开故事情节,以小说主角张仪为中心,以点带面,生动形象地再现了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风云。
在战国时代诸多游士之中,能靠摇唇鼓舌而取卿相尊荣,干青云而直上,终至以区区一书生,玩转一个时代,叱咤而风云变色,鼓舌而城池易主者,大概在中国人的印象中,则非苏秦、张仪二人莫属也。
张仪与苏秦,同事于鬼谷子,都习纵横之术,且都是靠游说诸侯而起家。二人的共同点很多,但是也有区别。苏秦取卿相尊荣,由一介书生而挂六国相印、爵封武安君,靠的主要是雄辩,即嘴上功夫。“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当此之时,天下之大,万民之众,王侯之威,谋臣之权皆欲决苏秦之策。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战一士,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战国策·秦策一》)其事功,主要是使纷乱的天下得以暂时安定下来,让天下百姓有片刻休养生息的宁静。而张仪则不同,他出身一个没落贵族家庭,有乐小利而不求上进的毛病,但最终却在苏秦的激发下,一举成功游说了秦惠王,成为“连横”而霸天下的秦国权相。不仅以其嘴上功夫折冲樽俎,周旋于诸侯之间,而且还以过人的谋略而翻云覆雨,左右秦、楚、魏等大国政局。因此,相较于苏秦,张仪不仅仅是一个说客,更是一个策士。正因为如此,苏秦也不得不感叹说:“张仪,天下贤士,吾殆弗如也!”(《史记·张仪列传》)
那么,张仪有何等过人的智慧,而让身兼六国之相、爵封武安君的一代书生枭雄苏秦为之折腰叹服呢?长篇历史小说《冷月飘风:策士张仪》,对此作了生动而形象的诠释。
本书系著名修辞学家、语言学家,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吴礼权博士所著。2011年11月由台湾商务印书馆与云南人民出版社以繁简体两种版本同步推出,在海峡两岸读书界与学术界产生了强烈反响。《文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南方日报》等全国各大媒体均有大量报道,新浪、搜狐、雅虎、香港凤凰网等各大门户网站亦有报道。
第十五章相楚风云01.相楚却说楚怀王因为秦将张仪伐韩成功,韩国屈膝求和,秦、韩事实上已成“连横”之势,因此,他就担心韩国会记恨去年底听陈轸之计而欺韩的事,怕韩国联合秦国而伐楚。遂采取主动与秦和好的策略,于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二月底,遣使至咸阳,提出楚、秦二国互遣最重要的大臣到对方国家为常驻之使,以增进友好互信。秦惠王觉得,这几年已经连续对外用兵,秦国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秦国将士也需要养精蓄锐,如果跟南方的强国楚保持一种互信友好关系,正好可以达到这个息民休兵的目的,以便为下一次的战伐作准备。于是,秦惠王就答应了楚怀王的要求。但是,对于两国将要互派的使者,秦惠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即要求楚国派出楚怀王最宠信的大臣景鲤到秦国,秦国则派秦相张仪到楚国,但张仪至楚,要为楚国之相。虽然秦惠王的这一要求有些过份,但是,楚怀王竟然答应了。于是,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四月底,张仪到了楚都郢,任楚怀王之相。而楚怀王之宠臣景鲤,则到了秦都咸阳为常驻之使。却说景鲤至秦,秦惠王发现他确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因此就想笼络景鲤之心,将他留下,为秦国所用。正因为有此想法,因此,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六月初,秦惠王与魏哀王会于河西之临晋时,就将景鲤也带了去。这样,本来是秦、魏二国之王的会盟,竟出现了秦惠王、魏哀王与景鲤三位主角。这在秦国历史上是没有过的,在诸侯各国历史上也是没有过的。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七月底,这一消息传到了楚都郢,楚怀王闻报,大为震怒,以为景鲤出卖了楚国。张仪时在楚国为相,楚怀王大怒的事,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于是,他马上暗遣密使,禀报秦惠王,让他立即遣使至楚,向楚怀王解释景鲤参加“临晋之盟”的事。秦惠王得到张仪所遣密使的禀报,顿时感到事态有些严重。如果不向楚怀王解释清楚,那么楚怀王与自己翻脸,两国打起来,问题就严重了。秦国能否战胜楚国,秦惠王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因为楚国不是其他小国,而是与秦势均力敌的强国、大国。两只老虎打起来,必是两败俱伤。于是,秦惠王便心烦意乱起来,在宫内走来走去。抓耳挠腮地寻思了好一番之后,秦惠王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可以前往游说楚怀王的合适人选。因为此时善辩的张仪不在,否则遣张仪前往,那是毫无问题的。可惜,张仪现在的身份是楚相,而不是秦相。痛苦烦恼了一阵后,秦惠王突然想到了陈轸。可是,他又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陈轸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也是辩才无碍的说客,但是现在他的身份也是楚臣,当然不适合。就在此时,门禁官来禀:“周天子之使周最求见。”秦惠王一听,不禁大喜过望。心想,这周最是周武公之子,现为洛阳周天子之臣,同时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说客。何不委请周最往楚一说怀王呢?如果周最愿意接受自己的委请,替秦国出使,前往楚国游说楚怀王,那么,楚怀王定会考虑到周最特殊的身份,从而打消楚怀王的抵触情绪,增加游说成功的把握,易于达到释疑增信的效果。想到此,秦惠王立即传召周最,并热情地予以接待。周最来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看秦国现在势大,周天子有用得到秦国的地方,所以有事无事,就遣使来秦国走走而已,以便增进情谊。这样,一旦有事,也好有个大树可倚靠倚靠。与周最应酬已毕,秦惠王就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几个月前的秦、魏“临晋之会”,说到了楚怀王对自己携楚臣景鲤同往“临晋之会”的疑虑,以及景鲤由此而怕获罪的忧虑。周最本是个说客,秦惠王突然跟自己说到这些,他自然明白秦惠王的意思,遂立即自告奋勇地应道:“大王无忧,臣愿往说楚王也。”于是,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九月中旬,周最就以中人的角色,到达了楚都郢,展开了他斡旋秦、楚的重任。周最见到了楚怀王,与之见礼毕,就以中人的角色,径直游说楚怀王道:“臣闻大王之臣景鲤与秦、魏二王会于临晋,此乃可贺可喜之事也!”楚怀王一听,觉得这个周最莫名其妙,自己正因为景鲤与秦惠王、魏哀王相会于临晋之事而震怒呢,他怎么大老远跑到楚国来向自己表示祝贺呢?于是,楚怀王就立即反问道:“何喜之有,何喜可贺?”“临晋之会,秦王之意在合齐秦,而成秦、魏、齐三国之盟;魏王之意在合齐秦,而离间秦楚。景鲤乃楚臣,今与会临晋,则魏王必不能信秦有合齐而攻楚之意也。”楚怀王一听,觉得倒是有些道理。秦惠王与魏哀王之所以会盟,不就是为了秦、魏、齐三国结盟,而离间秦、楚之间的关系,进而对付楚国吗?而今既然秦惠王让自己的大臣景鲤参与了秦、魏二王的“临晋之会”,那么,魏王能相信秦国有攻楚的意向吗?魏王不相信,齐王又何尝能相信秦国,而与秦国结盟呢?想到此,楚怀王紧绷着的脸开始有些松弛了。周最见此,遂续而说道:“景鲤与会,齐必畏楚阴结于秦、魏;齐畏之,则必重楚。故景鲤与会,乃楚之利也;不与会,齐必疑秦合齐而弃楚。如是,则齐必轻楚也。”楚怀王一听,心想,是这个理儿。景鲤与秦、魏二王会于临晋,确有使齐国对秦、齐结盟的诚意产生疑虑的效果,这必然会导致齐有亲近楚国、重视楚国的结果。而这,不正是自己想得到的吗?于是,楚怀王又点了点头。周最见差不多了,遂收结道:“且秦王使景鲤伴行,与魏王会于临晋,亦秦王示好于楚及景鲤也。秦王示好于楚,齐必疑之,终不与秦相合矣。齐不合于秦,则于楚利莫大焉!大王何故而罪景鲤哉?”听到此,楚怀王终于开口道:“善哉!寡人知之矣。”于是,楚怀王不仅不归罪于景鲤,还立即晋升了景鲤一级爵位。张仪知之,不禁大为开怀,独自在令尹府(楚国相府)中连饮了三大杯,觉得痛快!因为这是他的胜利。周最解开了楚怀王的疑虑,楚与秦的关系又归于风平浪静了。由此,张仪便太平地在楚为相,景鲤则安静地常伴秦惠王身边为使。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九月二十八,张仪到楚为相,也将近五个月。这五个月,张仪作为楚国之相,过得还是挺舒心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奉命而为楚相,而且只能是临时的;而楚国的大臣们也都知道这一点,对他为相,也没有什么不服气的。在楚怀王之朝为相,由于跟其他楚臣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张仪与大家的关系都处得不错,只有一个陈轸总是阴阳怪气,但是却也不跟他发生冲突。虽然张仪与其他楚臣没有冲突,但是,楚臣之间则是矛盾重重。不过,张仪总是采取不参与,不支持也不反对任何一人或一派的态度,反倒经常为大家消弥冲突,调和矛盾。因此,楚怀王对张仪更是另眼相看,觉得他不错。九月二十八这天,楚怀王不临朝视事,张仪也无所事事,就在令尹府中独自品酒听琴。“令尹大人,黄大人求见。”突然令尹府的管家来报。“夥颐!”张仪惊叹了一声。这个楚语辞儿,是他来楚后学会的唯一一个感叹词。于是,立即请管家延进黄大人。这来访的黄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此人不是别人,乃是楚王朝中的一个元老之臣,名曰黄齐。黄齐这几天跟朝中的另一位楚国老臣富挚,斗得不可开交。张仪见黄齐今天突然造访令尹府,来看自己,心里就猜到是跟富挚闹矛盾的事有关。张仪知道黄齐心里所思所想,但他知道富挚比黄齐资历更深,在朝中的根基也更深。因此,在耐心地倾听了黄齐所说的二人几十年的恩怨之后,就开诚布公地劝解黄齐道:“公所言,仪知之矣。然楚臣多以为公不友善于富挚。”黄齐听张仪这样一说,也不觉惭愧地低下头。因为他知道,正如老话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二人闹了几十年,自己多少也有过激与不是之处的,这个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张仪见一句话说到了要害,遂接着说道:“老莱子教孔子事君之事,公岂不闻乎?”这老莱子,可是楚国的先贤。他与楚国的另一位先贤老聃(即老子,名李耳)同是道家的代表人物,曾著书十五篇,推阐道家之学说。据说,时人称之为“圣人”的孔子,一生所敬佩的人极少。但是,却有四个人则令孔子敬以师礼,并曾虚心向其问学求教。这四个人,除了周之太史老子、卫之蘧伯玉、齐相晏平仲(即晏子)之外,就是楚之老莱子。老莱子处乱世,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后逃世耕于蒙山之阳,楚人多所敬仰之。因此,当张仪说到老莱子,黄齐就不住的点头。张仪见此,遂续而说道:“孔子问老莱子事君之道,老莱子示之以齿,曰:‘此,至坚也。然六十而尽者,何也?相磨也。’”张仪所引老莱子的话,黄齐当然明白其意,它是说,人的牙齿可谓坚固无比了,然而,人到六十岁,却都损坏殆尽,原因是上下齿相互磨损。可是,黄齐不明白的是,张仪引老莱子的这个话,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便不解地看着张仪。张仪一见,不禁莞而一笑。心想,怪不得他跟富挚斗了一辈子,自己的话已经将道理说得如此透彻了,他还不明白。想到此,张仪只好一语中的,把所要说的意思说得更明了:“今富挚乃楚王之宠臣,而公与之甚不相善,此非犹上下齿相磨,终则两尽乎?”说到这里,黄齐终于明白了。于是,点点头。张仪续又说道:“谚曰:‘见君之乘,下之;见君之杖,起之。’今楚王爱富挚,而公不相善,是不臣也。”这下,黄齐算是彻底明白了张仪的意思了。他是说,富挚是长者,又是楚王的宠臣,自己就应该让着点,不然就形同不尊重楚王了。从此,黄齐就不怎么与富挚闹别扭了,二人的紧张关系也由此得到了缓和。张仪不仅善于为楚怀王朝中之臣排纠解纷,有时也会为楚怀王的侍从下人排忧解难。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十月的一天,有一位客人来郢都向楚怀王献不死之药。楚王宫的谒者(即掌管宾客接待与通报事务的官员)便将客人所献之药收下,然后往后宫而去,准备进献给楚怀王。这时,突然有一位中射之士(即楚王左右侍从之人)见谒者手里捧着一个什么东西,好像非常小心的样子。于是,就问谒者道:“所奉何物?”“客所献不死之药也。”“可食乎?”“可。”中射之士听谒者说这不死之药可食,便不问原由,忙从谒者手中夺过,一把往嘴里倒去,顷刻间就吃光了。谒者一见,顿然不知所措,呆了一会,即连忙往报楚怀王。楚怀王一听,这还了得,竟敢抢吃客人进献给自己的不死之药,这奴才也太胆大了,太目无君王了。于是,盛怒之下,楚怀王传令:“立斩之!”那位中射之士被缚之后,知道要被楚怀王问斩,这才知道自己冒昧大胆,闯下了大祸。于是,眼泪汪汪,后悔不已地被押着往刑场而去。王宫离刑场很远,走着走着,那位中射之士突然想到令尹张仪,听说他乐于为楚国大臣排纠解纷,不知愿不愿意为自己这等下人排忧解难。边走边想,最终中射之士打定主意,反正一死难免了,管张仪肯不肯相助呢?何不试试看。想到此,中射之士立即请托押他的宫内武士,请求他们相帮,去请令尹张仪去为自己到楚怀王那里求个情。好在这些武士平时跟中射之士都相识,混得也挺好。于是,押解的武士们一边慢慢地押着中射之士往刑场而去,一边让其中的一个武士急报令尹张仪。张仪闻报,倒也热心,遂立即入见楚怀王,说怀王道:“臣闻大王欲杀中射之士,果有其事?”“有之。”“为何杀之?”“擅食寡人不死之药也。”“臣闻之:客献大王不死之药,中射之士见之,问谒者:‘可食乎?’谒者曰:‘可食。’中射之士遂食之。此罪在谒者,不在中射之士。”“何以言之?”“若谒者曰:‘不可食,此乃大王之药也’,则中射之士必不敢食之。”楚怀王一听,点了点头,觉得也有理。张仪见楚怀王点头,知道差不多了,遂又补述其情由道:“今客献不死之药,中射之士食之,而大王杀之,则此药乃为死药也。今大王以客所献之药,而杀无罪之臣,此乃客欺大王之罪也。”楚怀王一听,觉得有理。因为他心里也明白,这世上哪有不死之药?如果因为这个所谓的“不死之药”而杀了中射之士,那倒给世人留下了受骗而不悟的昏君坏名。想到此,楚怀王立即传令,追回了那个中射之士。02.欺楚张仪不仅善于处理与楚国大臣们的关系,常常为其排纠解纷,甚得大家的欢心,使得楚王之朝皆大欢喜,一团和气;而且张仪还特别善于揣摸楚怀王的心理,常常让楚怀王感到非常舒心。于是,在楚为相才及半年,楚怀王差不多就将他视为心腹之臣了。就在此时,秦惠王因为山东形势突变,觉得再让张仪相楚,没有必要了,必须立即召回张仪重新商讨对策。原来,韩相公仲在前年秦伐韩时,主张韩与秦合,劝韩宣惠王不要轻信楚国虚言相救之言。韩宣惠王不听,结果,韩与秦硬战到底,而楚兵迟迟不到,韩师大败。于是,公仲一气之下,离开了韩国,到了齐国为相。公仲至齐后,分析了秦国伐韩成功后,又与魏王会于临晋,又派秦相张仪相楚等一系列动作,认为秦合韩、魏、楚而“连横”的意图非常清楚了,原来的秦、齐之盟事实上已经解体了。现在不是秦、齐联盟的问题,而是秦合韩、魏、楚,意欲“连横”而伐齐的问题逼近了。当公仲将自己对天下大势分析的结果,向齐湣王禀告后,齐湣王颇以为然。于是,齐国在张仪还在楚国为相时,公仲便暗中遣人联络楚国,开始了联合楚国的外交动作。就是在此背景下,在楚为相不及一年的张仪,于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十二月底,奉召回到了秦都咸阳。张仪一回到咸阳,楚国使臣景鲤闻之,立即向秦惠王提出,自己也要回楚国了。秦惠王很赏识景鲤之才,原来提出要他来秦,就有留下他为秦所用之意。当景鲤见张仪回秦,而提出回楚的要求时,秦惠王就含糊其词,既没有明确说不允,也没有明确说答应。这时,张仪闻之,遂乘机谏说秦惠王道:“景鲤,乃楚王之所甚爱者,大王不如留之以市地。”秦惠王一听,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惊的是,两国交换使者,怎么好扣他国之使,而胁迫他国以地交换使者呢?秦国是大国,这种事似乎做不出。喜的是,张仪这个主意,虽然有些过份,但确实是一个无赖而有效地要胁楚国的妙计。张仪见秦惠王不吱声,遂又进一步说道:“楚王听,则不用兵而得地;楚王不听,则杀景鲤。此乃万全之策也。”秦惠王听完,没有表态,但是也没答允景鲤离秦回楚之请,就这样拖着。却说景鲤自提出回楚的要求后,三天都没有得到秦惠王明确的答复。于是,急了。便决定显示一下自己辩士的本色,入见秦惠王而说之。秦惠王见了景鲤,知其意,但却装糊涂地问道:“先生今日入见寡人,有何见教?”景鲤不愧是辩士出身,并不就事论事地回答秦惠王,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直捣问题的本质,直入主旨道:“大王之留臣,其意乃在得楚国之地也。”秦惠王一听,不禁大惊失色,但心底却是非常敬佩景鲤,他竟早已知道自己与张仪的计谋了。虽然被景鲤说破了底细,但秦惠王却并不认帐,遂反问道:“何以言之?”景鲤并不想直接回答,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臣以为大王之所为,必失信于天下,欲得楚地而不能也。臣之来秦,乃为结秦、楚之好。臣至秦,闻齐、魏皆欲割地以事秦。所以然者,以秦、楚为昆弟之国也。今大王留臣,是示天下:秦、楚之交绝也。如是,秦何以取信于齐、魏二邻?秦失信于天下,陷己于不义,必孤而无援也。楚知秦孤,必不与秦地。楚外交诸侯以图秦,则大王之国必危矣!故臣以为,大王不如使臣归楚也。”秦惠王听了景鲤这番话,心里更是爱其才。但是,他说的句句在理,不能不服。于是,只好打消了前此留景鲤而不让归的想法。沉默了一会,秦惠王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先生不知寡人之心,不如归楚也。”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一月底,景鲤回到了楚都郢。景鲤回到楚国后,立即向楚怀王禀报了自己近一年来在秦国所见所闻,提出了自己对秦国欲霸天下的担忧。同时,也顺带说到了秦惠王想扣留自己,不让归楚,以要胁楚国割地的事。楚怀王不听则已,一听,顿时大为震怒。觉得这真是欺人太甚了!也太不把楚国当回事了。也就在此时,齐相公仲出使楚国。公仲此行,本就是为联合楚国而来。而此时,盛怒下的楚怀王正有结交齐国以伐秦的想法。于是,楚怀王与齐相公仲一拍即合,齐、楚二国订交,互为攻守同盟。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二月底,强大的齐、楚联盟便对秦国发动了先发制人的进攻。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三月底,以楚军为主力,齐师助之,二国联军贴着楚国北部与韩国南部交界的地区,直插西部,打到了原来属于魏国,现在被秦所据的河南地区,并伐取了原属于魏国的河南重镇――曲沃。然后,前锋直指秦国的东部雄关――函谷关。秦惠王闻报,大为震惊,因为齐、楚二国本就是与秦势均力敌的强国,如今二强联合,秦国自然不是对手了。于是,秦惠王一边紧急调遣秦国各路勇兵悍将,前往函谷关守卫,不让楚、齐联军突破关隘;一边则召文武大臣群集秦王大殿,商讨应对方略。群臣会齐,秦惠王让大家各献其策。然而,众皆默然无语。最后,秦惠王不得不点将而问张仪道:“今齐、楚合兵,而叩我之函谷关。且齐、楚之交方欢,不知贤相有何良策可破之?”张仪其实早就成竹在胸,只是为了要在秦国群臣面前显示自己才是挽秦于危难的国之栋梁,所以故意在秦国群臣未言之前,绝不主动开口献计。此时,当大家都无计可献,且秦惠王又主动问到自己,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到自己的身上时,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接口说道:“大王无忧!臣请大王为臣发高车厚币,臣请往楚说之,可矣!”秦惠王一听,张仪说能够游说楚怀王就能解决问题,自然喜出望外。于是,立即给张仪约车发币,让他立即南向而说楚怀王。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四月底,张仪至楚都郢。见楚怀王,礼毕,张仪乃说怀王道:“敝邑之君所敬者,无过于大王也;仪生平所愿者,乃为大王之臣也。”楚怀王一听,心想:楚、齐伐秦,秦王怕了吧。不然,今日张仪怎么这样谦恭呢?前此的秦国之使,见了自己都是“秦王”“秦王”的自称其君。今日张仪来见,却自称“敝邑之君”,不敢在自己面前摆大了。哼,看来,这秦王还是怕打。想到此,楚怀王不禁面有得色。张仪见楚怀王面有得色,遂又说道:“敝邑之君所憎者,无过于齐王也。今齐王得罪于敝邑之君多矣,故敝邑之君欲伐之。然则,今大王之国与齐交方欢,以此敝邑之君欲听大王号令而不得,而仪欲为大王之臣亦不能也。”楚怀王听到此,虽然心里很是受用,但是,他也不是昏庸之君,知道这是张仪阿谀奉承之言,同时也是故意挑拨楚、齐关系的险恶之言。因此,楚怀王就故意作闭目养神状,一言不发。张仪一看,这楚怀王并不是那么好蒙。心想,他不吃这一套,也就只好到此为止了。还是来个利诱吧,相信天下没有哪一个君王见利而不喜的。想到此,张仪终于抛出了最后的“诱犬之骨”,说道:“大王若能闭关绝齐,臣请敝邑之君献商、於之地六百里于楚。”果然不出张仪所料,楚怀王一听张仪说愿献商、於之地六百里给楚,立即睁开了眼睛。因为商、於之地,一直是楚国想得到的。如果得商、於之地,楚国就可以向北进军魏、秦一直争夺的河西肥沃之地,同时可以西遏强秦,东抑魏国再度崛起。张仪见楚怀王一听商、於之地而眼开,遂续而说道:“楚得商、於之地,则楚益强,齐必弱也。齐弱,则必为大王所役使矣。如此,楚北可弱强齐,西可结大秦,且有商、於之地以为利也。此乃一举三利之策,大王何不为哉?”听到此,楚怀王不禁脱口而出道:“善哉!”遂允张仪所请,决定与齐绝交。张仪走后,楚怀王兴奋地向楚国大臣们宣布道:“今寡人得商、於之地,方六百里。”群臣闻之,皆贺楚怀王。陈轸后至,独不贺。楚怀王奇怪,乃问陈轸道:“今寡人不烦一兵,不损一卒,而得秦商、於之地六百里,寡人自以为智矣。群臣及诸士大夫皆贺寡人,汝独不贺,何也?”陈轸接口即道:“臣以为,大王商、於之地终不可得,而大患必至,故不敢妄贺也。”“何以言之?”楚怀王更加不解地问道。陈轸见楚怀王追问原因,遂先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从容说道:“秦所以重大王者,乃因大王有齐交也。今大王商、於之地未得,而先绝齐交,是楚自陷孤立也。楚孤,秦何以重大王之孤国哉?”楚怀王一听,觉得陈轸大扫了自己的兴致,遂面有不悦之色。陈轸心知楚怀王此时的心情,但是仍然继续说了下去:“大王若先责秦人献地,后绝齐楚之交,秦计必不成也;若先绝齐楚之交,后责秦国之地,则必见欺于张仪也。见欺于张仪,大王必悔而恨也。西生秦患,北绝齐交,齐、秦两国之兵必至矣。”楚怀王觉得陈轸过于多虑,甚至还在心里认为,陈轸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陈轸对张仪有成见,因为陈轸在秦国与张仪闹矛盾而至楚为臣的事,天下皆知。于是,楚怀王就明确地告诉陈轸道:“事定矣,幸勿多言!以待寡人之得商、於之地,可矣。”最终,楚怀王没有听从陈轸之言,派人往齐,知会齐王二国绝交之意。没过几天,楚怀王怕齐楚之交不能断绝,前使未返,又遣一使往齐。与此同时,张仪回到秦都咸阳后,立即谏议秦惠王遣使往齐,暗中与齐国结交。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五月底,楚怀王终于绝了齐国之交。于是,立即遣一楚将往秦都咸阳,欲跟秦国交接商、於之地。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六月底,楚将奉楚怀王之命,到达了秦都咸阳。一到咸阳,楚将立即就去秦王宫找秦惠王,要求秦国践诺,割商、於之地六百里给楚。秦惠王虽热情接待,但却称说不知有此事。并说,既然是张仪许诺,找张仪就可以了。然而,当楚将转而去找张仪时,却被告知,张仪自从楚都归来后,就因为堕车受伤,已经两个月没有上朝了。楚将不知这是张仪使诈称病,故意避而不见。无奈之下,楚将只得一边在咸阳等张仪上朝理政,一边暗中遣人回楚都禀告楚怀王情况。楚怀王闻报,以为张仪不相信楚国真的已与齐国绝交。为了取信于秦,楚怀王使楚之勇士至宋国,借宋之兵符,北骂齐王。齐王大怒,遂决定折节朝秦,与楚彻底绝了国交。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八月底,当张仪获知齐、楚之交已绝,而秦、齐之交已合时,这才开始上朝理事。楚将等了三个月,这才见到了张仪。“大人与吾王有约,楚绝齐交,则秦奉商、於之地六百里。今楚齐之交已绝,末将受吾王之命,请秦割商、於之地六百里与楚。”楚将一见张仪,就开门见山地对张仪这样说道。张仪先是装着吃惊的样子,继而淡然一笑,对楚将说道:“臣有奉邑六里,愿以献楚王。”楚将大为吃惊,立即反驳道:“臣受命于楚王,责秦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有六里也。”楚将见张仪如此明目张胆地耍无赖,非常气愤。然而,这是在秦国,又奈何不了他这个秦国之相。于是,立即返归楚都,归报楚怀王去也。03.伐楚就在楚怀王遣楚将到秦都咸阳向张仪索商、於之地六百里,而张仪佯装堕车,称病三月不朝之时,齐湣王对楚怀王不讲信义且无理至极的行为非常气愤,遂在与秦结交已定的情况下,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七月初,对楚国发动了进攻。齐、楚两国都是大国强国,可谓势均力敌。因此,两国一旦打起来,便就难解难分,不易分出高低。但是,打到八月中旬,齐国终于感到力有不支。齐湣王因为齐、秦已经结交的缘故,便遣使往咸阳,要求秦国出兵相助,夹击楚国。秦惠王接待了齐王之使后,便召集群臣相商。“齐、楚相攻,今齐王遣使求救,众卿以为当救不当救?”秦惠王话音刚落,司马错趋前一步,道:“大王,臣以为当救。”秦惠王反问道:“何以言之?”“今齐楚之交已绝,秦齐之交已合,齐有难,秦救之,义也,信也!”司马错话音未落,张仪也趋前一步,道:“大王,臣以为不救为上。”秦国群臣一见,知道司马错与张仪这对老冤家今天又要有一场争论了。于是,大家怀着看热闹的心态,企踵延颈而听。秦惠王一见,心想,看来今天这二人又要有一番口舌之争了。不过,也好,理不辩不明。辩一辩,自己也就知道究竟该采取哪一种策略了。于是,忙对张仪说道:“寡人愿闻其详。”张仪见秦惠王要自己详细说说自己的理由,于是便从容说道:“大王曾闻管与之说否?”“未闻。”“昔有两虎争食一人,鲁人卞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乃暴戾之虫也;人者,乃甘饵也。今两虎争食一人,必斗。斗则小者必死,大者必伤。汝何不坐视之,待其一死一伤之时,刺其伤虎?如此,岂非一举而兼得两虎哉?’今齐、楚相攻,若二虎之相争也。争,久则必两败矣。俟其败,大王乃起兵,承其敝而伐之,岂非一举而敝二国哉?”秦惠王一听,立即拍案而起道:“善哉!”于是,乃召齐王之使,口应其所请。但是,兵则不发,坐观齐、楚相攻。却说楚怀王派往秦都咸阳受地的楚将,受到张仪三个月的戏弄,终究一无所获。怀着满腔的愤怒,于周赧王三年(公元前312年)九月底,回到了楚都郢。此时,齐、楚两国正打得难解难分,相持不下,楚怀王为此又急又怒。“大王,张仪不予楚商、於之地。”楚将因为没有完成使命,见楚怀王只得如此怯生生地禀告道。“何也?”楚将见楚怀王盛怒的样子,于是胆子更小了。但是,楚怀王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一遍:“张仪不予楚商、於之地,曰‘仪有奉邑六里,愿以献楚王。’臣曰:‘臣受命于王,秦约楚商、於之地六百里,不闻六里。’”说完,楚将耷拉着脑袋,等着楚怀王以有辱使命之罪来处罚自己。没想到,楚怀王没有为难这位楚将,而是盛怒之下,立即决定对秦用兵。陈轸闻知,立即前往谏止。因为上次谏楚怀王不要轻信张仪之言,不仅不被楚怀王接纳,楚怀王反而要他三缄其口,不要再说。因此,此次陈轸虽然还想尽为臣之责,但怕又被楚怀王封他的口。于是,见到楚怀王后,陈轸没有直接进谏,而是先问了楚怀王一句:“臣可谏言否?”楚怀王此时见到陈轸,心里已是惭愧不已。见陈轸这样问自己,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遂宽厚地对陈轸说道:“可矣。”“今齐楚相攻,楚三月而不能下之。久之,臣恐楚有所不支也。今又闻大王欲起兵伐秦,臣以为非上计也。”话刚出口,陈轸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因为这话说得太重了,恐怕楚怀王又要受不了,说一定又要自己三缄其口了。如果这样,那么进谏的机会也没有了。如此,那无论如何,自己也没算尽到为臣之责。因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天经地义的常理。想到此,陈轸不禁紧张地抬眼看了看楚怀王。还好,楚怀王今日倒是态度平和。于是,陈轸遂又接着说道:“臣以为,大王伐秦,不如贿秦一名都,厚结秦王之心,以共伐齐。如此,则我失地于秦,而取之于齐也,楚之地尚可全矣。”说到这里,陈轸又停下了,再次抬眼看看楚怀王的表情。因为自己是秦人,他怕给楚怀王出这个主意,有为秦争利益之嫌。看到楚怀王没有吱声,也没什么表情。于是,陈轸决定硬着头皮,再把要说的话说完。“大王今绝齐之交,又责秦欺楚之过,如此是楚固齐、秦之交也。齐、秦交固,则楚必伤矣。”说到此,陈轸觉得言已尽意,觉得为臣的责任已经尽到了。看看楚怀王还是沉默无语,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的态度,于是,陈轸只好告辞而出了。万没想到的是,陈轸刚刚离去,楚怀王因为咽不下被张仪欺骗的那口恶气,觉得如果不出这口气,那么今后对陈轸,对楚国群臣,都有一种羞愧难当之感。于是,立即传令,起兵伐秦。秦惠王闻之,本来还想继续坐观齐、楚相攻,然后从中渔利。没想到,楚怀王现在主动挑起战端,那就应战吧。于是,秦、齐二国合兵,韩国亦助之。不出一月,就将楚国之师打得落花流水。这时,陈轸忍不住,又向楚怀王进谏道:“为今之计,大王不如东以地贿齐,西遣使和秦,楚尚可存也。”可是,这次楚怀王还是拒绝了陈轸之谏。又倾全国之兵,使楚将屈匄将之,再次向秦发起了进攻。结果,秦、齐二国合兵共战之,大败楚师,斩楚师之首八万,虏楚将屈匄。之后,秦、齐二师又乘机伐取了楚之丹阳、汉中之地。楚怀王闻之,更加气急败坏。于是,就像赌输了的赌徒一般,再起大兵袭秦,并一度打到了秦国之都咸阳附近的蓝田。但是,最后还是功败垂成,被秦师所败。也就在此时,韩、魏二国闻楚师之困,亦趁火打劫,发兵袭楚,南至于邓,以致楚都郢也受到了威胁。直到此时,楚怀王才真正醒悟,遂全线撤兵,割两城予秦,才算休兵止戈。04.脱楚秦大败楚,秦惠王得楚汉中之地后,又想楚国黔中之地。于是,遣使至楚,说楚怀王道:“秦王愿以武关之外之秦地,以易大王黔中之地。”楚怀王此时因为大败,乃深恨于张仪。认为楚国之所以有今日之败,都是源于张仪当初以献商、於之地于楚来欺骗自己所引起的。因此,当听到秦王之使说愿意以秦国武关外的土地易换楚国的黔中之地时,便不假思索地回道:“寡人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之地。”秦王之使一听,知道楚怀王这是赌气之言,此次易地的使命算是到此为止了。于是,只得归秦覆命。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一月底,秦使回到咸阳,向秦惠王如实禀报了楚怀王之意。秦惠王感到非常为难,虽然黔中之地对秦国至关重要,那是扼住楚国咽喉的战略要地,得黔中之地,就能有效地遏制住楚国的崛起,阻止楚国对秦国的威胁。但是,张仪是秦国之相,为秦国立下的功劳可谓上与天齐,自己再想楚国的黔中之地,也无论如何没法向张仪开口,说把他交给楚怀王,以换得楚国黔中之地。如果自己对张仪提出这种要求,不仅伤了张仪之心,而且也会大伤秦国满朝大臣之心的。因为这未免太没有君臣之情了,以后还有谁会为自己效力呢?但是,没过几天,张仪却从秦使那里知道了内情。遂主动向秦惠王提出,愿意以自己换取楚国黔中之地。秦惠王心有不忍地劝阻道:“楚王怒子以商、於之地相欺,正欲食子之肉,寝子之皮,子何以欲往楚哉?寡人不忍也!”张仪见秦惠王这样说,觉得秦惠王对自己还是有情有义的。于是,更加坚定了往楚的决心。遂又说道:“今秦强而楚弱,楚王当知之。臣为楚相时,与楚王之宠臣靳尚相善。靳尚则与楚王夫人郑袖交好。郑袖所言,楚王皆听之。况臣乃奉大王节钺而使楚,楚何敢加害于臣。若楚王诛臣,而秦得黔中之地,亦臣之大愿也。”秦惠王见张仪如此一说,更为张仪对秦国的忠诚之心所深深感动。于是,更加不忍让张仪往楚。但是,最终秦惠王经不住张仪的再三请求,同时也考虑以张仪之智,谅楚怀王不敢,也不至于就将张仪给杀了。于是,允张仪之请,令其持秦王之节符,出使于楚。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二月底,张仪到达楚都郢。楚怀王闻报,立即拘张仪而囚之,并欲杀之。张仪曾在楚为相近一年,在楚王之朝,与楚国群臣交善者甚多,遂立即获知消息。原来在秦国时,张仪以为楚怀王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不至于做出要杀秦王使节的蠢事。可是,到了此时,他才知道,楚怀王竟然真的这么蠢。于是,就不免紧张起来。寻思片刻,张仪觉得还是按照在秦国想到的预案,去请托楚怀王宠臣靳尚。却说靳尚获知楚怀王要杀张仪的消息,又得张仪托人致送的厚贿之礼,遂立即前往游说楚怀王道:“大王,张仪乃秦国之相,亦为秦王之使。今大王拘张仪,且欲杀之,秦王必怒。秦王怒而绝楚,楚必孤也。楚孤,天下诸侯必轻楚也。如此,楚之大患必至矣。”楚怀王默然。靳尚见此,只得告辞而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虽是楚怀王的宠臣,但是楚怀王深恨于张仪,他也是非常清楚的。再者,楚怀王现在正在气头上,话说多了,惹得楚怀王怒起,说不定自己这条小命也难保。出了楚王大殿,靳尚想了想,觉得还是去找楚怀王宠妃郑袖为好,让这个女人去给楚怀王枕边吹风,比什么都有用。于是,靳尚又转至楚王内宫,谒见了郑袖。郑袖之所以得宠,也靠靳尚之力。而靳尚之所以得宠,也离不开郑袖。因此,这二人是互为倚重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要生同生,要死同死。因此,靳尚见了郑袖也不客套,径直说道:“大王欲另结新欢,夫人知否?”郑袖一听,不禁大惊失色。因为她知道,男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一旦他另结了新欢,那就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因此,女人一旦为男人特别是做国王的男人所贱弃,那就什么也没了。于是,急忙说道:“大人请道其详。”“张仪,乃秦王忠信有功之臣也。今大王拘之,且欲杀之。秦王闻之,欲救张仪。秦王有爱女,美而艳,欲奉之于大王。又欲择宫中佳丽善舞能歌者,从秦王之女而至楚。”郑袖一听,顿时慌了神。如果秦王将爱女嫁给楚王,还要陪嫁一帮年轻貌美、能歌善舞的小妖,那还了得!到时候,楚王还能宠爱自己吗?靳尚见郑袖神情紧张的样子,不禁心中大喜。续又说道:“秦王为救张仪,又欲奉大王以金玉宝器,献上庸六县为汤沐邑。大王好色,又喜金宝、多地,必悦而受之。秦王之女来,必挟秦而自重,以王妻自居,而凌驾于夫人之上。大王惑于秦姬,必厚尊之,亲爱之,而忘情于夫人也。如此,则夫人益贱而日疏于大王矣!”“诚如是,为之奈何?愿公为妾谋一计。”靳尚知道郑袖上钩了,遂故作神秘地向她进言道:“夫人何不急言于大王,使其释张仪。张仪出,必戴德感恩于夫人。张仪归秦,秦王之女必不来矣。且夫人谏言释张仪,秦于夫人必尊之重之。如是,夫人可内擅楚之贵,外结秦之交,结张仪之心而令其为夫人所用,夫人之子孙必为楚太子矣,此非布衣之利也。”郑袖是个女流之辈,一听靳尚之言,果然以为是妙计。遂日夜在楚怀王枕边吹风,道:“人臣各为其主,此乃人之常情,自古亦然。今楚地未入于秦,秦使其相张仪来楚,此乃尊大王也。大王不遇之以礼,拘而欲杀之,秦王必大怒。秦王怒,则必攻楚也。妾惧之,请子母俱迁于江南,毋为秦所鱼肉也。”楚怀王本就宠爱郑袖,耳朵根子软。自从靳尚劝谏之后,又被郑袖枕边吹风,遂逐渐打消了要杀张仪的念头。但是,怕把张仪放了以后,他又兴风作浪,重新对楚不利。想来想来,拿不定主意。于是,楚怀王又把靳尚召来相问道:“寡人思之久矣,欲释张仪。然恐张仪出,而败楚之事也。”靳尚知道,楚怀王这已经是决定要放张仪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大王无忧,张仪出,臣请随之,张仪事大王不善,臣则杀之。”楚怀王一听,觉得此计甚好,遂点点头。于是,传令放出了张仪。却说张仪被楚怀王放出后,就想速归秦都咸阳。可是,一摸袖中,却是分文皆无了。因为前此为了打点靳尚,他已经将从秦国所带来的金帛资用悉数赂之于靳尚了。就在张仪处于“一钱难倒英雄汉”的尴尬境地时,跟随其左右的几个舍人(随从侍役)因为无钱吃喝玩乐,怨怒不已,于是就想离张仪而去。张仪也知道,这帮奴才之所以前此跟自己鞍前马后,追随自己于南北东西,就是因为自己是秦国之相,可以吃香喝辣,到处玩乐。如今自己一贫如洗了,他们就嫌弃自己了,嚷着要离开了。张仪想到此,不禁在内心深处对世道之炎凉、人情之淡薄大为感叹。然而,感叹归感叹,生活却是现实的。如今不仅舍人们要吃喝住行,自己也要吃喝住行,没钱还是不行。想到此,张仪对其舍人们微微一笑道:“诸位必欲归去,姑且待之,我为诸位说楚王,得金而去可也。”于是,张仪立即前去求见楚怀王。楚怀王一听张仪求见,心里好生奇怪,怎么还不走?不怕寡人反悔,将他再拘而杀之?带着好奇之心,楚怀王果然召见了张仪。张仪见楚怀王面有不悦之色,遂游说道:“臣知大王怨仪深矣。今大王无所用臣,楚亦无臣用武之地,臣请北见于韩王。”楚怀王一听,不假思索地说道:“诺!”张仪见楚怀王毫无挽留而重用自己为楚所用的意思,遂又激将地说道:“大王无求于韩王乎?”楚怀王一听,不屑地说道:“黄金、珠、玑、犀、象,皆出于楚,寡人何求于韩王?”张仪微微一笑,又问道:“虽如此,大王不好色乎?”楚怀王一听张仪说到美色,立即就来了兴趣,问道:“汝欲何言?”“郑、周之女,粉白黛绿,立于衢闾,不知者,必以为神人也。”郑乃韩之前身,周则包于韩国境内。郑、周自古出美女,这个好色的楚怀王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当张仪一说郑、周之美女,他便顿时兴致勃勃起来了。张仪说完,抬眼观察了一下楚怀王的表情,揣知他已心有所动,便想继续诱而惑之。不意,未等张仪再加诱惑,楚怀王便自己开口了:“楚僻居南国,故寡人未见之。中国之女美如神,寡人何独不好哉?”张仪一听楚怀王对周洛中原(中国)美女如此有兴趣,遂趁机说道:“大王既好中国之色,臣为大王求而致之,可矣。”楚怀王一听,大为高兴。遂资张仪以金玉,令其北上韩国。张仪刚刚从楚怀王那里骗得金玉,还未离开楚都,就被楚怀王两个宠幸的女人知道了。她们一个是南后,一个便是张仪前此请托的郑袖。南后听说张仪要到韩国替楚怀王找美女,怕夺了自己的王后之位。遂立即请托亲近之人,贿赠张仪千金,并转达张仪道:“妾闻将军欲往韩国,今偶有千金,进之将军左右,以为车资马秣之费。”郑袖知之,亦效张仪五百金。张仪得了南后与郑袖这么多的金子,觉得不给她们做点什么,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于是,再次求见楚怀王。楚怀王不知张仪还有何事,遂又召见了他。张仪一见楚怀王,就说道:“今诸侯闭关不通信使,臣离楚而北往,未知何时得见大王也。愿大王赐臣酒。”楚怀王一听,张仪是来问自己讨盏酒喝。于是,爽快地答道:“诺!”遂赐张仪一壶酒。张仪喝到一半,突然停下,再拜而请于楚怀王道:“大王之廷,今无他人,愿大王召所习近者而觞之。”楚怀王一听,心想,事还真多。给他酒喝,他还要自己召亲近之人来一起喝。但是,一想到要张仪给自己找美人,也就只好迁就他了。于是,楚怀王不耐烦地让侍从请来了南后与郑袖二位美人来侑酒。意思是想乘机让张仪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美人,要找就要找比自己的这两位美人更美的。也就是要让张仪到韩国去物色美人,也好心中有个比较。未久,南后与郑袖款款而来。张仪一见,立即再拜而伏地请罪于楚怀王道:“仪死罪,乞大王宽恕。”楚怀王觉得莫名其妙,遂问道:“何出此言?”张仪故作认真,且作惊讶之状,道:“仪行天下遍矣,未尝见妇人如此美者。臣所求韩之美人,不及大王美人之万一也。以此,臣知是欺大王矣。”楚怀王一听,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遂莞而一笑道:“汝释念,可矣!天下美人莫若此二姬,寡人固知之矣。”张仪一听,楚怀王让自己放心,他并不追究自己的欺君之罪,因为他本来就知道,天下美人没有比他的南后与郑袖更美的了。于是,心中大喜,知道目的达到了。这下欠南后与郑袖的人情也算了结了。于是,偷眼而望南后与郑袖,见二人掩袖粲然一笑。这下,张仪真的如楚怀王所说,“释念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