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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生,山西太原人,1968年入伍,1983年任步兵339团政治处主任,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原为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一级作家。作品曾获全军第五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届“夏衍电影文学奖”评委会奖,第三届(两项)、第四届、第七届“全军文艺新作品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凯旋梦》,长篇报告文学《钢铁部队》(上下卷)、《兵魂》《辉煌的诞生》《中越战争秘录》(合作)。曾在《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昆仑》《长河》《小说》等报刊发表中短篇作品百余件,其中《突围》《短篇九题》等22篇中短篇作品获期刊年度优秀作品奖、征文奖。中篇小说《旱舟》《少小离家》、短篇小说《奶嘴儿》《梨花雪》《交道口》入选建国五十周年军事文学精品大系。中短篇作品《中国大卫集群》《一胞三胎》《木地》等30余篇分别入选《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家文摘》《报告文学选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选》《中国当代小说精品》等,中篇小说《旱舟》被改为广播剧并获“全军文艺新作品奖。”
长篇小说《冰甲》是作者以多年创作而完成的一部作品。先以短篇小说先后在《解放军文艺》《昆仑》《新大陆》等刊物上陆续发表,长篇小说《冰甲》是在此基础上完成的,全篇以我军的某九班的战斗成长为主线,描绘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战士参军前后的经历,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变迁,讴歌了军人的可敬可爱。
“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夏衍电影文学奖”评委会奖获得者张惠生作品
以冰为甲的战士为信仰而战
家丁田信每回到短工市上来,那些翘首等待揽活计的人都把他当作福星,每回他都要为东家小篦子挑选一批短工。逢农忙时节,一次可挑选短工百名之多,如同招募了一个连的兵,那些入选的短工前呼后拥随他往回走,他显得神气十足,不停地吆三喝四。
这次他的到来,却不是挑短工,而是要为东家小篦子的二公子挑选一名替死鬼。
奉军一个团驻进了县城,紧着扩兵。照说饥荒还没过去,想当兵吃粮的人并不少,可人家偏要在大李村*富足的大户两丁抽一,执意要把小篦子的二儿子征去,这是明摆着要讹他家的钱财以作军饷。小篦子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就想权且找个人冒名顶替,有顶替他家当壮丁的,赏地三亩二分。
田信给小篦子出了个主意,说*好找个兵油子来顶替,兵油子拿了钱赏替人当兵,没多少日子就能从队伍上跑脱,回来又换一家,还是拿钱赏顶壮丁,还能活着回来。替人当壮丁,这也是一个挣钱的行当。小篦子说田信的主意是上策,让他先来短工市物色合适的人选。
田信心里明白,这个人并不好挑,至少模样个头年龄得和东家二公子差不多,弄不好就会露馅。小篦子预先算计好了,以地换人,签字画押,生死由命,两不相欠,凡是和他沾亲带故的,凡是在他家当伙计的,都不要,怕以后生变找他的事。
短工市设在江堤上,正是逢集,摊位靠一边摆开。岸柳绿叶已茂,举目望去,大李村依南岸而布,炊烟笼罩,望不到头的房舍与大树辉映。
行至集市末端,没有了摊位,也没有了叫卖声,人却聚得很多,这便是短工市了。与其说是田信在目测挑人,还真不如说是人们抢先挑中了他,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人们哄然把他围住,争抢着自我推荐。田信喊:“过一阵东家要自己来挑人,到时候你们都站好了,站直了,别乱动,他要挑守规矩的。”
人们散开,注意力集中于那边的路口,等待东家亲临。借这个机会,秦家老爹的儿子秦白山蹿到田信跟前,身后还跟着秦家老爹。秦白山开口便说:“我知道你是篦子爷的心腹,你点的人,他准会要,你得替我说句话。”
田信推托:“我也不过就是他家的一个伙计。”
秦白山朝那边喊了一声:“丛萱。”
并没人应。
那边皆是等待应聘女佣的人们,有想当老妈子的老太婆,有想当指使丫头的年轻女子,还有正给孩子喂奶的中年妇女,显然这是想当奶妈的了。
秦白山又喊:“你看谁来了。”
这下有了回声:“我不认识他。”
果然是丛萱,话虽冷漠,但她还是朝这边走来。秦家老爹说:“你田信哥来了,你没大没小的也不打个招呼。”
丛萱年方十七,是方圆七村八店少有的俊闺女,她所到之处,常有闲逛人士驻足而观。果然,路边有人将色眯眯的目光投了过来,摇头晃脑地唱:“美娇娥花灯下立,公子我前来看仔细。莫非你含情相中了我,讨吃要饭也不嫌弃?”
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但取了个丫头名字叫“娟子”。田信拔出了护身短刀:“我得割了他的舌头。”
娟子五官全拥上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割了舌头,心里也还是要唱,治啥毛病都得从根上治。”
田信说:“那我得请教,如何从根上治?”
娟子坦荡荡的样子:“你有能耐就拿这刀把我骟了,我也就消停了。”
丛萱惊叫一般地命田信:“还不给我把他打死。”
田信骤然发现娟子虽挤眉弄眼,油腔滑调,仪表却周正,恰好和李家二公子很像,而且他是个穷光蛋,他到这里来不单是寻打短工的机会,也是为了喝一碗舍粥棚的稀粥。他是田信发现的首个可顶替壮丁的人选。田信如获至宝,他把刀收起说:“我能掐会算,知道你命里是挨枪子儿而不是挨短刀的人。”
娟子依然语中带笑:“咱啊,刀枪不入。”
娟子走后,田信对秦家老爹发起火来:“你们咋不把我婶子我秦奶奶也带来呢,让她们当老妈子呢。”
这显然是责怪他把年轻的女儿也带来应聘,秦家老爹叹道:“年头不济,总不能把一家老少的嘴都拿针缝起来。”
田信质问丛萱:“你来这种地方干啥?想当指使丫头?”
丛萱解释:“我爹我哥在这里站了几天,也没揽下个活儿,还是我来吧。”
田信玄玄乎乎说:“指使丫头是好当的?那还真不如把你带到那边市上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丛萱给秦白山下令:“给我打他。”
秦白山笑笑:“他的功夫了得,土匪邱二更也让他三分呢,他一脚还不把我踢到江里去喂鲇鱼?我叫他给你赔不是。”
丛萱直言:“他明明是替小篦子挑伙计的,把你挑去不就得了?还用我出头露面?真是个不办人事的货。”
田信表白:“我可不是挑伙计,我只是先看看,先粗略地过过筛子,东家亲自出马呢。”
丛萱笑了:“啥大事啊,还劳驾老爷子来,莫非是挑女婿?”
田信神秘兮兮地说:“这事算是大事了,对大事,我们篦子爷是事必躬亲。其实呢,谁家也一样,你们家的大事还不是你爹说了算?”
秦家老爹自嘲道:“我们家的大事不过就是变着法地填饱肚子。”
田信点头:“民以食为天,*的事是吃饭,谁家都一样。在李家给长工们吃啥,要由篦子爷钦定。五天逢集,逢集前一天把五天的伙食写下来呈给他,人家还有个词儿,叫‘食谱’。第二天赶集,厨子就按这食谱把该买的买下来。”
秦白山认可道:“看来篦子爷也够辛苦的。”
田信笑了:“篦子爷管的另一件大事是长工拉屎,也有章程,规矩是只能上他家的茅厕。要是发现我们上了别家的茅厕,上一次,就少管一顿饭。我们那长工院的茅厕全都是用白灰抹过的,比我们的住房还白。赶上少风气闷的天气,那茅厕就点一炷芭兰香。”
秦白山大笑:“我还真没见过上等的茅厕,我得去试试。下不起好馆子吃饭,上得了好茅厕拉屎,小篦子总不能把我赶出来吧。”
秦家老爹也笑了:“他巴不得呢,咱家没田亩,有肥也白糟蹋,两家离得也不远,以后咱们就都上他家的茅厕去。过节见人家给他家进贡,咱进不起,就给他家出恭,一年下来那可比两包点心值了。”
田信绷紧了脸:“可别,人家还不把你们当贼拿了?我们东家有两怕,一是怕贼跳墙,二是怕火上房。晒被子,也只能晒在窗户前,为的是随时能看着,一床缎子面的被子,顶你家满屋的家什。说是给我们定了食谱,但还是老给我们额外加菜,地里收的时令菜,一加就是一大锅。别以为是真心待我们,这年头亲兄弟还没真心呢,他们是怕我们放火。别说是粮囤柴垛,就是喂牲口的好干草,也堆成山,顺手一把火,就没了,弄不好火烧连营,连青堂瓦舍也毁了。”
秦白山羡慕地说:“能在大户人家扛大活,也算是福。你是鞍前马后贴着小篦子,神神道道的,来挑啥手艺的啊,我就过不了你那筛子?”
田信只得如实相告:“东家要为二公子挑个替身,替他当壮丁,替他去送死,没想到这挨刀挨枪的差事,还真有人争。”
秦家三口人都是一脸的困惑,田信嘲讽说:“好处也有,是死是活,也算是一步登天,当了篦子爷的儿子了。”
秦白山说:“还儿子?管小篦子喊爹,小篦子不扇他才怪。”
田信索性摊开了:“奉军要入关打仗,扩兵跟涨潮似的,死活要招二公子当兵去,那还不是有去无回吗?篦子爷只好找个人,唱一出真假美猴王,发话说可以给顶替壮丁的人赏地三亩二分。”
秦白山吃了一惊,两眼盯着田信,转而哀叹道:“这也算是大方,我家要是有三亩二分地,我那小兄弟就不会死。”
田信把打算和盘托出:“这可是买命的,东家想得周全,我也于心不忍,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个兵油子,到了队伍上能活着逃跑回来。”
秦白山当即说:“不瞒你说,我是被抓过壮丁的,头一仗,就打乱了,我就逃跑回家,要是真打定主意跑,真还是跑得脱。还有,你看看我长得像谁?”
丛萱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哥的话,急慌慌说:“你胡咧咧啥呢,想替人家当兵得赏,这不就是想割阎王爷腿肚子上的肉包饺子吗?咱赶紧回家。”
丛萱扯着哥的胳膊往家走,秦白山摆脱了丛萱的拉扯,丛萱又求助于爹:“爹,咱不在这儿等了,叫我哥回家去,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儿子这么小,要是没了爹,那就是塌了天的灾难。”
秦家老爹没说话,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