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悲恸之地》王安忆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王安忆,生于一九五四年,一九六九年初中毕业,一九七○年赴安徽插队,一九七二年考入江苏省徐州地区文工团,一九七八年调回上海,在《儿童时代》社任编辑,一九八○年参加中国作协第五期文学讲习所学习,同年年底学习结束回原单位。一九八七年进上海作家协会任专业作家,二○○四年调入复旦大学任中文系教授至今。
说起王安忆,对中国文坛有所了解的人大都不会感到陌生。王安忆是中国当代文学一个独特而丰富的存在,从1981年的《雨,沙沙沙》到2000年的新作《富萍》,20年以来,王安忆始终以一种顽强坚韧的姿态,畅快地书写着她的人生体验、精神历险和生命向往。她的散文,本身就洋溢着一股生活的真挚和朴实,没有华丽繁荣的辞藻,也没有故意的矫揉造作之态。一篇散文,就是一个人生,也是一个真实人生的缩影,朴实无华,朴素的简直能让人闻到黄土的淳朴和仁厚,《悲恸之地》选录了她的中短篇小说5篇。
马路上,慢慢地围了一圈人,吸引着行人停了脚步,踮着脚往里看,一边问道: 做什么的? 都不理睬,沉默着。人圈的中心有一个人,正埋头勤勤恳恳地生一个小小的煤炉。
做什么到马路上生煤炉? 有人问道。
没有人回答,都只露出疑惑神色。于是,人圈越围越大,围在外层的根本看不见什么,也不灰心,依然站着,企望里面能传出一点消息。
那人把煤炉捅干净了,然后从包里取出一枚绝无任何奇处的煤球,放在一杆中药房用来称草药的小秤上称好,慢慢地走动一圈,让人看那秤星,并说道: 七钱整。
最里圈的人便伸长头颈去辨认微小的秤星,虽看不明白,却都点头: 七钱,七钱。
声音一层一层往外传: 七钱,七钱的一只煤球。
那人放下煤球,又掏出两块木柴,放在玩具般的秤盘上,走动着让人看: 一两。
一两。 一两。 一两柴爿。 人们向外传达。
木柴放下,他继而摸出一只米袋,用一只空听头量了满满的一斤米,用手指头刮平,说:
这是一斤米。 生怕人不相信,又用另一杆普通的秤称,然后倒进一只钢精锅内,从身后拿出一只水瓶,拔开塞头,将水倒进锅里,细细淘了一遍,将水倒了。水慢慢地爬开去,要淹前排人的鞋子,前排人便躲让,后排人则乘虚而人,挤了上前,乱了一阵。他又倒入适量的水,放在一边,说道: 七钱的一只煤球,一两拔火柴,可以烧熟一斤米。 说罢,慢慢地转了头观察大家的表情,被他看着的人有些难堪,别转了头。后排的人便从那让出的空当里观察那人。
他是矮矮墩墩的一个人,抑或四十岁,抑或五十岁,微胖,微黄,眼圈大而眼球小,看人时,眼黑向上,底下露出一线鱼肚色的眼白。身穿一件中式的布袄,虽陈旧,浆洗得还整洁,脚上是一双白跑鞋,中学生爱穿的那种。
做什么,做什么? 有人一往无前地往里挤,硬被人的肩膀顶住了。
做什么呢? 他委屈地叫道。
变戏法,变戏法。 有人不耐烦地回答。自后,凡有人问: 做什么? 就有了话回答: 变戏法呢! 大家互相传告。
柴爿烧炀了,升着白烟,他紧盯着炉口,用一把细钳子拨弄了一会儿,就把饭锅坐了上去,再用一把小扇子轻轻地扇。那柴爿烧出一股直直的火,直冲锅底。这时,便听锅里有些响动。他端下锅,将那一枚七钱重的煤球放入进去,重新坐上饭锅。
锅大响,眼看要潽,他及时揭了锅盖,半掩着,由它翻滚,翻滚了几分钟,水将干未干之时,他便盖严了锅盖。此时,火力也慢慢削弱,柴爿渐成灰烬,煤球则是通红的一团,烤着锅底,那通红的一团慢慢、慢慢地暗淡,剩下半边的通红,最后,连半边也没了,只剩一团淡红色的灰,饭也好了。
夹生饭吧! 有人叫道。
他很沉着地揭开锅盖,摸出一双竹筷,挑起一团饭粒儿放进嘴里,吃给大家看了。再将饭锅递给最近处的一个男人,那男人稍作矜持状便接了过来,吃了一口,又交给了第二人,随后是第三人,第四人,慢慢地乱了套,七八双手争夺着筷子,更有甚者,连筷子也不要了,直接从锅里抓了饭。
饭是很熟的,勿庸置疑。
他看着大家争相品尝的热烈情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待到一只空锅干干净净地回到他的手上,他发言了:
本人姓王,有志于祖国的节能事业。目前,已经研究出民用煤球炉,一只七钱重的煤球和一两拔火柴,可烧熟一斤米。同时还在进行柴炉的研究,将地方煤、石碱煤烧出北方煤的水平,可用于工业。本人最高的目标,则是植物能源的研究。如有单位有心制造民用节煤炉,或者有心合作进行节煤研究,请到虹桥路1118弄34支弄3号,与本人接头。
做什么?卖药的吗? 有新到的人挤着问道。
变戏法,变戏法。 人们回答,慢慢地走散,把位子让给新到的观众,第二轮演出又开始了。
有热心人帮他称煤球,量米,扇风。他连声说道: 不敢,不敢。 这有什么要紧,互相帮助嘛! 热心人硬要帮忙。他便谢他: 谢谢,谢谢。 趁此机会摸出手绢擦去额头上的汗,手绢叠得四方四正,清清爽爽的。
这只炉子很好的噢! 那人说。
你想,一只炉子算它一天节约一斤煤,全国这么多份人家,这么多只炉子,上海虽然有煤气,也不是家家都有呀! 他说。
这笔账不算不晓得,一算吓一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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