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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柳,李大钊故乡乐亭人,1972年生,毕业于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因对家乡有着偏执的热爱,愿终生守着一亩三分地。喜欢舞文弄墨,却从不敢称自己写的文字是作品,也不敢认为自己是作家。多年来,写长篇小说、杂谈、散文和诗歌,写得多了,就成了码字人。有个梦想,用一生写五部小说,乡土的、抗日的、言情的、武侠的和科幻的。《傻妻》是其中的*部。
妞儿就这样出场了,如山间清晨一样明亮清爽,带着淡淡的羞怯与纯真。她被母亲卖了,懵懵懂懂做了木匠高强的老婆。尽管丈夫嫌弃,村人戏谑,妞儿还是像美丽的百合花灿烂绽放。村革委会石主任像种猪一样,凡是有点儿姿色的女人他都想霸占,桂花为了保护父亲和妞儿,忍辱负重,被蹂躏致死。高强在院子里咬碎钢牙,磨了一夜的杀猪刀,但想到卧病在床的老父亲和傻妻妞儿,悲愤地放弃了复仇。石主任为占有妞儿,以收听敌台为罪名将高强关押批斗,还害死了他的父亲。善良的村医夫妇偷偷放了高强,他带着妞儿远走异乡。
改革开放了,高强凭着厚道的人品和高超的手艺,在一群朋友的帮助下飞黄腾达。高强的初恋情人英英及众多女人无视妞儿的存在,公然抢夺她的男人,傻傻的妞儿以执著痴傻的爱,击败了一个个漂亮聪明的对手。高强在情爱欲望中苦苦挣扎,痛下决心与傻妻厮守终生。父亲和姐姐的惨死,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高强的心,他衣锦还乡,终将作威作福的恶霸送入监狱……
作者以平实简洁的文字,对古老的男女情爱进行了别样的阐释。不可言说的灵与肉的交融,隐隐作痛的爱情与亲情,揭示了非常年代里的幽僻人性。
初发红袖添香,后发搜狐读书
十二年过去,青涩少年已成家生子,热血青年已事业有成
百万书迷和粉丝在期盼中等来了纸质书的出版
没有名家推荐,没有煽情炒作,口碑来自民间,来自草根
一个人,一座城,一生心疼
一个女人,为爱绽放,为爱凋零
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部作品,给现世动荡的我们内心一份安稳
你有多久没有感动过,眼睛有多久没有湿润过
倾听非常年代里小人物的歌与哭
与《傻妻》的*次亲密接触
冰妖物语
今天很意外收到了一张纸条,是《傻妻》的作者丝柳传来的。意外、惊喜、开心……说不清看到这张纸条时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说起丝柳,说起《傻妻》,要追溯到那年2月份。
记得一天下班回家,吃了晚饭像往常一样登录popo及网易社区。看到popo里春春还在线很意外,我问他是不是在加班?他说在看小说呢,然后又问我看过《傻妻》没?我说,没有。我就这样初识了《傻妻》。
打开《傻妻》的链接,发现是社区的连载。对于社区的原创大部分我是不感冒的,于是兴趣缺失地下线去洗澡了,此后并无下文。就这样我逐渐淡忘了《傻妻》,虽然时常还能在社区首页上看到《傻妻》的标题。
一个月过去了,社区进站改版了,在欣赏新进站的同时,《傻妻》又一次走入了我的视线。惊讶于《傻妻》久居推荐位不下之余,我点击进入开始阅读。这应该是我与《傻妻》的*次亲密接触吧,怎么说呢,应该是被深深地吸引了。我向来不屑于一些情感类原创的那种写法,很虚无缥缈的感觉,华丽的辞藻,美丽的颜色,但却掩盖不住空洞无味的内容。《傻妻》不同,没有华丽的言语,没有修饰着闪亮的小图片,文字颜色字体也未加修改,但内在的光芒却无法掩饰地映入我的眼帘。
许是《傻妻》很合我口味吧,看到情深之处一次次忍不住落泪,朴实如傻妻,真诚如傻妻,情深如傻妻,怕是今世难寻吧。
对《傻妻》的喜爱渐渐延伸至对作者的敬佩,写出如此文章之女子必是不凡。很庆幸社区可以查询网友*发表的帖子与精华帖,于是我看到了作者丝柳于数日前的一篇《关于傻妻》。我想正是这样一篇文章让我看到了《傻妻》背后的丝柳,读到了作者的无奈与辛酸。
我是一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对丝柳的由衷敬佩当即便以纸条对她诉说。隐约记得我称赞她是一个敢作敢当、敢说敢言的女子吧。记不清了,当时发自内心的一些话而已。事隔多日,并不曾盼望回复的我突然收到丝柳的纸条,这种心情怎一个惊喜了得!
对于丝柳,我并不了解,但我欣赏她,所以会一直支持她,对于《傻妻》亦是如此。送给网易的《傻妻》也好,嫁给sohu的《傻妻》也好,这并不妨碍我对《傻妻》的喜爱,不管怎样都是丝柳的《傻妻》,我们大家的《傻妻》。
丝柳:网易社区,是我心中永远的爱和梦。虽然它已经不在,但2003年起到社区玩儿,结识了一大批网友,至今他们依然是我人生中*重要的朋友,虽然一个我也没见过。在网易社区,写过大量即兴文字,如果没有网易社区的经历,也不会有《傻妻》。冰妖物语,我想她是个美丽的女子,不知她能否看到出版的《傻妻》,还有那么多恣意在社区的朋友们,好想念。
咫尺天涯的故乡人
白刃的飞沫
读《傻妻》,不止于言情的精彩。
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种《红楼梦》,一千个读者心中也会有一千种《傻妻》。将丝柳女士的《傻妻》和古典小说名著《红楼梦》并在一起谈论,有人或许认为不妥,其实只是想说,每一部堪称成功的小说都会有着让人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阅读观感。
浏览网上对《傻妻》的分析评价,多数人可能为女性读者,是从一般言情小说的角度去谈的,进而也就把重心都放在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层面。但我的阅读视角并不是这样的。
从客观上说,《傻妻》是一部通俗社会言情小说,但我更侧重将其看成是一部社会传奇小说,或者说是一部年代传奇小说。
读《傻妻》的*印象,应该都会感到其故事发生的年代感是很鲜明的,演绎的是一个特殊而转折年代里跨越城乡的传奇故事。
小说*句就标明故事开始在“文革”时期,那时男女主人公都很年轻,处在人生的朝阳时期,正在迎接着人生中不可测的挑战。
虽然小说名叫《傻妻》,但书中*为重要的人物自然还是男主人公,因为有了他,女主人公才会被称为“傻妻”,才会有这个故事可能的后续发展。
两人在婚后不久即遭遇磨难,逃亡到外地小城,坚强扎根下来,谋生创业。随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加上有贵人相助,男主人公终于大有作为创下了自己一番辉煌的人生事业。
十余年后,男主人公携妻回到家乡,在谋取更大事业发展的同时,终于也大仇得报,家中冤情也得以沉冤昭雪。
上述内容是小说中前十几章的大体情节,其后的情节发展直到小说*部的开放式结尾,更多是围绕傻妻再次怀孕与男主人公旧爱之间的矛盾冲突展开叙述,比较着看,更像是另外一个故事,真的变成更纯粹的言情小说。
在我看来,这部小说*为成功之处,恰恰在于故事的传奇性,而不在于它的言情部分。
可以说,如果没有更多的言情成分,这部小说仍然是一部成功的社会小说,但如果淡化特殊年代设定的话,这部小说的阅读效果可能就会打上折扣。
正如已故的香港玄幻作家黄易谈到自己的小说《寻秦记》时所言,穿越不是*重要的,只是一个手段,制造一种处境。小说中真正引人入胜的是历史。我对《傻妻》也作如是观。
所以说,这部小说值得称道的还是将社会传奇和常见的言情缠绵结合在了一起,一般的读者可能看到这是一部十分感人的言情小说,同样也会让有着另外视角的人体验到那种对逝去年代的代入感。
丝柳女士曾有过武侠小说的创作尝试,如果揣摩《傻妻》一书的主体结构,明显可见与很多武侠小说相似的模式:身负血海深仇,家破人亡的主人公,脱离险恶环境后,一番奇遇成长,待到具备足够实力后返回,寻找仇家,报仇雪恨,继续大展宏图。不知作者这样写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后让人看到这种架构移植后的效果是相当成功的。
作为一部通俗小说佳作,《傻妻》的语言运用浅白流畅、生动鲜活,读来没有绕口之感,叙事条理清晰,节奏明快,叙事上详略有度,细节处理相当到位,起承转合的过渡间也很自然,令人相当佩服。甚至*初读时,让我想到了如倪匡等小说大家的叙述风格。
丝柳女士是一位极会讲故事的作者,得知她在网上广为流传的《傻妻》出版有期,写上寥寥数语,以表心中诚挚贺意!
期待着丝柳女士更多的佳作问世!
丝柳:白刃的飞沫是我身边读《傻妻》*认真的一个,按时间脉络将《傻妻》整理一遍发给我,作为我那一年*珍贵的生日礼物!并由《傻妻》开始,把丝柳的生活文字搜个遍,丝柳很多没留底稿的文字,几乎能从网络搜出的,全被他翻出。遗憾的是,我们相距不过几百米,至今没见一面。
相濡以沫,不忘初心
山石中的莲花
余平日闲暇,有阅读之好。初闻《傻妻》乃友人之荐,时乙未年甲申月,云可疗精神空虚、信仰丢失之症。吾闻之大笑,嗤之。现今之世放眼四海,处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人人物欲横流,拜金崇物,哪有圣贤传统人伦道德?偶有善举,皆以奇葩,网络电台大肆宣传,电视报纸无不称道,各种媒体重复推举。此情此景虽是善意,但细细揣之莫不心寒。本应分内之事,人人皆应举手,而今却成典范,更甚广为推举。慨叹人心不古之余,对世风失望以极。今友人竟称可疗心疾,吾唯有笑之。
然盛情难却,吾无长物,唯闲暇有余。为敷衍了却,终轻视慢读。初时走马观花并未上心,后逐字逐句兴趣盎然,再后字字品之流连忘返。历时七日阅完全本,终解友人心境。
书者以小演大,人物平凡普通,内涵深刻,字字珠玑,让人浮想联翩。文章初阅之时,不过一小人物为求生存,携妻背井离乡,在外打拼求活、励志成长之事。细品之却涉及当时国人生存环境、国家政策及历史文化等诸多方面。书中傻妻因早年疾患心智障碍,但未失缺本性且善意长随,虽无法正常持家,但对其夫情感始终如一。符合国人对今生伴侣之传统认知,此乃看点之一。
其夫为求存活,带其远走他乡。历经种种磨难,终人生小成,衣锦还乡却未弃糟糠。其情节符合国人传统励志思维模式,认同感强,此乃看点之二。
书中背景发生于“文革”经历于改革,涉及特殊历史及政治,内容比较敏感。于此经历者乃回忆,而于未偿者乃学习。符合国人怀旧回忆好奇探索的传统心态,此乃看点之三。
文章通篇以事寓情,以情顺事,情事交融纠葛缠绵。亦如书中之人情感波澜起伏、矛盾纠结,直至*后相濡以沫、功德圆满之发展方式。符合国人苦后终甘情义仁德美好夙愿,此乃看点之四。
此书全篇质朴醇厚,虽言辞简单、无华丽雕琢,但笔锋流畅顺滑、毫不突兀;背景虽不波澜壮阔,但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衔接自然平缓。书者思维清晰条理分明,逻辑顺畅,表达明确。主线给世人以正能量之灌输,教化读者对事勇于担当,勤奋拼搏,诚实守信,遵规守纪,审时度势、灵活多变;对情应真心实意,互相珍惜,相濡以沫、始终如一,*重要是不忘初心,乃不可多得之好书。
读者如能闻有所感,感有所悟,悟有所行,行有所成、则作者慰矣!
石莲居士书于丁酉年癸卯月燕赵碣石
*章初进新家
出嫁
那年,伟大领袖*的接班人林副主席坐飞机外出不小心掉在了外蒙,一时国内民众大乱。有人说,彪啊,那是“长膀儿的虎”,要飞,*也留不住。
国家没了接班人,就像皇朝没了储君,岂不要大乱?
傻妞儿那年十六岁半,她妈总跟人说她十八了,没别的,傻妞儿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净招人耻笑。娘是盼儿子盼得眼黑,结果还是生了六个丫头片子,其他几个还机灵点儿,她是越长越愚笨一股股地往外冒傻气儿,所以,娘对她上一次的笑脸是在啥时候,她早忘了。丫头片子早晚都是赔钱货,早把傻妞儿找户人家嫁出去,家里不仅少个负担,多少还能得些彩礼钱。
傻妞儿有名字,而且很好听,是她奶奶取的,叫秀丽。这世上*疼她的人就是奶奶了,因为只有她对病瘫在炕上的奶奶笑,给奶奶端水送饭接屎接尿。
可惜奶奶前年就死了,她也一天天长大,奶奶死后,她就叫傻妞儿,姐妹中排行第三,更多的时候人们叫她三傻子。
今天天刚亮,妞儿已烧开粥锅,掀开锅盖,热腾腾的白气扑在凉飕飕的脸上,格外舒服,一阵米香味扑鼻。妞儿使劲吸鼻子,好香啊,很久家里都没做过米粥了,肚子咕咕叫起来。妞儿把粥米汤舀进了黑乎乎的木桶里,用残缺不全锈迹斑斑的大铁勺搅了搅,里面翻出烂白菜叶子和粗粗的米糠。娘说猪多吃点,过年杀了卖钱给她们每人做一件新衣服,妞儿不记得她穿过新衣服。她不断用力吸着米香气,真香。慢慢盖好锅,吃力地提着一大桶猪食打开前房门,左右手交替着拎进院子,把猪食倒进猪食槽里,去开猪圈的门。娘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早早喂猪,吃饭,然后让她换上大姐洗干净的*好看的衣服,那衣服,大姐只过年时穿过一次。
娘叫着四丫儿快洗脸,五丫儿快起床,喊着二丫儿赶紧着把尿盆倒了,一会儿来客人,又冲着爹嚷,这大冷天儿的窗户纸都带着窟窿眼儿,要不去她二叔家借点纸糊糊?我说你真是没心没肺的,前年他家用我们两巴掌大刷过油的窗户纸到今儿也没还呢,她二婶子大出血,我还给她送了五个鸡蛋,这两年他们给我们家东西了吗?嘘嘘,这该死的鸡,真是记吃不记打。啪的一声,传来鸡咯咯地乱叫,扑棱着翅膀从灶堂间飞跑进院子。
一顿唠叨后,娘从房间里出来,拉过妞儿说,完了没?做啥也没个痛快劲儿,快收拾收拾屋子,给小六喂饭,瞧,脸还没洗呢,真是,我在你这么大岁数,手脚风车儿似的,干啥都利索,你是一点不像我。
妞儿被娘急急的脚步拉着向屋子走,大木桶咚咚碰在腿上。进得灶堂,娘把大木桶拽在地上,从锅里舀出来一大勺热水倒在脸盆里说,快洗脸。
水热热的,贴在妞儿凉凉的脸上真舒服,热水呀。娘说,好好洗洗,瞧这脸脏的。妞儿不舍得离开热水,一遍遍用双手满满地捧起水,脸低下去,用手抹脸。
娘递过来一块干毛巾,好了好了,快擦擦。
妞儿直起身子在脸上擦,毛巾干硬,把妞儿嫩嫩的脸划疼了。放下毛巾时,娘脸色舒缓了。娘说,这模样还算像我。又抓起毛巾在水里搓搓,用力在妞儿的脖子上擦了几下,说梳头去。
妞儿梳好头,给小六喂饭,娘拿一块抹布在酱红色油漆掉得斑驳的家具上左擦右擦的,妞儿不时偷偷看看娘,只有过年了娘才会这样。
太阳出来,有了日光,房里感觉着暖和起来,娘让二丫带着几个妹子出去玩,给妞儿换上了大姐的新衣裳,妞儿乐,大姐穿这衣裳可好看了。
娘居然冲她笑,妞儿看呆了,为了这笑,她更加乖地让娘牵到了两个女人面前,进家门的一个是本村的王婶,一个女人不认识,但她们都在笑,从娘把她们迎进家门时,三个人就不时说说笑笑,有时候还大笑呢。
妞儿很久很久没看到娘的笑,没看到别人对她笑了,包括这个一边抽烟一边吐痰的王婶。
娘对她说,妞儿啊,你长大了,得嫁人了,瞧这姐姐不,是来领你去婆家的,是你大姑姐,你女婿可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好好伺候公婆,好好伺候你女婿,知道不?
这姐姐笑得多甜啊,而且比用两根黄黄指夹着旱烟不时露出一口黄牙的王婶好看得多,像仙女一样好看,姐姐冲她笑呢,不仅对她笑,还把她拉进自己怀里,用手摸摸她的头发,用从来没听过的那么好听的声音说,长得多俊啊,我一看就喜欢,到了我们家,就跟你家一样,我弟弟可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木匠,长得模样好、身板好,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妞儿听不懂,但被搂在怀里的感觉太好,妞儿就一个劲儿地乐,问什么都点头。
王婶吐着让人恶心的烟雾,露着一嘴黄牙像夜猫子一样地笑起来,嘎嘎,成了成了,就这么着了,他大嫂子啊,还是三儿有福气儿,她女婿家多好啊!瞧人大姑姐这穿着,人家这说话,还能错得了,你不信别人,还信不着我?
娘的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王婶,可多亏你了。他姐,我这闺女长得还凑合,干活也勤快,就是脑袋笨点,你们多管多教,不听话了就打,呵呵,呵呵呵。
姐姐递给了娘一个红布包,说这是彩礼钱。
于是,妞儿就坐上了火车。妞儿一路从早上鸡叫坐到晚上狗叫也没合眼睛,从山里出来,这火车进了平地,平地有这么平坦?一个小小的山包包都没有,到处是青青的庄稼和绿色的树林。
妞儿弱智,但不弱体,她在家什么都干。因此当强子*眼看到她时,这个身材娇小,但脸颊红润的小姑娘,还是让他轻轻一笑。
妞儿的脸红了,这个男人,他冲自己笑呢,原来村里的男人都冷眼看她,有两个也冲她笑过,可让她心底怕。这个男人的笑,让她感觉像夏天的风一样。所以,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也冲他笑着。
强子呆了,回头打断自顾说个不停的姐姐,她脑子有毛病?
强子,这模样身板都不错,年龄也好,就是心眼笨点儿,可咱们家……
姐,送回去。强子转身回了屋。
妞儿傻傻地站着,这个男人突然就不高兴了,让她心神无主,为啥,他为啥笑时那么好看,不笑时又这么可怕。她看着这房子,好大呀,比她家的大一倍。这院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她家,四处破破烂烂,满院子的狗屎鸡毛。
想到她家,她想娘了,于是走到姐姐面前,姐姐却突然起身风风火火跑进屋,吼着,强子,你有良心没有啊你!我出去三天,给你领个媳妇,回家我水米没沾牙呢,你让我送回去?你以为咱们家娶个媳妇那么容易?啊,要能娶,还能等到你都快三十了还光棍着?那个小妖精倒是天天往你跟前儿蹭,你能啊,你能把她娶进来!尖利的声音过后,转为低泣,为了你,为了爸,为了保住咱这个院子这个家,我……我……
接下来是呜呜的哭声。
这时候妞儿走进来,嗫嚅着问,我娘,咋不来?
强子看她一眼,人不丑,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很像清澈的小溪,脸色也好。
你嫁又不是她嫁,她来个屁!
妞儿又傻了,怎么姐姐也不高兴了,她把眼神望向姐姐怀里,就昨天啊,那怀里很暖和,姐姐笑得多好看啊。
强子不作声,姐还在唠叨,对门屋里,传来爹急促的咳嗽声,姐忙停了哭,跑过去。
强子抬头看了妞儿一眼问,你多大了?
娘说我,十八。
强子上下打量她,扫过胸前,隐隐若现两个小小的圆包,不知道是她本来就小,还是衣服宽大显得小,不过肯定没有英英那儿坚挺结实。头发黑黑的扎两条辫子挂在两肩,有些乱,脸出奇的白嫩,脖子比脸黑了许多,一双手不安地搓着前衣襟,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伤口。
强子恼怒地扯过毛巾擦下脸。
姐走进来,低头坐在炕的另一边,长呼口气道,强子,王力家都娶不上媳妇,别说咱家了。听姐的话,啊,姐有啥办法?
说罢,眼泪又河一样流开了。
强子眼红,为什么?他不懂,小时候爸是这公社里*伟大的人,是扛过枪、过过江、中过弹、受过伤的人。一转眼,老爷子有了说不清的历史问题,问题交代了几年也没交代清,终于躺在了炕上。从小就要好的英英也只能和自己偷偷来往,再不敢谈婚论嫁,要不是自己识字会木匠活儿,交几个小哥们儿,他们家真是成没人敢来的坟墓了。
姐姐还在说着啥,后天又开批斗大会,有干部来家里还问老爷子的问题。他真想一刨子把那个村革委会的石主任给刨了!
妞儿站着不敢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很陌生,眼睛从姐姐身上转到这个男人身上。强子问,她有十八?
爱多大多大呗,端得动盆就嫁得了人,能给你暖暖被窝,给你们爷儿俩做口饭吃啊。
我不用谁暖被窝做饭!
强子!姐哭得断了气儿,我有啥办法,咱娘死得早,爹又这样儿,我,不都是为了你和爹嘛。要没你们,我,我……我早死了干净了。
强子浓黑的眉竖着,脸色铁青。姐压着自己的哭声接着说,把你的事儿办了,我死了没牵挂。
强子突然大叫,死,死,死……你别说这个!
姐也尖声叫起来,我就说,你娶不娶,不娶我就死给你看。
妞儿吓得缩在门旮旯里,她看不出强子为啥生气,可她懂了,这个男人不喜欢她,不要她。她怕,惊恐地看着姐姐,又呆呆地看着强子。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呼呼喘气,看着姐姐一串串流下泪,抽动肩膀。对门屋里又传来一阵更急的咳嗽声。两人都努力平静下来。
强子深吸几口气,墨一样的眼神看着窗外,听着北风挤进房门的飕飕声,这个秋天竟然来得这么寒冷。姐无声地流泪,那泪无尽无休地流。爸那虚弱的身子,这个家……强子又看了妞儿两眼,叹着气点了头。
姐姐擦擦眼睛冲妞儿笑了,起身再搂了搂她,好了,就这么定了,后天吧,咋说也得办两桌。说着又给她整整衣服,你早起做饭,过来。姐姐拉着妞儿走到灶房,一一指给她柴米油盐,做好饭,先给爹这屋,你进来。
屋里炕上躺着一个瘦骨伶仃的老人,房子里没味儿,不像她奶奶躺炕上时,屋里和夏天的猪圈一个味儿。
老人缓缓转过头。姐说,爸,这是强子媳妇,模样好,身板儿也好。说着让她叫爸。
老人看着她,低弱的声音,微点头,难为孩子了。
爸?妞儿家里有爹,怎么突然就多出一个爸。
叫啊!姐姐催道。
老人摆摆手,能过好日子就中。
姐姐没吭声,过好日子?傻媳妇还能把日子过多好,她只希望有个人能给爷儿俩做个饭吃,看个家望个门儿,弟弟好歹也算有个女人了,再生个孩子传个后,唉。
姐姐拉妞儿出来,不住口地交代着。你先把后院的柴草收拾收拾,然后帮强子干活。要听强子的话,吃饭让他先吃,好吃的给他留着,睡觉你先睡,把他的被窝暖和了,再到你的被窝睡。
强子闷闷道,姐,先把她领你家去。
不用,我把我那床新被给你搬来。
先在你家住这两天,让她洗个澡。
结婚
出了院子,姐拉着她走,遇到人,她总是冲人家笑笑,但人家都没跟她笑,而且快步和她们拉开距离。直到走进一个窄窄的偏僻的小路上,遇到了一个人,姐把她推在自己身后,老实得像公鸡踩下的母鸡,石主任。
桂花,这就是你们家买的媳妇?花了多少钱?这人围着姐转,姐挡在她前面,声音软软的,是是,是啊,花了二百。
二百啊,不贵不贵,长得多水灵。
石主任,她,是个不懂事的,后天就和强子结婚了。
姐的声音像哭,妞儿却听到了让她心底冷冷的男人的笑,妞儿吓得闭了眼。
后天?不是有干部去你们家问老爷子问题吗?他还不交代,你们家还敢娶媳妇办喜事儿?
妞儿贴着姐的身体,姐的身子筛糠一样抖起来。石主任,我,我这几年做得还不够吗?我就求求你了。
好了,你让开,我瞧瞧这丫头长得咋样。男人的声音很蛮横。
姐反过双手,抱住了妞儿,求求你了,石主任,我爸他活不了几天了,我给他爷儿俩买个洗衣做饭的,她是个傻丫头,她傻。
你让开!
妞儿突然听到姐惊叫一声,求你了,石主任,我,我,我今晚……
姐的声音低下去。妞儿紧紧贴着姐,姐也紧紧反臂抱着妞儿。那男人的手在桂花身上猥亵地又捏又掐,她在一声声呻吟喘息中哀求,求你了,求你了,放手,疼,好疼。晚上,晚上还不行吗。
苞米场边儿的小屋里,响起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妞儿也不知等了多久,姐痛苦地挪着脚步走来,那男人擦身而过,一双眼睛邪邪的亮亮的,吓得妞儿的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妞儿*鲜活的记忆就是结婚那天。那天,姐说,你结婚了。她不知道什么是结婚。
早起,姐给她穿上很漂亮的衣服,给她梳了头洗了澡,还摸着她的奶子和肚子说,长得还挺有板有眼的,比我想得好多了,肯定能养个结实孩子。
姐给妞儿吃两个鸡蛋,还催着她快吃。鸡蛋啊,她只记得在娘吊在房梁上的篮子里看过。娘说,这是鸡蛋,交给社里可以换面。
鸡蛋真的很好吃,结婚真的很好。姐告诉她,今天只上桌不能吃饭,她直勾勾地看着满桌子叫不出名的菜,馋得偷偷咽口水,饭桌上你二婶他三姨吃得满嘴流油。有两个鸡蛋垫底,她的肚子不觉得饿,就是饿也不能吃啊,姐的话她必须听。
大家都夸妞儿长得好看,从来没这么多人夸她,这么多人向她笑。还有几个年轻人在跟她开玩笑,把她往强子身上推。强子是她男人,挨近他时,她一点儿也不怕,心里还挺舒服的,可是强子好像不高兴,他那天喝了好多酒。
妞儿不明白,结婚到底是几个人的事儿。强子喝多酒,没进屋,进屋的是几个年轻小伙子。他们争着抢着抱她,哈哈笑着亲她的脸蛋,摸她的奶子,妞儿使劲躲,可是躲不过他们的手,有一个人还把手伸进她的裤子。
强子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妞儿在几个哥们儿的调笑中,一边躲着,一边笑着。伸进妞儿裤子里的手还没抽出来,妞儿拉着那只手,在强子看来,不知道是往里塞还是往外拽。妞儿看到强子进来,愣了,挣脱着向强子扑去,她想离开这帮人,强子让她感觉安全。
强子接住妞儿,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也打跑了所有人。
妞儿捂着脸,不敢哭,眼神一点点追着强子坐到桌子边,他倒水喝,阴沉的脸色好可怕。
妞儿好想尿尿,可她不敢说,也不敢动,身子一阵痉挛,一股热热的尿流下来,尿水湿了袜子鞋子,流在地上。
夜深了,深秋风凉,强子猛地推开窗户,良久无语。
妞儿很累,想睡觉,可她依然静静地站在地上,油灯的火苗忽忽闪闪,映得屋里忽明忽暗,*后一丝暖气都被夜风抽走。妞儿的双腿早已站得麻木了。强子终于说,睡吧。
妞儿挪动双腿,酸软着扶着炕边坐下。她想起姐的话,脱衣服,用裤子干的地方,擦了擦两腿和大腿间,然后脱光了上衣,上炕。
炕上只有一床新被子,妞儿打开想钻进去。姐说过,先给强子热暖和了,再回自己的被窝睡。强子转过头看看她,看看地上潮湿的一片,冷冷地说,去洗干净再上炕。
夜风吹进屋里,吹进心里,妞儿身上凉凉的,她不眨眼地看着强子,捂着被强子打痛的脸,下炕去找盆。强子关了窗户,油灯轻轻爆响,小时候娘说,油灯爆花,是有喜事的,难道他今天娶媳妇,也算喜事?这个尿裤子的傻丫头会是他的喜?外面传来摸索着磕磕绊绊的声音,强子把门帘掀起来,灶堂里才有点亮光,妞儿光着身子拿了盆,去缸里舀水,然后撩水洗自己被尿浸染过的地方。
强子过来把她拽进屋里,然后把盆端进来,放下门帘,低吼,你傻呀,那是凉水。
妞儿呆呆地看着强子,身子缩成一团,强子把桌上的暖壶拿起来,往盆里倒上热水,狠狠地说,洗!
强子心底长长叹气,这个女人,木头一样的女人,这一辈子,他的炕上也就是这个女人了。
她不是英英,英英昨天搂着他的脖子哭了半夜,她不能嫁给他,不能连累全家,可她说了,她是他的人,她拉着他的手摸遍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地方,但她还没真的变成他的女人,不是她不给,是他不要,不是他不想要,是他不能要。
妞儿洗完擦干,钻进新被窝,被窝里冰凉,可她努力把身子展开,脚下也要热乎,姐说的。
油灯的火苗渐渐变小,黄豆一样大,强子脱掉外衣,上炕。妞儿光着身子起来,把被窝捂严,钻到旁边旧被窝里,冲着强子颤颤地说,热乎了。
强子还在想英英温热的嘴和身子,他不能害了她,她既不能嫁给自己,就不能占了她的身子,不然她找哪个男人能饶她?这几天他翻来覆去想这样做对不对,可因为今天晚上他*次打了这个傻丫头,现在他越来越坚定自己做对了。
灯油耗尽,屋里*后一丝亮光没了。强子进被窝,旁边已传来傻媳妇轻稳的呼吸,他,高强,今天结婚了。
妞儿醒得很早,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太累,她能起得更早。她起来时,强子就不在屋里。炕上一条旧棉裤,肥大的,自己尿过的不见了,妞儿穿上,提着裤子跑出来,她想看到强子,就算强子打她,她也想看到他。强子在院里做木匠活儿,妞儿悄悄笑了。强子听到动静,抬眼看看她,面无表情地说,去把你的裤子洗了。妞儿点点头,回来叠被子,洗裤子,生火做饭。
强子进来,看她在锅里添了水,拿出盆来淘米,虽然是苞米和一些干菜叶,但妞儿可高兴了,她一年只有几天能吃上苞米,于是把风箱拉得呼啦啦响。
*碗饭,是给老爷子的,姐说过。
揭开锅时,妞儿惊喜地笑,锅里的米汤里显着米粒呢,在她家的饭,如果做米粥,是要用勺子搅了再搅,才能搅出来米粒啊。
先拿碗从锅里米粒*多的地方舀了满满一碗,然后端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对面屋,撩开门帘,站在门边,老爷子转过头来见到她,愣了,妞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爸,吃饭。
强子看着听着,摆上桌子,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这是半年多来,*次桌子上摆两副碗筷。
妞儿只吃一碗,虽然没饱,可她又笑了,这是她过年时才吃得到的东西,而且没人跟她抢。强子放下筷子的时候,锅里还有她掌心大一些的米汤,这可是她记事以来*次看到锅里有剩下的饭。
姐来了,妞儿说,姐吃饭。
我吃了。说完没理她,进屋和老爷子说了几句,出来拉强子到院里,妞儿的眼神追着强子。姐问强子啥了,强子阴了脸,没理姐,姐急了,又说,强子却快步走开,姐才叫得妞儿都听见了,你娶个媳妇当摆设啊?
强子装好工具,提包走了,姐回来看看呆呆的妞儿,把她拉到炕上坐下。
强子和你睡觉了没有?
我睡,不晓得他。
姐狠狠用手指戳下她的脑门,摸了下她红肿的左脸,他打你了?
嗯。
为啥打你?
不晓得。
你呀,姐拉拉她的手,他要你就给,听他话,别和他闹别扭,强子从小就不会欺负人。
这傻丫头,不明白和男人睡觉是咋回事,强子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急才怪,想想又给妞儿交代。
晚上他要你做啥你就做啥,别哭别闹,他就不打你了,明白了?
妞儿想想,使劲点头。
强子很晚才回来,妞儿在门口站得腿酸,伸手去接强子的包,强子不理,妞儿跟在他后面进屋。
强子洗完脸去对屋和老爷子说话,妞儿跟进来,强子说,你别老跟着我。妞儿就到灶堂里掀开锅盖,往桌子上端饭。
老爷子说,别难为这孩子,心眼儿实。
强子说,爸,明天说来的干部,不来了,你放心吧。老周家盖房要我打木架,我得忙几天,让姐多跑几次。
不用了,有这孩子就行了,她叫啥名儿?
回头问问我姐。
强子吃完饭出去,妞儿又跟了几步,想想回来,脱衣服上炕,依然钻进新被窝。
强子回来后,看到妞儿在被窝里只露出脑袋,脸色很红润,只是愣愣地盯着房门,见他进来,爬起钻回自己的被窝,说,热乎了。
强子这才看了妞儿的身子,皮肤居然很细,身上白白的,一对白白的奶子,也不像穿上衣服时显出来的那么小。
强子关上房门,吹灯,脱掉外衣和鞋袜,趁着月光钻进新被窝。
被窝很热乎。
飘雪
强子的活儿很多,因为强子不仅活儿好不计工钱,而且让他做活儿不用客气,他也从不说不给做,忙不开了宁肯起早贪黑。但这段时间强子却没感觉累,不用他做饭伺候爹了,爸的屎盆尿盆都不用他管,更重要的是他在外做活儿,知道家里有个人照应,从心里感觉松快,*舒服的是每天热热的被窝,能解一天的乏。
姐说傻媳妇叫秀丽,名字很好听,强子眯着眼睛吊线,用牛角墨斗打线。做完活儿把人家的院子收拾干净,破碎的木片用袋子装回家,天冷,强子嘱咐妞儿多添些木屑烧炕。
转眼,寒风就吹进了院里,冬天不能盖房子,活计却不少,*的语录和文选家家有,每家都要做个书架,把*像和语录文选什么的放好,是石主任交代的。
妞儿就从高粱花子开到高粱米进锅,来一个半月了,这是她这辈子*快乐的时候,天天笑着,家里那些做饭洗衣的活儿累不着。她的脸色更加红润,手上皮肤也细白了好多,几件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姐还给拿来了一身棉衣,虽是旧的,却是妞儿*漂亮*暖和的棉衣了。只是姐时不时问她,怀上了没,妞儿摇头,妞儿知道娘怀小六子时天天吐,爹说又怀了,她没吐,所以没怀上。姐后来问着问着就烦了,说到底能不能怀上?别买个不下蛋的鸡。
*场雪下来时,妞儿正在屋子里给强子缝袜子,她看过强子用针线,记着针线放哪儿了,可她不会用,扎了几次手,冒着细细的血点,妞儿放嘴里吮,抬头看时,外面天地昏暗,满天飞舞着细鸡毛一样的东西,不,是白色的,像鹅毛一样白。
妞儿呵呵乐,放下袜子,急急披了件衣服跑出门外,仰起头,双手接着不断落下的晶莹的凉丝丝的东西,却接在手里就没了,这是啥东西?这么好看?妞儿在院里站着,站了多久她不知道,她一点点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染白了,好看的,干净的,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样儿了。妞儿觉得这里真好,什么都好,吃得好,住得好,强子好,姐好,爹好,这天地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强子一路不知道寒冷,他是听打书架的人家说的英英的事,英英是这石门村里*俊的姑娘,自然有很多提亲的人,也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自从他家成了群众仇视的目标,英英和强子的事没人关心了,大家只关心根红苗正的英英花落谁家。
今天听人说英英许给了公社副书记的儿子,阳历年那天结婚,婆家光彩礼钱就给了五百块,还不算衣服鞋子,还给了个家传的金戒指。说话的人们满口羡慕,背着强子说,可强子听到了。
还有十九天,英英就嫁给公社副书记的儿子了,他默默地做活计,狠狠地推刨子。英英,她真的嫁?直到天黑,人家催着说别干了,在这儿吃吧,强子说不,回家吃。
英英本该是他的女人。
披着一身雪,强子忘了天黑天冷,推开栅栏,直直往屋里走,险些撞上一个雪雕人。是妞儿,伸着双手,仰望着天,和天地浑然一体。
强子站住,以为妞儿冻死了,细细看才发现她被雪花打得眨眨的忽明忽暗的眼睛。
想冻死啊,回屋去。强子扒拉一下她,径自走回屋里。
妞儿才看到强子,这是到这里的*次,强子回家她没接。
跟着强子蹒跚地回到屋里,妞儿没打扫身上的雪花,忙给强子倒水,不小心碰倒了暖壶,一壶热水全洒在身上。
强子赶紧走过来,妞儿结巴着,我,我,我,倒了。忙着用胳膊去擦桌子。
你干啥呀!强子大吼,拉过妞儿,用力扯妞儿的上衣,看看下面裤子也湿了,又去给她脱裤子。
不要脱,不要脱。妞儿急得叫四处躲,这可是姐给的*好的衣服,强子却给撕扯着。
强子着急,她怎么不知道烫着疼啊,想想又明白,在外冻太久了,还有手,肯定是没知觉了才碰倒了暖壶。
快脱。强子边说边急急扒下妞儿的衣服,热水透过衣服粘在肉上再脱,会把肉皮都带下来的。
妞儿也感觉到疼了,嘶声叫。
老爷子那边着急的声音,咋了?
没事爸,她把暖壶碰倒了。
快抹酱油,抹酱油,咳咳咳。
把妞儿扒个精光时,强子仔细看她的前身,还好,只有左胸上掉了块皮,小腿上有一片红肿。
妞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强子上炕扯开被窝叫她,上来。然后出去倒酱油。
妞儿的手冻僵,想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动作更加笨拙。强子放下碗,给她盖好,只留下左前胸裸在外,把灯芯挑亮,怒着,外面冷不知道?
妞儿感觉皮肤上火辣辣的疼,可她不敢说疼,她把热水全洒了,强子还没洗脸洗脚呢,他天天晚上得喝水洗脸洗脚,还有,暖壶碎了。小时候她打碎只碗,娘三天也没给她饭吃。
妞儿左乳上铜钱大一块没了肉皮,冒着淡黄色的体液,周围几个黄豆大小的水疱。
强子拿毛巾蘸上酱油给她抹,妞儿大叫,强子皱着眉住手,忍忍。
妞儿就咬着牙不作声了。强子的眉和眼睛*好看,里面黑黑的像夜,却有点点闪亮的小星星,眉浓浓的,皱起来就仿佛聚了许多愁,妞儿不喜欢看他皱眉,于是伸出手,想把那眉抹平。
你别乱动。强子躲开她的手,继续给她抹酱油。跑外面冻着干啥?啊?
外面,白白的,好看。强子把酱油瓶放桌上,冲她吼,下雪有啥好看的?在屋里不能看?
下雪?雪?
强子压着怒气,你们那儿没下过雪?妞儿不敢说话,咬着下唇看强子,摇头,不时蹙蹙两条弯弯的细眉。
她不丑,这眉和英英的粗浓的眉毛一样耐看。强子从伤处看到了她整个胸部,很好看的皮肤和体形,强子下炕端着碗拿毛巾出去,有点恼自己想掀开被窝看她身子的冲动。
得给她找个医生,吃药或打针,不然她肯定感冒。村里的医生叫赤脚医生,做农活儿和医生兼职,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用去医院治。
自从爸受批判,全村里就医生两口子待强子客气了,他家也要强子给做书架,所以来得倒快,看到妞儿说,你媳妇还挺俊。
强子扯扯嘴角,跑外面傻站着去了,冻的。
药怕是来得慢,打针吧。
强子说,行。
医生在支架上支一个小铁盒子,妞儿很奇怪,不用柴,居然有小火苗,在用水煮什么东西,却不是做饭。
当医生拿出煮过的针筒,用镊子装好针时,妞儿突然怕了,她想那针不可能是扎强子的,一定是扎自己。
妞儿生过病,却是*次打针,一切在她看来都很好奇,直到医生走近她说,趴下。
妞儿死死地盯着医生手里的针管,一点点在被窝里蠕动。
强子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还是冰冷的,抱着她的身子帮她翻过身,妞儿形体从背后看,更妖娆,左右腰眼里各有一颗褐色的痣。
妞儿怕死了针和医生,可她只流泪没出声。医生是强子尊敬的人,他曾经救过他娘的命,可是后来他娘还是死了,后来又给爸看病。
强子说,大哥,我明天就给你打书架去。
医生说,急啥,先忙别人的。
送医生回来后,强子看她掉泪,说打针治病,小孩子都不哭。
妞儿忍着不掉泪,好半天才怯怯地说,热乎了。
强子叹口气,你在那被窝睡吧。吹了灯。
夜里,强子听到妞儿在翻身、惊叫,点灯看时,妞儿满身大汗,紧紧闭着眼睛。没了呆呆的眼神,妞儿的神态很像睡着的婴儿,脸色潮红,几缕乱发贴额上,很纯净,让强子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在苏醒。等发觉自己冷时,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妞儿的被子移到了肩膀,露出她若隐的胸部,在灯光下闪着温柔的光,包扎好的布有些散,强子动手给她重新绑了,居然,有想摸她抱她的冲动。
妞儿三五天就没事了,烫伤不容易愈合,难得她皮肤这么好。
妞儿很高兴强子给她盖被子,虽然她身子烧得难受,可是她知道强子半夜给她盖了被子。特别小的时候,娘给她盖过被子,十几年她就有这么一个美好的记忆,而且为了再等到娘给自己盖一次被子,她有几年天天夜里睁着眼睛等到迷迷糊糊,掐自己的腿不让自己睡着。直到后来娘看到了,吼她,还不闭眼睡觉。
后天就是阳历年了,强子赶集买了肉和鱼,都冻在窗户外的大缸里,说过年那天吃。妞儿没事儿围着缸转,她很想打开扣在缸上的破锅,再看看一尺多长的鱼。在山里小溪边砍柴时,她看过鱼,可那鱼好小,强子能带回家这么大的鱼,还是两条呢。阳历年啊,为啥叫阳历年呢,点火的叫洋火柴,点灯的叫洋油,妞儿不知道为啥这么叫。她只知道在这里,点火多用几根火柴,多加些洋油,强子不怪她。妞儿常常乐得心里像飞,真的,那天她擦大柜时把镜子打碎了,她一天不敢吃饭。晚上强子回来,她吓得站在碎镜子前看着强子,强子什么都没说,只让她扫干净了。第二天强子买来了一面新的镜子,上面还有*像,还有字,还有花,真漂亮。
妞儿等强子走了,偷偷去照镜子,呀,镜子里的人,真的,真的长得很俊,妞儿摸着自己的脸,乐乐,镜子里的人像花一样。
英英在路上截住了强子,给他一个纸条:中午,村后树林。树林是强子和英英几年前常去的地方,树林里有几只鸟,哪只鸟在哪儿搭了窝,强子都非常熟悉。
强子一上午都在琢磨去不去,看看日已在头顶,他还是收拾了工具走向村后的小树林。中午的林子,北风被树木撕过,传来枯木的呜呜声,阳光并不耀眼,但照在人身上,还是让人感觉温暖。
强子四周看看,在几棵大树中间,有一堆被人打下的树枝,显然没来得及搬走。他在靠南向阳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远处传来稀疏的狗叫声,一道红影奔跑过来。
强子放下工具包站起身,是英英,迎风飘起的乱发和红围巾,在灰秃一片的树林里穿行飞舞,格外动人。
英英远远奔过来,张开双臂,强子迎过去,那身体重重地砸进强子怀里。怀里的人颤抖着紧紧抱着强子大口喘着气,强哥,带我走,走,哪儿都行。
强子的脸贴着英英冰凉的脸,你咋跑出来了。
我,装病,只有这空儿,你带我走,走,永远别回来。强子的心被风吹透,沉默着,更紧地抱着英英。
强哥,快,带我走,现在就走,走!英英从强子怀里挣出来,拉着强子走。
强子把英英重搂进自己怀里,走?走哪儿去?
哪都行,上不了天堂,咱入地狱,吃不上稠的,咱喝稀的,只要,和你在一起。英英还在喘。
强子的脸在英英脸上磨蹭,不要家了?不要你爸妈了?
英英哭出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们谁替我想了,我不要!
英英疯一样拉着强子走,大叫,走,快走啊!
强子不动,闷闷的声音,不,我瘫炕上的爸,咋办?
英英拉不动强子,急得跺脚,是,你还有瘫爸,你还娶了傻媳妇,你都舍不下,可是我呢,啊?我怎么办?
你不是要嫁人了吗?
你,你,你个没良心的,如果你不娶傻媳妇,我会答应吗?啊?我不是被你气的?
我不娶媳妇你能嫁我?强子沉声问,深深地看着英英,英英被这眼神震住,那里面的悲痛和无奈让她心如刀割。
强哥!英英再次扑进强子怀里,哭得惊天动地,我们这是啥命啊!
强子被风刺中了眼,仰头看看天,是啊,老天,这是啥世道?
英英哭着抽泣,走不得,躲不掉,强哥我们就认命吗?
强子沉默着。
很久,英英忍住哭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透,紧紧抱着强子的腰,脸贴在强子胸上,听着他咚咚的心跳,隐忍着哭声,我得回去了,找不着我,他们指不定又生啥事儿。
无所谓,我不怕。
我怕,别给你们找事儿了。
强子咬咬牙,以后你别找我了,我有媳妇你也成人家媳妇了,好好过日子。
英英突然从强子怀里挣开,眼睛睁得滚圆,盯着强子眨也不眨道,强哥,你记着,我是你的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强子捂英英的嘴,瞎说,好好活着,照顾好自个儿,日子还长着呢。
没你我死活一样。
你记着英英,这天儿早晚得变,信我的,也为了我,你得好好活着,让我知道你过得好,这样我活着也有劲儿,知道不?
英英猛地紧紧搂住强子的脖子,哭,再哭,还哭,哭得风也跟着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