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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丹,著名文化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者和传播者。多次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文明之旅》等栏目进行系列讲座,掀起全社会亲近国学、学习经典的热潮,成为全球华人文化、教育界的风云人物。同时,为推动中西文化交流,让世界了解中国,近年来,于丹在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韩国、巴西等国,举行了多场大型文化讲座和学术交流,引起了海外观众的强烈反响和各国媒体的广泛关注。著有《于丹〈论语〉心得》、《于丹〈庄子〉心得》、《于丹〈论语〉感悟》、《于丹趣品人生》、《于丹重温最美古诗词》、《人间有味是清欢》、《于丹字解人生》等,累计销量千万册,成为书业神话。
丹“国学美文‘真善美’系列”之一。《有梦不觉人生寒》从自我修炼的角度,将于丹私家美文结集成书;不断反思共勉:人在世上磨,不是要圆滑到伪善,而是在秉持一团真气里,学会随缘。全书分为“真命气象”、“真回山水”、“真如本性”、“真心欢喜”等八个侧面,求真问道;并配以“国学小站”和经典美图,让读者在一次次丰美的国学滋养中,邂逅自我,重建生命,得一己清欢。
《有梦不觉人生寒》热销二十万册精装纪念版浓情上市!随书附赠:于丹珍贵听书,陈少梅精美国画新年读好书珍重待春风国学养心美文怡情历久弥真不负今生今生遇见真自我,这是一个奢侈的梦想。
多少人都错过了,多少人还在追寻……
活出一团真气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真、善、美”这个说法,那时想来,“真”是最容易的,每天醒来就活在真实里,而“善”与“美”的境界,是需要修行的。长大以后才渐渐明白:“真”比“善”比“美”都更难,因为敢于接受大真实,有时必须要直面其中的恶与丑,并且不被击垮,让做个真人的信念历久弥真。“谁知道生命的真相?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弥留之际的玛格丽特?杜拉斯,目光炯炯地追问年轻的追慕者安德烈亚?杨,这个追问成为杜拉斯留在人世间最后的金句,她的法文传记名字就叫做《真相与传奇》。今生遇见真自我。这是一个很奢侈的梦想,许多人都错过了。中国的禅宗讲真如本性,要看得懂“不变真如”与“随缘真如”两种:“不变真如”为体,它持之以恒,毕竟平等,无有变易,静穆得不可破坏。但“随缘真如”为性,它可以起一切相,如水因风,小到榖皱波纹,大到拍岸惊涛,处处变化,也是一份真如。人到中年,收敛起许多任性,才渐渐悟得,所谓成长,不是要圆滑到伪善,而是在秉持一团真气里学会随缘。以真心过日子,才会发现,真气可爱,生机勃勃洋溢在所有不做假的细节里。住在同一个屋顶下的想念从没有孩子时候开始,我就和妈妈住在一起,女儿出生以后,一家人每天都有些琐琐细细却又新鲜活泼的故事。女儿上学走得早,不到七点就和爸爸去学校。每天她一起床,家里就开始热闹,姥姥总是衣衫不整急匆匆从自己房间跑出来,一直把小家伙送上电梯,听她说“姥姥再见”,才恋恋不舍地回来。我心疼老太太早上起得太早太猛,有时就说她:“妈,下午放学不就回来了,您不用天天上闹钟起来送她。”我妈回答得简洁:“我想她啊。”“天天睡在一个房顶底下还想?”“是啊,想呀!”老太太顿一顿,幽幽地说:“要是早上没听小东西叫声儿姥姥,没赶上送小东西进电梯,我这一天心里都空落落的……”天天住在不同一个屋顶下的想念,是真想念,天天回到一个家里的人还总是牵挂,那也是真牵挂。女儿上一年级的时候,每顿午餐后都能领到一个水果,苹果或梨居多,正赶上孩子换门牙,一咧嘴一个小缺口,两侧松动的牙忽搭的,顶多使劲儿闻闻清香的水果,然后带在书包里,回家削了切片再吃。有一天,餐后水果居然发了橘子,小姑娘高兴坏了,剥开橘子皮,水润润鲜灵灵的小橘子瓣放进嘴里,自己念叨着“今年我们家还没买过橘子呢,”说着自己怔一怔:“我妈妈还没吃着橘子呢……”大半个橘子就被她重新用皮裹好,放进了小书包。回到家里,揣着大礼的孩子眼巴巴地盼着正往回飞的妈妈赶紧落地,姥姥劝她:“你赶紧睡觉,姥姥给你妈妈等门,一定让她吃上橘子!”小家伙把那大半个红艳艳的小橘子放在妈妈卧室的床头柜上,一步三回头地回自己房间睡觉了。深深夜半,晚点的飞机终于带我回家,一开大门,还没换鞋,老妈就急扑扑迎上来:“赶紧去吃你那半个橘子,你小闺女千叮咛万嘱咐的……”很多人不理解,我出差讲座,好多时候是起大早赶飞机、高铁,下午讲完,当晚一定赶回北京。因为,我知道那个屋顶下有个叫我妈的孩子,有个我叫妈的老人,她们每天都在想我,尽管我不知道,归来寂寂夜半,餐桌或者床头柜上,今天是女儿留了一幅小画还是妈妈留了一把果仁……小时候背熟的《归去来兮辞》,长大后才慢慢悟得,最亲切的句子莫过于“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八个字,不必美味珍馐,不必觥筹交错,只把孩子的小手绵绵暖暖地握在手心,穿堂入室,家里人烫的那壶酒,就可以抵御整个世道的寒风。真,是一种加持。家,是一团真气。修一世亲人的情缘,是为了走出家门面对世相的时候,还能不负一份勇敢坦荡的真心。素面素心有一对朋友夫妇,在世人眼中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属,郎有才,但也有貌;女有貌,但也有才。先生比他新娘年长不少,在他的城市里名气很大。新娘子是电视台女一号,两人完美得宛如童话。有一次先生悄悄告诉我:他美丽的新娘连睡觉时都化着精雅的淡妆,当时,我心里小小地咯噔了一下。这一对神仙眷属心气都高,交游都广,事业都有成就,免不了磕磕绊绊的,谁也做不了谁的和弦。生了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儿之后,怎么教育孩子又成了两个人矛盾的新焦点。年轻的妻子仰望着她神一样的丈夫,总觉得他还没撑住整个天空;成熟的丈夫以强大的气场笼罩着娇妻爱女,总觉得她们俩还不够听话。忽然有一天,丈夫病了,要到北京做一个不小的手术,这个童话宫殿的顶梁柱突然倾斜下去。我去医院探视,几年来第一次看见卸了妆的女主播,两颊清减了婴儿肥,素颜里透着些许憔悴,孩子在他们工作的城市上学,她一个人在医院和家之间飞来飞去,告别时,女主播拉着我的手,柔柔地说:“小丹姐,你放心吧,我撑得住。”那一瞬间,我看见她头上的发箍下隐隐的白发,也看见她眼睛含着的光,那是寒冬季节很晚才亮起来的朝霞,不像夏季那样急慌慌的灿烂热烈,但是安详温暖,柔和得可以融化坚冰。我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一张素面之下,养得起一颗素心,这个跌进现实的童话终于真实了,而真实,让我们终于相信地久天长。历久弥真我在北京四中读书的时候,赶上高中二年级学制的最后一届,比我们低一年级的学弟学妹就拥有了高三的回忆录,而我们这一届文科班同学高考前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高二(六)班。时至今日,我们还有个热热闹闹的微信群“高二(六)班”。群里的昵称不外乎两类:一类是“班长”之类当时的职务,另一类是“小花”“大虫”之类当时的外号。每个月中旬前后,我们班都有一次雷打不动的聚会。不少人对我们这种稳定持久的聚会表示了惊讶:“中学同学到现在还能每个月聚?!你们怎么那么多闲功夫?”——其实,我们同学都很忙,有些是自立门户的企业家,有些是业绩卓越的大律师,不少人每个月要在不同国家之间飞来飞去——但是,聚会的时候,大家尽可能都在。人到中年,才能感觉生命深处,有一些历久弥真的东西,缓缓甦醒。中学刚毕业的时候,我们热衷于聚会,一帮精力永远发泄不完的小兄弟小姐妹,穷乐穷疯滚在一起。二十多岁以后,各自有了恋爱,有了初入职场的烦恼,我们聚得越来越少。三十多岁,接近一半的同学海外创业,一心养育正在长大的孩子和正在做大的事业,大家几乎没了见面的机会。四十五岁以后,高二(六)班,又回来了。中年,是我们离自己最远、离角色最近的年龄。我们没了孩子一样任性的资格,我们也还没熬出老人可以放松的资本。总要有些理由辨认出中年的自我吧?所以我们选择回到高二(六)班。我们给了自己足够的任性和放松:从不选择高大上的餐馆,更不选择礼仪讲究的西餐,甚至基本上与中年人应该注意的养生保健背道而驰:我们最多的选择不是烤羊蝎子就是麻小,不是鱼头泡饼就是乱炖,桌子中间被一抢而空的还往往是一塑料袋刚出锅的猪蹄。“猪蹄太香了!哪儿买的?”“我闺女练琴的学校旁边,她一练琴我就去排队。”“下回给我带两只,我老妈好这一口儿。”“没问题!还谁要?下回我给你们一块儿捎回来。”——这是我们餐桌上最常见的对话。评点时事?显得有点矫情;讨论专业?啃着骨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彼此提醒注意饮食结构保健养生?我们的默契是:离开这个餐桌再注意吧,这些人在一起,姑且任性一回!中年的任性和年轻的任性不一样,因为不敢任性已经太久,所以与可以任性的人在一起,就任性得摧枯拉朽,真气浩荡。2014年过到12月末,聚会到了盆净盘空时,我们班的诗人忽然说:“前两天我收拾屋子,翻出了一捆捆的旧信,上大一时候的最多,一年写好几封的都是你们几个念中文系的女生。我老汉半夜一个人坐在地板上,一封封打开读,读得我泪往上冲啊……”我们读大学的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互联网,一封信,要辗转万水千山,连邮票都是花了心思选的,而今旧墨清晰,少年轻狂的才气却随着光阴谢了顶,好在,我们还在一起。我从小糊涂,三十年间不长进,到现在还是临到眼前才手忙脚乱,想起第二天早上找我们班的大律师帮忙,头天晚上才急慌慌微信人家:“明早9点来找我,行吗?”大律师回信:“你说几点就几点。”我想想不知道人家临时要推掉多少事,心下惭愧,道:“好人呀!”同学回得简练:“不是好人,是亲人。”我顿然理直气壮,觉得随时敲门,了无愧意。岁月如逝水,洗尽铅华,真正能留下的,必定是历久弥真。四中这些同学相对时,彼此客气一句,自己先就不好意思了。人到中年,还有一帮叫你外号的朋友,何尝不是印证自我的一个真理由。每个生命初来世界结缘时,都是一派天真。随着成长,率真的心不断疼得倒吸凉气,丝丝缕缕的血痕磨出老茧,变成坚硬的保护层。那么,人到中年以后,天命渐近,大道至简,还有没有一种减法的可能,让生命重现本真呢?活出一团真气来,不负今生。有梦不觉人生寒“行走到底带给我什么?”流连山水,扪心自问。行走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可能完成三种不同的邂逅。第一重邂逅,是一种经验。完全陌生的山水风情,让我们惊讶,让我们震撼,让我们感慨,这一切开了我们的眼界,给我们崭新的体验。第二重邂逅,是一种生活,一种理念,一种人的态度。同样的日子,为什么那些人跟我们过的不一样呢?第三重邂逅,是我们的梦想,触摸到一个从来不曾相遇的自己。人在旅行中,有时会开怀大笑,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有时候会放声痛哭,我们穿着职业装在写字楼里、甚至在自己家人面前都无法释放出的眼泪,这一刻迸发出来。还有的时候,我们会酩酊大醉,我们会像李太白那样“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无论如何,这些时候我们邂逅到的,是那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我们邂逅风景,邂逅他人的生活坐标,最终我们邂逅了梦想中的自己。因为行走让我们勇敢。当我们触摸他人梦想的时候,这一切也变成自己面对现实的力量。有些人会说:现实压力大,梦想太奢侈。把梦想当作奢侈品,只会觉得梦越来越奢侈。因为关注现实越多,梦想的空间就被挤压得越小。还有另外一些人:梦想是他的粮食,相当于空气。生活中,所有出发的理由和最后的归宿都只是为了这个梦想。当梦想成为我们的生活必需品,它就能引领我们的现实。我钟情于沙画。只是一把手中沙,组成一个非常美妙的图案,转瞬之间就消失了。这些沙粒一幅一幅图案演绎过去,最终归于一片空寂。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就是这么一粒流沙。只要我们曾经演绎过这些画卷,它就实现了我们的梦想,我们的价值。“无迹方知流光逝,有梦不觉人生憾。”人生没有痕迹,就像光阴流水一样都走完了。幸亏还有梦,有梦就不会觉得人生太寒冷。只要有梦,哪怕我们是一粒轻沙,越过千山万水,去演绎这一幅一幅沙画;到最终,梦想会变成我们生命中真正无可剥夺的资源。直到那一天,钱不能带走,房子不能带走,孩子不能带走,我们唯一带走的是这些曾经,这些生命的画卷;而鼓励我们去走过,去作画的,是梦想。国学小站:上李邕唐?李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2、流放磨洗的天真流放,是个不祥的符咒。一旦与之联结,财产、功名、荣誉、乃至整个身家性命,都会瞬间堕入深渊。但是中国文人一世功名中少不得遇着流放,一次次远谪,再一次次归来。比如刘禹锡。公元805年,刘禹锡33岁,成为革新集团的核心人物,参与国家财政管理。然而,“永贞革新”仅维持百余日即告流产,革新派遭受重创,刘禹锡被贬出京城,开始长达23年的“贬官”生涯,创造了有唐一代甚或是中国古代文人贬谪时间之“吉尼斯”记录。贬官生涯第一站,原是广东连州。刘禹锡初贬连州,途中有诗云:“谪在三湘最远州,边鸿不到水南流。如今暂寄樽前笑,明日辞君步步愁。”连州距都城长安3415里,以当时的交通工具,当然要“步步愁”了。人还没到连州,朝廷又以连州刺史“不足偿责”为由,再贬为朗州(今湖南常德市)司马。在朗州的第十年,公元814年,刘禹锡得以回京。次年三月,刘禹锡写了《元和十一年,自朗州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执政者岂容被“戏”,他再贬至播州(今贵州贵阳)。亏他人奔走,改任连州刺史。连州是第二站。在连州近五年后,因母丧才得以离开连州。821年冬,刘禹锡赴第三站,任夔州(今四川奉节县)刺史。后调任第四站和州(今安徽和县)任刺史。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年)奉调回洛阳。一贬二贬,继之三贬四贬,任你钢筋铁骨,难免消磨;而年华老去,理想蒙尘,纵有多少天真激越,也难免心灰意冷。“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只是一叶沉舟,身边千帆竞逐。当我静卧于水中,多少风帆悄无声息,划过了烟云。我就是一棵病树,面前万木峥嵘。相比我的枯朽,到处都是春天。以乐景写哀,倍增哀痛。跨越大半个中国的行走,历时二十三载。这样的行走,该有多少悲凉和无奈,惶惑与恼恨?一个人能有多少个二十三载的“弃置身”?刘禹锡却是个例外。尽管青春不再,年华蹉跎,做真人的气质风骨,却在磨砺中得到了无可企及的成长。二十三载归来,刘禹锡走进人生晚秋,重游京郊,慨慨然又一首《再游玄都观》:“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增广贤文》中说:“未经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可偏偏这位“前度刘郎”,不改“天真”。这种天真,不是未谙世事的单纯、轻快,而是栉风沐雨后的洒脱、超拔。他还可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如果没有阅尽繁华,又遍尝苦难,没有这些倒霉、跌宕,没有重识一个个峥嵘的人生坐标,凄凉地里的无奈行走,一直在王叔文的集团中倜傥春风,刘禹锡,还是我们传颂的那位响当当的诗豪么?天堂何往,地狱何方?天堂地狱,不过一念之间。没有哪个地方必定能成全你,也没有任何地方真正能毁灭你。比如金门大桥,是人类奇观,也是自杀圣地。人生苦短,相逢的狂喜,必经的崩溃,所有的境遇,自在人心。你若匍匐惊惶,即使走到最好的地方,仍是毁灭;不改坚定天真,则任凭何处,都是成全。国学小站:《论语》曰:“学而优则仕。”然而,入世为官也属高风险。许多文人经世济国的宏图尚未展开,就因或贬、或谪、或迁、或黜,而不得不中止。好在文人多雅兴。贬谪途经异乡,寄情山水,往往而有佳作。于是,发于屈原,盛于唐宋,一部贬谪文学史,浩浩荡荡、蔚为壮观。屈原忠君爱国却遭谗被逐,“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离骚》表现的怨愁、忧伤和愤懑,奠定了贬谪文学的主题。初唐名相张九龄被罢为荆州长史后,“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托讽禽鸟,乃拘囚之思;豪情万丈的李白,一朝流放夜郎,“愿结九江流,添成万行泪”,泪雨滂沱,是梦醒之痛;而韩愈遭贬后,嘱咐侄孙“好收吾骨瘴江边”,似已万念俱灰;贬为永州司马的柳宗元更是“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于放浪中现坚守……及至杜甫、刘禹锡、范仲淹、苏轼、欧阳修等,可谓“愤怒出诗人”,不妥协的天真和激情,酿造了一段段不朽的艺术传奇。3、窑变人生在英文里,中国是China,瓷器也是china。不过小写的china是百姓的日用之物,而当这一切汇聚成一个大写的字母,就是我们在世界上的名字。一个民族为何寻找这样一个符号,为自己代言?景德镇的艺术家是勇敢的。釉里红,美人醉……这些美轮美奂的尤物,一开始都是不能掌握的。窑变常常失败,一旦成为珍品,又堪鬼斧天工。看各色釉体在窑火中缤纷,听老艺术家念叨:“入窑一色,出窑万变。”我有种特别的痴情,开始领悟,人生的种种可遇不可求。窑变是人生之一种,妙在可控与不可控之间。完全失控的人生是一种失败,而完全可控的人生则是另一种无聊。行走在可控与不可控之间,才是创造。所以,敢于承受失败的人,才能相逢最大的惊喜;敢于在失败中一次一次摸索的人,才能真正有所得。所以,我怀疑,陶瓷自有一种思维的血液。陶瓷是不怕失败的。祭红的泣血娇艳,霁蓝的澄澈纯净,三阳开泰的吉祥祈愿,还有青花的文士心性,不同的窑变成就多彩的釉色。这不止是一种手艺,更是一种信念。人只有相信,才能安顿。我们今天的惶恐,很多来自于怀疑。陶瓷还能讲故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火、水、风”佛家的四元素都在陶瓷里。陶瓷以高岭土,高温或是低温,经由我们的笔触,最后呈现出来的整体,一定承载着一份秘密的观念故事。静坐在陶瓷大家的身边,我总有种想流泪的情愫。他们的一生伴随中国,饱经风雨,历遍沧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愤怒、焦虑,言语中也听不见只字抱怨、攻击,永远一派磊落祥和,谦逊感恩。那天在御窑厂的发掘现场,我第一次拿着小铲,一点一点拨开土层,看到斑驳的青花,再抹去泥土,终于触摸到温润如玉的白瓷。甜白釉,听着它的温润、甜蜜,人心中那份温暖的滋养,终于安顿于泥土的祥和。不可思议的窑变,始终如一的坚信,便是最朴素的生活禅。国学小站:在中国,制陶技艺的产生可追溯到公元前4500年至前2500年的时代,可以说,一部中国陶瓷史,就是一部形象的中华民族文化史。新石器时期,那些陶塑的猪、牛、狗,模仿着打猎而来或者豢养而食的动物形象,演示着与大自然搏斗的酷烈,记录着先民生存的愿望;秦兵马俑,那张扬着力量和神勇的军阵,展现着秦国军队风卷残云、吞吐日月、横扫大江南北的军威;“唐三彩”的瑰丽多姿、恢宏雄俊的格调,生动再现了唐代国威远播、辉煌壮丽的时代之音;还有宋代陶瓷艺术的俊丽清新,明清陶瓷艺术的斑斓与柔丽……“青白釉传色泽美,方圆形似器容珠。”灿烂的陶瓷艺术品以“泥的精神,玉的品质”承载着中国人强烈的生命热望和对美的追求与塑造,令人叹为观止。4、权将死别做生离姑姑去世那年,实岁七十九。儿女们给她刚过完八十寿诞。十天以后,姑姑走了。周五晚上,姑姑临终。姑父、儿女们都守在她的床前。姑父和姑姑大学相恋,少年结发,恩恩爱爱大半个世纪。姑父悲不自胜,泪流满面。姑姑却淡淡地:“别难过,都知道有这一天。你只管把自己照顾好,别给儿女添麻烦,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然后又对跟儿女们说:“我是搞水利的,一辈子跟水打交道,骨灰就撒在水里吧。你们不用去看我,也不用扫墓。带好各人的孩子,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姑姑始终微笑着,后事一点点交代。周六上午,护士来敲门,姑姑心愿已了,和孙辈们随意聊着,笑着。中午11点多钟,姑姑安静地逝去了。此后,儿女们总有莫名的心结:为什么妈妈说走就走?没有抢救?没有弥留?为什么不多折腾大伙儿几天呢?“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人们都是感恩相遇的,但最了不起的人是能把握告别。每个人每天都在不断地相遇和离别,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也是再一次分手。路到尽头,谁没有遗憾?谁不会迷惘?只是,最后的最后,我们能否做到不仓皇?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如同年轻人的恋爱,遇见是两个人的事,离开却往往是一个人的决定。面对他们的期期艾艾,我只能说:不要让曾经的美好消失殆尽,保留最后一点克制。只为多年后,这段曾经全心投入的感情,可堪回首。我们的生命不过是向岁月借来一段或长或短的光阴,结下几份或深或浅的俗世缘。终其一生所有的告别,我们是否做得到优雅与从容?告别也是应该有仪式的,用心一点,多说一句,多看一眼。,少些遗憾。作为独生女儿,我送走的长辈亲人不少,从我的姥姥、舅舅、爸爸、姨妈,直到叔叔、姑姑……真正镌刻在我心里的,是他们的从容不迫。明明是生死易界,他们温暖的话别,却云淡风轻,宛如生命赴一趟远行而已。国学小站: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李白《临路歌》一生潇洒恣意如李白,尚以孔子泣麟来惋叹自己的大鹏折翅,死亡、告别带给每一个人的都是无尽的思考。然而,死亡并不是终结,告别也不能因悲痛而被简略。诚如老子而言,“所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又何患哉?”人们担心生死,无非因着这肉身罢了,如果连这肉身都没有了,又有何可担心的呢?生死正是生死自身的解药,又何必另求呢?欢喜地生也好,悲痛地死也罢,只要用心,一切便都是值得。5、流光浮沉一曲中当流光涤荡过我们的生命,总有一些或明或暗的片断蹁跹徘徊,成为刻画着年轮的信物。逢着一段心事,一处风景,一个人的名字,一种形式的寄托,都是有缘的。生命里总有那样一些冥冥中的缘定,不期然间蓦地相逢,无语微笑,绽放出宿命里早已刻画好的那一帧容颜……昆曲之于我,就是如此。父亲爱戏,于是我从小就被咿咿呀呀的老唱片熏陶着,带着老式楼房木板地上斑驳的红油漆的记忆,还有午后的光懒洋洋泼洒在窗台上的温暖,一个小女孩儿眯着眼睛,在一板三眼的击打声中看逆光里浮动的尘埃……“哒!上板。哒!头眼,中眼,末眼……哒!头眼,中眼,末眼……”至今,每每在枯燥乏味的会上,实在无处消遣时,微微仰了头,半合上眼,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心中一段水磨腔汩汩流出,还会一步跨进三十年前,如同叩响一点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欢喜。听戏的孩子,从小是有秘密的。拍着曲子长大,就不知不觉在板眼节拍中调试出心里独属于自己的另外一种节奏,不急不慌,任世相纵横,自有一段不动声色的理由。昆曲之于我,宛如每个清明前必定要啜饮的一盏春茶,宛如每个夜晚来临时或长或短的几笔日记,宛如众多熏香中我特别钟爱的加里曼丹的那一种气息……无论生活的节奏如何紧张忙碌,我坚持花一把流光养养心。苏东坡这样评价陶渊明:“陶靖节以无事为得此生,一日无事,便得一日之生。”他说天下人“终日碌碌,岂非失此生也”。我从小就喜欢这个采菊东篱、种豆南山的隐士,尽管他的庄稼种得“草盛豆苗稀”,但是他的那一轮散淡斜阳,还是温暖了后世每一轮带霜的菊花。这些诗文戏文陶铸了一个小女孩儿柔软的魂魄,注定了我不愿意把分秒必争的光阴都用来实现价值,不愿意把从日出到日落的一个循环变成排满公共事务的日程表。我喜欢有些流光纯粹用来浪掷,可以敏感于四季,沐春风而思飞扬,临秋云而思浩荡,可以拍一支曲子,霎时间沧桑幻化,古今同心。国学小站:宋?释普济《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于是,世尊传衣钵于迦叶。“拈花一笑”,这么不经意的一拈一笑,是一种至为详和、宁静、安闲、美妙的心境,这种心境纯净无染、淡然豁达、无欲无贪、无拘无束,是一种“无相”、“涅盘”的最高的境界,只能感悟和领会,不能用言语表达。佛由心生,伽叶微笑,其心已知佛,这就是“拈花一笑”的美妙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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