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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眠,本名李福民。供职于《文学报》,在主流报刊媒体曾发表大量的读书随笔,出版有《疏林陈叶》(山东画报出版社)等书。
“开卷书坊”文丛是以传播书香文韵为宗旨的“书文化随笔丛书”,丛书作者中既有知名度较高的学者、作家,更有中青年实力派的作家或学术界、出版界、读书界的名人。本书是“开卷书坊”第八辑之一,疏林与书林同音,闲览乃书林寻觅之得也。作者为书林边缘一布衣书虫,自朝气少年迄天命年间,由购书淘书,历睹书林页页骀荡籍华之陈事。本书为作者漫步书林所见、所感。作者文字古雅,读来令人回味无穷。可读性甚佳。
序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疏林者,书林也。闲览者,涵清风朗月,不眎榜单,味趣于民国上溯淹通之籍;蓬窗青灯,了无恢廓,翛然自乐之意也。
温煦融畅。鄙曩有《疏林陈叶》,混混雅致。而后,逸宕闲情,撰《疏林尺牍》,合同出版期为二〇一三年十二月。然镜里白雪,迄今尚未面世。鉴时下之著,多为速朽。故不曾函催,深其酝酿。
仁恕怀物,遂为衿契。今鄙遵宁文有道之殷殷,将贮于纸袋,平素闲览消遣后之草草闲文,检阅修剪兮,裒为一卷。风味依然兮,书名《疏林闲览》。
二〇一八年冬至疏林樵子制于花桥小瓦山房北窗《卅三日脱难记》:吴昌硕“呜呼,岂忍言哉”《卅三日脱难记》:吴昌硕“呜呼,岂忍言哉”陈三立《安吉吴先生墓志铭》云:“丁卯(一九二七)岁之十一月六日,安吉吴昌硕先生卒于沪上。先生讳俊卿,字仓硕,后以字行。缶庐、苦铁咸所自号。浙江安吉人也。少遭寇乱,所居村屠杀编户几尽。祖母氏严、母万并弟妹及聘妻章氏皆殉之。先生持父转徙,亦屡脱于濒死,由是茹痛习苦终其身。”
铭中“少遭寇乱”之“寇乱”,乃指太平天国起义。
少儿时代的屡脱于濒死之惨烈遭遇,吴昌硕耿耿于怀,时述于为眷属诗集所撰之序跋。若一九一五年六月,为吴蘅皋《读书楼诗集》之跋,其悽怆酸辛而翰:呜呼!金田之寇祸吾家烈矣。盖先时吾鄣吴之村,为吴氏族者四千余人。乱后孑遗仅二十五人而已。
丧乱以来,岁踰五纪。不惟楹书荡为灰烬,即此集亦《卅三日脱难记》书影《卅三日脱难记》吴昌硕序言墨迹赖阶荪搜藏之劳,始复故物。此仓硕揽卷,汍澜不能自已者也。
尔后三年,七十五岁之吴昌硕,将少儿时代遭际之红羊劫年,再次“呜呼!金田之寇祸吾家烈矣”,汍澜不能自已于为乡党杨兆鏊(信之)著,纪实全城之“寇乱”罹难中,杨氏“恐甚,齿作战,愈股栗”而虎口化险为夷,逃至上海之《卅三日脱难记·〈序〉》中。
《卅三日脱难记》撰于一八八四年,金华倪湘,依述“倩绘脱难图二帧,以志往迹”。一九二三年春三月,杨兆鏊之子杨泰颐,为“光家乘,且以勉志”,将是文大字铅印线装行世。岁月飘忽,倪画杳然。遂邀“父执戚好”、海上白龙山人王一亭,重绘四帧;吴昌硕撰序一篇。是序罕见,全录如下:道光之年,金田寇起。我浙被兵,则在咸丰十年也。迄于同治二年,寇难始平。其被祸尤烈者,则我湖州。盖州人从赵忠节公婴城固拒,屡摧贼势。终以不守,故贼益肆其毒。虽吾乡鄣吴一村,几至荡为灰烬。其时昌硕侍先大夫奔徙流离,幸免于难,而家族之及于难者,更仆莫数。呜呼!岂忍言哉。然遘兹丧乱幸而不死者,殆有天焉。若信之亲家,今为昌硕追述往事,洵足微矣。
当湖州陷贼之后,信之为贼俘,年甫十四。贼之虐俘也,甚于囚隶。虽衣冠之后,视若村。信之杂处众俘中,数谋乘间出走而不可得。既而贼驱俘出城,置其营。行稍后者,刃梃杂下。但以人众道远,久之,诃察亦稍疏。信《报德迷途》之乃伺隙旁趋,入榛莽中。俟贼尽驱俘过,复潜行向一村落,其地距城里许,信之初未知其地也。值有老妪,将以藏匿。终赖得脱,化险为夷。
信之又云,初入老妪家,门外逻骑杂沓索逋者。其见园中有池,垒石为梁,乃屏息跣足,伏处其下。仿佛见一叟,植立池上。须髯皓然,仰首蹙额,若阴为相庇。而逻骑亦遂它去,始庆更生。嗣乱定往寻妪叟,则园扉久虚,石梁倾圮。不谓妪叟不可踪迹,即询诸村人,亦无知者。故其姓氏,遂付翳如。此信之今以相语,犹为慨叹不置者也。
此事去今数十年矣。信之陈述当时之境状,口讲指画,使闻者惊喜交集。王君一亭,嗟异其事,为作四图。昌硕慨念曩者,奉亲避乱,涉险履危。虽无奇遇如信之者,而积忧丛怖,至今犹耿耿于心目也。呜呼!
戊午四月维夏吴昌硕时年七十有五二〇一九年元旦·制于花桥小瓦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