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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鸟的飞翔文/林爱玉让我为你飞翔,在你残破的天空之上,让我听你说话,给我肩并肩的拥抱。壹这是一个快乐的警告,警告我别想逃田凡在看到席汀城之前,已经在书店了徘徊了将近二十分钟。手指指腹一遍遍地在书背上滴溜溜地划过。终于敲定,不是决定买一本书,而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席汀城在五分钟后推开玻璃门进来,四目相对,田凡看见一个穿冰蓝色的大T-shirt,暗蓝色的花裤子挤着鲜艳的鹅黄和橘绿,像认领到丢失的孩子一样似的高兴和惊讶。“嘿,席汀城,你好。”“啊,你就是田凡。好好,呵呵。”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就相对呆笑了一会儿。“那咱们去吃刨冰吧。”席汀城邀请道。“好,那走吧。”田凡说道。>>>在这之前,田凡已经和席汀城在网上混得很熟了。每天挂上QQ的第一件事是看席汀城的头像有没有亮着,要么等着他开自己的窗口,要么自己主动开他的窗口。东拉西扯地聊天,从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鬼魂,僧人为什么过午不食到探讨诗人们的自杀,海子的卧轨,顾城挥起来的斧头杀了妻子。聊天页码累加的过程中,田凡零碎地拼凑了席汀城的家庭背景。席汀城的父亲是这个城镇颇有名气的画家,而他也就秉承了父亲的衣钵,在学校里是个美术生。课余还会撩拨吉他,写几篇诗歌小说发表在校刊上。田凡是和席汀城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年级里,就算迎面打了照面也没有机会认识的人。现在却对面坐在玻璃桌前,都用小铁勺挖着碎冰往嘴里送。“哎,咱们来说说话吧,干巴巴地吃怪不自然的。”席汀城先开口说。“好啊,我等着你开口说了。”田凡被他这种俏皮的开场白呛得刚含进去的一勺冰差点要吞不下去。“既然你对文学那么感兴趣,那么一定也是对音乐感兴趣的喽。”席汀城似乎骄傲地推断,亮着眼睛看着田凡,手掌撑着竖在刨冰上面的小铁勺。“嗯。”田凡抿着嘴,边笑边要往嘴里送一大勺的碎冰,也边猜着他的意图。“而且既然你会电子琴,我会吉他,那么咱们来组个乐队是再好不过的了。刚好我有几个朋友会架子鼓也会贝司!你觉得怎么样?”席汀城说完已经把脸贴着向田凡这边来,眨着眼等着肯定的回答。田凡看到这情景,听到这话,不禁把那含着的一大口冰给“扑哧”一声全都喷了出来。贰你的声音,安全得让我害怕学校的校运会在十月份举行。田凡报了女子长跑,这已经是早早就和席汀城说过的了。只和他见过一面的田凡却莫名地想要他能够来给自己加油,像所有平常的同学那样就好,在跑的途中,为自己鼓掌加油打气,或是拍一下手示意努力。就快要轮到田凡这组女子长跑运动员上场了,田凡还在两百米跑道上看别人的冲刺。突然一个女生在终点站跌倒了,正好一个手里拿着矿泉水的男生迎面扶着,女生就半跪着在橡胶跑道上,才没有扑倒在地上。这让她想到昨天的比赛中,自己和同学坐在观众席上,不远处正好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抱着一个初中的女生急速地往她们这个方向跑,其实是要拐弯去医务室,大概是那初中的女孩子冲刺的时候摔倒了吧,被这热心的高年级男生毫不犹豫地抱起送到医务室。有点电视剧里那种危急关头情节的感觉,但是却没有给田凡什么紧张的感觉,她甚至自私地想着这女生的幸运。当然,那也是要有代价的。还有,今天上午班里也发生了这样的情节,一女生跑完后直接坐在板凳上趴着,不知怎的就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还伴随着低泣的声音。众同学就连忙赶去给她拍后背也拍胸脯,可是一点也没有用,扶着她站起来却要软瘫下去要伏在地上。这就不行了,簇拥着的人赶忙让出一条道来,一男生挺身而出,二话不说地就把女生背上往医务室奔去。校运会是最能发生这样暧昧情节的一次校园活动了。借着乐于助人的名义,学校还会擂鼓震天地颁授个雷锋奖。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起点处在“20124田凡”地喊着。田凡奔向起点,脑袋四处张望着跑到起点处,有点惶惑。到起跑的枪声鸣起,还是没有看到——说要来给自己加油的席汀城。一圈跑完了,两圈,三圈,最后半圈。最后结束……同学手里拿着矿泉水和葡萄糖,跟着田凡在操场内圈环走。田凡低着头,像要掉到地上,移着脚步牵扯着全身的力气,快要软瘫下去了,田凡想就这样瘫下去不起来了,但是旁边的同学还是扶着让田凡没有这个机会。耳朵里灌满自己胸膛里传来的喘息,田凡眼睛有点发热,这就是给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吗?也对,人家有充分的理由不用来。首先,不是同班同学吧,没有这个义务;其次,也不是初中的校友,要不就可以借着“来为我的初中学校加下油”的口;再次,两个人又在现实生活中不是很熟悉,突然蹿出来加油总有莫名的奇怪。再说,他也要为自己班里的同学做后勤了。田凡这样的想着,终于是感觉释然了一点。昂了昂头,微笑的眼泪中,她又看到了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画面。那是高一下学期,跫音响过,三月的春帷已揭。暖风和煦的一个下午,田凡从宿舍洗完头发,在校园里边走边吹头发,经过坐西朝东的艺术楼,楼前的一片小广场上建筑物投下的阴影里,有一群初中生在尖声笑着打着羽毛球。田凡舒心地对自己微笑,平时被学习压力揉皱的心在这时被缓缓重新铺展开来,像是用泉水去浸泡已经皱巴的胡萝卜干一样缓慢复原的过程。就在不经意地一抬头间,田凡无意间瞥见艺术楼三楼的楼梯口有一个淡定的人影。经过多番的确认还有多角度地观察,田凡才确定是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在弹着吉他。一下一下撩拨弦线,洒脱自在的样子。搭配上背后天窗口悠悠浮过的白云,真的是羡煞了平时不自由的田凡。继续仰着头看着,太阳西下喷薄出的橘红色给半边天涂上了深刻的印象,像一幅莫奈的后印象派画作。也许,席汀城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在一个生命过客心壁里投下了温情美好的影像。也许,许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曾在不经意间的一个细微的动作怎样地感动了不经意的人。就像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的描写,不经意地错过,于千千万万年之中,于千千万万人之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好赶上了。也只有那么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已经暗含了开始,暗含了所应有的结局,暗含了悲伤的隐喻。广播里刚好在播放陈绮贞的《失败者的飞翔》,田凡记得席汀城最喜欢陈绮贞,还有最喜欢这首歌。你知道吗/听你说话/我只需要/听你说话在你的声音中/安全得让我害怕这是一个/快乐的/警告/警告我别想逃这个特别的时刻/判断/绝不会是你想要你的温柔/包围而我/像个没人爱的傻瓜你的影子/巨大/像喧嚣的脏话在一片欢乐的景象之中/我却觉得勉强在离别的前夕/找不忧伤的台阶下……叁百分之八十的完美到底要不要说出来?还是藏在心底里好?这样就不会对双方的交流造成不必要的干扰。就算是触碰都有了界限。那就一直放在心底吧,也许是没有机会让世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普遍的密码藏在这样的一个人心底,在这一辈子的时间里。田凡总是在冰凉的黑夜里睁着眼睛,对着窗外的月光疑问。>>>校运会过后的一个星期,田凡把自己的键盘搬到学校,放在席汀城早就在艺术楼里向老师借好的教室里。田凡还在口袋里放了一根棒棒糖。“这么早啊。”田凡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席汀城就先向自己问好了。“啊,你也是啊。”田凡连忙笑着回复。这时,田凡忽然感觉浑身有点不自在,脸向右边看,才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如缎的长发披在肩头,像倾泻的瀑布一般。田凡被这美丽骇住,只能以微笑来掩饰,太阳穴早感觉有冰凉的冷汗要流下来。席汀城分别介绍了余蓝和田凡。余蓝看着田凡是一头齐肩的短发,有点包子样的脸,蜜色的皮肤,应该是小时候经常在阳光里跑的那种野孩子。席汀城帮田凡把键盘放在琴架上,试了几个音。田凡这才转过身去,走到键盘旁。双手放在膝盖上看席汀城弹着琴键这才想到口袋里的棒棒糖,就掏出来给了席汀城。“哦,对了。喏,这根棒棒糖给你,作为上次见面吃刨冰的时候不小心喷了你一身的补偿。”“哈哈,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了。”席汀城抬头是笑着,低头的时候田凡却看到他的笑早就收拢了起来。这时又进来了两个男生,分别就是贝司手和鼓手陈岩。“好,这下人都到齐了。”席汀城拍拍手示意集合,抿紧了嘴唇,严肃庄重地说,“我们的乐队就在今天成立!”大家围成了一个圆,齐齐伸出手叠在中间,大喊了一声“耶”相互看了看身边的成员就都笑了起来。“名字我想好了,就叫绿野乐队。应该没有异议哦?”席汀城看到大家都摇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我们的第一场表演是在十一月份的上旬,学校的文娱晚会。第一首歌也已经挑好了,就是Greenday的《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田凡,他们在之前都听过这首歌了,如果还没有听的话就要去听下,我MP3里有,等下你拿去听。”田凡响应了一声好,他又继续说,“明天我把乐谱都发给大家,到时候,一有空就要来练习了哦。”“那是当然。”陈岩爽朗而故意显得不耐烦地答应着,引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田凡这时候又看看笑着的余蓝,她也正笑着,看到田凡看她时赶紧掉开眼光,田凡才知道刚才余蓝一直在看着自己。无意间,田凡看到余蓝手腕上戴着一条红色的绳子,圈住一个指环状的金属环,雕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L字母。田凡又看了看席汀城,组乐队是暑假以来他一直就渴望着能完成的愿望,现在终于完成了,能看到他的脸上有真正的开心还有眼睛亮着的希望。此刻,窗外冬日午后的阳光给人有前所未有的真实存在感。肆在黑暗的河流上“每个生命在陷身之前,不是不知道应该闪避应该逃离,可是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啊,藏着一种渴望却是决不容许。”田凡念着这句席慕容的诗句,反复吟哦着,在冰凉的夜里,在下雨的黄昏前,在叹息的早晨,慢慢的在心中生出悲凉的伤感,像藤蔓一样揪着她的心。>>>接下来每天的练习基本上都没有来不齐的。余蓝总是坐在窗户口那个离阳光很近的地方,安静地戴着耳麦,或是小声地哼着调。林立背着贝司,他是个近视眼却不喜欢戴眼镜,每到忘了谱的时候总是要觑着眼睛俯身到谱架前看清楚了,方才继续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交换跳动着弹奏。陈岩虽然看起来有点虚胖,但却不是个多话的人,只安心地打着自己的鼓。田凡位置旁边就是席汀城了。席汀城用左脚打拍子的时候,田凡就调皮地换成用右脚打拍子,把席汀城脚上的拍子引过来再故意加快,然后直到席汀城换和弦的速度来不及时而停止下来宣告战败。田凡咧着嘴笑然后比了个V字形。有时候,田凡侧过脸看到席汀城认真地在学和弦的时候,看到他的背是微微弯着的,平时走路也是这样的形象。还喜欢双手插在口袋里,有点偏执的骄傲还有残缺的自信。这就是在天窗口仰望的那个少年?自己如此真真切切地就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田凡倒吸了一口气,这样子惊喜地想着。冬日窗口的阳光在一点一点地缩短走进教室的距离。表演的日子也在逐渐地推进。>>>第三次月考成绩单发下来,田凡的成绩排名明显地直线下滑。下午的课上完了,同学都鱼贯地走出了教室,只剩下几个人在打扫卫生和独自垂头坐在座位上的田凡。捏着刚发下来的成绩单,田凡兀自心头酸酸的怅惘。突然,田凡被后面的人一拍背,是刘绘,坐在田凡后面的男生。演讲的时候是永远都不会缺他的席,在义正词严的演讲中突然迸出一两句话搞得大家窃窃地在下面憋着嘴笑,自己在台上皱了皱眉头,还是一本正经地讲下去。“怎么了?考差啦。平常不要不认真了呀。”刘绘有点调侃地说。这倒是让田凡的嗓子不禁的酸哽,只能一味地低着头。刘绘见状,才知道自己的话有点说重了,便坐到田凡的旁边,把成绩单拿了过来,是数学拖了后腿。于是从田凡的课桌上抽出数学书,拿了数学考卷,一一地把那些错题还有几道经典的题目都讲给田凡听。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将近六点了。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到班级开始做练习册演算着题目。田凡向刘绘道了谢。“你也没有吃饭,要不现在一起去食堂吃吧。”刘绘继续说道,“看你今天心情不好,就我请你啦,等会再请你喝奶茶。要不要去,再考虑就没时间啦。”“啊,当然。再好不过了。”田凡收拾了书桌就要和刘绘一起走。刚好余蓝从自己班窗口走过,侧脸向走廊外边和一女生说着话,声音刚刚好够在班级里的田凡听到。田凡正待要喊她打个招呼,怎奈她脸不朝这边,不能注意到就走过去了。田凡就整理了书桌准备好要出去。这时在旁边等着刘绘突然说要到书桌里找样东西,又磨蹭了两三分钟,刘绘没有找着什么东西又望了望窗口才一起走了。经过艺术楼,田凡不禁地抬头向一楼的教室看了看,正数第二间,正数的第三个和第四个窗口亮着白炽灯。所有的美术生应该都在里面埋着头努力地用手握着铅笔没有间断地拉着线条。“刷刷刷”的炭笔摩挲着素净的描纸。席汀城也是埋头的其中一个,田凡曾装作找一个同学走进那里面,装作从他那里走过,可是专心致志的他并没有发现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戴着耳麦只安心于自己的画。微微驼着的背,还有喜欢插口袋的双手。想到这,田凡又想到月考,不知道他又会考得怎么样,认真地在读书却总是没有得到想要的成绩会考得怎么样?田凡愣着在那里看,刘绘拉了拉她她才回过神来。“看啥了,再等一下,上自修就要迟到了。”田凡才和刘绘往校外走去。伍离心翼翼的感受,这是我寻找你唯一的线索距离表演就只剩下两天了。最后的排练中,大家一直等着却不见余蓝过来。“要不要我去你们班级里看下。”田凡有点焦急地问席汀城。可是席汀城只是不做声,这还真是有点犟的脾气了。看来上次偶然听见余蓝和一女生的谈话是真的了。那天余蓝和一女生经过窗口,田凡分明听到余蓝说:“我已经和他不知道在短信上吵过多少次了。他选的歌我都不是很喜欢唱。”“那你要怎么办啊?”那女生随口问道。“大不了我退出呗,才不稀罕,而且队里还有一个她可以来顶替。”现在想来,前一个“他”应该是指席汀城了,而后一个“她”就只能是指自己了。最后田凡还是默不做声地独自跑到教学楼去余蓝的班级,在窗口望了望,没有见到余蓝,问了一下坐后门口的同学,说是还没有进来。不料转身要往回走的时候刚好撞见她湿着头发走了过来。“找我?”余蓝见田凡笑着和她打了招呼问道。“是啊,你别是忘了下午的排练了吧。后天可是就要表演了!”田凡说道。“啊,我今天不想去了。反正歌我都会了。”余蓝懒懒地说,就不顾田凡还兴奋着眨眼看她。“你就去下吧,尽量把事情搁一搁。等后天表演一过再忙。”田凡连忙上前去要拉着余蓝的手,撒娇式地央求。“说不去就不去了。不要扯我的手,我们很熟吗?”余蓝面无表情,目光直视地走进教室里,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留下田凡还愣着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田凡才转身要往回走。头沉沉的要掉到地上。是啊,平时余蓝就是个很少说话的人,在音乐室里又几乎是没有说过话,她只是安静地听自己的歌,排练完了之后也是走在人堆里不大说话。倒是刚才那一句“我们很熟吗?”刺痛了田凡。不禁又想起有几次她看余蓝是余蓝把正在看她的眼光掉开的情景。不禁的要疑惑好一阵。得知余蓝不来,席汀城还是照样不怎么说话。愤愤地说了她不来我们自己来合。可是没有主唱终究是很容易就把小节间的衔接错开了去。最后不得不停下来,用音响小声地放了歌出来跟着排练。表演当天余蓝终究还是来了。田凡最后把自己的键盘搬到后台摆好。才发现电池电力可能撑不到最后,赶忙返身跑到小卖部买电池。这可是我们乐队第一次表演啊,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但终究还是激动盖过了要解散的悲戚。田凡回来时在楼梯口撞见要到表演大厅的刘绘。“哪里去了,你们的节目不是快开始了吗?来,这里有一盒草莓,特地在商场里买的哦。送给你吃,祝你表演成功哈。”刘绘递给田凡一盒包装在塑料透明盒子里的鲜红草莓。“哇,你还真的是很特地啊。”收惯了刘绘请东西的田凡,接过草莓就又往前小跑了起来,“我怕迟到了,谢谢你的草莓。”表演最后还是在掌声中落了幕。还好余蓝是在后来才使性子,之前就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所有的节目都结束了之后,余蓝节目表演完就走了,田凡他们在后台整理乐器。学生会的同学帮忙把架子之类的器材搬到音乐室。席汀城和田凡走在最后面。田凡拉了拉席汀城的衣袖,说:“就这样结束了吗?真快。”“啊,是啊。你是知道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结局的,可是也没办法了。”席汀城耸了耸肩。田凡也就无语了,冬天里的月光非常的明亮清冷,她只默默低着头看脚底下月光投下树的影子在自己的脚底。她知道再说下去难免要触碰到尴尬的地方,而且组乐队一直以来是席汀城暑假要实现的愿望。走过台阶的时候,田凡被台阶旁不远处树下的人影吸引了过去。斑驳的月影下可以看到是两个人的身影。相对而立,一个长长的头发披肩放着,另一个从高大的身材可以辨出是一个男生。应该是在闹不和吧,田凡想,她看到长头发的女生把手一挥在半空中划了半个圆。手上的首饰在月光下闪出一点星光晃了一下眼。突然感觉什么似乎也在脑子里闪过一样。没有多想,看过也就走了过去。陆我要记得午后的阳光、阳光的形状十一月过后,先是要忙着会考。田凡和席汀城他们都是文科生,所以就要忙着物理、化学还有生物这三科的会考了。田凡也是素来就知道席汀城理科成绩烂得在年级里是可以用手指头倒着数名次的。刚好在课间操的时候看到席汀城正在自己的前面走,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你会考准备怎么过了?”田凡背着手慧黠地笑着问。“啊,只能死背了,到现在,看着样子。”席汀城断断续续补充着说道。“理科靠背怎么行!我来帮你补几课吧。怎么样?”“再好不过了。”席汀城不禁兴奋地要拍田凡的肩,猛然想起男女有别,把顿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放在后脑勺有点尴尬地搔了搔头发。田凡只是一味捂着嘴傻笑。第二天田凡还是到音乐室去了,不在同一个班级,如果去图书馆气氛肯定显得很暧昧,那就一切都暴露出来啦。刚好音乐室是空着没人用的,这样也很清静。席汀城是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整个上半身趴在书桌上,脸朝着门口对着窗户那头,冬天里微弱的风把窗帘微微地吹着,鼓着立体的垄状,几本书和本子齐整地放在他的左手边上。田凡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到他合着的眼还有一开一合的鼻翼,想到在校刊上看过他写的一句诗“轻轻地抚摸你的鼻息”。上嘴唇薄薄的,抿着的时候该只能看到条红润的光线吧。田凡忽而又想起他走路的样子,那个有着骄傲偏执但是却残缺自信的身影。忽然又看到席汀城的眼珠子动了动,田凡连忙把俯着的身子收回。赶忙蹑手蹑脚地无声地坐到近旁的一张椅子上,翻开书页来。不一会儿席汀城真的醒了。这可着实把田凡骇了一下胆,禁不住感觉耳根烧烧的。画了重点题型还叫席汀城当场演算了一遍,一个中午就这样过去了。末了,席汀城突然叫田凡先等着。田凡还以为是要去上洗手间了。没想到走进来的时候递给了田凡一瓶绿茶,低着头接过。田凡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微微喘着气的呼吸。微笑着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呷了一口,而席汀城一拧开则是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就往喉咙里灌。结实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田凡满意地也仰起头来,闭着眼喝了几大口。席汀城在这时停了下来,眼光注视着仰头喝的田凡,心头想着一些事情,抿着嘴低下了头。田凡没有注意到。柒为了不让你伤心,伤了我的心短短的寒假,田凡独自在家里待着。望着窗外的风呼呼地刮过玻璃。突然手机铃响了。正在看书的田凡看来电显示,刘绘。待到田凡披上外套下了楼来,刘绘已经是站在楼下十几分钟了,刘绘自称是在下面徘徊了好些时候才打的电话。“什么事了?还一定要跑到我家来说!怪冷的,要不要进我家坐坐?”“不用不用,额……”刘绘此时却没有平时的大大咧咧,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画着竖杠,“就是有件东西想要拿给你。”虽然田凡可以猜着六七分了,可是还是依然笑着看他,自己也是有点尴尬。“什么东西?需要这么神秘。”还是甜甜地笑着,有点涩。刘绘支支吾吾了一阵,终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塞到田凡的手中。田凡怔了怔,手心被刘绘碰到的地方火热火热的。刘绘给完信就赶紧反身往回小跑了起来,到二十来步的时候回过头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喊道:“我等开学后收到你的回信!”冬天里,田凡院子里的蜡梅树开着蛋黄色的花瓣,疏疏朗朗地点缀了满枝头,有几只长的枝丫遒着几个铜黑的枝节,在冬天里平静的天空下,像瓷器上的纹。田凡绕到院墙内,摘了一枝梅花,带上了楼去。>>>二十多天的寒假生活很快就过完了。开学后,乐队的事情真的是被搁了起来,那一次表演过后,余蓝就退出了乐团。到现在还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主唱。席汀城的理科会考都达到了及格线以上,是顺利过了。又买了一瓶绿茶来到田凡班上找到田凡,在走廊上和她说了会话。自从那次表演过后,席汀城的手机里总有不少陌生号码的信息。大多都是些女生想要和席汀城交朋友的,什么企图其实他都知道吧。“还有一个很大胆的女生,初中的。道了新年快乐之后,说新年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够借到汀城的肩膀来靠。”席汀城眯着眼睛笑着说。“那你怎么回她来着。”田凡同样眯着眼笑着问。“能回什么,小女孩子的一时冲动,我就赶紧把话岔开。就说我这个人满身的缺点,不值得啊等,哈哈。”席汀城像孩子一样哈哈对着走廊外面的阳光笑着。“你呀。”田凡要用一个指头指着席汀城的太阳穴,可惜他长得太高了,够不着,田凡只好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是后来席汀城却真的为这个苦恼了起来。一个礼拜过后,一次晚自修过后,席汀城苦恼着发了条信息给了田凡。“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在学校的西环形公路上。”西环路不是就在自己宿舍刚出去的门口嘛。田凡把拖鞋换了穿上鞋子,在宿舍门口看到了席汀城。“顺着公路散散心吧。”田凡先说道,步子向前跨了一步,便转了一个方向走在公路旁的林子下。冬天里在树顶的路灯有点惨白。“我和其中一个发展得太快了。”席汀城兀自说了,田凡能明白其中的枝节。“还不到一个礼拜,那女生就总是在放学后到我班级门口等我一起去吃饭。”席汀城继续说着,头微微低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一股冷空气降临,田凡想着也觉得有点冷了。“我现在每次都和她一起去吃饭。还有另外一个我们3班的女生,也在暗地里给我写了封信。上课有时候就看到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就是上次我表演的时候拿了一束花送我的那女生。你也看到的。”“那你对她们都有意思?”田凡不禁侧着脸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气的席汀城。“这两个都没有吧。我已经拒绝了,可是没有用。倒是另外一个,跟我学吉他的雪灵,你有见过。她在短信上和我……互相……表白了。”田凡怔了怔,停下了脚步,在苍白的路灯下,看着路灯光线和淡淡的月亮光交叉着勾勒出席汀城脸部的轮廓,还有表情。微微低着头,微微抿着嘴,微微的有孩子认错的感觉。席汀城转过身来,对着田凡这边,可是背着光,田凡不能看清他黑漆漆的眼睛在看着哪里。低着头,田凡也只能低着头。似乎一把刀在心口剜了一下。地上的月光和灯的影子映得脚底的石灰水泥更加的清冷了。也许自己的心情已经完全脱光了衣服暴露在席汀城面前了。田凡讨厌这样的感觉,她不习惯于暴露,她只会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脚尖,真心地退缩在黑暗的角落。更多的是这样。可是,这次,这次,田凡不想放手,她一直忘不了艺术楼三楼楼梯口的那个身影,那个手上一寸肌肤的温度,那瓶在微微喘息中递来的绿茶,那个在调皮中转过头来的微笑,还有趴在课桌上午睡觉时眼皮的跳动。勇敢一次吧,爱本来就需要点勇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做锯了口的葫芦。可是,这样做之后能够原谅自己吗?说不定今天晚上席汀城就是要来扯清关系的。田凡抬头看了看席汀城,还是原来的姿势。这时适应了黑暗光线的眼睛可以看清他黑漆漆的眼此时正看着自己。田凡抿了抿嘴,有点咸咸的滋味。可是怎么能让他看见,怎么可以让要隐藏的他看见!田凡咽了几口唾沫,润了干涩发硬的喉咙。“那你就是沉浸在甜蜜之中喽。”“嗯。可以这么说……”“哦……”又静默地走了一段路。田凡借故宿友们要早休息,自己晚回去会打扰他们就回到宿舍了。席汀城的宿舍比田凡的要先到。剩下一小截的距离田凡自己走了回去。以前暧昧的橘红色路灯藏在树叶里,现在只觉得很是冷漠,还有冷漠的风,冷漠的水泥地勾搭着这残酷的月光。田凡一脚踩下去,只当是踩到了一汪湖水。身体都没有了力气似的,在冷漠的世界里,没有力气再往前走。捌我需要休息,我需要安静地举行春末夏初,学校组织去海边春游。翻腾的浪啊,田凡觉得就是自己翻腾的心情。一望辽阔的海让她感觉一片荒芜的光景,和自己的心情又一样。真他妈的辽阔,田凡在心中暗自骂道。大团大团的海风扑过来把整个身体罩住,已经有了一点点夏天的味道。田凡张开臂膀,向后仰着头,尽所有的热情来拥抱这肆虐的海风。一下子,就光着脚丫子冲到滩地上。不管身后同组的刘绘他们喊着“等会再一起去啊。”退了潮水的滩地,沙子有点热,镀着阳光的金色。如果再热一度踩在上面可能就要叫人嚷嚷乱叫起来。待到田凡把裤管弄湿到膝盖以上,回来时正看到刘绘已经搬来铁架子在树荫下,往木炭上浇蜡烛泪。席汀城他们那组的大本营设在刘绘这组的旁边。和田凡同组的还有他的同桌盈盈,刘绘的同桌阿凯,都正准备要烧烤的材料,席地用带来的大块花布铺出一块放食物的地方。田凡吐了吐舌头,赶忙飞走过去帮忙。大家正烤到热火朝天的时候,刘绘发现刷子往油罐里蘸不出花生油了。田凡交叉着双脚隔着四五步的距离喊着席汀城,有没有多的花生油。席汀城应了声,是的,有。田凡就双脚依然交叉着直立起来,抓着小罐子跑到席汀城那边的席布上,倒了一个指头高的油,反倒是让席汀城他们的油罐里只剩了一个底。田凡窃笑着就想往回跑。不料被席汀城从背后逮着。“哈,怎么可以一下子倒去这么多,不公平啊。”嚷着就要劈手过来抓走瓶子。田凡一溜烟就高举着瓶子转了个九十度,躲过了伸过来的那一只手。赶忙尖声笑着逃往远处去。把油罐子往烧烤架上重重地放好,比了V字形,胜利地咧着嘴笑着。席汀城也正好赶了来,站在铁架台的对面。田凡又一把抓住罐子,两个人绕着铁架子跑了一会儿,终于是让席汀城给抓到那瓶子了。田凡就让他直接拿过去了,嘿嘿着笑。往回走到自己组的席子上,刘绘他们看着他俩玩笑着。田凡刚坐下,再一回头,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了起,逃也似的飞跑起来。原来席汀城又追来了,手里拿着罐子只道说是,好你的淘气,追着要抓住田凡来好好管教一番。刘绘他们忙起身掺和进来,帮着田凡,拦住了席汀城。她拿着酱油的罐子来骗起我来了。前面田凡边笑着边回头还边往前跑去。在一回脸往前看时一不小心就被横在沙堆里的树枝绊倒扑到沙地上。整个脸都扑到沙地上完全地和沙地缝合了。后面听到一整片的笑声都朝着这边掩盖过来了。田凡抬头往回看了看,席汀城也正笑着走来要扶起她来。她又把脸回过来,看着沙滩上烙上的印子。对着暖暖的沙滩微笑,发自内心地笑着,整个世界都是在金黄色笑声中快乐着,都是温暖的脸庞。纯正没有过分奢望的友谊,没有隐藏在心底的暗涌来侵害。田凡在这一瞬间感到生在阳光里的温暖美好。>>>烧烤完后,午饭大家大概吃个八分饱,海水正好开始涨潮。翻飞着的浪拍打着裸露的礁石,淹漫了向岸滩上奔了过来碰了空气,顿了顿,仿佛和空气中的犄角顶了顶头,招架不住又退了回去。田凡和刘绘他们嬉笑了一会儿就借故要去捡贝壳踏着浪脚,兀自往前一直走。那边有一块很大的礁石,有几个人在大喊着,听说在那块石头上大喊出自己的愿望就能实现。走了几步,田凡弯下腰捡起一个浪头带来的贝壳。往回看了看自己的脚印,顺便张望一下身后的空气是否有熟悉的呼吸。可是没有。还是一直走,在不远处的沙滩上,田凡看到两个熟悉的影。竟然是席汀城和雪灵!田凡刚开始简直不敢相信,可是又想起那个席汀城和自己散步的夜晚,想来也觉得正常。这不就是一个机会吗?还是走,突然背后打上来一股浪在后小腿上,一直溅到背上。田凡一回头,却不是浪头溅的,刘绘洒着手上的海水笑着看自己了。一起往前走。田凡低着头踏着浪,她觉得现在的她心很沉,沉得一点儿话都不想说,像银灰的天空只会让自己坐在窗户边发呆一样。手指头好像有了一点轻微的触碰,田凡惊了一下,尽管这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可是对象并不是他!赶紧把手缩了缩,把眼光放到更远的海面。眼前浮起了席汀城的种种。踢了一记海浪,慢下脚步,退到了刘绘的脚边,反剪着双手在背后,和刘绘同着脚步走着。>>>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刘绘和田凡的同桌换了座位。同田凡坐着,东拉西扯地聊着。田凡和着笑着,并不是感到特别的开心,也没有特别的不开心。在笑着的一刹那,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席汀城他们班的大巴车开过。可以看到他的脸侧着向里面,手靠着玻璃窗枕头正在打瞌睡。旁边是雪灵,戴着耳机安心地听歌。阳光射过来,一切安静而美好。世界的安静美好就仿佛如他们这样子。在自己的心里对自己摇着头酸笑了一下。回过头来,继续听着刘绘讲完笑话,然后不特别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地笑着。下车,刘绘正在随身的挎包里翻着东西。边说边走,抽出一本书,把一条红绳子的手链给带飞了出来,掉在田凡的脚边。田凡弯下腰捡了起来,红绳子圈着一个指环状的金属。明晃晃地刻着一个Y字。霎时,田凡像是什么都明白了,怔怔地看着。画面在眼前放映,余蓝手上的刻有L字样的金属环,一直盯着田凡的眼睛,表演时去买电池回来撞着刘绘拿着的草莓,还有表演过后时那树影下吵架的一对男女。都是骗子,骗人的骗子!田凡苦笑,无力到了极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没有力气再往前走的夜,垂着头,红绳子的手链滑到地上,独自往前走。刘绘没有追上来,眼睛微微闪烁着光亮,低下头来,不敢看田凡离去的背影。不远处的背景里,席汀城和雪灵谈笑着走过。玖太矛盾了,眼泪掉下来了一切都不必说了,田凡红着眼眶打了席汀城的手机,从他宿舍里叫他下来。席汀城刚送雪灵回去,在宿舍里准备要换衣服洗澡,趿着拖鞋两阶两阶地走下楼梯。看到在站在树下垂着头等他的田凡,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田凡咬着嘴唇,直至啜泣,慢慢地就抬起手用食指擦眼睛里的眼泪,泪水顺着眼角滑到鼻梁骨,可是怎么越擦泪就滚下来越多。席汀城看着田凡这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样,只能拿手在田凡的身边比着,怎样的安慰才能不会越过友谊的界限。周边走过的同学都投来异样的目光。看什么看,田凡瞪着眼睛对多事的同学吼道。终于定了定气息,咬牙道:“席汀城,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喜欢我。”然后甩身跑开去。留着席汀城在原地,留着所有以前的愿望在那棵树下。当天上完晚自修回家的时候独自逛到了这棵树下,是棕榈树,大大的树叶有月亮光软着脚步走下来的沙沙声。跳跃着还有旋转的脚尖。田凡闭上眼睛,让这些美好都在眼皮上书写。今天傍晚的表白,还是只做简简单单的朋友,也许这是延续不思恋的最好办法,也是平衡的最好方式。也许有一天再次站在这棵树下,也能抬头再次仰望艺术楼那个曾经有过你影子的楼梯口,可以再次浮现那个怀抱吉他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