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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珠儿,台湾南投人,先后就读于台湾大学中文系、英国伯明翰大学文化研究系,曾任《中国时报》记者多年,热爱植物及食物,永远是自然和社会观察员。1996年移居香港,迷恋港粤方物,游走于市井民俗,喜欢行山,爱逛街市,常煲老火汤,并在自家耕园种菜,体察食物与风土关系。2015年夏天告别香港,搬回台北定居。
著有散文集《花丛腹语》《南方绛雪》《云吞城市》《红焖厨娘》《饕餮书》,《种地书》为其新作。《种地书》是台湾著名作家蔡珠儿的*散文集,由作者近年来的专栏文章集结而成。
作者搬到香港离岛的新居,在屋外空地开荒种菜。以节气为序,写出了垦荒的艰辛和收获的喜悦。在她笔下,蔬菜瓜果都有了灵性。此外,书中还收录了作者在世界各地的旅行见闻,如何采购当地食材,融入当地生活;写人生的际遇:结婚、遭窃、患病;写香港风物与市井生活。
全书文字跳脱流丽,掌故俯拾皆是,呈现出一种混搭的风味。在她的笔下,田园生活与旧时人事、城市生活融为一体,令身处城市心在自然的我们无法不沉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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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获奖记录:
·《红焖厨娘》获2005年《中国时报》开卷好书奖、联合报读书人奖
·吴鲁芹散文奖
·《中国时报》开卷“2012开卷好书奖”后记汪老先生有块地
汪老先生有块地,咿呀咿呀唷,汪老先生去种菜,哎呀哎呀叫。
两年前搬到新家,在花园辟出菜田,开始做农妇,同时又接了“人间”的专栏,于是挥锄执笔,左右开弓,土耕笔耕一把抓,晚来读书朝锄瓜。春韭秋茄,四季流转。
这一年可够呛。初学为稼,灰头土脸,汪老先生这地劣,贫瘠无肉,砖石累累,害汪老太胼手胝足,劳筋伤骨,搞到要去做理疗,痛得哇哇叫。清石掘土,落肥下补,好不容易有些收成,病魔又来捣蛋。病房田间,生活行脚,林林总总,遂成此书。
这是第六本散文,也是第一本杂文。有识之士或要见怪:以往各书,皆有主旨专题,此书何以用情不专,拉杂成章?
答曰,是呀是呀,我因才疏学浅,是以谨小慎微,趑趄不前,只敢流连安全地带,抒写烂熟之事,不敢随意跨栏越界。久之画地自限,积郁不爽,遂立志伸展笔意,描摹诸事,冒险走出comfortzone,不开专门店,搞起大卖场。舍精求杂,自曝浅短(尤其絮絮叨叨,大讲自身经历),下场如何不可知,但自己高兴就是。
此书历时七年,主要集结“人间”的两个专栏,前几辑出于“三少四壮”(2010—2011),末一辑取自“人在新江湖”(2007—2008),文旨与风格也大相异趣。
以前还在迷饮食,着意社会文化,孜孜所思,夸夸其谈,写法则多长句和修辞,形容词堆砌披挂,抓到个意象,非浓皴重染,赶尽杀绝不可,粤语谓之“画公仔画出肠”。而今年事渐长,山光入户,空翠泼衣,文字亦如口味,惟喜简洁清淡,素雅余芳。况且,我老想“洗底”,摆脱“美食作家”的妄名,不以色味勾魂媚人,洗妆从良,写点别的试试看。
隔了七年才出书,不是慢工出细活,实在是“顸颟”又懒惰。习闲成懒懒成痴,赏花做菜,爬山旅行,生活中有太多好玩的,都比写作舒坦。唉,谁叫我只会一种写作法,就是“磨”,铁匠般敲打淬砺,锻字炼句,铁杵磨针,不知磨到哪一天,才能像放翁说的“夜来一笑寒灯下,始是金丹换骨时”?
最后,要逐个鞠躬道谢。感谢杨泽,说也奇怪,我只怕他,他来拍门索稿,我就不敢“假肖”(假不正经),懒虫全吓跑了,赶紧抖擞干活。感谢简白,他坐镇人间,给我不少提点。感谢陈映霞,我写完一篇,总先寄给她看,她很快就回我一篇读后感,火眼金睛,浓圈密点,洋洋洒洒几十篇,足可另编一书。至于她对我的好,一本书都写不完。
也感谢许悔之、杨索、王曙芳、张小虹、成令方、蒋行之、傅立萃、黄宝莲、闻人悦阅等好友,创作与生命之路,幸有他们隔水呼渡,打气扶持。
摩娑此书,更感激傅月庵与杨雅棠,他俩鬼斧神工,把这长短参差的“丑奴儿”,变成骨肉匀亭的“念奴娇”。月庵才学淹雅,笔路雄健挥洒,是我望尘莫及的作家,竟肯以大事小,执刀尺为我裁嫁衣。雅棠谦谦君子,不仅是美术高手,更是隐世高人,常为我点拨迷津。二君拔刀相助,恩义可感,三个老友合力做书,情谊更加可贵。
走笔至此,汪浩探头进来:“也要谢我呀,我给你买块地种菜耶。”可是你这地……哎好吧,那也谢谢他。对了,还有谢忠道,跟他是多年网友,素未谋面,他看了《桃子果酱》,从巴黎寄来诺曼底桃子酱,情味醇浓,铭感难忘。肥师奶
下午四点多,看太阳软了些,去园里干活,翻土,拌肥,扦插地瓜叶。热浪炙人,汗水像急雨,闪避不及,涔涔渗进眼睛,一阵滚烫刺痛。奇怪,汗水和泪水都是咸的,怎么眼里有泪觉得酸,有汗却觉得辣?
弄到天色深青,金星出现在西方,起身想收工,那金星怎么就咕咚滚到眼前,我像颗倒栽洋葱,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喝水冲澡冰敷后,还是满脸通红,晕糊糊有如猪油蒙心。唉呀,中暑了。
大热天,不能蛮干,遂休耕,躲在屋里读书纳凉,菜园处于半野放状态。可怜南瓜和小黄瓜,因为我没搭棚架,满地勾缠乱爬,须藤到处摸索,黄花开在菜底和墙角,委屈而邋遢。这样居然也结了瓜,陆续摘到几条小黄瓜,形状古怪,有葫芦形,麻花形,股灾走势的L形,还有谷底反弹的V形,没有一条直的。
去查书,又是老问题,肥分不够。唉,我的进补增肥大作战,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呢?
以前种莴苣不结心,种甜菜根变癞痢头,苋菜长不大,茼蒿胖不了,都因土质硗薄,营养不良。岛上本已岩巉,砾多壤少地肉薄,园里又暗埋砖瓦废料,清拣不尽,质地更瘠。园丁阿洛每次来剪草,见了我的菜田就咧嘴笑,我知道被他瞧扁了。
农友和邻居都劝我,干脆把旧土铲掉,另买肥沃的黑泥覆上,但我就是不想。一来怕烦,铲起来工程浩大,不知要挖多深;二来不服,农友在岛上租地种菜,没换土,照样种得肥美青翠,人家行,我怎么就不行啊?
于是就“找苦来辛”,展开漫长的土改革命。一开始心急,买来各种有机肥,大手笔乱撒,菜地不见红润起色,有几次反倒坏事,把菜叶和番茄灼伤了。乃悟下肥如进补,要看体质虚实,这地瘦骨嶙峋,虚不受补,还是得慢慢来,用甘平温和的家常补物,少量多餐,好生调养。
我弄来两个有盖大桶做沤肥,每天扔进菜梗果皮茶渣,密封拴紧,等它腐烂分解。这“肥”差不好干,开桶蒸熏扑鼻,然渐入佳境,数月后色泽转浓,深湛如酿,气味也变清淡。
还有堆肥,把落叶和野草耙平,层层堆在园角的柳杉下,想到就去翻一翻,见到底层软烂,长出白色菌丝,就浇点水拌点土,压实了再捂。我这是乱做,既没盖布密封,也不管碳氮比例,有什么堆什么,所以熟腐得慢,渣滓也粗,但照样能用。
我又四处张罗,去找有机好料,什么都想榨出养分。人家说木糠好,我去跟装修工头套交情,要来几袋刨木屑,烧灰掺搅在土里。人家说虾壳补,我去买几斤来剥,把壳晒干捣碎,埋入菜田。洗米水当然要留,洗鱼洗海鲜的水也积起来,浇地灌园。
但还是比不过农友,文蒂去麦当劳要咖啡渣,又去隔壁的小岛坪洲,跟渔民要来鱼鳞鱼肠,沤烂后下地,据说“肥到膨膨声”。另一个阿锦更劲,她规定家人用尿桶,收集自家肥水浇菜。
这我就做不来了,难怪瘦田依旧,增肥无期。肥,这年头成了脏字眼,但有些人讲起来,声调热烈,眼睛还会发亮—没错,不就是菜园边,我们这群“肥”师奶。
春夏尝新
晚春初夏,旬物源源登场,正是尝新的好时候,瓜菜清嫩丰美,果子惊红,青蔬骇绿,菜市活色生香,比花市还灿丽,穿梭其中采集食材,我飘飘然以为自己是蝴蝶。
芒果堆得像小山,黄艳照眼,菲律宾的吕宋芒不香,但丰软多肉,宜做甜点,尤其芒果布丁和杨枝甘露。泰国芒果滋味好,皇帝芒郁绿深碧,肉质稠实,吃来有龙眼蜜味,拌上香茅鱼露做海鲜沙拉,风味绝佳。
水仙芒最美味,皮色柔黄如鹅油,核薄肉厚,甜嫩无渣,还有一股微淡花香,切片配糯米饭,淋以温热椰浆,腴美无伦。
美国的绿芦笋,秘鲁的白芦笋,都正肥壮当造,粗如面棍,清脆多汁,汆烫后沾酱吃最好。韩国的草莓,智利的蓝莓,却已逐渐过气,酸淡松泡,贵又不好吃,好在有存粮,前阵子盛产时,我已大量采买,煮了几罐果酱。
还有江浙来的新菜,蚕豆去皮荚,剥成粉绿的豆瓣,炒刚上市的苋菜,柔滑鲜甜。荠菜和马兰头以前是野菜,如今早已量产,平淡无甚清香,但新摘初长,气味最足,入嘴有野地踏青的芬芳。
我最爱杭州春笋,此物粗长多节,厚萚硬毛,看来像老韧的竹干,可是剥开来生嫩芳甘,白煮素焯,就已香味四溢,连汤水都带甜。做油焖笋太浓腻,煮汤又太寡,我用荠菜来炒,绿白交映,清香扑鼻;但春笋烧肉更美味,红亮光艳,鲜浓香腴倶全,李渔说烹笋“素宜白水,荤用肥猪”,然而他烧好后挑去肥肉,只吃吸饱肉汁的笋,嘴更尖。
南货北物,鲜肥云集,香港搬有运无,把各地的春天都运来了,食前方丈,予取予求,世界就在我的盘中。不过,想到食物里程(foodmiles),可就心虚惭愧了,食物迢遥而来,耗油排碳,吃在嘴里,伤在大地。
然而这蕞尔的商业之岛,从来仰赖进口,几乎没有农业,自给自足谈何容易。
但努力找,还是有很多本地土食,例如春夏间,香港近海有种赤米虾,樱红色,个头小,壳硬身细又有砂肠,剥来颇费工夫,可是肉甜味厚,清炒可媲美苏州河虾,不像一般虾仁粗淡无味。
最近买到大埔的有机菜也好,早春的枸杞嫩叶,吃来滑软如缎,舌齿微苦回甘,初夏的辣椒叶郁郁苍苍,炒姜丝深翠油碧,色味皆浓,偶尔咬到初凝的小椒,不辣却香,更觉绿意盎然。
自家菜园就更好了,韭菜怒长,简直“一暝大一寸”,剪完才一星期,又攒出一片盈盈新绿,柔长飘拂,生机强劲。春韭和冬韭完全不同,绵软如丝,柔嫩有甜味,切段煮炒极香,冬韭只宜切碎炒蛋,要不剁了包饺子,至于夏韭,就粗韧不堪吃了。
去年在野地挖了艾草苗,种在前院,今春高及人腰,我采了嫩叶,煮去苦味后挤干,剥散成丝,掺进糯米团里揉匀,包入豆沙做成小丸,放在蕉叶上蒸熟,做成“一口粿”,艾香芬馥,春味沁脾。
春夏旬物,以清见长,有的美在清甜,有的妙在清苦,甜苦之间,幽微蕴藉,辩证互参,舌齿间也是人生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