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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水平
山西作协文学院专业作家,山西沁水县十里镇人。著有长篇小说《裸地》;中短篇小说集《喊山》《过光景》《空山·草马》《一丈红》等;散文集《我走过时间》《心灵的行走》《河水带走两岸》《繁华深处的街巷》《我走我在》等。有电视剧剧本《盘龙卧虎高山顶》《平凡的世界》。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活水》是葛水平的第二部长篇小说,她延续一贯的写作风格,把所有的笔墨都投注在山神凹,以几十年的时间跨度作为故事的大背景,精雕细琢了大时代剧烈变幻下的村庄和村庄里的一众小人物的生动故事,真实描摹出了中国乡村生活的原生态。对两代农民出身的手艺人家族生活的生动演义,又何尝不是在讲述国家命运的风云际会?其他人物和情节也和这种两代人之间的相似经历与情感对峙一样,在人与人之间、人与世界之间的多重关系中,发掘并展示了某种抗衡或冲突式的力量,更在这种冲突中勘探着人性的复杂性与丰富性。
一部书写满了人性欲望和时代的焦虑,是对生存、生活、生命的乡村哲学的一种小说化阐释。小说厚重的内涵、真实的细节、生动的人物和场景,使这部作田在韵味上风情万种,在气质上气象万千。
◇实力派知名女作家葛水平长篇力作
用文字守护民间的野性与乡村的诗性
◇葛水平的小说别具一格,为乡土小说提供了新的经验。——陈忠实
◇只有她这支富于灵气又执著的笔,才能在生活的暗流里,触及到这些历史的灵魂,乡土的韵致,鲜活的性情,人性朴素的美以及转瞬即逝的诗意。——冯骥才
引子
一
山神凹村没有瓦屋,清一色石砌窑洞。
在向阳的陡坡圪梁上,零零散散的窑洞错落有致铺排开,有住在山圪崂里的,有凸显在土堆堆上的,有些是独门独院,有些是几户一起。眼面处,码在崖畔上的柴火垛子搭晒着这家人的衣裳铺盖,便知道那里藏着人家。
之前没有人觉得山神凹好,多少年后山外人进凹时拍摄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一出来,就有人惊讶地说:“山神凹错落有致,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的布达拉宫嘛。”
山神凹人不知道布达拉宫是什么,也没有山神凹人觉得山神凹好。
山神凹的祖先*早是申姓人家落户,沿一条山路进入罗罗山,罗罗山山高林密,路越走越难,林子越来越深,树荫蔽日处的山顶有一座小庙,申姓祖先终于把脚踪停在了庙门口。庙叫山神庙,石砌的山神庙门上刻着一副联子:
三教九流无二理,
殊途同归总一心。
由庙豁口处往山下望,有一条大河,滔滔涌涌,河的源头叫石佛沟,流出沟时河叫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耐受河。
水让人生根,让人浑身热气腾腾,有了水,还有什么走不出来呢?有河水的地方适合人住,他们决定在此处凹下去的地方落户。
一时想不出好名字来,就叫了山神凹。
山神庙是山神凹人的太阳,山神凹的历史。不管谁来,来到山神凹居住必得拜山神庙。山神庙小,不能满足山神凹人的欲望,就有人提议建庙。
山神凹人的祖宗建庙是下了本钱的,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庙里供奉了五谷神“炎帝”。老一些的人记得炎帝像,一人多高长身立在基座上,牛头人身,手捧谷穗,树叶围腰,赤足凝神。不过后来基座上的炎帝像毁于战争,看不见也许就是神的身价,空得如心,反倒能够照亮灵魂中的全部黑暗。
炎帝庙对山神凹人是一个大道理,你可以不予接纳,但必须予以尊重。山神凹人的大是大非,稍有轻慢,别怪年长的人与你来炎帝庙里对着炎帝针锋相对。两个或者几个活物,人性的假设,炎帝就在高处对所说事进行严厉评判。人人心里能能不下的小九九,只要在炎帝面前均匀呼吸、脉搏平静跳动,使垂立的四肢找到体位,算是嘴说有理儿得到神的认可。
生死轮回的车轮常转不休,人世间的苦难水深火热,外面的世界看似离山神凹很远,不与山神凹发生直接关联,可山神凹人很愿意和外面的世界有所勾连。
山神凹人的内在气质和外在形象在向前走,这样,山神凹人就在炎帝庙正门口又建造了一座戏台,明里是为了炎帝,暗里是娱乐自己。也是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山神凹人年年秋罢唱戏,尘土飘浮的阳光下,人间一台戏,戏台也是山神凹人灵魂的栖息地。
那年月,山神凹人不算计、不动脑筋、不思前想后,更不虚情假意,他们认为人活着的样子就该是这样。
柴青娥在世上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很长时间山神凹人就叫她“唾沫沫花”。
学名叫白头翁的唾沫沫花,春天万物即将破土时它先拱出泥土开花,小巧形似郁金香的花瓣,粉紫色,犹如一种梦境,在焦枯的干草地上挺立着争艳。唾沫沫花包着的花蕊极大,饱满柔软,犹如毛笔,把花瓣一片片摘掉,花蕊在嘴里来来去去嗍嗍,花蕊犹如蘸了墨的笔尖,可在石板上写字,也许是花蕊蘸了唾沫的缘故,山里人就叫它唾沫沫花。
唾沫沫花紫根草,
山神凹数谁好?
一数二数青娥好,
刮大风时水蛇腰,
下大雨时杨柳漂。
很长一段时间,在娃娃们的嘴里就喊着这首儿歌跳一种画在地上的方格子,柴青娥远远看着,从娃娃嘴里喊出来的声音清脆响亮,清脆是让人心痛不已的:有些什么永远失去了,像耐受河水一样流走了,比如红颜、恩爱,明知道它好,它有过,也明知道它不可挽留,娃娃们的声音让她无计可施,常常叫她心灰意懒陷入幻觉。
柴青娥对于山神凹人总是一个话题。
长了一副吃香喝辣样子的女人,一辈子,尝尽了一张人皮非常难披的味道。
在那冻馁的岁月里,如果没有一种精神支撑着,一个农妇,恐怕就会半途而废走人。柴青娥的精神寄托就是她的丈夫,南下干部申秋宏。
二十六岁上,柴青娥再次出嫁。*次嫁的是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儿子,那儿子往更大的城市去读书了,柴青娥被退回了娘家,等于是叫婆家休了。一件女人一生*愉快的事情被重复两次,结局呢?像无数夜深人静时分,更漏的空洞声,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感慨,原是随水漂着的余生啊。
时辰近了,离娘的时候,柴青娥两只眼睛平静地望着窗外,娘叫了一声:“娥。”叫“娥”的柴青娥一下子鼓出了两泡泪水。柴青娥怕把腮帮上的胭脂冲了,头仰得高高的,拿了一块麻纸折成双层吸干眼窝。
娘在身后说:“比不得从前呀,嫁的是你心头想,老闺女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