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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尘,本名陈洁,作家,定居成都。著有《华丽转身》《酒红冰蓝》《一朵深渊色》《啤酒和鲈鱼》等随笔集和长篇小说二十余部。现为成都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本套书是洁尘多年以来电影随笔的精选集,以电影为支撑点,用自己的才情、睿智和优美绝伦的文字,倾诉了对电影艺术、著名电影演员及导演的深深爱慕和眷恋,呈现出对人生、情感、审美等方面的独特而别致的思考与释读。其思想诡谲、表述鲜颖、感情率真;语言精致、考究,富有质感。本册为《清冽之水》卷,以日韩电影为主题。
洁尘电影随笔精选集
《江湖论语》华语电影
《夏虫语冰》英语电影
《清冽之水》日韩电影
《颓灿之人》其他语种电影
我一直觉得,那些美好的影片,其意义是超出电影之外的,我们可以从中唤醒自己成长期的一丝丝纤细的记忆,也可以从中获得激情和感动,这种激情和感动对成年的我们依然是礼物。
自序:晴空和云朵
/洁尘
我现在看电影的时候实在不多,不知道是否跟之前有段时间疯狂看电影有关。任何一种迷恋都可能被透支,我不知道近年我对电影的热情有所消退是不是跟这种说法有所对应。
但我想的是,跟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方式发生了变化有关吧。
写这篇自序的时候,我正在日本的旅行途中。这是我*次在旅途中写作。这于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写作体验。
近年来,我频频离开书房,离开一种我熟悉也些微厌倦的体验方式,我跑了全世界好多国家,尤其是日本,频繁造访。
这是一种不知不觉的撕扯,撕开书房给我的庇护,将陌生化和由此带来的体悟和思索尽可能地引入我的结构之中。但*终的劳作和弥合还是在书房进行,将一切在书房这个场所,通过一个个的文字,加以固定。每每这个时候,我很庆幸我是一个作家。这个职业带给我的存在感和幸福感*终是在书房实现的。
2017年7月18日,镰仓,雨中,我来到了圆觉寺,拜祭小津安二郎先生的墓。墓的基座和墓碑都是黑色大理石,墓碑上没有镌刻名字,只有一个“无”字。照拂之人在墓前供奉着由白百合和黄色小雏菊组成的花束,墓碑左边是三瓶瓶装煎茶饮料,右边是三瓶啤酒。
看过多次关于小津墓的照片,实地来到墓前,我蹲下正面对着它细细打量,犹如他一贯的固定机位。
世界太丰富,人生太有限,我的注意力在有意识地加以收缩以求深入一些。也许我现在与这个世界之间的观察方式和沟通方式就需要这样的固定机位吧。我想起小津生前*后一部电影《秋刀鱼之味》中的一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走廊尽头的窗户,晴空入定,偶尔有云朵荡过去,一切皆无,无中生有。
其实一个人对外在的真正的需求不会比通过一扇窗户去感受晴空和云朵更多。
对于电影的阅读,我曾经有过很多年的痴迷甚至有点疯狂的时期,几乎每天都看,甚至一天看四部。密集的积累于我的结果就是在二十多年的写作中产生了几十万字的电影随笔。现在的这套四卷本精选集,是我从我的三本电影随笔集《华丽转身》《暗地妖娆》《黑夜里*黑的花》,以及收入在我的七八部其他的随笔集中的电影章节中选择出来的。我把这些内容重新加以修改和编辑,按语种划分,辑为四集。
以此,我用这套书来总结和归纳我之前的电影随笔写作,因为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将离开这种写作方式。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写电影随笔了。以后再说。
我也在心里默默地把这套书视为对书友们的致谢方式。多年来有很多书友是通过电影随笔这个主题来阅读我的文字并予以喜爱,其中好多书友是我的同龄人,我们一起年轻,一起痴迷电影,现在我们一起走到了人生的中途。
这些年,我在好些城市的读书分享会上遇到我的这些书友们,他们总会拿出*早版本的《华丽转身》。谢谢!
人生的下坡路开始了。我想说的是,体力、精力、视力有限,选*喜欢的,看仔细点。
2017年7月24日于东京
在转角处告别
仲春三月,我和一帮朋友到剑门关参加一个笔会。汽车颠、太阳烤、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把眼睛染成一点就着的干柴似的黄,几天之后,目光凌厉的背后大脑近乎于痴呆。
笔会结束后坐从广元回成都的火车。清晨上车,惊喜地发现,细雨蒙蒙,归程迷离,顿时就有了还魂的感觉。列车徐徐驶离站台,同行一个一路抱怨没有艳遇的小说家幽怨地说,“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美人儿跟着火车慢跑,我和她隔窗挥别,心碎欲绝。”另一个小说家也神情恍惚地说,“月台是好东西。不过码头更好。一条彩带扔过去,船上船下,上下牵连,彩带一点点绷紧,直至撕裂,从此天涯海角……”。
男人的纯情嘟囔真是可爱可怜。我说,我给你们讲两个电影里的告别吧,以慰芳心。
之一是法国电影《情人》。少女杜拉斯(我固执地认为《情人》是玛格丽特.杜拉斯的自传)乘船回国,在此之前,她和她的中国情人已经不得已地了断了。他娶了同胞的妻,她则要回国去开始一个法国女人的浪荡生涯。在经典的汽笛鸣叫之后,轮船徐徐离岸;杜拉斯伏在甲板的栏杆上,表情淡漠,少女的脸布满了衰败的痕迹,这种痕迹还可以理解为在奢望着一种沉默的告别。码头上人潮汹涌,杜拉斯和我们这些观众都知道,一种叫做永别的告别仪式会在僻静的地方举行,以符合其脆弱的本质。船绕过山头,在码头的背后,我们和杜拉斯一起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房车以及站在车旁的司机。我们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美丽的东方的痛楚掩藏在那黑色房车的白纱窗帘之后。美丽得就跟垂死的夏天一样。
之二是日本电影《伊豆的舞女》。青年学生川端康成(沿用上一个讲述的手法)结束假期漫游,乘船返校。巡游艺妓熏子姑娘到码头送行。船渐行渐远,熏子奋力地往山上跑,不时地停下来挥动手帕,让自己在川端君的视线里清晰地呈现;终于到了小山的*处了,熏子几乎以将手臂挥断的架势挥动着手帕,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像一朵不甘心的受伤的蓓蕾。船绕过山角,熏子的身影被遮挡住了,但是,那种十四岁的绝望和倔强像那青黑色的山石一样砸在电影的结尾处。
我的讲述十分拙劣,原因一是我口才平淡,二是我在做着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将图象转换为语言。我的讲述没能打动两位恍兮惚兮的小说家,打动的是我自己,我在这次讲述中发现一个关于告别的审美要素:转角处。
跟列车和飞机有关的告别都没有转角的可能。汽车?汽车就算了吧,场景太庸常了。还是船好。
船起锚了,缓缓地,隆重地,那个人一点一点的小,就是小成一颗黑豆子也不妨碍明白那是自己温软的爱人。但是,一个转角,伊人不在,物换景移,那个身影突然就消失了,前世之感和着水气扑面而来,今生在一片空旷和陌生的地带重新开始,痛彻心肺,悲欣交集。
转角之后,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开始不敢,怕视野模糊。
两部小说原著与根据原著改编的电影有一个共同的区别:小说的告别没有转角,而电影里的人物没有泪水。文字描写渐行渐远的过程比较合适,在这个过程里面正好安放得下一种充分但又克制的伤感;电影里没有直接的泪水也是一种高明,不愿意滥情的导演当然要避免这种直接了当的视觉冲击。
小说《伊豆的舞女》结束于少男的泪:“……我任凭泪泉涌流。我的头脑恍如变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来,后来什么都没有留下,顿时觉得舒畅了。”小说《情人》结尾时少女也哭了,“……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断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因为,只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从投向大海的乐声中,她才发现他,找到他。”
近来我手头上正在写着一个成长题材的长篇小说,这使得我异常敏感和感伤。每一种告别都让我联想到青苗拔节的痛苦和欢乐。小时候时不时做从高处跌落下来的梦,母亲说,那是你在长个子。跌落是为了成长,告别是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在场,疼痛是一定,但绝不是不幸。川端康成先生也说是这样的,他小说中的那位学生流泪时被同船一个人看到,那人问,“你是不是遭到什么不幸?”“不,我刚刚同她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