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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毕淑敏自选集》毕淑敏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毕淑敏,1952年10月出生于新疆伊宁,中共党员,国家一级作家、内科主治医师、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心理学博士方向课程结业,注册心理咨询师。1969年入伍,在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交汇的西藏阿里高原部队当兵11年。历任卫生员、助理军医、军医等。从事医学工作20年后,开始专业写作,198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2007年,毕淑敏以365万元的版税收入,荣登"2007第二届中国作家富豪榜"第14位,引发广泛关注。著有《毕淑敏文集》十二卷,长篇小说《红处方》《血玲珑》《拯救乳房》《女心理师》《鲜花手术》等畅销书。毕淑敏曾获庄重文文学奖、小说月报第四、五、六届百花奖、当代文学奖、陈伯吹文学大奖、北京文学奖、昆仑文学奖、解放军文艺奖、青年文学奖、台湾第16届中国时报文学奖、台湾第17届联合报文学奖等各种文学奖30余次。
毕淑敏的作品质朴真诚,诉说的是对世界的惊奇,对生命刻骨铭心的感悟,对生活始终不变的挚爱。本书收入她的《恰到好处的幸福》《提醒幸福》《女抓捕手》《为富人担保的穷人》《爱怕什么》等作品140余篇,分为“性别的按钮”“教养的证据”“爱的回音壁”“婚姻的四棱柱”“心灵的盛宴”“幸福的颜色”“生命的借记卡”七大部分。女作家的真挚细腻,心理医生的睿智深刻,使她选择解读人生的角度与众不同,这形成了她作品独具慧眼的兴趣核心。全面展示了毕淑敏散文随笔方面的创作成就。
★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第六届老舍散文奖、小说月报第四、五、六届百花奖、当代文学奖、陈伯吹文学大奖、北京文学奖、昆仑文学奖、解放军文艺奖、青年文学奖、台湾第16届中国时报文学奖、台湾第17届联合报文学奖获得者毕淑敏创作精华全景展现。
★毕淑敏亲自编选的权威读本!全面展现毕淑敏三十年的创作成就。
★王蒙亲自作序并诚意推荐!
★《毕淑敏自选集.散文随笔卷》精选了毕淑敏的代表性作品,包括《恰到好处的幸福》《提醒幸福》《女抓捕手》《为富人担保的穷人》《爱怕什么》等重要篇章,分为“性别的按钮”“教养的证据”“爱的回音壁”“婚姻的四棱柱”“心灵的盛宴”“幸福的颜色”“生命的借记卡”七大部分。全面展示了毕淑敏的创作特点和艺术成就。一本书读懂毕淑敏!
★书内配有多幅毕淑敏在不同时期和场景下的珍贵插图,在文字之外展现一个更鲜活、更生动的毕淑敏。
★随书附赠精美书签。
序言
王蒙
新华文轩集团在做一套当代作家的自选集,*批将出版阎连科、梁晓声、刘醒龙、张承志、王蒙的自选作品,目前签约的则还有熊召政、王安忆、毕淑敏、方方、池莉、毕淑敏等同行文友,今后还将考虑出版港澳台及海外华语作家的自选作品。好事,盛事!
现在的文学创作并没有太大的声势,人们的注意力正在被更实惠、更便捷、更快餐、更市场、更消费也更不需要智商的东西所吸引。老龄化也不利于文学作品的阅读与推广,因为老人们坚信他们二十岁前读过的作品才是*好的,坚信他们在无书可读的时期碰到的书才是*好的,就与相信他们*次委身的情人才是*美丽的一样。新媒体则常常以趣味与海量抹平受众大脑的皱折,培养人云亦云的自以为聪明的白痴,他们的特点是对一切文学经典吐槽,他们喜欢接受的是低俗擦边段子。
孟子早就指出来了,“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他强调的是心(现在说应该是“脑”)的思维与辨析能力,而认为仅仅靠视听感官,会丧失人的主体性,丧失精神的获得。因为一切的精神辨析与收获,离不开人的思考。
当然,耳目也会激发驱动思维,但是思维离不开语言的符号,而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是思维的艺术,是头脑与心灵而不仅仅是感觉的艺术。文艺文艺,不论视听艺术能赢得多多少百倍更多的受众,文学仍然是地基又是高峰,是根本又是渊薮。文学的重要性是永远不会过时与淡化的。
当代文学云云,还有一个问题,“时文”难获定论,时文受“时”的影响太大。学问家做学问的时候也是希罕古、外、远、历史文物加绝门暗器,不喜欢顺手可触、汗牛充栋的时文。
但读者毕竟读得*多*动心动情*受影响的是时文。时文而晒一晒,静一静,冷一冷,筛一筛,莫佳于出版自选集。此次编选,除王蒙一人而外都是文革后“新时期”涌现的作家,基本上是知青作家。知青作家也都有了三十年上下的创作历程与近千万字的创作成果。几十年后反观,上千万字中挑选,已经甩掉了不少暂时的泡沫,已经经受了飞速变化与不无纷纭的潮汐的考验,能选出未被淘汰的东西来,是对出版更是对读者的一个贡献。以*批作者为例,阎连科的作品扎根家乡土地,直面历史现实,古朴淳厚,力透纸背。梁晓声身体的不幸造就了他的悲天悯人,深邃追问,碧落黄泉,振撼通透,沉潜静谧。刘醒龙对于长篇小说的投入与追求,难与伦比,乡土风俗,哲思掂量,人性解剖,一以贯之,未曾稍懈。张承志更是富有思辨能力的好手,亦叙亦思,有描绘有分解,他的精神空间与文学空间纵横古今天地,耐得咀嚼,值得回味。我的自选也忝列各位老弟之间,偷闲学学少年,云淡风清,傍花随柳,作犹未衰老状,其乐何如?
我从六十余年前提笔开写时就陶醉于普希金的诗:
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
……所以永远能和人民亲近,
我曾用诗歌,唤起人们善良的感情,
在残酷的时代歌颂过自由,
为倒下去的人门,祈求宽恕同情。
……不畏惧侮辱,也不希求桂冠,
赞美和诽谤,都心平静气地容忍,
看到文友们的自选集的时候,我想起了普希金的诗篇《纪念碑》。每一个虔诚的写者,都是怀着神圣的庄严,拿起自己的笔的。都是寄希望于为时代为人民修建一尊尊值得回望的纪念碑来的。当然,还不敢妄称这批自选集就已经是普希金式的纪念碑,那么,叫路标石就好。几十年光阴荏苒,总算有那么几块石头戳在那里,记录着时光和里程,记忆着希冀和奋斗,还有无限的对于生活、对于文学的爱惜与珍重。它们延长了记忆,扩展了心胸,深沉了关切与祝福,也提供给所有的朋友与非朋友,唤起各自的人生百味。
女抓捕手
参加活动,人不熟,坐车上山。雾渐渐裹来,刚才还汗流浃背,此刻却寒意浸骨。
车猛地停下,司机说此处景色甚美,可照相,众人响应,熙熙攘攘同下。我刚踏出车门,劲风扑面呛来,想自己感冒未好,若是被激成了气管炎,给本人和他人都添麻烦,于是沮丧转回。
见车后座的角落里,瑟缩着一个女子,很神往地向外瞅着。
我问:“喜欢这风景,为什么不下去看呢?”
她回过头来,一张平凡模糊的面孔,声音却是很见棱角。说:“怕冷。我这个人不怕动,就怕冻。”
我打量她,个子不高,骨骼挺拔,着飘逸时装,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赘肉,整个身架好像是用铁丝拧成的。
她第二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偷得会议间隙去逛商场。我寻寻觅觅,两手空空,偶尔发觉她也一无所获。我说:“你为何这般挑?”
她笑笑说:“我不要裙子,只要裤子。好看的裤子不多。”
我说:“为什么不穿裙子呢?我看你的腿很美啊。”
她抚着膝盖说:“我也很为自己抱屈,但没办法啊。你想,我买的算是工作服。能穿着裙子一脚把门踹开吗?”
我如受了惊的眼镜蛇,舌头伸出又缩回。把门踹开!乖乖,眼前这个小女子何许人?杀人越货的女飞贼?
见我吓得不浅,那女子莞尔一笑道:“大姐,我是警察。”
我像个真正的罪犯那样,哆嗦了一下。
后来同住一屋,熟悉了。她希望我能写写她的工作。当然,为了保密,她做了一些技术性的处理。
她说:“我是抓捕手。一般的人不知道抓捕手是干什么的,其实我一说,您就明白了。看过警匪片吧,坏人们正聚在一起,门突然被撞开,外面有一人猛地扑入,首先扼住*凶恶的匪徒,然后大批的警察冲进来……那冲进来的*个人,就叫抓捕手。我就是干那个活儿的。”
我抚着胸口说:“哦哦……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海水不可斗量。别见笑,请问,抓捕手是一个职务还是职称?”
她说:“都不是。是一种*分配。就是说,并没有谁是天生的抓捕手,也不是终身制的。但警察执行任务,和凶狠的罪犯搏斗,总要有人冲在*前头,这是一种分工,就像管工和钳工。不能一窝蜂地往里冲,瞎起哄,那是打群架……”
我忍不住插话:“就算抓捕手是革命分工不同,也得有个说法。像你这样一个弱女子,怎能把这种*可怕、*危险的事,摊派到你头上呢?”
她笑笑说:“谢谢大姐这般关怀我。不过,抓犯人可不是举重比赛,讲究多少公斤级别,求个公平竞争。抓捕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抓住就是胜利,抓不住就是流血送命。面对罪犯,*主要的并不是拼力气,是机智,是冷不防和凶猛。”
我说:“那你们那儿的领导,老让你打头阵,是不是也有点儿欺负人?险境之下,怕不能讲‘女士优先’!”
她说:“这不是从性别考虑的,是工作的需要。”
我说:“莫非你身藏暗器,乃一真人不露相的武林高手?”
她说:“不是。主要因为我是女警。”
我说:“你把我搞糊涂了。刚才说和性别无关,这会儿又有关。到底是有关还是无关?”
她说:“您看,刚才我跟您说我是抓捕手,您一脸瞧我不起的样子,嫌疑人的想法也和您差不多(听到这儿,想起一个词——物以类聚。挺惭愧的)。当我一个弱女子破门冲进窝点时,他们会一愣,琢磨:‘这女人是干什么的?’这一愣,哪怕只有一秒,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狭路相逢勇者胜啊。特别是当我穿着时装、化了浓妆的时候,准打他们一个冷不防……”
我看看她套在高跟鞋里秀气的脚踝,说:“这是三十六计中的‘兵不厌诈’。只是,你这样子,能踹开门吗?”
她把自己的脚往后缩了缩,老老实实地承认:“不行。”
我说:“那你破门的时候,要带工具吗?比如电钻什么的?”
她说:“您真会开玩笑。那罪犯还不早溜了?我现在不能踹开门,是因为没那个氛围。真到了一门隔生死,里面是匪徒,背后是战友,力量就迸射而出。您觉着破门非得要大力士吗?不是。人的力量聚集到一点,对准了门锁的位置,勇猛爆发,可以说,谁都能破门而入。”
我神往地说:“真的?哪一天我的钥匙落在屋里时,就可以试试这招了。省得到处打电话求人。”
她很肯定地说:“只要您下定了必胜的信心,志在必得,门一定应声而开。”
我追问:“进门以后呢?”
她说:“是片刻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我得火眼金睛地分辨出谁是*凶猛的、*威胁的敌人,也就是匪徒中的头羊,瞬间将他扑倒,让他失去搏杀的能力。说时迟那时快,战友们就持枪冲进来,大喊一声:‘我们是警察!’”
我打断她,说:“且慢且慢。难道你不拿枪,不喊‘我是警察’吗?”
她非常肯定地说:“我不拿枪,并且绝不喊。”
我说:“怎么和电影里不一样啊?”
她说:“那是电影,这是真拼。我如果持枪,就会在*时间激起敌人的警觉,对抓捕极为不利。如果我有枪,必是占用*有力的那只手,就分散了能量,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匪首击倒。再说,既是生死相搏,胜负未卜,如果我一时失手,匪徒本无枪,此刻反倒得了武器,我岂不为他雪中送炭,成了罪人?所以,我是匹夫之勇,赤手空拳。”
我说:“那你不是太险了?以单薄的血肉之躯,孤身擒匪。说实话,你害怕过吗?”
她缓缓地说:“害怕。每一次都害怕。当我撞击门的那一瞬,头脑里一片空白。这一撞之后,生命有一段时间将不属于我。它属于匪徒,属于运气。我丧失了我自己,无法预料,无法掌握……那是一种摧肝裂胆的对未知的巨大恐惧。”
我说:“你当过多少次抓捕手了?”
她说:“二百四十三次了。”
我又一次打了哆嗦,颤声问:“是不是*次*令人恐惧?”
她说:“不是。我*次充当抓捕手之前,什么都没想。格斗之后,毫发未损,按说这是一个很圆满的开端和结局。可是,犯人带走了,我坐在匪徒打麻将的椅子上很久很久站不起来,通体没有一丝力气。无论瞧什么东西,连颜色、形状都变了,仿佛是从一个死人的眼眶往外看。”
“经历的风险越来越多,胆子越来越小。您一定要我回答哪一次*恐惧,我告诉您,是下一次。”
我说:“既然你这么害怕,就不要干了嘛!”
她说:“我只跟您说了恐惧越来越大,还没跟您说我战胜它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了。如果单是恐惧,我就坚决洗手不干了,想干也干不成。不是,恐惧之后还有勇气。勇气和恐惧相比,总要多一点点。这就是我至今还在做抓捕手的原因。”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受过伤吗?”
她说:“受过。有一次,肋骨被打断了,我躺在医院里,我妈来看我。我以前怕她担心,总说我是在分局管户口的。我妈没听完介绍就大哭了,进病房的时候,眼睛肿成一条缝。我以为她得骂我,就假装昏睡。没想到她看了我的伤势,就嘿嘿笑起来。我当时以为她急火攻心,老人家精神出了毛病,就猛地睁开了眼。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说:‘闺女,伤得好啊。我要是劝你别干这活儿了,你必是不听的。但你伤了,就是想干也干不成了。伤得不算太重,养养能恢复,还好,也没破相……’”
“伤好了以后,我还当抓捕手。当然瞒着老人家。但我妈的话,对我也不是一点儿效力都没有。从那以后,我特别怕刀。一般人总以为枪比刀可怕,因为枪可以远距离射杀,置人于死地。刀刺入的深度有限,如果不是专门训练的杀手,不易一刀令人毙命。不是常在报上看到,某凶手连刺了多少刀,被害人*终还是被抢救过来了吗?”
“我想,枪弹*终只是穿入一个小洞,不在要害处,很快就能恢复。如果伤在紧要处,我就一声不吭地死了。死都死了,我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所以说枪的危害,比较可以计算得出来。但刀就不同了,它一划拉一大片,让你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你还没死。那样,假如我妈看到了,会多么难过啊,我也没脸对她解释。所以,我为了妈妈,就特别怕刀,也就特别勇敢。因为在那手起刀落的时刻,谁更凶猛,谁就更有可能绝处逢生。”
话谈到此,我深深地佩服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警察了。我说:“你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一份危险的工作?”
她说:“我个子矮,小的时候老受欺负。我觉得警察是匡扶正义的,就报名上了警校。人们常常以为,大个子的人才爱当警察,其实不。矮个子的人更爱当警察。因为高个子的人,自己就是自己的警察。”
分手的时候,她说:“能到大自然中走走,真好啊。和坏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人就易变得冷硬。绿色好像柔软剂,会把人心重新洗得轻松暖和起来。”
戴胡子的女法老
法老是对古埃及国王的称呼,在埃及语中称作“佩罗”,现在的读音来自希伯来文的音译。它在象形文字中的意思是“高大的房屋”,后来代指“王宫”,理由很简单,王宫是*大的房屋。新王国第十八王朝时,国王图特莫斯将法老的意思来了一个变化,成了“居住在高大宫殿中的人”,于是“法老”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对国王的尊称。
在埃及国立博物馆里可以看到一位法老的雕像,下巴颏上长着茂密的胡须,向前探出,好像一块洗袜子的小搓板,十分可笑。
还没等我笑出来,导游说:“这是一位女王,她戴着假胡须。”
一提到埃及的女王,我等游客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知道知道,原来这是埃及艳后克列奥帕特拉。”
导游正色道:“克列奥帕特拉只是王后,而这是真正的法老,她叫哈特舍特谢晋(通常译作哈特谢普苏特、哈特舍普苏),拥有无上权力的古埃及女王。”
女王和王后是有区别的。前者亲握权杖,而后者只是权杖的老婆。
后来,在尼罗河对岸帝王谷众多的祭庙中,看到女王哈特舍特谢晋的神庙是那样的美丽独特,据说这也是全埃及*美典雅的建筑了。在卡纳克神庙里有哈特舍特谢晋为自己矗立的方尖碑,高29.5米,重达350吨。在上埃及阿斯旺的花岗岩采石场,还有一块重达1000吨的未完成方尖碑躺在山坡上,据说也是哈特舍特谢晋为自己建造的,因为开凿中石头出现裂缝才半途而废。
反复听到这位女法老的名字,看到和她有关的遗迹和景色,就对她生出了好奇。查了资料,才知道哈特舍特谢晋在位期间是公元前1490年到公元前1468年,拥有当时世界上*强大的军队、*强盛的经济。她不是傀儡,而是控制着埃及*权杖的真正的法老。在她执政期间,对内不用严刑峻法维持了安定的秩序,对外不损一兵一卒获得了和平。
但女人是不能成为法老的,尽管哈特舍特谢晋才能出众,也无法改变这一钢铁般的传统。她也颇动了些脑筋,先是在登上王位之前,命人为自己编撰传记,并雕刻在大方尖碑上,非说自己是太阳神的嫡亲女儿。为了让神圣感进一步加强,她还在方尖碑的顶部放置了很多金盘,用来反射太阳的光芒,以便向所有的人证明她的确是来路不凡。
一不做二不休,女法老让她的建筑师把她刻画成一个有胡须的平胸战士形象。每当女法老在公共场合出现,必定是着男装并戴着假胡子,其实她有着柔和的面部,外带轮廓清秀的眉毛和大眼睛,是个十足的美女。
王室的恩怨和历史的偏见遮盖着历史的天空,无论女法老的政绩怎样突出,但传统的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是不会容忍一位女性担任长老的,就算她杜撰出了自己是太阳神的女儿这样的神话也万万不行。
结局在传说中是这样被描述的:哈特舍特谢晋刚刚驾崩,一伙军人就袭击了宫殿,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毁掉了。神庙中,她的浮雕和塑像或者被砍掉了脑袋,或者被砸断了臂膀。她的墓穴被洗劫一空,神庙墙壁上的她的名字被刻意凿平,在整个埃及的官方记录里,和她有关的记载都被销毁了……
哈特舍特谢晋执掌法老的权杖二十二年,古埃及的男人们希望她的这段历史不曾存在过。她的雕像在被焚烧之后再泼上凉水而变得残缺不全,至今还能看到烟火的痕迹。她的名字也被从方尖碑上涂掉,取而代之的是她的父亲、丈夫和继子的名字。
但历史还是记住了这个曾经当过法老的佩戴假胡须的女人。在今天的埃及,在游客们眼中,*美丽的法老神庙是哈特舍特谢晋的达尔巴赫里神庙,*的方尖碑是卡纳克神庙中赞叹哈特舍特谢晋的方尖碑。正如哈特舍特谢晋自己在碑上所写:“未来看到我的纪念碑并讨论我所作所为的人,切勿说一切不曾发生过,或许将它看作是我的自我吹嘘,而应当称颂她当之无愧,她的父亲也深感安慰。”
埃及是非常值得一去的国度。你不去美国,不去日本,你还可以想象,而且你的想象基本上是符合实际的。但你若不去埃及,你想象不出那里的神秘。
女枪手
到达西藏的第三年,发给我一支手枪。枪身很短,乌蓝色的枪口,像深不见底的老井。枪套很新,散发着皮夹克的味道。每当我走近悬挂手枪的墙壁时,都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好像枪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我们离边境线很近,要求每个人都能熟练地掌握手中的武器。教女孩子们打枪的任务,就交给了高排长,听说他的枪技很高。
*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哭丧着脸对我们说:“谁愿意教女孩子打枪啊!你们要是一不小心走了火,轻则把我打成残疾,重了就让我以身殉国了。”
我们原本就害怕,听他这么一说,赶紧双手捧着枪说:“那我们就不要这东西了。”
没想到,高排长又训起我们来:“枪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能打枪,女人也能。”说着,就开始教我们打枪的要领。
要说打枪也没什么难的,但女孩子的臂力不行,擎着枪身的右手哆嗦不止。高排长就训斥我们:“又不是做贼,心虚什么?”
我们就在下面愤愤地咒他,但为了少挨说,私下都举着枪练习,渐渐地手就不那么抖了。
终于到了实弹射击的那一天。靶场设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50米以外竖着墨绿色的胸环靶。靶子好像一个傲慢的武士,看着我们这些初次打枪的女孩子。
我*个走过去,心里默念着射击口诀,举枪对准靶心。高排长指挥我站定,又仔细检查了我的武器,看着我把子弹压进枪膛,说了声:“你可以开始了,先打两发试验弹。”然后,撒腿就跑。
我一下子心就慌了,说:“哎!你不看着我打枪了?”
他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看着你们打枪?女孩子手下没准儿,谁知道会打到哪里去?我还是躲得远点好。”
我说:“哼!想不到你这么胆小。”
高排长说:“不是胆小,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一甩头发说:“没有你,我也一样能打个好成绩!”说着,一摆我手中的枪。没想到,食指轻微一震,手起枪抬,枪口正好朝天,“啪”的一声巨响,一发子弹带着火苗蹿上蓝天。
我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一垂手腕。“哎呀!子弹怎么这么快就打出去了呢?我好像还没使劲呢!”没容得我把这句话说出口,“啪”的一声,第二发子弹又从枪膛迸出,枪口正好朝下,地面蹿起一团烟尘……
我惊魂未定,真想大哭一场。这真枪实弹打起来也太容易了,简直容易得可怕。我以为要用很大的劲才能把子弹打出去,谁想手枪机敏得像一只灵猫的胡须,稍微一个动作,带有极大杀伤力的子弹就射出去了,就要置人于死地。
高排长急忙跑回来,紧张地问:“伤着了吗?”
我苦笑着说:“没有,只是吓了一跳。”
他立刻松弛下来说:“我说得怎么样?女人就是不行,幸亏我躲得远。”
我吓得不敢再打枪了。他说:“一回生,二回熟。你打了天一枪、地一枪,天地都打了,还怕什么?刚才是验枪,不算成绩的,现在重新开始。”
我还是不想打枪了。高排长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我今天真是要舍命陪君子了。好吧,我就站在你身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你打枪。”
说也奇怪,有高排长站在一旁,我就真的镇静下来,胸有成竹地举枪瞄准……靶心、枪准星、眼睛的瞳孔三点成一线……屏住气,心莫慌,眼睫毛也不眨……手指轻轻往下压……好,击发!
啪啪啪……我连发五枪,把规定的子弹都打了出去。
待硝烟散去后,报靶员向我们报告说:“五枪打了47环——两个10环、三个9环。”
高排长对他的徒儿能打出这样的好成绩也很高兴,说:“45环以上,就能算特等射手了。”没想到,我刚露出喜色,他立刻就沉下脸说:“我看你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十八岁的姐姐
许多年前,我在一座很高的山上当兵。那座山叫昆仑山。
昆仑山有一个漫长的冬季,长得叫人忘掉一年当中还有其他季节。
昆仑山距平原很远很远,远得让我们这批小女兵几乎怀疑世界上还有平原存在。
冷和高使得平凡的蔬菜成为一种奢侈。属于温暖和平原的蔬菜,要经过汽车一个星期的颠簸才能抵达高原。它们要么像植物标本,干燥萎黄,纸一样菲薄;要么碧绿得令人生疑,用手一弹,果然发出翡翠般的金石之声——途中遭遇了暴风雪,暴风雪使蔬菜们永远年轻。
没有鲜菜吃,后勤部门就每月给大家发其他的吃食以弥补亏嘴。有水果罐头、核桃、葡萄干、花生米、白砂糖……农村来的兵,舍不得吃,便把这些好东西攒起来,探亲时与家人共享。只可怜了那些汽车兵,他们万里迢迢地将物品拉上昆仑山,又万里迢迢地把它们从昆仑山拉下去。
发的食品可谓五花八门,可奇怪的是,从不发块糖。不知山下的军需部门是无意中疏忽了,还是认为真正的军人不宜在嘴里含着糖。
能够随便在嘴里含着糖,听坚硬的糖块把牙齿敲出搪瓷碰撞般的声音,感觉尖锐的糖块在温暖的舌尖变得圆润光滑……真是少年人*美妙的享受之一。我们当时不过十六七岁,在一个风雪弥漫的早晨,不知谁说了一声:“真想吃块糖啊!”我们从此就朝思暮想在嘴里含块真正的水果糖!
希冀只要一萌生,除了实现它,你别无他法。
我们没有块糖,但我们有砂糖。好像是当年古巴贸易给我们的货色,像海滩上的沙砾,淡黄色很粗大的颗粒。我们取出牙膏牙刷,用空牙缸盛上古巴糖,放在炉火上烤。糖堆就像雪人似的塌陷下去,融为杏黄色裹着泡沫的糖浆。
“这叫糖稀。”一位年龄*的女兵说。她已经十八岁了,是我们的姐姐。
但糖稀怎么才能变成块糖呢?见多识广的姐姐指挥我们去提一桶水来。
昆仑山的水好冷啊!万古不化的寒冰所融之水,发出幽蓝色的荧光。那袅袅上升的森然冷气,像雾一样盘绕在桶的四周。
水提来了,我们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十八岁的姐姐端起牙缸,把冒着泡的糖稀缓缓倾于冰水之中。
糖稀吱吱叫着急遽下沉,好像一串被击中了的黄鸟。它们在水中凝固成一粒粒橙黄色琥珀样的颗粒,略作沉浮,便如一颗颗精致的小水雷,蛰伏在水底。
十八岁的姐姐有条不紊地操作,我们看得发呆。
“愣着干什么?快拿勺子到桶底去舀着吃,这是真正的糖豆啊!”十八岁的姐姐大声招呼我们。
这种真正的糖豆松软酥脆,冷得像一枚枚小冰雹。但它的确能与牙齿碰出悦耳的声响,能在舌尖迅速缩小……我们便吃得十分惬意。
我们的吃速比糖豆的生产要快得多,不一会儿,桶底便被捞净,我们就眼巴巴地看着十八岁的姐姐制造糖豆。她产得越多,我们吃得越快。这时突然有人发现,十八岁的姐姐一直在为我们操劳,她自己连一个糖豆还没吃上呢!
“这一锅给你吃!”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所谓一锅,就是一刷牙缸子煮沸了的古巴糖糖稀。昆仑山缺氧,炉火不旺,要融好一缸糖稀,也得耐心用勺子搅拌一段时间。
十八岁的姐姐接受了我们的好意,格外精心地操作着。糖稀冒泡了……糖稀变成橘红色了……糖稀散发出蜂蜜一样略带苦涩的清香……这是*妙的火候了。我们知道,十八岁的姐姐要从从容容地制出一盘*甜*美的糖豆来了。
是时候了!十八岁的姐姐高高举起茶缸,糖稀漾出一道美而红亮的弧线,砰然溅落在水中。
想象中该出现珊瑚珠一样晶莹的糖球了……时间一秒钟一秒钟逝去,糖球像被恶人施了魔法,隐匿着不肯出现,只见澄清的桶水渐渐变得浑浊,犹如一股橙色牛奶注入其中。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糖豆藏起来了?
我们面面相觑。
十八岁的姐姐想了想说:“也许是水不凉了,所以糖稀不再凝聚为糖豆……”
我们将信将疑,伸出舌尖去舔桶里的水。
水很甜很温暖,带有一种奇异的味道,好像一个在太阳下成熟的果子挤出的浆汁。
十八岁的姐姐终于没能尝到她亲手制作的糖豆,一粒也没有。
我们拎起桶要换一桶新的冰水,她说:“别去别去。这桶水里溶进了这么多砂糖,不喝太可惜。”说着,她喝了满满一碗。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谢十八岁的姐姐,只有同她一道喝那温暖甜蜜而又挟带冰雪气息的凉水,一碗又一碗……
许多年过去了,那水的奇异味道一直存在于我的舌尖……
假如酋长是女性
假如远古时代,有两个部落,为了一口水井,引起剧烈地争执,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怎么办?
假如酋长是男性,肯定热血喷涌,气贯长虹。年轻的男子聚集在他的身边,呼啸着,奔腾着,摩拳擦掌,械斗很可能在下一秒钟爆发,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男性依据自身强壮的体魄,更相信横刀跃马得来的天下,更相信枪杆子里出一切的真理,崇尚一斗定乾坤。
假如酋长是一位女性,事态将会如何演变?
她也许首先会被即将到来的惨况,吓得闭紧了眼。她是繁殖和哺育的性别,当生命即将受屠戮的时候,她感到灵魂被锋利的剪刀镂空,锥心刺骨地疼痛。
“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避免这场生命的搏杀?不就是为了一口水井吗?里面流动的液体,一定要用鲜血换回?孩子们,难道已经到了以血为水的地步?透明的清水比滚烫的热血更为宝贵吗?”
她苍老的双手伸向黑暗的苍穹,仿佛要在虚空中抓住一条拯救人们的绳索。
“让我们先不要用血去换水,我们避开他们,再挖一口水井吧。”女酋长软弱地退让,“人血不是水,让我们用劳动去换取和平。”
人们不甘心地服从着,将地掘出许多深洞,但是,除了原有的井,新的窟窿里干燥得如同沙漠。
人们聚啸起来,隐隐的不满像野火一般燃烧。这个女人让我们示弱,让我们劳作,却一事无成。
女酋长敏锐地觉察到了动荡的情绪,但她丝毫不理会众人的怨恨,继续指示说:“让我们出去寻找,双脚踏遍每一座险峻的山峦,眼光巡视过每一条隐蔽的峡谷,手指触摸到每一处潮湿的土地,看是否还能寻觅一眼可以和水井媲美的清泉。让我们尽一切努力,将和平维持到*后一分钟。”
没有,哪里都没有新的水源。千辛万苦无功而返的人们仰天长啸。
“那我去向邻居部落的首领商量,是不是可以研究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每家分别用一天水井,合理分配资源,用公平来尝试和平。”女酋长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垂着沉重的头颅。她并非不珍惜自己的尊严,但和尊严同等重要的,是人的生命。
对方部落拒绝了共同使用水井的建议,战云又一次笼罩上空。
仗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假如是男酋长,怒发冲冠,铁马金戈,振臂一呼,兄弟们早就冲上去了,血肉横飞,白骨嶙峋,杀一个天昏地暗。血与火本身,就是惨烈的过程和*终的结论。
女酋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依旧犹豫彷徨。她扪心自问,是否已经尽到*的努力,避免战争?“是的。”她流着泪对自己说,心在泪水中渐渐泡得坚硬起来。
如果一定要刀兵相见,那就来统计一下,我们将要流出多少鲜血?是一盆血?是一桶血?还是一缸血?甚至是一个血的湖泊、血的瀑布、血的海洋?一定要将那血量尽可能地减少,哪怕多保存一滴一缕也好,血液是制造生命的原料。
女酋长掐指计算着,在即将进行的战争中,有多少妻子将失去丈夫,有多少母亲将失去儿子,有多少孩子将失去父亲,有多少家庭将不复存在……女酋长的心凄楚地战栗着,发布作战命令的手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如是者三。
征集担架,组织救护,战争进行到哪里,医生就要追随到哪里,尽*的努力减少牺牲,尽*的努力争取和平……女酋长做好了种种准备之后,艰难地吹响了决斗的号角。
女酋长一方胜利了,人们围着被血水环绕的水井载歌载舞,许多人在狂欢中流下的眼泪,凝结成冰晶,他们的亲人永远地走向了远方。
女酋长望着人群,挥之不去的念头盘旋胸间。这块土地底下,真的只有一口水井吗?井水真的比生命还要宝贵吗?对方部落的人失去了水源,将如何度日,如何生存?
胜利之后的女酋长,脸上没有笑容。
这就是一个男酋长和一个女酋长之间的不同,这种不同,从上古时代就一自流传下来,源远流长直到今天。
这是我在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上,听一位黑人妇女讲的故事,她反复强调一句话:学会用女性的眼光看世界。
性别按钮
假如我们身上有一个按钮,可以随时改变我们的性别,我将在一生的许多时候使用它。让我们假设按钮的颜色,男性为红女性为绿吧,因为我们这个民族素有“红男绿女”这样一个成语。
我想象自己的身体也许像交通繁忙的十字街头,红红绿绿闪烁个不停。
当我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我选择女性。因为根据*的科学研究证明:在女性特有的那两个XX染色体上,除了表示性别,还携带着许多抗病的基因。流产夭折的孩子多半是男婴,就是因了这个缘故。请别谴责我的自私,外面的世界这么喧哗美丽,我这辆小小的跑车,不能还没驶出车站就抛锚。
当降生终于开始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男性。我要向人世间发出*嘹亮动人的哭声,宣告一个生命——我的到来。一个理由是女孩子的哭声多半太秀气,自己就听得没情绪。*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让我的亲人们高兴。无论社会怎样进步,中国人还是喜欢男孩。尤其在产房里的时候,生了男孩的妈妈眉飞色舞,生了女孩的妈妈低眉顺眼……为了能让自己的妈妈理直气壮,为了能让望眼欲穿的爷爷奶奶喜笑颜开,我只好义无反顾地选择男性。这可绝不是向世俗的偏见低头,而只是想在出生的这一个瞬间,带给我的亲人更多的快乐。
我在襁褓中慢慢长大。这段时间,做男婴还是做女婴都无所谓。在没有发明舒适的纸尿布以前,我想还是做男孩好一些,享受干爽的机遇比较多。随着科学的不断发展,这件小事不再能左右我揿动按钮。在这段人生*美好的时光里,我男女不辨地随意躺在绵软的带栅栏的小床里,用小手追逐缓缓移动的阳光,学会对着使我们愉悦的事物微笑。我们脱离了母体的温暖,独自面对自然界的风霜。我们尝试着对饥饿和病痛发出抗争,但我们其实很无奈。假如没有亲人的呵护,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软弱。
像初夏的青苹果,我们缓缓地长大。这段时间如果一定要我选择,我就当女孩吧。因为在这期间,我们会无师自通地学会人世间*重要的知识——语言。女孩的舌头像鹦鹉,学话的速度比男孩快多了。虽说中国流传着“贵人语迟”的民谚,但我还是喜欢做个平凡人,早早地学会向他人表达自己的看法。
接着,我们突然像春笋一样,日新月异地膨胀起来,不断地增长淘气的本事。登高爬低,没头没脑地疯跑,在自己的脸上糊泥,把玩具肢解得遍地都是,从一块石头疯狂地跳上另一块石头,在水里溅起一连串的水花……这都是男孩子的特权啊!我要做个男孩,把身上的红色按钮死死揿下。做男孩可以把鞋子踢烂、把衣服剐破、把手指划出血、把膝盖磕掉皮而不遭家长的斥责。男孩在玩耍上享有天然的豁免权,当他们无意中伤害了别人的财产和自己的身体时,大人们多半会宽容地说:“嘿!男孩子嘛,就是这个样子!”
女孩子可要倒霉得多。几千年的观念像一张透明的娇柔的网,将你裹得紧紧的。你时刻感到不能自由自在地呼吸和手舞足蹈。你看到外面的一切,却不能随心所欲地飞翔。你抗议的时候,别人会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呀,没有谁束缚你。”真叫你有苦说不出。
开始上学了。我愿意回女儿身。男孩子太顽劣了,屁股底下像有颗大滚珠,不会安安静静在椅子上待一刻。他们终究会意识到知识的重要,可是距那大彻大悟的关头,他们还要穿过漫长的隧道。在这个觉醒的过程中,他们恶劣的成绩,将被老师斥责、同学耻笑,家长软硬兼施,邻里议论纷纷……这种经历对一个人的心智是大考验。许多男孩就在这种挫折感中,失去了人*宝贵的自尊。而女孩,就比较的平顺,因为她们知道死用功。灵灵秀秀的女孩穿得干干净净,乖乖地举手发言,讨老师的喜欢;下了课,挟着平平整整的作业本回家,给爸爸妈妈一个好成绩。小学真是一个女孩的黄金时代,她们像新生的豆荚一样饱满和嫩绿,充满着勃勃的生气。
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要赶快把绿色按钮变换成红色按钮,再迟就来不及了。那位将陪伴每一个女人青春时代的殷红色朋友就要来啦!她每月一次的造访你无法拒绝,陪着她,你困倦激动好哭爱发脾气……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去做男人。
男人此刻异军突起。他们在一夜之间变得强健英俊,仿佛是蜕尽了*后一层躯壳的知了,高高地飞到了白杨树梢,向全世界发出尖锐的鸣叫。尽管歌声还不够老练,但他们终究会成熟起来的。这个时期的男性永远是一个谜,你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一个早上,突然从男孩变成了男子汉。老天爷的鬼斧神工,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大脑的沟壑凿深,雕刻出他们坚毅的下巴和眉宇,在制造他们潇洒智慧的同时,慷慨地随赠了一大包的幽默。仿佛在不经意之间,他们流露出勇气与旷达。当然啦,他们也脆弱,也孤独,也想入非非,也躁动不安,但鹿一般雄壮的气息缠绕着他们,他们在奔跑中不断完善。
岁月的炉火燃烧着,熔炼着男人和女人的金丹。
女人*美丽的季节到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动人的变化悄悄地发生着,我终于忍不住跑回去做女人了。
少女的头发像鸦羽一样闪亮,你盯着看久了,会闪出墨绿的光泽。瞳孔里因为蕴含了过多的期望而显得秋水淋淋。肌肤像刚刚裱制出的白绸,细腻光滑,无一丝波痕。柔曼的腰肢,玲珑的曲线,都带着稍纵即逝的精致。
她们的心绪,像一块绿毡似的秧田。看似平静,其实每一阵微风荡过,都引起所有的枝叶震颤。
草莓红了,芭蕉被雨淋湿,成熟的樱桃想飞到天上去,无所不在的万有引力又使它飘落到黄土地上。
无论女人有多少瑰丽想象,她们一生中*重要的事,是寻找那个缺了肋骨的男人,重新嵌进他的胸膛。无论找到找不到,都有无尽的苦恼与欢乐。
男人和女人终于镶在一起了。在女人行将破裂的那一瞬,我决定逸出她的躯壳,去做一个男人。因为此时的男人好威风啊!
婚后的男人,太累太累,好像追赶太阳的夸父,一头担着事业,一头担着家庭。出于怕苦怕累的天性,又使我翻回头去想做女人,但女人已开始孕育生命。这是充满创造也充满艰险的劳动,简直是女人一生中*的劫难。
女人变得面目全非,身躯沉重,步履蹒跚,脸上趴着褐色的蝴蝶,曲线被圆弧毫不留情地替代。心脏汹涌地鼓荡着,供给着两个人的血脉。
那是生与死的循环啊。女人或者捧出两条生命,或者与她的婴孩一起沉没海底。
面对生命的链条,我怯懦地闭上眼睛。我真的不知该选择做男人还是做女人,也许人生就是无止境的苦难,无论怎样巧妙地在礁石上跳来跳去,我们还是得被巨浪浇得透湿。
也许在真正美妙的融合中,男人和女人是一堵砌在高坡上的墙。你不可能将他们分开,你不可能说自己是其中的砖还是泥水。墙耸立着,或者轰然倒塌;或者很有风度地站上一千年,依然像刚完工那般新鲜。
真的,我们不必区分得太分明。一个好的男人和一个好的女人,在共患难的日子里,是一种奇怪的有四只脚和四只手的动物。他们虽然有两颗心,却只有一个念头——风雨同舟地向前。
新的生命诞生了。
从这儿以后,还是坚持做男人吧。
哺育的担子太重,社会又对女人提出了太多的角色要求。在家是举案齐眉的贤妻良母,出外是叱咤风云的巾帼强人;父母膝下返璞归真的孝女,社交场合典雅华贵的夫人……一副副面具需要轮流着镶在脖颈上,深夜里,女人会仰天叹息:“我在哪里?”
做男人就简明扼要多了。他们缓缓地但坚定不移地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好像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他们的轮廓在岁月中渐渐模糊,但内心仍坚定如铁。失败的时候,他们在人所不知的暗处,擦干净创口的血痕。当他们重新出现在太阳下的时候,除了觉出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以外,一切如常。他们也会哭泣,但流出的是血不是水。血被风干了就是美丽的玫瑰花,被他们不经意地夹在成功的证书里。
男人的自由多,男人的领域大。男人被人杀戮也被人原谅,男人编造谎言又自己戳穿它。男人可以抽烟可以酗酒可以大声地骂人可以随意倾泻自己的感情。历史是男人书写的,虽然在关键的时刻往往被一只涂了蔻丹的指甲扭转,那也是因为在那只手的后面,有一个男人微笑地凝视着她。
我懵懵懂懂疲倦地走过了许多年,频繁地选择着性别按钮,连自己也感觉厌烦。似乎每一次选择的动机都是避重就轻,人类的弱点在选择中也暴露无遗。
选择的机会不是很多了,我们已经老迈。
时间是一个喜欢白色的怪物,把我们的头发和胡子染成他爱好的颜色。他的技术不是太好,于是我们就变得灰蒙蒙。孩子长大了,飞走了,留下一个空洞的巢穴。由于多年在一起生活,我们吃一样的饭,喝同一种茶叶沏成的水,甚至连枕头的高度也是一致的。我们变得很相像,像一对古老的花瓶,并肩立在博物架上,披着薄薄的烟尘。
我们不可遏制地走向*后的归宿。我们常常亲热地谈起它,好像在议论一处避暑的胜地。其实我们很害怕,不是害怕那必然的结局,是害怕孑然一身的孤独。
我们争论谁先离开的利弊。男人和女人仿佛在争抢一件珍贵的礼物,都希图率先享受死亡的滋味。
在这人生*后一轮的选择中,我选择女性。
我拈轻怕重了一辈子,这次挺身而出。男人,你先走一步好了。既然世上万事都要分出个顺序,既然谁留在后面谁更需要勇敢,我就陪伴你到*后。一个孤单的老翁是不是比一个孤单的老媪更为难?让我噙着这颗坚硬的胡桃到*后吧。
这是生命的分工,男人你不必谦让。
你病了,我会在你的床前,唱我们年轻时的歌谣。我会做你*爱吃的饭,因为你说过,除了你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我做的饭*对你的口味。我们共同回忆以往的时光,把辛苦忙碌一辈子没来得及说的话,借病房的角落全部说完。
其实,话是说不完的。
有一天,你突然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你说:“男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对我这样好,其实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你要用秘密回报我的真诚,这样使我在你死后不会太伤心。
我立刻用苍老的手,堵住你的嘴。我说:“你别说,永远别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秘密就是我们怎样在茫茫人海中相识,从过去一直走到将来。”
男人走了,带着他永远的秘密。
现在,我已无法再选择。
那两个红色、绿色的按钮,已经剥脱了油彩,像旧衣服上的两颗扣子。
选择性别,其实就是选择命运。男人和女人的命运有那么多的不同,又有那么多的相同。
我*后将两颗按钮一起揿下,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它们破裂了,留下一堆彩色的碎片。
我作为一个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又作为一个女人,离开这个世界。似乎所有的选择都是徒劳。
不,我用一生的时间,活出了两生的味道。
致不美丽的女孩子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读者来信,撕开之后,落下来一张照片。先看了照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待看了信件之后,心脏的部位就有些酸胀的感觉。我赶快伏案,写了一封回信(是手写的,不是用电脑打出来的。我在回信这件事上,总是固执地坚持手工操作)。现在征得那位女孩子的同意,把她的信和我的回复一并登出来,但愿她的父母会看到。
毕阿姨:
您好!
我有一个痛入心肺的问题。我的爸爸妈妈都长得很好看,简直就是帅哥和美女的超级组合(他们那个年代还没有这样时髦的词,好像用的是“精干”和“秀丽”这两个形容词)。人们都以为他们会生出一个金童玉女来,可惜我就恰恰取了他们的缺点组合在一起了,长得一点也不漂亮。我从小就习惯了人们见到我时的惊讶——哟,这个小姑娘长得怎么一点也不像她的爸爸妈妈啊!*令人伤感的是,我爸爸妈妈也经常会这么说,同时面露极度的失望之色。为此,我非常难过,也不愿和他们在一起走。现在*的希望就是他们快快老起来,那时候,他们就不会太好看了,而我还年轻,是不是可以弥补一下先天的不足啊?您说呢?寄上一张我的照片,但愿不会吓着您。
肖晓
肖晓:
你好!
我看到了你寄来的照片,情况不像你说的那样悲惨啊!相片上,你是一个很可爱很阳光的少女哦!也许你的父母真是美男子和美女的超级组合(遗憾你没有寄来一张合影,那样的话,我也可以养养盯着电脑太久而昏花的双眼了),在这样的父母笼罩之下,真是很容易生出自卑的感觉,此乃人之常情,你不必觉得是自己的错。不过,如果你的父母也这样埋怨你,你尽可以据理力争。找一个至爱亲朋大聚会的场合,隆重地走到众人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嘿,大家请注意,我是一件产品,内在的质量还是很好的,至于外表,那是把我制造出来的设计师的事,你们如果有意见,就找他们去提吧,或者把产品退回去要求返修,把外观再打磨一下。但愿当你说完这番话之后,大家会面面相觑,微笑着不再说什么了。
人们总是非常愿意评价他人的长相,有时单凭长相就在*时间做出若干判断。这也许是从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习惯,那时候的人会凭借着长相判断对方和自己是不是同属于一个部落和宗族,是不是有良好的营养和体力,甚至性情和脾气也能从面部皱纹的走向看出端倪来。现代人有了很多进步,但在以貌取人这方面,基本上还在沿用旧例,改变不大。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是这样说的——人的长相这件事,在35岁之前是要父母负责的,但在35岁之后就要自己负责了。我有时在公园看到面目慈祥很有定力的老女人,心中就会充满了感动。要怎样的风霜才能勾勒出这样的线条和风采,我们看到的不再是先天的美貌桑叶,它们已经被岁月之蚕噬咬得只剩下筋络,华贵属于天地的精华和不断蜕皮的修炼。
从相片上看你还很年轻,长相的公案,目前就推给你的父母吧。我希望你健康地长大,但中年以后的事,恐怕就要你自己负责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再听这些议论了,*的办法是找到一卷无边无际的胶带,牢牢地封住他们的嘴巴。看到这里,我猜你会说,你开的这个方子好是好,可我现在到哪里去找那卷无边无际的胶带呢?就是找到了,我能不能买得起?
这卷胶带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它是怎样的价钱,我也不知道。找找看吧,到网上搜索一番,请大家一齐帮忙找。如果实在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到,就只有*后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人们说去吧,你可以我行我素,依然快乐和努力地干自己想干的事。
蔚蓝的乐园
在一堂心理学课上,老师对女同学说:“我们来做一个试验,请大家选择一个你认为*舒适的位置坐好,然后闭上眼睛,听我说……”
在老师特殊的语言诱导和自我的呼吸放松过程中,女人们渐渐进入一种极度松弛和冥想的状态。按照老师的每一道指示,沉浸在半是遐想半是幻觉的境况。那是一种奇异的体验,在思维飘逸中又保持了羽毛般细腻的注意力,身体的每一部分既仿佛被意志高度把持,又如边界模糊云空朦胧的雾海。
老师说:“观察你自己的身体,感觉她每一部分的美好……然后深呼吸,体验血液在全身流通的温暖和欢畅,你的手指尖,你的脚心,你的每一寸肌肤,你的每一根发梢……感觉到热了吗?好……你渐渐地蜕去你女性的特征,变成一个男人……你的上肢,你的下肢,你的腹部……哦,如果你不愿意变,就不变吧……好,你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了……打量你新的身体,从上到下,慢慢地抚摸他……你欣赏他吗?你喜爱他吗?……你是一个男人了,现在你要怎样呢?你走出家门……你行进在大街上,你同人家讲话,你的嗓音如何呢?……你看自己身边的女人,你的目光是怎样呢?……你以父亲的身份亲吻自己的孩子……”
四周初起是渐强渐弱的呼吸,然后趋于宁静,*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待试验整体结束,大家遵照老师的指示,缓缓回到现实的真实环境中后,老师问:“你们刚才在遐想中改变了一回自己的性别,有些什么特别的感触呢?”
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女性说,她们原来就不喜欢变成男人,这样在变的过程中,变着变着就变不下去了,怎么也蜕不掉自己的女儿身,于是她们就决定不变了,安安稳稳做女人。应了广告上的一句话——做女人挺好。
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女人说,她们在思想和情绪上,还是觉得做男人好,但在具体想象的过程中,不知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比如说变成男人后的身材,是像施瓦辛格那样肌肉累累,还是如同冷峻的男模特那样瘦骨嶙峋?尤其是将要抚平自己身体的曲线,脱去茂密的长发,生出毛茸茸的胡须那一步时,进展艰涩。到达消失掉女性的*性征,萌动男性的*性征关头,更是遭遇到了毁灭般的困难。直弄得变也不是,不变也不是,停在蜕变的中途,好似一只从壳中钻出一半身体的知了猴,既没有长出纱羽般的翅膀,也无法重新钻回泥里蛰伏,僵持在那里,痛苦不堪。可见做男人不是一个抽象的问题,倘若无法在生理上接受一个男性的结构,其他一切,岂不妄谈?
还有三分之一变性意志坚定的女性,虽然甚为艰巨,还是比较顽强地驱动自己的身体变成男性(据统计资料,有34%的女人,不喜欢自己的性别,假如有来生,可以自由选择性别的话,她们表示,坚决变成一个男人)。她们在想象中的明亮的大镜子前,匆忙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就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她们并不是为了欣赏男性的身体而变成男性,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出门,当然要有相应的行头。女人们为变成男性的自己挑选什么样的衣服,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在日常生活中,这些女性为自己的男友或是丈夫择衣时,除了式样质地色泽以外,会注意顾及衣服的价位,也就是说,她们考虑问题是很实际的。但在想象中为男性的自己挑选衣物的时候,她们(现在要称他们了)都出手阔绰,毫不犹豫地买了名牌西装,为自己配了车,然后意气风发地走向商场、政界,成为焦点人物……当回复现实的女儿身时,她们一下子萎靡了。
真是一堂有意思有意义的课。从以上变与不变的讨论中,是否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女性希冀改变自己性别的愿望,并不纯是生理上对男性形体的渴慕,而更多更重要的——是想得到男性的社会地位、成功形象、财富和权柄,变性只是一个理想价值实现的变形的象征。
把复杂的愿望伪装成一个天然的性别问题,且无法由个人努力而企及,只有寄予虚无缥缈的来世,我们从中读出女性沉重的悲哀和无奈,也与社会的偏见和文化的挤压密不可分。
男性和女性在生理构造上是有不同的,主要集中在生殖系统上,这是不争的事实。生理构造的不同,可以带来行为方式上的不同,比如鸭子和鸡,前者因为掌上有蹼,羽毛的根部有奇特的皮脂腺分泌,能在水中遨游。后者就不成,落入水中,就变成了落汤鸡,有生命危险。但男性和女性,即使在生理构造上,也是相同大于不同——比如我们有同样的手指同样的眼,同样的关节同样的脚,同样的肠胃同样的牙,同样的大脑同样的心。
男女之间的差别,说到底,力量不同是个极重要的原因。在人类文明的曙光时期,天地苍莽,万物奔驰,体力是一个大筹码。在*恶劣的生存与环境的抗争中,追逐野兽、猎杀飞禽、攀缘与奔跑……男性们占了肌肉和骨骼所给予的先天之利,根据义务与权利相统一的公平原则,他们因此得到了更多的权力和利益。跟随文明进程的语言和文化,将这些远古时流传下来的习气,凝固下来,弥漫开去,渗透到各个领域,成了铁的戒律。久而久之,不但男人相信它,女人也相信它。男人认为自己是天造地设的“强者”,女人认为自己是永远的“弱者”。
随着现代文明的进步,男女在体力上的差异,越来越不分明了。操纵机器用按钮,甚至在一场核武器的大战中,导弹和原子弹的发射,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男人做得,女人也做得。因特网上,如果不真实地自报家门,谁也猜不出谈话的那一端是男是女。
*初奠定男女差异的物质基础已经动摇,渐趋消亡,但是建筑在它之上的陈旧的性别符号,却霸道地顽固地统治着我们的各个领域。
男女两性的真正平等,不是单纯地向男人世界挑战,也不是一味地向女人世界靠拢,而是在男女两性平等协商,相互沟通,既重视区别又强调统一的大前提下,建立一种新的体系,一个“中性”的价值框架。
它以人性中那些*光明仁慈的特质,来统率我们的思维和道德标准,博大宽容,善良温厚,新颖智慧,坚定勇敢。它以我们共同具有的勤劳的双手和睿智的大脑,把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建设得更适宜人类居住和思索,造就一方男女两性共享的宇宙乐园。
虾红色情书
朋友说她的女儿要找我聊聊。我说,我——很忙很忙。朋友说她女儿的事——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结果,两个忙字,在三个重字面前败下阵来,于是,我约她的女儿若樨,某天下午在茶艺馆见面。
我见过若樨,那时她刚上高中,一个清瘦的女孩。现在,她大学毕业了,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我想,认出她应该不成问题。我给她的外形打了提前量,无非是高了、丰满了,大模样总是不改的。
当我见到若樨之后,几分钟之内,用了大气力保持自己面部肌肉的稳定,令它们不要因为惊奇而显出受了惊吓的惨相。其实,若樨的五官并没有大的变化,身高也不见拔起。或许因为减肥,比以前还要单薄。吓到我的是她的头发,浮层是樱粉色的,其下是姜黄色的,被剪子残酷地切削得短而碎,从天灵盖中央纷披下来,像一种奇怪的植被,遮住眼帘和耳朵。以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自己是在与一只鸡毛掸子对话。
落座。点了茶,谢绝了茶小姐对茶具和茶道的殷勤演示。正值午后,茶馆里人影稀疏,暗香浮动。
我说:“这里环境挺好的,适宜说悄悄话。”
她笑了,是骨子里很单纯的,表面却要显得很沧桑的那种。
她说:“到酒吧去更合适。茶馆,只适合遗老遗少们灌肠子。”
我说:“酒吧,可惜吵了点。下次吧。”
若樨说:“毕阿姨,您见我这副样子,咱们还有下次吗?您为什么不对我的头发发表意见?您明明很在意,却要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讨厌大人们的虚伪了。”
我看着若樨,知道了朋友为何急如星火。像若樨这样的青年,正是充满愤怒的年纪。野草似的怨恨,壅塞着他们的肺腑,反叛的锋芒从喉管探出,句句口吐荆棘。
我笑笑说:“若樨,你太着急了。我马上就要说到你的头发,可惜你还没给我时间。这里的环境明明很雅致,人之常情夸一句,你就偏要逆着说它不好。我回应,说那么下次我们到酒吧去,你又一口咬定没有下次了。你尚不曾给我机会发表意见,却指责我虚伪,你不觉得这顶帽子重了些吗?若樨,有一点我不明白,恳请你告知。我不晓得是你想和我谈话,还是你妈妈要你和我谈话?”
若樨的锐气收敛了少许,说:“这有什么不同吗?反正你得拿出时间,反正我得见您。反正我们已经坐进了这间茶馆。”
我说:“有关系。关系大了。你很忙,我没你忙,可也不是个闲人。如果你不愿谈话,那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若樨挥手说:“别!别!毕阿姨,是我想和您谈,央告了妈妈请您。可我怕您指责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我说:“我不怪你。人有的时候会这样的。我猜,你的父母在家里同你谈话的时候,经常是以指责来当开场白的。所以,当你不知如何开始谈话的时候,你父母和你的谈话模式就跳出来,强烈地影响着你的决定,你不由自主地模仿他们。在你,甚至以为这是一种*好的开头方法,是特别的亲热和信任呢!”
若樨一下子就活跃起来,说:“毕阿姨,您真说到我心里去了。其实,您这么快地和我约了时间聊天,我可高兴了。可我不知和您说什么好,我怕您看不起我。我想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干吗自讨其辱呢?索性拉倒!我想尽量装得老练一些,这样,咱们才能比较平等了。”
我说:“若樨,你真有趣。你想要平等,但却从指责别人入手,这就不仅事倍功半,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若樨说:“我知道了,下回,我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地去争取。毕阿姨,我现在想要异性的爱情,您说怎么办呢?”
我说:“若樨啊,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一下子就悟到了点子上。不过,你想要爱情,找毕阿姨谈可没用,得和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男子谈,才是正途。”
若樨脸上的笑容风卷残云般地逝去了,一派茫然,说:“这就是我找您的本意。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我更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
若樨说着,从皮夹子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
我原以为是一个男子的照片,不想打开一看,是淡蓝色的笺纸,少男少女常用的那种,有奇怪的气息散出。字是虾红色的,好像是用毛笔写的,笔锋很涩。
“这是一封给你的情书。我看了,合适吗?”读了开头火辣辣的称呼之后,我用手拂着笺纸说。
“我要同您商量的就是这封情书。它是用血写成的。”
我悚然惊了一下,手下的那些字,变得灼热而凸起,仿佛是用烧红的铁丝弯成的。我屏气仔细看下去……
情书文采斐然,述说自己不幸的童年。从文中可以看出,他是若樨同校不同系的学友,在某个时间遇到了若樨,感到这是天大的缘分。但他长久地不敢表露,怕自己配不上若樨,惨遭拒绝。毕业后他有了一份尊贵的工作,想来可以给若樨以安宁和体面,他们就熟识了。在若即若离的一段交往之后,他发现若樨在迟疑。他很不安,为了向若樨求婚,他特以血为墨,发誓一生珍爱这份姻缘。
人的地位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不以地位向你求婚。人的财富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也不以财富向你求婚。人的容貌也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也不以外表向你求婚。唯有人的血液是不变的,不变的红,不变的烫,自从我出生,它就灌溉着我,这血里有我的尊严和勇气。所以,我以我血写下我的婚约。如果你不答应,你会看到更多的血涌出……如果你拒绝,我的血就在那一瞬间永远凝结……
我恍然,刚才那股奇特的味道原来是笺上的香气混合了血的血腥气。
“你现在感觉如何?”我问若樨,并将虾红色的情书依旧叠好,将那一颗躁动的男人之心暂时地囚禁在薄薄的纸中。
“我很害怕……我对这个人摸不着头脑,忽冷忽热的……可心里又很有几分感动。血写的情书,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份幸运得到的。看到一个很英俊的男孩肯为你流出鲜血,心里还是蛮受用的。我把这份血书给好几个女朋友看了,她们都很羡慕我。毕竟,这个年头,愿意以血求婚的男人,太少了。”
若樨说着,腮上出现了轻浅的红润。看来,她很有些动心了。
我沉吟了半晌,然后字斟句酌地说:“若樨,感谢你信任我,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看到血书后的*个感觉。”
若樨说:“……是……恐惧……”
我问:“你怕的是什么?”
若樨说:“我怕的是一个男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血喷溅出来,将来过日子,谁知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若樨,你想得长远,这很好。婚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每个女孩披上嫁衣的时候,一定期冀和新郎白头偕老。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