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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
时评人,影评人,专栏作家。山东郯城人,现居北京。曾在十余家传统媒体开设专栏。曾出版《一个人的电影院》《午睡主义者》《一个人的森林》等十余本图书。曾获年度十大博客人物之一、博客中国十年影响中国100名博客之一。第一、二届华语电影优质大奖评委。为《中国青年报》《新京报》《京华时报》《深圳商报》等多家媒体撰写文娱评论。
资深文学爱好者,一个身份感常错位的异乡人。时而理性,时而感性,理性时写时评,感性时写随笔。曾以为对生活都懂了,现在发现活着活着又不懂了。人届中年,常自诩有少年心。
《错认他乡》内容推荐
从街的最东头,走到街的最西头,有时骑车,有时跑步;路边长满了梧桐树,树叶后面有长方形的喇叭。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有时我们还写信。
在这条街上,我们骑摩托、唱卡拉OK、瞎晃荡……走到哪儿,心底都是踏实的。
后来,我们醉倒在这儿,俯身拥抱土地,站起身来,你依旧是主人,我却成了客。
其实在十几年前就意识到了,但我们不说。不说就意味着从前还在,往事还在。
故乡,不再是一个轮廓清晰的存在,她在我心灵的镜子里,恍恍惚惚,倒影重重,熟悉至极,又宛若他乡。
附:“醉醒客系列”丛书简介(6本)
六根酒局,持续8年的文人酒局
京城文人间既私密又周知的特殊存在
8年前,作家杨显惠来京,记者武云溥组织了一个饭局,席间有学者李辉、阅读推广人绿茶、影评人韩浩月、媒体人潘采夫,大家相谈甚欢,约定此酒局定期举行,随后又加入诗人叶匡政,于是,一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酒局就此形成。这就是六根。
8年间,他们几乎喝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好去处,也吸引着百余位文人成为六根的座上客。在推杯换盏间,他们自由言谈、善意辩论,也笑傲江湖、纵论八卦,隔三差五,或小醉微醺、或酩酊而归。
8年后,2015年10月,六根六人出版了“醉醒客”丛书,意为“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每人一本,共分六册,如同醇香美酒,令人醉在其中。
第1杯,敬历史,李辉《雨滴在卡夫卡墓碑上》,一场长达22年的漫长写作,讲述十次重要的文化寻访,不求绚丽的辞藻或尖锐的发现,只尽可能多的靠近历史;
第2杯,敬自由,叶匡政《可以论》,对社会现象持续7年的观察与审视,眼光毒辣、一剑封喉,被誉为一把带有人文温度的手术刀;
第3杯,敬阅读,绿茶《在书中小站片刻》,讲述过去20年文学大师与报刊编辑之间如何咬文嚼字又惺惺相惜、书店的黄金时代如何轰隆到来又渐行渐远;
第4杯,敬故乡,韩浩月《错认他乡》,“故乡有时候像母亲推开儿子一样,会逼着你远行,让你带着疼想她”,送给每一个回不去故乡的你;
第5杯,敬中原大地,潘采夫《十字街骑士》,每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都有十字街,它们标记着这片土地的启迪兴衰、苦难挣扎,并推搡着我们踏上时代的列车,让我们分道扬镳又殊途同归;
最后一杯,敬生命,武云溥《生如逆旅》,这本书在出版过程中让许多人红了眼眶,他写76年后唐山人的劫后余生,写日夜挂念故乡却又时刻想要逃离的阎连科,写席慕蓉半个世纪为寻找原乡的漂泊和奔走……对于老武来说,被访者就是他的短暂知己,被信任、被托付,而后各自天涯。
这就是六根六人六本书,做人生过客,也是现实看客,既沉醉又清醒,所谓醉醒客,或许正是他们的人生态度。
《错认他乡》写给每一个被时代推着远走的小城青年,回忆我们共通的非精致人生。
《新京报》《中国青年报》等多家媒体专栏作家、华语电影优质大奖评委韩浩月用情之作,以诚实的文字回应命运的馈赠,为了记录时代,也为了与故乡后会有期。
“故乡有时候像母亲推开儿子一样,会逼着你远行,让你带着疼想她。”
韩浩月的文字,笔锋常带感情,如同微醺状态下的交谈,七分诚意、三分性情,而对故乡的书写,则更多了内心的呢喃和对土地的敬畏。他所怀想的,是苦难中洋溢着微小欣喜的小城往事,是不拘泥尘世、仗义往来的血缘关系,是故乡守望游子的感人力量,以及母亲的背影、六叔的愁眉、兄弟的酒话……
和大部分人一样,这个典型的小城青年,讲述了*为广泛的非精致人生,带着时代特有的烙印,轰轰烈烈,直抵人心。
永远寻找故乡的老少年
在马路南边,我上过中学的那所学校的对面,有一处房子,是家。一排排的水泥平房,一模一样的胡同巷弄,一眼望去,每条小道的尽头,都是草色青青或一片枯荣的荒野。
去年春节回去,我迷路了,找不到自己的家。在巷头那边的荒野里,走来走去好几遍,最后气急败坏地给妹妹打电话,“快出来接我一下,我找不到家了。”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15年。
但在北京的家,很容易能找到,地铁二号线换一号线,转八通线到达某站后再换一辆公交,就到了。不用抬头,到单元门那儿按一下门铃,就会有小孩欢呼,“爸爸,你回来了!”
也有例外。有次在国贸桥下就迷路了。素常见惯已不觉得有多宏伟的高楼大厦,仿佛瞬间长高了一大截,红绿灯也陌生起来,那是我在这个城市,少有的感觉到恐慌的一次。
回想起某年冬天的雪夜,在我700多公里外的那个县城,和几个少年时代的朋友喝多了酒。在大街上奔跑呼喊,穿着黑色的皮鞋,在车轮碾出的结冰痕迹里打刺溜滑,摔倒了就趴地上歇一会儿,眼鼻喉中都是雪的气息。歇够了爬起来,捏雪球去砸中学同学的窗户,喊他出来继续喝酒……多么地狂妄肆意,也只能在这个地方如此,在别的地方不敢。
不敢,是因为别的地方不是故乡。
有次和女儿吵架,她脱口而出“爸爸,你快老掉牙了”,我哈哈大笑,笑完心想,不可能,我心里还是把自己当个少年呢。到了中年,还有颗少年心,也够可以的。好在不只我一人,经常和我一起喝酒的那5位,也都有颗少年心。
老少年的特征之一就是,每每谈到故乡,就会似有若无地流露出一点忧愁的样子。骑着自行车张开双臂,拍照的时候把双手举向天空,把石子丢向湖水的中央,用手指抚过斑驳的墙壁,把随手抓到的一把枯草抛弃在风里……这些都是少年们爱干的事。每每有这样的冲动,或看到这样的场景,内心总会有点儿不一样的感觉。
天可怜见,在20岁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可故乡有时候像母亲推开儿子一样,会逼着你远行,让你带着疼想她。离开的时候我用四肢拥抱了庭院里的泥土,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主动趴在地上过。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影视作品里,父亲们在狠狠摔上门之前,通常会说这么一句,而你一般则会用这句回答他,“不回来就不回来”。一语成谶。
在异乡、在路上、在银幕上、在书里、在键盘声中、在酒杯里……寻找故乡。这时候的“故乡”,已经不只是具有出生意义的地方,她更多的像一个居所,一个挂在鸟巢上的居所。
我一直都在找她,但常常错把异乡当故乡,这就是《错认他乡》的由来。
六根通知
六个人在一块能做些什么?去大漠单挑黑风双煞,缺一个韩小莹,摆阵法叫板黄药师,少了个孙不二;去乡下保护村民麦子,凑不够七武士;从天山下来没有飞红巾;去打蛇精丢了个葫芦娃;竹林里喝点酒不见了醉刘伶。就是想认真开个会,仍旧是少一人。于是六个人只好喝酒。
这酒局的年份,从猴年开始,到马年结束。谁约的局?早已湮灭不可考,隐约记得李辉拎两瓶老酒,往桌上一掼,时间就开始了。起初每月一喝,但男人生理周期无章可循,兴之所至,呼朋唤友,陋巷偶遇,小局亦成,全无定数。
这六人,有人办报,有人写文,有人编书,有人吟诗,多儒冠误身之辈,皆啸聚哄散之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根不净,酒局就叫了六根。遂约定,开一账号,也叫六根,写游山玩水文字,贴吃喝玩乐文章,听百年历史回声,每周六篇,周日休息。
人非一品,行为二流,文无定法,只求好玩,乃老男人的初心。
壶里乾坤,杯中日月,其拽文曰: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者,六根也。六根者谁?曰李辉,曰匡政,曰绿茶,曰浩月,曰采夫,曰老武。
醉能同其乐,醒能著以文
作者:绿茶
一
六根者谁?
李辉、叶匡政、韩浩月、绿茶、潘采夫、武云溥。
六根何来?
约8年前,天津作家杨显惠来京,之前采访过杨老师的武云溥组织了一个饭局,席间有李辉、韩浩月、潘采夫、武云溥、绿茶等,大家相谈甚欢。饭后李辉提议,这个饭局以后定期举行。就这样,一个不定期的酒局就形成了。不久,叶匡政加入酒局,形成了后来固定的六根酒局。
二
一件小事坚持多年就成了事,六根酒局8年下来已成习惯,个把月不喝一顿就酒瘾泛滥,只要不是两个人以上出差,我们总能找到喝一顿的各种理由。谁出书啦,祝个贺;谁出国啦,送个行;谁生日啦,喝个酒;谁有娃啦,认个老……
这几年,我除了六根酒局其他时间从不喝酒,所以,尤其珍惜每一顿酒。8年来,细算下来应该喝了小100顿酒,如果把喝酒的馆子记录下来,会是一个不错的北京东部喝酒地图,遗憾我们从没记录。经常在酒局上,会聊起哪儿哪儿饭菜不错,哪一顿酒局谁醉过,又一起在哪儿喝酒看世界杯、欧洲杯以及各种杯。我们不挑食不挑酒,要的就是那种把酒言欢的状态。每次酒局李辉一般会带上两瓶好酒,我们酒量都一般,两瓶喝完正好合适,但通常这时候酒兴正浓,聊意正嗨,再补一瓶,喝到微醺。
六根是个开放的酒局,几乎每顿都有朋友列席,先后参加过六根酒局的朋友几年下来应该不下百人。张维娜和段旭两位美女由客而主,成了六根酒局核心喝客,她俩的加入让六根酒局有了更多欢乐的要素,不再是几个老男人傻喝。而且,她们也为六根做了突出的贡献,六根公众号的logo就出自段旭之手,维娜一度任六根公众号执行主编,编六根公众号很长时间,后来因为工作繁忙卸任。赵勇力和老武是发小,被老武“忽悠”来北京后,也频频在六根酒局喝起来,他话少,但酒量大;最后加盟六根核心吃客的是“醉醒客”丛书责编杨爽姑娘,她为我们几个老男人的小书稿真是操碎了心,最终,大家所看到的觉得好的都是杨爽的功劳,不好的地方都是我们自己太拖沓或小书本身的不足。
三
2014年5月的一次酒局上,我提议开通六根公众号。当时,大家貌似喝得有点迷糊了,被我酒后一通忽悠,竟个个举手赞同,恨不得当即立刻马上就开个号来玩儿。这一晚,基本上被我折腾成公号日,想了一堆名字,什么“酒嗝”、“五六七八酒”等等。最后,李辉提议的“六根”获一致认可。乘着大家酒后爱逞强的劲,把活都安排下去。老武注册公众号,段旭设计logo,潘采夫写卷首语,绿茶编辑后台,每个人攒一堆稿子备用,这事儿就这么熙熙攘攘地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老武就把公众号注册了;第二天,李辉就发了一堆稿子给我;第三天,段旭就把logo初样发群里讨论;第四天,潘采夫把卷首语写好了;剩下的拖拉机们,就假装自己那天晚上喝多了,啥也没听见。还好我有十几年编报纸催稿的经验,每天在六根群里喊杀,在六目睽睽之下,总算有一搭没一搭地来了一些稿子。
2014年6月6日,六根公众号正式上线,六根酒局第一次这么任性地给自己找了个喝酒的由头。我们按年龄排列六根更新频次,周一李辉,周二叶匡政,周三韩浩月,周四绿茶,周五潘采夫,周六武云溥,周日,六根荐书。
四
头根李辉,是六根的精神领袖。最靠谱的代表,从不拖稿,每次周一刚推完他的根文,周二就发来下周的根文,然后在群里喊“已交下周一根文”,这时候其他几篇本周的根文还不知道在哪儿呢。除了交稿靠谱,李辉的稿子也最是靠谱,“脚根”系列更是独一无二,描绘他这些年寻访过的名家故地,国内外走透透,带给人完全不一样的行走体验。
李辉稿件最大的优点就是,一个压缩包内,文图齐备,解开来直接往后台一编,不到半个小时就齐活。那些独家收藏的老照片更是弥足珍贵,比如写萧红那篇,端木蕻良题赠给李辉夫妇的“黄金时代”四个大字,现在看来是不是冥冥中的巧合安排?尤其突出的是,李辉交稿很有媒体人独有的对时效的敏感,如果是旧文,都会加上前言,描述选登该文的理由,没有编辑不欢迎这样的稿子,几乎你能想到的,辉爷都替你想到了。
叶帅叶匡政写诗写时评,文章产量之高让人惊叹。但他通常十天半个月不在群里露面,各种催稿对他无济于事,必须再短信确认一下。然后,他会一口气发过来一批,在群里@你一下后,又隐身不见。但每次酒局通知在群里发布后,他马上会露脸说:“我去我去。”然后,通常是后半局才匆匆赶来,因为他每天饭局太多了,赶场是常态。
他的文章比较高大上,各种儒家各种古典,时评也能让他导到几千年前去说事儿,通篇读完云里雾里,又觉得特别有道理。读他的文章我最关注如何从中找出配图的关键字,往往读好几遍不知道如何配图。最后只好找一张诸子老人家的图了事,毕竟文中引用了不少这些老人家的话。
韩浩月我喜欢叫他老浩月或月老。有一次我编六根荐书,不知怎么着就把他的名字打成“老浩月”,发出来后我一个劲儿赔不是,没想到他倒挺美,久而久之我们就叫开啦。他撰文产量可能是六根里最多的,专栏所涉无死角,时评、情感、书评、鸡汤,没有他不能写的。因为存量足够,又加上每天还在不断新产,所以,他的根文从未断过,有时候还会替其他拖拉机手顶文。
再一点,他是唯一能把文章编好放在后台素材库的,我只需点一下推送就可以。有时候我会行使一些主编权力,修改一下标题,他的文章里能抽出很多好标题,就像“老男人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这一类标题,都来自他的文章。曾有一段时间,我把他所有的文章都改成“老男人系列”标题,那组文章的阅读量都比较可观。难怪,他那么喜欢老浩月的称呼。
潘采夫是最不靠谱代表,他其实稿量也不少,存货丰富,但就是不交稿,说什么主动交稿存在感多差啊。想当年,他编《新京报》文娱时评版,基本上就是下午两点开完选题会,6点要把版编出来,他就是习惯这样的节奏,早交稿他心里觉得慌。当年,我们一起在报社服务时,有一些约稿上的交集,通常是我帮他约稿,比他还着急。记得每次有重要历史题材电影上演,不等他催,提前几天我就跟杨念群老师约稿,然后,等他找我约杨老师稿时,稿子已经妥妥地在我邮箱里了。
这位小濮洲的十字街骑士,一不留神骑到爱丁堡去,写的小濮洲和爱丁堡随笔都特别好看。异域文化的交叉让他文风大变,他也成了我不太认识的爱丁堡骑士和小濮洲绅士。
武云溥是六根中的“80后”代表,当年我在报社时的最佳搭档。把选题交给他特别放心,到排版日他稿子自动到邮箱里,可以不用编辑直接下版,大小标题全都有模有样,甚至字数都差不离,也校不出什么错字,就这么靠谱。离开报社后,这些年他尝试了很多工种,同时升格为奶爸,产量严重受影响,也成了著名拖拉机手。早期的文章现在读来还是文笔绚丽、内容扎实。不久前汪国真去世,他捞出早前的采访稿,可以说是那几天最有分量的文章,刷屏朋友圈。后期从事商业报道,写了很多有质量的非虚构报道,但我对商业无感,还是觉得早期文章更好。
他发烧各种电子产品,对各种最新的网络应用也精通无比,唯独对微信公众号完全无感,口口声声说要接手六根主编之职,至今没见他在后台有动作。老武老比画,真枪见功夫,哈哈。
我自己个儿嘛,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把我推为主编,我就“主要负责编”。本来写文章就少,这些年做了奶爸更是笔耕迟钝,又因为开了一堆公众号,给自己挖了好几个大坑,每天都处在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的艰难跋涉中。
五
2014年10月,全职奶爸两年后我再次成为上班狗,加盟了中信出版集团。一来二去认识了美女同事杨爽,她是中信去年最畅销图书的执行策划编辑,在百万级以上。我向她推荐了六根公众号,她看了表示有点喜欢,然后,我不怀好意地向她提出想出一套六根丛书,以为她会当即否掉。因为他们分社以出版畅销书为主,像六根这样的小众书肯定不是她们的菜。没想到的是,她对六根丛书挺上心,让我们交了一些样章就开始走起了选题流程,更没想到的是,选题居然通过了。
我们专门组了温州大排档酒局,把“百万大编”杨爽请来。这一顿美坏了六根,第一次消灭了5瓶白酒,好像600万正在向我们招手一样。酒过六巡,签了合同,六根丛书正式启动。之后的每顿酒局,我们有了更明确的主题和由头。一顿商量截稿日,一顿商量丛书名,一顿合计书名,一顿描绘宣传方案……书没出,已经喝了不下六顿酒。
尤其是丛书名,群里几乎天天争吵个不休,什么“十字街”、“思无邪”、“六扇门”……什么鬼名字都有,我则一天到晚刷屏“醉醒”。也许是被我刷习惯了,起名高手李辉来了个“醉醒客”,再次获选,“六根”和“醉醒客”均出自他的命名。然后,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好,怎么看怎么顺眼。有了好名字,如果再有一个好设计,就更完美了。每当这个时候,我第一个会想到一直葱白的设计师朋友胡颖。
2015年3月,我请胡颖帮忙设计醉醒客logo,他答应了。一周后,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logo方案,把我们六根都惊呆了,太完美了。
胡颖在自己“北平会”公号里,对这个设计做了一个释义:“醉醒客是一套丛书的名。绿茶兄给的视觉命题,并释义:挚友六人,号六根,持续了八九年的酒局,几乎每个月喝一顿,很固定,每次喝到微醺,也偶醉,但我们相信自己都有清醒的头脑,故名‘醉醒客’。
设计的工作从收集整理信息开始,以上可得出的关键词:友、六(固定),酒(酉本字、象形),醉、醒(夜饮东坡醒复醉),客(梦里不知身是客)。把这些信息通过视觉加工出来,设计就完成了。”
六根下一顿酒局,最重要的嘉宾就是胡颖。
有了好的丛书名,每本书还要有好的书名。百万美女大编说现有的书名都不行,彻底重起。起书名酒局在懒人餐厅喝起,酒过六巡,各种书名满天飞。
老浩月是起书名高手,蹦出好多好词,在李辉的“脚跟”系列中,找到一句“雨滴在卡夫卡的墓碑上”,并把这个书名送给李辉。大家都觉得意境很对,李辉自己也很喜欢,“雨滴在卡夫卡墓碑上”就成了李辉这本的书名。
起了那么多书名的老浩月,最终忘了给自己起书名。在之后的每天,他在群里给自己起书名,大家也每天一场书名会,就是没给月老想出一个书名。这场书名大战持续了两个月,直到5月6日,“错认他乡”这个书名才最后落到浩月头上,大家一致认为该书名有范儿。
叶帅的书,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起名,但是他自己任性地起名为“可以论”。好吧,可以。
潘采夫整晚拿着手机一首首念茨维塔耶娃的诗,好像每一句都是书名,在他念得口干舌燥时,我从茨娃诗中听到一句“在风中小站片刻”,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在书中小站片刻”就成为我这本的书名。
我也回赠他一个书名“从小濮洲到爱丁堡”,但“十字街骑士”在他心中是霸气的童年回忆,谁也无法动摇。
最后,只有老武的书名还在比画。
六
六根六人,数我文笔最差,总序却落我头上,理由是,我是六根主编,最了解六根公众号和每个人的风格,这事儿必须摊我身上。我是六推不掉,只好闷一口酒,应了。就这么点儿事,被我拉拉杂杂写这么老长的流水账,真是醉了。
醉醒客。
绿茶
2015.6.6
从天而降的母亲
习惯了和母亲告别。每一次,我们母子二人分开,谁也不回头再看一眼。我也不是刻意狠起心肠,只是习惯了告别。
许多年以前,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她: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这个问题在我30岁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想问的念头了。孩提时不懂大人世界的模样,等自己成了大人,那些小小的问题,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童年时刻骨的伤痕,有一部分来自于母亲。有一年需要交学费,我在一个水塘边跟她要钱,不敢看她,仿佛自己在做一件错事。她说没有。我一直盯着那片池塘绿色的水纹,觉得世界坍塌,时间僵直,万念俱灰。
母亲走了又回,回了又走。每次回来时,都说不会再走了。她在院子里看着我的眼睛说:“这一次我不会再走了。”我的心里欢呼雀跃,表现得却很平淡,最多说一个“好”字。当她第三次想要从她改嫁的那户人家回来的时候,被挡在了紧锁的门外,那天下了大雨,她跪在满是泥水的地上哭。
那次,我以为她不会再离开我们,但几个月之后,她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从此不再相信她。但我知道,她有自己的苦衷,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在一个不但贫穷而且不讲理的大家庭里,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是多么艰难的事。
我以为我是恨过她的,但根本就没有。对别人都不会有,何况对她。在我那奇怪的童年里,脑海被混沌与奇思异想充斥着,没有恨意成长的空间。当然也没有爱,不知道爱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活的像株植物。
在我漫长的少年时代,与母亲再无联系。整整十多年的时间,音讯皆无。她是怎么过的,我不知道。中学时,一旦有同学问到父亲、母亲,我通常选择不回答,如果非要回答的话,就会用淡淡的一句:都不在了。那时我和母亲居住的地方,相隔30多公里,但这段路程,足以用空茫来形容。我和她之间,大雾弥漫,我不找她,她也不找我。
盼望母亲会突然来看我。像小说或电影里描述的那样,穿着朴素的衣服,带着吃的,敲开教室的门,而我在同学的注视下羞惭地走出去,接过她带来的食物,再轻声地赶她走。在脑海里重复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每逢有别的家长敲门时,总觉得会是她。
直到我20岁那年,在县城里,我和一个女孩儿恋爱了。母亲仿佛专为此事而来,她笑着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在得到我的答案之后,她给我买了一辆昂贵的变速自行车。那段时间,无论白天还是深夜,我都会经常骑着那辆自行车在街道上飞奔,经常把那辆自行车擦得雪亮,经常觉得自己是一个富有的人。
慢慢地,我回忆起来,母亲并不是一点儿也没关注过我。每年去她住的那个村庄,给我父亲上坟的时候,她都会躲得远远的,在某一个角落里看我一眼。而我不知道她在那里,或者,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23岁那年,我结婚。有人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妈妈过来。让啊,当然让。那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家庭话语权的我,开始做一些属于自己的决定。儿子结婚,母亲怎么可以不在场。
那是第一次觉得母亲像个慌里慌张的孩子。她包着头巾,衣裳俭朴,略显苍老。我喉咙干涩地喊了声许久没喊过的“娘”,妻子则按城里人的叫法喊了“妈”。母亲显得紧张又扭捏,想答应但最终那声“哎”没能完全地说出来。
婚礼前一晚的家宴,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在院子里、大门外的宴席上,吃得热闹非凡,母亲怎么也不肯上桌,任凭几个婶子死拉硬拽,她还是坚持等大家吃完了,在收拾的时候,躲在厨房里偷偷的吃几口。婚礼那天拜堂,司仪在喊“二拜高堂”的时候,却找不到母亲了。
客人散去后,三婶告诉我母亲在楼上哭。我上楼去看她,她立刻停止了哭泣,像没事人儿一样。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么多年,仿佛她从没关心过我,我也从未关心过她。这么多年的时光,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妻子跟我说:“有你妈在真好,别让她走了。”我说:“好。”但在母亲前面,怎么也说不出口。
25岁那年,拖家带口“漂”到北京,妻子背着我给母亲打电话,说让她帮忙带几个月孩子,还承诺,只要把孙子带大,以后就一定会像对待亲妈那样对她好,为她养老。母亲来了,我们一家人终于有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那段日子很苦,母亲跟着我们在暂住的村子里搬来搬去,但是大家都很开心。母亲教育孩子还是农村的那套老办法,把她不到一岁的孙子宠得上天下地。我常奚落她:“别把我儿子宠坏了!”
“小男孩儿哪有不调皮的?越调皮越聪明。”母亲总是坚持己见。
儿子学会了叫爸爸、拍手、再见、飞吻……但叫得最熟练、最亲切的自然是“奶奶”。每到此时,她都异常高兴,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她会很多歌谣,如“宝宝要睡觉喽,奶奶要筛稻喽”,几乎每一首都和奶奶有关。
有一次妻子略带讽刺地跟我说:“瞧你,在你妈面前还撒娇呢。”“有吗?”“有。”“不可能。”“真的有,别不承认。”我是不承认有的,仔细回想了以后,还是不承认有。也许只是觉得生活有趣,显得过于乐天派了一点而已。
这次是真的以为母亲会永远陪着我们了,但又一次的分别再次摆在了面前。母亲在她的村庄还有一个自己的女儿,她要照顾她。要走的前几天,她一遍遍地和孙子玩“再见”的游戏。等到孙子睡着的时候,她一句话不说,沉思着,一会儿想想,一会儿笑笑。在我看来,她又成了一个陌生的母亲。
母亲坐上了出租车,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严肃的表情。也不看我,话也不多,无非是说少和媳妇吵架、少喝酒、多带儿子玩之类的。我尽量表现出无感的样子。这是一位从天而降的母亲,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母亲,我已没法也不能再要求她什么。
又是漫长的十几年时光过去。时间过得太快,忙着生活,忙着追名逐利。每年能够见到母亲的日子,就是春节。按照持续了30多年的惯例,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给他们的爷爷上坟。在堂弟家门口,母亲会过来,看看她的孙子和孙女。当年她带过一段时间的孙子,如今已长成一个一米七五的大块头。在那短暂的半个多小时里,妻子和孩子与我的母亲,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庭成员那样,平静又愉快地说着话,会笑,会拍打肩膀,会拥抱,再不舍地告别。在这样的过程里,我通常在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并不凑上前去。还是不知道该和母亲说点儿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最近一次见到母亲,是从乡村回县城的时候,母亲与我们同行。我开车开得有些快,母亲晕车,半路上不得不停下来,母亲蹲在路边呕吐。我在司机位上透过窗户看到母亲的样子,内心翻江倒海,那个久远的问题又飘回了心头:母亲,为何我们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我下车来到母亲背后,默默地给她捶着背,无声地开始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