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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书记曾志平与“海归”市长陈知凡，肩负吴州市政府行政体制改革试点重任。随着改革深入，两人认知差异逐步显现。曾志平欲将因水所困的未州化工厂搬迁到水资源丰沛的吴州市，竟遭陈知凡的调查报告《未州水考》质疑……曾志平如何看待陈知凡“山水为本，人次之，GDP再次之”崭新理念？陈知凡对政府行政体制改革、城市精细化管理的探索能否成功？企业家褚时宪对处理资本与劳动关系、企业可持续发展有何锐见？大律师刘洋远赴重洋为中国企业维权辩护……步步惊心，笔挟风雷。全书波澜开阖，情韵真切感人，人物脾性鲜活，字里行间妙语哲理，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和思想杀伤力。
一、使命刚上班，刚进办公室，曾志平接到省委组织部电话，让他立即上省城，王省长、罗书记有紧要事面谈。电话那头是省委组织部部长杨浦之，言语急促，就一个字:快。他*反应是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当到头了，该退位让贤了。他长舒一口气，好嘛，总算找我谈了。关于退的问题他挺想得开，当官总有告老还乡这一天，哪有不退的道理。况且，官当太久不见得好事，经验主义、定势思维、倚老卖老，陋习多得去了。尤其人这东西，说变就变。这年头经不住诱惑，顶不住人情，舍不得权力，导致思想开小差，临近退休晚节不保，锒铛入狱的领导干部多得去了。他不敢说自己功成名就，但可以问心无愧说一声，我是干干净净退下来的。去省城路上，眺望沿途风景，他一路遐想，一身轻松。杨浦之已经在等候，见面寒暄几句，匆匆陪他去见王省长。边走边传达省委领导意见，设想在吴州开展政府行政体制改革试点，决定由他去担任市委书记。你说啥——让我去吴州。他一下愣住了。日前，吴州市委书记方斌、市长刘大华因童装城失火，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下属部门隐瞒死亡人数，用钱堵家属嘴，案发后被双双革职；刘大华一免到底，方斌保留市人大主任职务，被“安排”上中央党校学习，这事情他知道；任命有哈佛留学背景的陈知凡去担任市长，他同样知道。根据有关规定，推荐任命市厅级正职领导须经省常委集体讨论，他本人既省常委，还挂职省委副书记，让他去吴州任职，自己竟然不知道。不不，不是正式决定，是征求意见，所以急着让你来。杨浦之赶紧纠正。你没传错人？我可到点了。他把“到点了”三字吐得字正腔圆。哪能啊，把你弄错了，你饶得了我。杨浦之婉言道，这次试点事关重大，罗书记、王省长考虑再三，觉得只有你*合适。当然，这不是美差，肯定得罪人，还不是一个二个，很可能得罪一大片，不是谁去都能够胜任的。没有金刚钻不行，没有菩萨心、包公脸同样不行，你是多年的老市长、老市委书记，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于事有章法原则，于人恩威有度，只有你才镇得住阵脚。当然了，也是能者多劳。杨浦之一口气说许多，见曾志平不接岔，又接着说，陈知凡已经去了，省委决定让他拜你为师，有你做他班长，给他传帮带，省委放心多了，陈知凡能向你学到许多东西。看来没传错人。搞政府行政制度改革试点，这还真是件大事。他忖想，既然已经决定，征求意见也就是形式，讨价还价不是他性格。但是他对陈知凡一无所知，连面都没见过，就问年轻人怎么样。挺好的。杨浦之说，他是国家发改委下派锻炼的，现任省政府副秘书长，刚来二个月，主要以下基层调研为主，如果不是这次机会，不会让他这么快下去，毕竟年轻一点。不过别小觑，陈知凡不是简单补缺，他和你一样，也是罗书记反复考虑出得一张牌，冲得就是行政体制改革试点。他既有海归背景又有城市行政管理专业知识，还担任过一年美国匹斯堡市市长助理，因时因势，启用他是早晚的事。当然，他毕竟年轻，没有基层工作经验，连县区长都没担任过，扶正市长也是一步险棋，所以才想到你，将你从大市往小市调，由你去当他班长，换其它人省委还不见得放心。用罗书记话说，你和陈知凡，一老一少，一留洋一本土，优势互补，*不二人选。表扬不用花钱，没有比表扬更廉价工作方法了。杨浦之尽力奉承。可曾志平并不领情。说，什么不二人选，我不爱听。大市小市我没想法，都是党的工作。只是太突然，事先一点风声没有。你老兄太不够朋友，总该提前打声招呼，让我有个思想准备，现在可好，我不想来都已经来了。这不能怪我，这是早上才决定的，昨晚你还在另一份名单上。杨浦之总算给透了底。是吗，那我太背运了。曾志平惋惜道，我真得愿意退了，我已经想好，去参加一个书画班，把年轻时那点童子功捡起来，好好长进长进，我那几个字不比你差吧。你难道没这想法？嗳——我哪敢与你比。你的字叫书法，我的字叫签名，我这辈子练不好了，除非神仙赐教。说到写字，杨浦之非常谦虚。哈哈——曾志平笑得挺开心。杨浦之的字确实不及他。随即说，既然已经决定，我服从组织调动。别说去当市委书记，就是当县委书记、乡镇书记也去，谁叫我吃共产党的饭呢。杨浦之亲切地打上一拳。你这老伙计，嘴够犀利。话说回来，也真是难为你，要不是搞什么试点，你真该享清福了，写写画画肯定有益健康。现在可好，换一个码头，又得上一线去，谁叫你那么能干。曾志平叹息道，不是能干，是命苦，苦命；没有资格享福。杨浦之笑说，这话一会儿跟王省长、罗书记说，看他们同不同情你，能不能回心转意。可能性依我看也就那样了，确实没第二人选，不是假没有，而是真没有。你这一趟去吴州，吃力是肯定的，得罪人是明摆的，功劳也是大大的……说着话，两人来到王省长办公室。王省长与曾志平热情拥抱，老伙计，是不是以为找你谈退下来的事？曾志平说是的，我到点了，人贵有自知之明。王省长感慨道，是啊，我倒是这么替你想，知道你患有“三高”，还不比我低。可罗书记不这么想，他说‘曾老九不能走’，说你身体没问题，手脚灵泛，上班爬楼梯，不喘不息，年龄于你是伪指标。说你有菩萨心、包公脸，懂得弹钢琴，骨头里还有油水没榨干，还可以给共产党带徒弟。他一个劲褒奖你，我就没办法了，就帮不了你喽。杨浦之插话，是啊，中国特色，谁大听谁的。王省长继续说，不过我知道你很会保养，“三高”控制不错，这些年一天病事假都没有过。看你这身子骨样子，比我至少年轻五岁。怎么样，什么时候传授一点养生秘诀给我，我可想多干几年。他卟哧一笑，今天尽遇说好听的，目标一致，捧着哏着将他往吴州送。就说没问题，控制“三高”不难，只要你经常下基层一线，多关心多理解多支持，我保证毫不保留传授你。王省长说没问题。我经常来没问题，罗书记也没问题，关心理解支持都是应该的，这肯定没问题。问题是政府体制内“三高”已成顽疾，民怨沸沸，段子连连，连自己都看不下去。到底该怎么治理，能治理到什么程度，治标还是治本，用中药还是西药，主诊内科还是外科——苦无良方哪。曾志平与杨浦之对视一眼，不语。王省长接着说，办法不是没想过，吃药打针，精兵简政，软着陆硬着陆，如何提高行政效率，如何降低行政开支，左一个办法，右一个措施，好像都尝试过，也好过几阵子，但很快反弹，行政成本年年刚性上升，一不小心竟赢得世界*。惹得洋人耻笑，说共产党家大业大，政府门庭若市，官员人丁兴旺……真是惭愧啊。曾志平不语，王省长口才好，敢说话，他是知道的。王省长继续说，从前都说共产党会多，国民党税多。现在可好，倒过来了，除了税还有费，老百姓对政府行政开支严重不满，连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话都出来了，闹得政府里外不是人。这么下去怎么了得，怎么取信于民，怎么体现共产党执政合法性，怎么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我看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非痛下决心治理不可。用罗书记话说，“三高”是一种富贵病，基层百姓总体上还穷，还有几千万人没有脱贫。穷国富开支，这是畸形消费，不治理就会彻底失信于民。这次省委下定决心，就以吴州作为试点，作为攻坚克难突破口，打破一切条条框框，彻底根治“三高”顽疾，切实提高政府办事效率，切实降低政府行政成本，真正做到长治久安。王省长做高调表态，强调自己的决心与态度。曾志平笑问，长治久安，那可是仙方；给我方子，我保证照单抓药。杨浦之插话，哪来仙方，土方都没有，让你和陈知凡自个上灵山趟路子。王省长感慨道，是啊，有仙方就好了，照单下药便是了，就不劳你曾老九披挂上阵了。话锋一转说，罗书记也许有，你是罗书记钦点，他或许与你面授机宜。杨浦之打趣说，对对，罗书记肯定留一手。那好，有仙方我肯定不独吞，大家有福同享。三人说笑一阵，彼此熟悉，说话一点不拘谨。这时，秘书进来了，与王省长耳语几句。王省长看一眼手表说，今天主要罗书记找你谈，我不过抢先表个态。我有个外事接待，得马上过去了，就不能陪你聊了。你的话我记住了，少不了到吴州去看你和陈知凡。不过不是给你们送方子，而是问你们要方子，没有仙方，土方子也行。王省长再一次拥抱曾志平:老伙计，天降大任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