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渐行渐远》皮皮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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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皮皮,原名冯丽,作家、教授。现任职于沈阳鲁迅美术学院。

上世纪80年代,皮皮与余华、格非等一起被定义为“先锋派作家”,多部作品享誉文坛。出版有长篇小说《渴望激情》《比如女人》《爱情句号》《所谓先生》等;短篇小说集《全世界都8岁》等。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视连续剧。

【编辑推荐】

《渐行渐远》是一部探讨如何面对老去,如何迎接死亡,如何好好活着的作品。作家皮皮以饱含深情的笔触,抒写了父母、舅舅垂暮之年的生活情态,并讲述了二十多个别样故事,客观描画了老年人的内心世界和面临的生存窘境,直面当下普遍关注的老龄化问题。

描述晚境与死亡,本是沉重而哀伤的话题,但皮皮写得清新舒朗,且带着浓郁的黑色幽默,使人在无奈的老年生活和冰冷的死亡威胁中感到温暖与诗意,并从字里行间看见“爱”的底色。

作家正是用这样一根“爱”的链条,贯穿了人生的种种不如意:求生的挣扎、儿女的无奈、变异的情感、对老人世界的误读等等,使全书具有了赋格般的辉映,露出作家复杂细腻的情怀。

【名人的书评】

2012年,作家皮皮的父母相继离世。在历经两年多的悲痛之后,她尝试用写作来走出困境。在新的视角下,她发现了老年世界另外的真实,某种日常中大家因为习以为常进而忽视的真实。从自己的父母亲人,到身边所见所闻,她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简单与沉重。这让她找到了新的出口——把写作视角转向临终关怀,用文学甚至接近于童话的方式展现生命垂老、垂死的社会现实。

《渐行渐远》大致分为两部分:皮皮自己的母亲、父亲、舅舅在暮年已至、病魔加身后赴死的故事,对于这些,皮皮写得非常节制,却丝毫不阻碍我们从中感受悲伤,进而反观自身;更多的篇幅,则是作家在其生活中听来的故事——“这是一本故事书,可惜,素材都不是我凭空捏造的”。主人公处于不同阶层,不同国籍,却面临一个共同的事实——老去。这些因为人变老而显得那般不可理喻的故事,虽松散,却如同一根藤上结出的瓜,形状各异但滋味相同:当我们老到不由自主的时候,还怎么保证有尊严地活着?

【渐行渐远的书摘】

三年前,父亲“忽然”病了。

肺癌,住院月余,立春前去世了。

他死得很不情愿,很挣扎,*后的喘息中,还在舞动手臂,企图赶走迎接他的死亡。

其实,他早就病了。

因为母亲先得了胃癌,大夫说*多还能活半年,我们都慌了,包括父亲。大家都盯着母亲,盯着她的死,好像死亡带走她的那一刻,需要我们的目光作证。

没想到,死亡这片乌云,先卷走了父亲。

父亲去世的那一年秋天,母亲也去世了。他们做了五十来年夫妻,数次尝试过离婚,*后还是相随而去。母亲比大夫的预言,多活了两年,死得非常安详。

许多死亡之后,似乎才明白:活着的人,哪怕是亲人,并不懂怎样关怀即将死去的人。

春天又来了……随着风尘,滞缓地临近。吹在脸上的春风,仿佛衰老了,留下满脸粗糙,久久不散。

坐公交车去买花种菜种。

气喘吁吁上下车的老人很多。没人让座时,他们紧抓立柱,稳稳站定,脸上没有失望,也没有希望,也许早就把希望埋葬了。

他们活得那么坚定!

父母离开后,站到了临死的前线,没有了遮挡,才真切地看见老人世界的模样。那里的时间慢得仿佛不再流逝,像一种特别的停止,原地摇晃着,重复着……时间堆积自己,用相同的每一天把老人压住,压死。

而老人活着的信念就是——不死。

似乎是一种无意义的对峙,却经久不息,历代相传。

老人外面的世界,时间快得发疯。人们祈求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害怕太快滑进晚年的深渊。

我原以为是死亡割出了此岸和彼岸,其实,它们是从“老”开始裂开的。老和没有老的人,彼此不再有真正的相知,哪怕是父母儿女。他们坚持的都是自己能理解的,维系他们的是妥协之后的亲情、责任和道义。连这些也没有的彼此,索性就不维持了。

母亲临终前,我们问她,想见什么人吗?

她说,不。

她*后一次醒过来时,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微微晃头,目光冷静地略过我们的脸,像落叶拂过空气,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

遗体告别时,她双唇微开,含着微笑。

这个微笑挡住了我的眼泪。

……直到她去世一年多,一个阴沉的傍晚,我站在一个拥挤的过街桥上,望着桥下的滚滚车流……灰色暮霭中兴奋闪烁的红色尾灯,仿佛在一个巨大的陌生中,呼应彼此,彼此呼应……*终还是各去各的了。

活着,像一种裹挟,身不由己地随着涌流,不得细问,何去何从。这时,想起母亲的临终,在那个肮脏的过街桥上,我哭花了妆容。

她早就比我更知晓这个世界,告别才会那么断然!她的毫无留恋是一种清楚。这清楚不是死前骤然发生的,是活出来的。

那天晚上,我一哭再哭,*后想起某作家写过的一句话:我老了,而且,我还怀疑当下的快乐。

这应该是彼岸母亲眼中的我,现在的我,我现在的迷惘。父母生了我,他们的死也不是分离,悄然连上了我未来的死。

一个真正的死,应该是一个好的结束。

这就是我写作《渐行渐远》的心境。看见了把在每个出口的死,活着便没什么大事了。这些丝缕琐事,自己的,他人的,从中我仿佛读出了一个个童话,容我慢慢展开……匆忙中,权当一次陌生的私聊。

妈妈

妈妈,你还记得吗

你送给我的那顶草帽

很久以前,失落了

它飘向浓雾的山峦……

1.

母亲年轻时少言寡语。

小时候与她有关的记忆,都像默片一样。

她拉着我的手穿过城市,去努尔哈赤的陵墓公园,在石马脚下拍照;她和我坐中山公园的荷花前拍照……她喜欢拍照,不喜欢说话。

她拉着我的手,出门,去拍照,去买东西。她不跟我说话,路上碰见熟人,被问起去哪儿时,她也总是微笑着轻声回答:去前面。

只有几岁人生阅历的我,像局外人一样,沉默看着他们,连母亲那种礼貌性的微笑也省了。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生过疑问,为什么母亲不告诉别人,我们要去哪里。那些人苦涩尴尬的笑容,在我幼小的目光中,也是正常的表情。长大后,我好像忘了这回事;再想起母亲这个回答时,她已经离开人世,我已经年过半百……我才哈哈大笑,甚至狂笑不止。

有的幽默需要半个世纪酝酿。

母亲的话语像被堵住的涓流,更年期开始汨汨流淌,从早到晚。父亲说,你妈现在一天说的话够过去一年说的。她述说她看到的听到的,她的感慨;我听着听着,偶尔嗯啊应答,一如习惯她的沉默,我也习惯她的絮语。她的唠叨是静的,进到我心里,不烦。她有病后,随着身体的衰弱,活动半径减小,她没有那么多可说的,开始重复说过的话。

她*经常问的是,你怎么样。

每次我回答,挺好。

接着,她会说,活着没意思。

我说,那也活着呗。

她说,那是。

有些冬天被记住了,因为发生了比冬天更寒冷的事情。

2010年的冬天,母亲被确诊胃癌晚期,医生说,她*多还能活半年。

告诉父亲后,他泪如雨下。我从阳台望下去,街上到处是融化后再次冻结的脏雪,脏得尖厉。

在我的记忆中,更多父母的争吵。

父亲得知,母亲*多还有半年可活,再次痛哭。他答应我们绝不向母亲透露任何消息,一定好好照顾她。

母亲生病前,他们住在两套相邻的房子里。两个床,两个厕所,两个电视,两个淋浴……只有吃饭在一块儿。我要把两套房子打通,他们都不同意,疾病侵袭前,他们过了几年和睦的日子。

那年也有一个漫长寒冷的春天,直到六月才感到真正稳定的暖意。父亲对母亲疾病的耐心也在夏天的潮湿中,慢慢变了味道。

一开始,父亲对母亲的照顾的确是“忘我”的,带着健康人对垂死之人的巨大同情,凡事的宗旨都是为了让病人高兴。保姆也向我夸赞,她说,你家老爷子真行,啥事都问你妈行不,真有耐心。疾病仿佛把他们带进了新的状态。

*对此没做出额外反应的是病人,她很平静,对父亲格外殷勤的照顾近乎无动于衷,仿佛这是她照顾他一辈子的某种回报。她没有因此怀疑自己得的病不是胃炎,直到她临终,她从未问过我,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她不感兴趣,或者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母亲一辈子受过很多苦。晚年,她偶尔谈起某些苦难时,口气更多是轻蔑和嘲讽的,仿佛苦难不是悲惨的,而是可笑的。用坚强形容她的性格似乎并不准确,她向来是宁静和蔼的,但却是坚硬的。她绝不更改,无论对还是错。我前夫跟她说,饺子不能蒸二十分钟,蒸过头不好吃。她微笑点头首肯,下次蒸饺子的时间不会有任何变化。

一个苦难不能怎样的女人,似乎也不是我父亲能应对的。他们一辈子吵架的起因,多为琐事。父亲嗓门大,脾气大,家里说得算的一直是母亲。这应该是父亲心里的一片阴影。

他的另一片阴影与他的虚荣心有关。

父亲一直是家里的经济支柱,他*后调离事业单位,进入企业,导致他的退休金远远低于母亲,变成他的隐痛。他一辈子攒钱,梦想发财;母亲一辈子花钱大方,从不攒钱,不想发财,*终也没受穷。这曾是他们互相调侃的话题,一如无伤大雅的玩笑,岁月却慢慢把它变成了抵喉的尖刀。

婚姻中的心理平衡,是爱情无法保持,一旦失衡可以轻易埋葬爱情的某种永恒;这永恒的基石仿佛是每个人的固疾,铺就了命运。而命运的形状并不像一首十四行诗那么随意。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包括无法改变的一切。

父亲对待病重母亲的态度里,渐渐露出他的固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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