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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原,1954年生于潮州,1987年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北京大学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研究中心召集人、中国俗文学学会会长。曾在东京大学、京都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海德堡大学、伦敦大学以及香港中文大学、台湾大学从事研究或教学。近年关注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国小说与中国散文、现代中国学术、图像研究等课题。先后出版《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中》、《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史》第一卷、《千古文人侠客梦》、《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中华文化通志?散文小说志》、《文学史的形成与建构》、《中国大学十讲》等著作三十余种。1991年至2000年与友人合作主编人文集刊《学人》;2001年起主编学术集刊《现代中国》。
伦敦一月,Z让我得意的是住处临近大英博物馆,因而得以从容观察这个已有二百五十年历史、*享誉全球的“知识的海洋”。走过不少国家,见识过许多美术馆和博物馆,到目前为止,*让我怦然心动、流连忘返的,非大英博物馆莫属。这一判断,牵涉到时间、金钱、个人心境以及知识储备等,带有很大的主观随意性。
国民教育的立场
2001年7月27日,星期五,晴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都说伦敦的夏天多雨,可首先让我领教的,却是一点不比北京逊色的大太阳。胡乱摊开行李,连书籍、山楂片带笔记本电脑,一古脑全摞在客厅的书桌上。这回走得太匆忙,一点“功课”也没做,上飞机前随手抓了《英国地图册》(李静等主编,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00)、《英美概况》(陈治刚等,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4),还有几年前W教授留下的日文本《伦敦》(石川敏男:《ロンドン》,东京:昭文社,1990)。原本设想,十个小时的越洋飞行,有足够的时间,可将这三书翻阅一遍。可惜旅途劳累,眼睛似睁非睁,书本似读未读,一直到走出西斯罗机场,对于我所要游览的伦敦,依然一头雾水。
终于有时间和精力铺开伦敦地图,仔细研究周边的环境了。像往常一样,每到一处新居,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周围有无值得拜访的名胜古迹。接待我们的M教授早已在地图上标明了新居的位置:Bloomsbury区的CosmoPlace13号。前者因伍尔芙、福斯特、凯因斯等人的布卢姆斯伯里团体而声名显赫,读人文学的大都知道;后者则是一条只有二三十米长、排列着六七家饭馆和一处教堂的小街。小街本身没什么,背靠小小的皇后广场,面向南安普敦大街。可一旦上了大街,可就非同小可了。右边几十米是伦敦大学门前的罗素广场,左边不远处则是伍尔芙等人时常出没的布卢姆斯伯里广场。更重要的是,就在这两个林木葱郁的广场后面,正是举世闻名的大英博物馆!
外出旅游,能与如此重要的博物馆比邻而居,实在太幸福。当即决定,带上地图,探路去。
从住处走到大英博物馆门口,也只五分钟的路程。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按常规,应该接近闭馆时间了。以我们游历纽约、巴黎、东京等国际大都市的经验,像这样知名度极高的博物馆,门票绝不便宜。夏君称,刚看几眼就被请出来,未免有些冤枉。今天就随便走走,看看建筑物的外观,感染感染这里浓郁的文化氛围。等安定下来,找一个有闲的日子,从早看到晚,方才“物有所值”。
古希腊风格的门廊,本给人庄严肃穆的感觉;可进进出出的人流,却显得十分轻松。有倚着门前的现代雕塑拍照的,也有三五成群坐在水泥地上聊天的,更多的则是一路眉飞色舞,高谈阔论地朝你走来。从参观者如痴如醉的眼神里,你能读出“不虚此行”的赞叹。
人流大都向外走,偶尔也有朝里的。试探着近前观察,忽然发现,迈上台阶的游客径直入内,并未出示门票或证件。大门口有人把守,但不管验票,只是负责维持秩序。环视左右,见到几个募捐箱,却没有售票的窗口。往外走的,有人朝箱子里塞钱;往里走的,却都是昂首阔步。敢情这里是免费参观,自由出入?
一瞬间,真的很感动。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小步跑上台阶,提前登堂入室。可一见展厅编号1—94,当即傻眼了:如此庞杂的展示内容,真不知从何处入手。没有做好参观的心理及知识准备,贸然闯入,效果并不好。还是老老实实,退而求其次,就在这方型建筑群的“天井”里转悠。周边各七八十米的大天井,前面是两个问讯处,四周零星摆放着若干精美石雕,中间部分乃大名鼎鼎的阅览室。围着阅览室的,则是主要展卖各式旅游图书及纪念品的新建的大展苑。别的不急,先付6英镑,抢一册《大英博物馆》再说。很高兴,这里的博物馆手册,在英、法、德、日、西班牙文之外,终于有了中文版。这些年在欧洲旅行,发现一个明显的变化,主要旅游城市及博物馆的指南,包含中文版的越来越多。这自然与近年中国游客的迅速增加有关。相信有一天,中文会像英文、日文一样,成为最主要的“旅游语言”。
回到“新居”,第一件事就是翻阅《大英博物馆》,查看这座创建于1753年的国家博物馆最初的模样。因为,现在大英博物馆建筑群的基本格局,是1850年扩建时奠定的,而原先的馆址蒙塔古大厦,则已在扩建中拆掉了。依照常识,最初的捐赠者汉斯·斯隆爵士(1660—1753)和最初的馆址蒙塔古大厦,都不应该被历史遗忘。果然,手册的第一页,便赫然排列着这两大功臣的画像,以供发思古之幽情者凭吊。
附记:
1867—1870年间旅行欧洲的王韬,在其图文并茂的《漫游随录》中,有关于“博物大院”的描写。因知识背景的限制,介绍部分,王君只能“逸笔草草”,但议论却相当精彩:
此院各国皆有。英之为此,非徒令人炫奇好异、悦目怡情也。盖人限于方域,阻于时代,足迹不能遍历五洲,见闻不能追及千古;虽读书知有是物,究未得一睹形象,故有遇之于目而仍不知为何名者。今博采旁搜,综括万汇,悉备一庐,于礼拜一、三、五日启门,纵令士庶往观,所以佐读书之不逮而广其识也,用意不亦深哉!(《漫游随录·扶桑游记》106页,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
中国首任驻英法公使(1876—1878)郭嵩焘,在其日记中,也曾提及此博物馆:“其地礼拜二、礼拜四两日禁止游人,余日纵民人入观,以资其考览。”(《伦敦与巴黎日记》140页,长沙:岳麓书社,1984年)
由一百多年前的每周开馆三天,改为现在的每日开放,这一点也不令人惊讶;让人感慨不已的是,在市场经济深入人心的当代社会,居然还有这种谋其功而不计其利的举动。其实,不只是大英博物馆,国家画廊、国家肖像画廊、泰特美术馆、泰特现代美术馆、维多利亚及亚伯特博物馆等,也都是免费参观。问过英国朋友,说是此举在英国国内也颇有争议,因花的是国民的税金,得益的却主要是外国游客。可如果改为一律收费,最受损害的,当属本国经济收入及文化水平较低的阶层。图索德夫人蜡像馆门票11镑,白金汉宫门票11镑,伦敦塔门票11.3镑,以普通英国人的收入衡量,这可都不算便宜。这些名胜,不管是本国民众还是外国游客,都是不可不看,也不必多看;至于大英博物馆等“知识的海洋”,可就不一样了,最好是有时间、有兴致徜徉其间。可我相信,即便对博物馆情有独钟者,如果不是免费,也很难时常光顾。据说英国人争论的结果是:为了国民教育,花这钱,值得。作为受益者之一,我只能重复王韬的感慨:此举“用意不亦深哉”!
这回的伦敦之行,因客居位于市中心的小酒馆楼上,生活及游览十分方便。不必来去匆匆,可以悠闲地坐下来,观察过往行人,充分体会欧洲城市日常生活的乐趣。住所在布鲁姆斯伯里区,转过街角就是罗素广场,此广场与到过北大的哲学家罗素无关,倒是诗人艾略特曾住居附近,常在此散步与写作。广场中多有百年大树,一次遇雨,就这么一路跑回家,居然没被淋湿。
街口小酒馆的广告语为:此处至大英博物馆仅三分钟。小酒馆晚上十一点歇业,不会影响我们休息。只是有一天,半夜里被一阵砸玻璃的声音惊醒,似乎有人在撒酒疯。第二天起来,没事,照常营业。出租此屋给我们的,乃伦敦大学的一位教授。自家搬到郊区住大房子,留下这市中心的三层小楼出租,收益想来不错。出门在外,住宿方面本该将就。这回有单独的卧室、客厅、书房、厨房等,已足够奢侈;而最大的好处还在于,大部分名胜古迹,都可徒步前往参观,累了,再乘地铁回家。至于离大英博物馆近在咫尺,更是勾起我信笔涂鸦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