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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中国台湾高雄人,当代知名作家、散文家、诗人、学者,全球华人的心灵治愈师。连续十年雄踞“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榜单,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家”之一。17岁开始发表作品;20岁出版*本书;30岁前得遍台湾所有文学大奖;35岁入山修行后写成的“身心安顿系列”;成为20世纪90年代台湾*畅销的作品;40岁完成“菩提系列”,畅销数百万册,是当代*影响力的作品之一;52岁完成《林泉》、《清欢》、《玄想》,被选为台湾中学生优秀读物。其文章简约明快,清新自然,又极富哲理,曾多次入选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中国香港中小学语文教材及大学国文选,还曾被收入大陆高考语文试卷,伴随一代华人成长,是华文世界被广泛阅读的作家。
本书中,林清玄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围绕丰富的人生经历,倾其温暖的笔触,抒发了对生命的理解及对生活的感悟,从而唤起我们心底的力量、奋进的勇气,处变不惊,宠辱偕忘,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以一颗从容的、有情的心,活在当下。作者在部分篇中回忆自己的青春往事,无限感怀,如今依然不改初心。人生历尽苍凉后,感觉少年时沸腾的热血,仍在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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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是当代著名作家,被誉为“全球华人的心灵治愈师”,连续十年雄踞“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榜单,执笔近五十年来,作品本本畅销,深深影响了一代华人。◎此四部作品是林清玄首次以“温情励志”为主题的散文系列,篇篇经典,语言清新淡雅,简约明快,意蕴深长,字字柔软,又饱含力量。◎林清玄亲笔做长序——《色与空的追寻》,表达自己对文学始终如一的追寻,在繁华世界里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内文全四色印刷,特邀国内知名插画师绘制上百幅禅意唯美彩插,与作品相得益彰,更增趣味,引人无限遐思。◎随书附赠林清玄亲笔题字书签,可以一瞻文学大家的书法风采。情困与物困我的一个朋友,爱玉成痴。他不管在何时何地见到一块好玉,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据为己有,偏偏他又不是很富有的人,因此在收藏玉的过程中,吃了许多苦头,有时到来节衣缩食,三餐不继的地步。有一回,他在一个古董商那里见到了一个白玉狮子,据说是汉朝的,不论玉质,雕工全是*流的。我的朋友爱不忍释,工作也不太做了,每天都跑去看那块玉,看到眼睛都发出了红火,人被一团火炙热的燃烧。他要买那块玉,古董店的老板却不卖,己经折腾,*后,我的朋友牺牲了他所居住的房子,才买下了那个白玉狮子,租住在一个廉价的住宅区内。他天天抱着白玉狮子睡觉,出门时也携带着,一遇到人就拿出来欣赏,自己单独的时候,也常常抚摸那座洁白的狮子发呆。除了这座狮子,他身上总随时携带着他*心爱的收藏,有时候感觉到一个男子,从口袋里,腰带间,皮包内随时掏出几块玉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他玩玉到了疯狂的地步,由于愈玩愈精,就更发现好玉之难求,因为好玉难求,所以投入了全部的当家,幸好他是个单身汉,否则连老婆也会被他当了。到*后,他房子也卖了,车子也没有了,工作也丢了,为什么丢掉工作呢?说来简单:“我要工作三年,才能买一件上好的玉,这样工作不做也罢了。朋友成为家徒四壁的人,每天陪伴他的只有玉了。后来不成了,因为玉不能吃,不能穿,只好把*心爱的玉里等级比较差的卖给别人,每卖一件就落一次泪,说:“我买的时候是几倍的价钱,出现这么便宜让给别人,别人还嫌贵。”有一次,他租房子的房东逼着要房租,逼得急了,他一时也找不到钱,就把白玉狮子拿了出来,说:“这块玉非常的名贵,先押在你这里,等我筹足了房钱,再把它赎回来。”可惜他的房东是个老粗,对他说:“俺要这臭石头干什么!万一不小心打破了,还嫌烦呢!你明天找房钱来,不然我把你丢出去!”有一次我在故宫博物馆看玉的展览,正好遇到了乡下的一个旅行团,几个乡下的欧巴桑看玉看的饶有兴趣,我凑过去,发现他们正围着那个*有名的国宝“翠玉白菜”观看,以下是他们对话的传真:“哇!真巧,雕的和真的一摸一样,上面还有一只肚猴呢!”“这个刻的那么像,一个大概是值好几千快吧!”一位看起来是权威人士的欧巴桑说:“你嘛好了,不识字有兼不卫生,什么好几千,这一个一定要好几万才买得到!”我不这个故事说给朋友听,他因此破涕为笑,我说:“你看故宫博物院得好玉何止千万块,尤其是小品珍玩的部分,看起来就知道曾有一位爱玉得人在上面花下无数得心血,可是他死的时候不能带走一块玉,我们现在看那些玉也不知道它曾经有过多少主人,对于玉,能够欣赏得人就算拥有了,何必一定要抱在手里呢?佛经里说“智者金石同一观”就是这个道理。”“爱玉固然是*清雅得嗜好,但一个人爱玉成痴,和玩股票不能自拔,和沉迷于逸乐又有什么不同呢?”朋友后来彻底得觉悟,仍然喜欢着玉,却不再被玉所困,只是有时他拿出随身得几块玉还会感慨起来。物固然是足以困人,情更比物要厉害百倍。对于情得执迷,为情所困,就叫“痴”,痴是人世间的三毒之一(另外两毒是贪与嗔)情困到了深处,则是三毒俱现,先是痴迷,而后贪爱,*后是嗔恨以终。则情困是一切烦恼得根源,没有比这个更厉害了。被情爱所系缚,被情爱所茧结,被情爱所迷惑,被情爱所执染,几乎是人间不可避免得,但当情爱已经消失得时候,自己还系缚茧结自己,自己还迷惑执着自己,这就是真正的情困。有一次我遇到一位中年妇女,她得朋友都已经儿女成群,可是她没有结婚,没有结婚得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忘不了二十年前得一段初恋。她的初恋有什么不凡吗?为何她不能忘却?其实也没有,只是一个少男一个少女在学校里互相认识了,发誓要长相厮守,*后这个男的离开了,少女独自过着孤单得心灵生活,一过就是二十年。这么普通的故事,她也说得眼泪涟涟,接着她说:“不过,这也都是过去得事了。”我说:“在时间上,你得故事已经过去了,实际上一点也没有过去,因为你得心灵还被困居在里面。到什么时候才算过去呢?就是你想起来得时候,充满了包容和宽谅,并且不为它所烦恼,那才是真正过去了。”“做得到吗?”“做得到得,在这个世界上为情所沉溺得人固然很多,但从沉溺中走到光明得岸上的人也不少。因为他们酒拔了自己,不为情所困。”我把情说成是沉溺,把救拔说成是走到光明得河岸,是有道理得。我们在祝福一对新人时,*常用得一句话是“永浴爱河”“爱河”的譬喻出自《华严经》,华严经上说:“随生死流,人大爱河。”为什么说是爱河呢?由于爱欲和河一样具有三种特性,一种是容易使人沉溺,不易自拔。第二种是爱欲得心就像河水一样,能浸染人*深得地方,例如我们用铁锤击石,石头会碎裂,但不能击碎每一个分子,年深日久甚至把它们分解成粉末。第三种是难以渡越,不管是贩夫走卒,王公将相,都无法一步跨过河得对岸,同样的,*步从爱的束缚中走过也非常的不易。我想起《杂阿含经》里记载的一个故事:有一次释迦牟尼对弟子说法,他问他们:“你们认为是天下四个大海的水多,还是在过去遥远的日子里,因为河亲爱的人别离所流的眼泪多呢?”释迦牟尼的意思是,从遥远的过去,一生而再生的轮回里,在人无数次的生涯中,一定反复不知多少次遇到过父母的死,那些眼泪累计起来,正不知有多少!在遥远的无数次生涯中,反复不知多少次遇到孩子的死,或者遇到朋友的死啊!或者遇到亲属的死啊!在每一个为所爱者的生死离别含悲而所流的眼泪,纵是以四个大海的海水,也不能相比啊!这是多么可叹可悲,人因为情苦与情困,不知道流下多少宝贵的泪珠,情困如此,物困亦足以令人落泪,束缚在情与物中的人固然处境堪怜,究竟不能算*流人物。什么是*流人物呢?古人说:“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自是*流人物。”*流的人物看白云虽是至美,却不想拥有,只想心领神会,这是多么高的境界。当我们知道其实在今生今世,情如白云过隙,物则是梦幻泡影,那么还有什么可以抱老以终的呢?*流人物犹如一株香花,我们不能说这株花是花瓣香,也不能说是花茎香;我们不能说是花蕊香,也不能说是花粉香;当然不能说是花根香,也不能说是花叶香……因为花是一个整体,当我们说花香时,是整株花的香。困于情物的人,往往只见到自己的那一株花里的一小部分的香,忘失了那株花,到后来失去了自己,因此,这样的人不能说是*流的人物。*流的人物,不在于拥有多少物,拥有多少情,而在于能不能在旧物里找到新的启示,能不能在旧情里找到新的智慧,进出无碍。万一不幸我们正在困局里,那么想一想;如果我是一只蛹,即使我的茧是由黄金打造的,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我是一只蝶,身上色彩缤纷,可以自在的飞翔,则即使在野地的花间,也能够快乐的生活,又哪里在乎小小的茧呢?可叹的是,大多数人舍不得咬破那个茧,所以永远见不到真正的自我,真正的天空。云在青天水在瓶春日清晨,到山上去。大树下的酢桨草长得格外的肥美,草茎有两尺长,淡紫色的花组织盛开,我轻轻地把草和花拈起,摘一大束,带回家洗净,放在白瓷盘中当早餐吃。当我把这一盘酢桨草端到窗前,看到温和的春日朝阳斜斜落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山间凄凉流动的露气,然后我慢慢的咀嚼酢桨草,品位它的小小的酸楚,感觉到能娴逸无事的吃着如此特别的早餐,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幸福。我看着用来盛装酢桨草的白瓷盘,它的造型和颜色都很特别,是平底的椭园形,滚着一圈极细的蓝线;它不是纯白色的,而是带着古玉一样的质感。我一直对陶瓷有一种偏爱,*精致的瓷与*粗糙的陶,都能使我感动。*好是像我手中的白瓷盘,不是高级到需要供奉,而是可以拿到生活里来用;但它一点不粗俗,只是放着观赏,也觉得它超越了实用的范围。如果要装一些有颜色的东西,我也喜欢用瓷器,因为瓷器会把颜色反射出来,使我感受到人间的颜色是多么的可贵。白色的瓷盘不仅仅是用来装食物,放上几个在河边小溪捡到的石头,那原本毫不起眼的石头,洗净了自有动人之美,那种美,使我觉得随手捡来的石头也可以像宝石一样,以庄严之姿来供养。从手里的白瓷盘,我觉得我们生在这个世界,应该学习更多更深刻的谦卑与感恩。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不管任何季节走进树林去,就会发现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草木吸收露珠、承受阳光,努力的生长;花朵握紧拳头,在风中奋斗,然后伸展开放;蝉在地底长期的蛰伏,用几年漫长的爬行,才能在枝头短暂悠扬的歌。不管是什么生命,它们都有动人的颜色,即使是有毒的蛇、蜘蛛,如果我们懂得去欣赏,就会看见它们的颜色是多么活泼。使我们感到生命的伟大力量。抬起头来,看到云天浩淼,才感到我们住的地球是多么的渺小,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是多么的渺若微尘,在白色、红色、兰色的星星的照耀下,我们行过的原野是何其卑微。幸而,这世界有这么丰富的颜色,有如此繁茂的生命,使我们虽渺小也是可以具足,虽卑微而不失庄严。我们之所以无畏,是因为我们可以把生命带进我们的心窗,让阳光进入我们的心灵,洗涤我们身心的尘埃;让雨水落入杂乱的思绪,使我们橙明如云。我觉得人可以勇迈雄健,那是因为人并不独立生活在世界的生命之外,每一个人是一个自足的世界,而世界是一个人的圆满。自性的开启,不是走离世界,而是进入宇宙之心。我愿学习白瓷盘,收敛自己的美来衬托一切放在盘上的颜色,并在这些颜色过后再恢复自己的洁白。就好像生命的历程里,一切生活经验都使它趋向美好,但不沉溺这种美好。我要学习一种介于精致与朴素的风格,虽精致而不离开生活,不要住在有玻璃框的房子里;虽朴素但使自己无暇,使摆放的地方都焕发光辉。我要学习一种光耀包容的态度,来承受喜乐或痛苦的撞击,使*平凡的东西,一放在白瓷盘上,都成为宝贵的珍品。佛教经典常常把人喻成一个“宝瓶”,在我们的宝瓶里装着*珍贵的宝物,可惜的是人却不能看见自己瓶里的宝物,反而去追逐外在的事物。我们的宝瓶里有着*清明的空性与*柔软的菩提,只可惜被妄想和执着的瓶塞盖住了,既不能让自性进入法界,也不能让法界的动静流入我们的内在。我们的宝瓶本是与佛一样的珍贵,可惜长久以来都装了一些污浊的东西,使我们早已忘记了宝瓶的本来面目。不知道当我们回到清净的面貌,一切事物放进来都会显得珍贵无比。打开我们妄想和执着的瓶盖,这是悟!使生活的一切都珍贵无比,在是悟后的世界!试着把瓶里的东西放下,体验一下瓶里瓶外的空气,原来是相同的,在是空性!因此,我不只要学习做白瓷盘来衬托人间事物的颜色,我更要学习做宝瓶,即使空无一物,也能在虚空中流动香气,并释放出内在的音乐。我要在人群里有独处的心,在独处时有人群的爱,我要云在青天水在瓶,那样的自由自在并保有永久的清明。拥有星云大师退位的时候,许多人都为他离开佛光山而感到惋惜,他说了一段非常有智慧的话,他说:“佛光山如果要说是属于我的,就是属于我的。因为大自然的一切,小如花草清风,大到山河大地,如果你认为是你的,它就是你的了。“佛光山,如果要说不是属于我的,就不是属于我的。因为不要说佛光山这么大的园林,不能为个人拥有,即使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两段话很有智慧,是由于大师真正彻悟的照见了人生的本质,人具有两种本质,一种是极为壮大开阔的,一种又是*的渺小和卑微。在心念广大的时候,我们可以欣赏一切、涵容一切,可是比照起我们所能欣赏与涵容的事物,我们又显得太渺小了。明了了这一层,一个人对事物的拥有是应该重新来认识的。我们常在心里想着:“这是我的房子,这是我的车子,这是我的土地,这是我的财产……这个是我的,那个也是我的。”因为我们拥有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才是痛苦的根源,此所以有了拥有,就有了负担,就不能自在。到了年老体衰,即使拥有许多东西,但不能享用,也就算失去了;*后两手一摊,不管什么宝贝的东西也握不住了。在佛经里,所有娑婆世界的一切,都不是用来拥有的,而是用来舍的,一个人舍得下一切则是真正壮大,无牵无挂;一个人拥有一切正是沉沦苦痛的泉源。我们是入世的凡夫,难以直趋其境,但我们可以训练一种拥有,就是在心灵上拥有,不在物欲上拥有;在精神上对一切好的东西能欣赏、能奉献、能爱,而不必把好的事物收藏成为自己专有。能如此,则能免于物欲上的奔逐,免于对事物的执迷,那么人生犹如宽袍大袖,清风飘飘,何忧之有?清末才子王国维曾在《红楼梦评论》中说:“濠上之鱼,庄、惠之所乐也,而渔父袭之以网罟;舞雩之木,孔、曾之所憩也,而樵者继之以斤斧。若物非有形,心无所住,则虽殉财之夫,贵私之子,宁有对曹霸、韩干之马,而计驰骋之乐,见毕宏、韦偃之松,而思栋梁之用,求好逑于雅典之偶,思税驾于金字之塔者哉?”说得真是好极了!当人看到鱼只想到吃,看到树就想要砍,看到大画家画的马也想骑,画的松树只想到盖房子……那么这些人就永远不能拥有鱼的优游、树的雄伟、马的俊逸、松的高奇种种之美,则其所欲弥多,随之苦痛弥甚,还能体会什么真实的快乐呢?温一壶月光下酒煮雪如果真有其事,别的东西也可以留下,我们可以用一个空瓶把今夜的桂花香装起来,等桂花谢了,秋天过去,再打开瓶盖,细细品尝。把初恋的温馨用一个精致的琉璃盒子盛装,等到青春过尽垂垂老矣的时候,掀开盒盖,扑面一股热流,足以使我们老怀堪慰。这其中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趣,譬如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一起温来喝……此中有真意,乃是酒仙的境界。有一次与朋友住在狮头山,每天黄昏时候在刻着“即心是佛”的大石头下开怀痛饮,常喝到月色满布才回到和尚庙睡觉,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后一天我们都喝得有点醉了,携着酒壶下山,走到山下时顿觉胸中都是山香云气,酒气不知道跑到何方,才知道喝酒原有这样的境界。有时候抽象的事物也可以让我们感知,有时候实体的事物也能转眼化为无形,岁月当是明证,我们活的时候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存在的,岁月的脚步一走过,转眼便如云烟无形。但是,这些消逝于无形的往事,却可以拿来下酒,酒后便会浮现出来。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藉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和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关于上乘的喝法,春天的时候可以面对满园怒放的杜鹃细饮五加皮;夏天的时候,在满树狂花中痛饮啤酒;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冬寒时节则面对篱笆间的忍冬花,用腊梅温一壶大曲。这种种,就到了无物不可下酒的境界。当然,诗词也可以下酒。俞文豹在《历代诗余引吹剑录》谈到一个故事,提到苏东坡有一次在玉堂日,有一幕士善歌,东坡因问曰:“我词何如柳七(即柳永)?”幕士对曰:“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棹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这个故事也能引用到饮酒上来,喝淡酒的时候,宜读李清照;喝甜酒时,宜读柳永;喝烈酒则大歌东坡词。其他如辛弃疾,应饮高梁小口;读放翁,应大口喝大曲;读李后主,要用马祖老酒煮姜汁到出怨苦味时*好;至于陶渊明、李太白则浓淡皆宜,狂饮细品皆可。喝纯酒自然有真味,但酒中别掺物事也自有情趣。范成大在《骏鸾录》里提到:“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茉莉未开者,着净器,薄劈沉香,层层相间封,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成。”我想,应做茉莉心香的法门也是掺酒的法门,有时不必直掺,斯能有纯酒的真味,也有纯酒所无的余香。我有一位朋友善做葡萄酒,酿酒时以秋天桂花围塞,酒成之际,桂香袅袅,直似天品。我们读唐宋诗词,乃知饮酒不是容易的事,遥想李白当看斗酒诗百篇,气势如奔雷,作诗则如长鲸吸百川,可以知道这年头饮酒的人实在没有气魄。现代人饮酒讲格调,不讲诗酒。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提过杨诚斋的话:“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辨。”在秦楼酒馆饮酒作乐,这是格调,能把去年的月光温到今年才下酒,这是风趣,也是性灵,其中是有几分天分的。《维摩经》里有一段天女散花的记载,正是菩萨为总经弟子讲经的时候,天女出现了,在菩萨与弟子之间遍洒鲜花,散布在菩萨身上的花全落在地上,散布在弟子身上的花却像粘黏那样粘在他们身上,弟子们不好意思,用神力想使它掉落也不掉落。仙女说:“观诸菩萨花不着者,已断一切分别想故。譬如,人畏时,非人得其便。如是弟了畏生死故,色、声、香、味,触得其便也。已离畏者,一切五欲皆无能为也。结习未尽,花着身耳。结习尽者,花不着也。”这也是非关格调,而是性灵。佛家虽然讲究酒、色、财、气四大皆空,我却觉得,喝酒到处几可达佛家境界,试问,若能忍把浮名,换作浅酌低唱,即使天女来散花也不能着身,荣辱皆忘,前尘往事化成一缕轻烟,尽成因果,不正是佛家所谓苦修深修的境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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