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怪鸟》傅星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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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傅星,《萌芽》杂志前执行主编,中国作协会员,上海作协小说专委会副主任,上海广播影视制作业行业协会编剧专委会副主任。著有小说集及长篇《大地的仲裁》《魔幻人生》《八音盒》《怪鸟》等数部。担任编剧的影视剧有《大上海屋檐下》《老人的故事》《伴你高飞》等十九部。小说创作曾获首届萌芽创作奖,首届上海市文学作品奖,第二届上海市青年文学奖,第二届中国作协庄重文文学奖。电影《伴你高飞》获第十三届意大利乌迪内电影节“*受观众欢迎”奖及首届阿根廷国际儿童及青少年电影节“银风筝”奖。

【编辑推荐】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上海西区新村,少年庆庆的一只眼睛受了伤。无论有多么悲痛,那只受伤的眼睛始终是火辣辣的,流不出泪来。他成了一个分裂的怪人。在那个兵营一般的新村里,有女孩薇拉,弹鸟的小三子,坚强的外婆,站垃圾箱的大卫爷叔,围着四条马路绕圈的七室爷叔,棚户区来的业余画家,外国女人,鸡王海洋,吴老太和她的幽灵,性感的阿姐,失语的男中音,脸盲症患者,西乐团的北方人,死于针刺麻醉的鲍厂长,以及骗子和贝雷帽老先生等等,他们操着南腔北调,不断上演着一出出令人唏嘘的荒诞剧。少年的命运就是在那些剧中担当角色,并随之顽强地长大。有一天他告别新村,远走他乡,而那段青春就如同多年前的林中“怪鸟”一样,飞走了,不复返。

【名人的书评】

傅星的《怪鸟》,首先是一部具有上海文化地标性质的作品。作者截取了“上海西区新村”这个富有典型性、时代感的生活场域,用来展开自己的故事。这块邮票大小的区域,浓缩了上海这座移民城市的居民生活特质——海纳百川,包容并蓄。虽然建筑样式比较单一,各种文化的汇聚和碰撞,造就了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开明之气。“怪鸟”具有一种象征意味,是孩童头脑中产生的精神想象,是纯真的童心对残酷、无聊的现实世界的一种扭曲变形,但同时依然带有灵动、自由的向往,光明与阴影相互交织,达成了生命的丰盈。

【怪鸟的书摘】

薇拉的城堡吕老师进来的时候,看到薇拉伏在课桌上哭。吕老师是个瘦小干瘪的女人,她是从一年级下半学期开始带我们班的,起初我以为她是个老太婆,后来才知道她并不老,甚至还很年轻。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结婚,她有个男朋友是学校管后勤的。吕老师走到了薇拉的跟前,她问怎么回事。马上有人举手,状告是我把薇拉弄哭的。吕老师用教鞭在桌面猛击,她说站起来。我只有站起来,没有其它的选择。我那个时候小得就像只烂虾米一样,直接被她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以前是小三子坐在我的前面,后来因为小三子老是拿一些死鸟给我,那些死鸟都是他在我家楼前的林子里弹死的。他说炸了吃,给你爸下酒。有一次,吕老师看见小三子把个纸盒子递给我,她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她打开盒子,看到两只血淋淋的死鸟,吕老师反应很大,就捂着嘴跑出了教室门大声地呕吐起来。第二天,薇拉就取代了小三子坐在了我的前面。薇拉有一头漂亮的秀发,很吸引我。有时候她把头发披下,有时候挽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巴,一次居然扎了十几个小辫来上学,言称自己是新疆人,家里有吃不完的哈密瓜。这当然是胡扯,我知道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大家关注她和她的小辫。邻居阿宁是重点中学的学生,文革以后就不上学了,还要去黑龙江插队。有一晚我跟着他去了他的学校。那是半夜,他爬进了学校的图书馆,我就守候在外,然后那些书就一本本地飞出窗外,我就把书装进了一个麻袋。到家之后,打开麻袋,阿宁说你挑吧。我就随意拿了一本。那时候我已经识了不少字,一般的小说我都能读懂。天晓得我拿了一本什么书:女人是四马路的站街野鸡,男人是湖州来的拆白党,后来那个拆白党和女人在舞场里跳狐步舞,拆白党本来是想骗走女人钱财的,可是因为痴迷上了她的长发之后,结果就讨她做了老婆。有这样的句子:那一头乌黑水滑的秀发在白炽灯下流到眼里去了,流到心里去了。奇怪的是薇拉那天的头发。那天她一落坐在前排我就感觉到不对,她居然把头发绾了起来,就像有一个突如其来的圆状的东西粘在了后脑勺上。这实在让我不适应,她的这个发型甚至让我想到楼下八室的阿奶。整整一节课就是因为薇拉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发型令我心神不宁,如坐针毡。下课了,我实在是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抓她的头发。就轻轻一碰,那个发髻就散了。薇拉回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她就趴在书桌上抽泣了起来。上课铃响,吕老师进了教室之后,她的哭泣的样子就更加夸张了。吕老师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吕老师对我说,这样,你怎么把它抓下来的,那你就怎么把它堆上去。全班的人就笑。吕老师厉声地制止众人笑。然后她就立在我边上,一定要看我去替薇拉梳头。吕老师的这个惩罚还是蛮有创意的,是一件可以让我铭记终身的事,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她让我在课堂上成了一个梳头娘姨。没有办法,我也只有替薇拉梳头去。我把手伸向薇拉的脑袋,刚一触碰,她的哭声就嘎然而止。吕老师松了口气,她返回讲台,啪啪,她拿教鞭敲了敲黑板,她说上课了。我在替薇拉梳头。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替我妹妹梳头,那当然是闹着玩的。我妹妹小我三岁,偶尔我就会把她头发弄得稀奇古怪的样子,然后就领她出门出她的洋相。因此编条小辫我是懂的,前提是头发要足够的长,先把发丝梳顺,然后分成三股,接着三股发丝交替编就可以了。一点不难。但是薇拉不同,她是那种高端的发式,仅仅编条小辫是根本不够的,还是绾起,还要盘成一个结。人家在听课,作为当事人的薇拉也在听课,腰挺得笔直,好像还挺专心,整个事情与她无关一样。唯独我在弄一个小姑娘的头发,绾上去跌下来,绾上去又跌下来,就像西西弗斯在推球。后来我迫不得已只得自说自话替她换了一个发式,就是我妹妹的两只羊角辫的那种,每次我替我妹妹梳两只羊角辫她总是很高兴,会在镜子前笑个不停。很快的,薇拉就完全变了样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高翘着的羊角辫,又大哭起来。她已经很像一只羊了。教室里哄堂大笑,拍桌子顿脚,整栋楼在笑声中颤抖。吕老师又停止了她的讲课,她走到了我跟前,跟我说滚蛋,站到走廊上去!我在走廊上那么傻站着,我并不认为让薇拉变成了一只羊有什么错。通过走廊上的窗我看窗外,外面是田野,有农人在劳作。远处有一个池塘。我突然想念起夏季。要是到了夏季,我的那些堂兄弟们就会来玩了,他们住在这座城市的上只角,他们说来我们这个下只角,*好玩的就是那个池塘,可以钓鱼,还可以捉蟹。我想到这里,心情稍许好些了。文革开始了。薇拉妈妈也遭到了冲击,她是文化局的。听说她以前当过演员,专演苏联的话剧。薇拉的妈妈很漂亮,感觉上比薇拉还要漂亮,她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就是文艺界的。那天我看到薇拉妈妈被剃了阴阳头在游街,许多人在喊口号,在起哄。薇拉家在三十九号三层楼的*西端,我一直注意着那扇窗,我在想薇拉要是看到了这个场面会怎么样。学校有一座大礼堂,礼堂是新建的,我喜欢这座礼堂,曾经在里面看过一些好笑的表演,有一个大头娃娃舞印象深极了。文革以后,礼堂就成了某一派的红卫兵总部。红卫兵都是隔壁中学的高年级生。那一天我去上课。其实根本不用去的,学校里连老师也见不到。然后我就胡乱地在学校里遛达,居然进了总部的门。总部里乱极了。司令和副司令们在开会,他们聚在一个角落里,好像是在讨论重大问题。有人一把拽住了我,问我来做什么。我还没有说什么,那人就问我想不想参加红卫兵?我说想的。那人问我家庭出身是什么?我说工人。那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老子英难儿好汉。然后就给我佩上了红卫兵袖章。我带着红袖章在新村里走,遇见了五一。五一指着我的红卫兵袖章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他们给我的。五一说你加入了红卫兵?我说是的。五一说你爸爸不是右派分子吗?我说他已经是工人了。五一说那算什么工人,那不过是做了点工人的事,但根本算不上工人。我说反正我有袖章了。五一说你要是欺骗了他们,会被剃阴阳头的。我不理五一,继续在新村里走。但是我心里真的有点慌。到了我家楼前,我还是把红袖章拿掉了。那是用一块红布制成的袖章。红卫兵三个字是用金粉写上去的。后来,那个袖章成了我的纪念物。听说礼堂内堆满了课桌椅,堆成了堡垒,那是为了武斗藏身用的。可是没有打起来,又听说红卫兵总部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解散了呢还是迁去了别处。那天五一说,我们去大礼堂看看吧。我赞成。海洋在犹豫,他说那里死过人的。我说不是没有打起来吗?海洋说没有和外面打起来,但是他们里面的人自己打起来了,还打死人了,尸体抬出来的时候都变成绿色的了。五一还是想去看,我也想去,总部,堡垒,死人,尸体,感觉上很刺激的。海洋尽管怕,可也去了。礼堂在学校操场的东北角上,去礼堂必须穿过大操场。那些天接连下雨,操场上一片泥泞。我们在操场上没走几步,鞋子就被泥巴糊满了。礼堂的门窗像是都被钉住了。海洋说进不去了,还是回吧,五一说一定有办法的。围着礼堂绕了两圈之后,果然找到了一扇松动的窗,只有一个销子插在那里。五一撬掉了销子,窗子就打开了。我们从窗外爬了进去,果然就像进入一个结构复杂的堡垒。所有的课桌椅都是精心堆放的,有进出口,有通道有平台,有瞭望孔。因为线路的复杂,你一旦进去,那就很容易迷失其中。我们在暗黑中爬,五一说就像地道战。突然海洋摸到了一只鞋,他惊叫起来,说一只鞋!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是一只偏大码的回力牌跑鞋,然后我也摸到了一只,也是一只跑鞋,但那好像不是一个人的鞋。海洋一直在哆嗦,他说死过人的死过人的。好像有阴风吹了进来。海洋说回去吧,五一也说要走,然后我们就往回爬。这个时候突然从某个角落里传来声音,确确实实的就是一种低低的尖声尖气的声音。我们吓坏了,就更快地爬,*个是海洋,随后是五一。我问怎么越来越黑了啊,五一也在说迷路了迷路了,但是海洋还在坚定地爬。海洋说方向没有错。一会儿果然看见光亮了。海洋说,再拐个弯就到了。可就在他们两个拐过弯之后,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随后我竟然听到有人在叫我。那是薇拉,对的应该没错,薇拉的声音有点尖,但是一点不难听。她能说很标准的国语,课堂领读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她。我猜想她的说话和读课文都是她妈妈教的。我看到薇拉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在向我招手,显得很兴奋。薇拉待在更高一层的地方,这个空间稍大些,可以容纳二三个人的样子,而且有光。有半扇窗,可以看到外面。我爬向薇拉,又看了下窗外。我看到海洋和五一仓惶地跌跌撞撞地正在穿越操场,他们的脚上都没有鞋,居然连手上也没有鞋。他们一定是吓坏了,一定是以为出鬼了。现在,我和薇拉待在一个逼仄的莫名其妙的地方,三面是课桌椅,一面有半扇窗。直立的桌面上还有乱七八糟的刻痕,有格言,有口号,还有些下流的图案。薇拉说,这些本来都有的,不是她刻的。我说当然不是她刻的。薇拉说其实一有人进来,她就知道是谁。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知道我来了,她有感应。我说我是和海洋,五一他们一道来的,可是现在他们都跑掉了。薇拉说他们肯定不是战士。薇拉说话的语气就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她的语气太像她妈妈了。我问薇拉她待在这里作什么。这是我的城堡。她说。薇拉说她来这里已经好几次,她说如果再往前爬的话,那里还有一个进出口。不过那个进出口非常的隐密,除了她之外大概是没有人知道的。她要是不告诉我,那我也肯定不会知道,因为那个进出口是用一把横放的椅子挡着的。我问薇拉她打算在这里坐多久,她说等天黑吧,就是天黑了也不一定要出去,其实在这里一直坐到要饿死了才出去那*好。我说如果饿死了,那你肯定了就出不去了。薇拉问我,你饿了吗?我说有点,中午就吃了点青菜,我外婆就会炒青菜,还有炒咸菜。薇拉的身上挎着书包,她从书包里取出了半个馒头来,还拿出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小瓶。那种小瓶我家也有,就是装醋的那种。我外婆从来不舍得丢掉这些瓶子。薇拉说,你吃吧。还有水。我真是饿了,不是说说的,于是我就把那半只馒头吃掉了。还喝了几口醋瓶里的水,依然有点酸。薇拉看着我吃喝,一会儿自己又从包里掏里一只番茄,她就独自吃番茄。我很奇怪,她好像的确是不想走了,就像是要在这里过日子了。那次梳头事件之后,有一段时间我拒绝和她说话,但是后来就忘了,后来还是和她说话,有时候还会替她背书包。薇拉说她妈妈发神经病了,一直在骂她。她实在不想回家。我问她妈妈的头发长出来了吗?她说长出来了,可是又被人家剃了。上次剃了左边,这次又剃了右边。我说那些人真是坏。薇拉茫然地看着我,发愣,然后说她妈妈的头发真漂亮。我说你的也漂亮。我说我要走了,但是薇拉不许我走。她说你做完了一件事再走。然后她就背过身来,她的头发比原先的更长了,披到了肩上。她说梳一下,梳完放你走。我说我不会梳的。她说你会的,上次梳的羊角辫我就喜欢,晚上睡觉都没有拆掉。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在我的记忆中她是很反感羊角辫的。我就替薇拉梳羊角辫,我心里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薇拉哭了,一抽一抽的。每次替她梳辫子她都是哭泣,真是很扫兴。我说你哭什么。她说没有什么,你不要管,又问你梳好了吗?我说梳好了。她伸手摸了摸,感觉上她挺满意的。这个时候看窗外,有两个人在不远处散步。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一男一女,他们后来亲嘴了。我对薇拉说我们会被看见的,薇拉说放心好了,外面亮里面暗看不见的,又说她在这里看见过吕老师的。我说吕老师身边也有男老师吗。她说没有,吕老师就一个人,她来这里背书。薇拉又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说吕老师是他们家的亲戚。我说什么亲戚,薇拉说她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亲戚。吕老师一直对她挺好的,以前也经常去她家。但是她妈妈被替了阴阳头之后,吕老师就再也没有去过她家。那天我没有看到吕老师,看到吕老师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了。一个礼拜以后我又去了,那是我和薇拉约好的时间点。那扇窗还是半掩着,所以没有费多大的力就爬进去了。有个暗门,那是薇拉告诉我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我们约定的暗号是吹口哨。我吹了一下,吹的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很快地那边就传来了“万物生长靠太红”,那是薇拉在吹。起先我以为她一个女孩子根本不会吹口哨,但是没有想到她很会吹,而且感觉上吹得比我还好。听上去很柔软,也很明亮。我赶紧地往她的口哨声那里爬去。还是像上次的那样,她缩在那里,像个阴阳人。她的脸上和身上,一半有光照,另一半很黑。薇拉说你迟到了。我否认。薇拉说她昨天晚上就来了。这让我大吃一惊。我说你是在这里过夜的吗?她说是的。喏,她对我出示了一条毛毯,还有一个小枕头。我说那你妈妈呢,她放心吗?薇拉告诉我她妈妈又发神经病了,她妈妈一定要薇拉帮她剃去余下的头发。薇拉不从,她妈妈就要打她,薇拉就只能逃了。我问在这里过夜不害怕吗?薇拉说她一点都不怕,她就像这个城堡里的女巫。我说那我是什么。薇拉说我是外侵者,我很可能会死于她的巫术。又说,如果我表现好的话,她会接纳我,而且可以和我分享一切,包括这个城堡。薇拉说昨天晚上她睡得好极了。她说她真的想死在这个地方,她问我愿不愿跟她一块死在这里。我想了想,确定不了。薇拉说你不想死就算了,但是她想死。然后她取出一把铅笔刀,轻轻地把自己手腕上的皮肤切开。血流了出来。我说,你不要这样,你死了,你妈妈会伤心的。薇拉摇头。薇拉说她整天发神经病,根本不会因她的死而伤心。我说,那你爸爸要伤心的。她想了想,点头。随后,她说她是巫婆,死不了的。她把手腕抬高,血还在流。她把手臂整个地举了起来,一会儿,血就凝固住了。薇拉又重复说她是巫婆。突然她笑了,她告诉我那是跟她妈妈学的,有一晚她妈妈也是割了自己的手腕,接着把自己的手臂举起,血就止住了。我问痛吗?她说还好,又问我要不要试试。我摇头。她没有再坚持。薇拉高举着细而白的手臂,而流血就像一条红色的线。那天我带去了很多吃的。馒头,麻花,梨,西瓜子等等。薇拉很快就把这些吃得差不多了。吃饱了以后,她说从现在起,这个城堡的一半是你的了。薇拉说你不想要吗?我说我当然想要。薇拉说,那你现在就拿去吧。我点头,感觉上已经把半个城堡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看四周,还是课桌上的那些刻痕,这次看得更仔细了,那些图案是乳房,男性生殖器,女性生殖器。生殖器和生殖在相望,好像马上要做些什么。我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吕老师的,她从操场那头过来了。薇拉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吕老师擦着礼堂的墙根走,然后去了后面的小树林里。她看四周,确信无人,就解开了裤子蹲在树丛中尿尿。薇拉说请你闭上眼睛。其实在薇拉叫我闭上之前,我已经闭上了。我的脑海里显现出学校厕所的盛景,污水遍地,屎尿横溢。已经有多少日子无人打扫厕所了。接下来吕老师就开始背书,她掏出了毛选来,她把毛选贴在胸前,仰着脸翻着眼背书,那是一篇很陌生的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文章,好像是边区八路军的一个布告。我压低嗓子问薇拉,她怎么背得下来。薇拉看着吕老师说,她可以背下一本书。吕老师继续背,随后她开始背一篇我们都很熟悉的《纪念白求恩》: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薇拉突然控制不住地接出了下句:这是共产主义的精神。出口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了嘴。我看到吕老师在薇拉的话音中惊跳起来,她紧张地看四周。但是她一时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后来她总算看到了我们身边的这扇窗,她跑了过来。薇拉叫我低下低下,我就赶紧埋下了头低下。吕老师的影子在晃。一会儿,外面的吕老师在喊,出来!出来!我知道你是谁。我很紧张,但是薇拉只是掩着嘴在笑。吕老师说,是铁栓吗,是苗苗吗,是雷雷吗,肯定是你小三子,你是跑不了的,我马上去你家,喂喂,军军,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吗?她差不多把我们班里的那些人排了个遍,我突然也想笑。我终于笑出声来,那个被压抑的声音一定很怪,像蝙蝠叫一样。吕老师一定是听见笑声,不再说话了。吕老师终于走了,她的样子好狼狈。我们目送着她提着鞋,赤脚踩着操场的泥巴跑去。薇拉说今天过得很有意义。我说是的。后来我们累了,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很晚了。我说要回家了,家里人肯定急死了,他们肯定在到处找我。薇拉说,好的。我问她今天还住在这里吗。她说不知道,可能住也可能不住。反正她是跟她妈妈说过的,要去乡下过一些日子。我们相约一个礼拜之后再来这里见。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夜空就像一张麻脸,有点恐怖。在经过薇拉家那栋楼的时候,我看了看她家的窗,暗着灯,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不知道薇拉她家人都去哪儿了。到家之后,我被父亲揍了一顿。我外婆和我妹妹都在哭,她们怎么都找不到我,以为出大事了,以为我在这个乱世中突遭横祸死了。我再一次地去了那个城堡,并带去了更多的吃的,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了那个秘密空间了。但是这次我爬进去了之后,就是找不到先前熟识的那条通道了。感觉上格局好像变掉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来过了,对这个地方又重新改造过了。四周的课桌椅在嘎吱嘎吱响,随时要塌了一样。我先是吹口哨,没有响应。于是索性就喊,薇拉薇拉薇拉……我这么喊听上去就像是在呼救似的,可依然没有人理我。后来总算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可是不见薇拉,只看到了一张留言条,那是薇拉写的。她说她来过了,不能再等了,她妈妈病了一直住院,她要去照顾她妈妈,又约我明天来这里见。我就一个人呆坐着。看窗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那两个恋爱中的老师,也没有吕老师在背书。薇拉不在,这个课桌椅堆放的地方毫无意思,感觉上非常无聊。我把带来的那些食物吃掉了一半左右,然后就往回爬。可是第二天,大礼堂就被搬空了。我去的时候门是敞开的,任谁都可以在那里进出。礼堂内空空荡荡,一览无余,没有内容。好像这个地方从来就是这样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个校工跟我说,他们搬了一整夜的课桌椅。要复课了。过了些日子,我在学校操场看到薇拉,她在跟几个男的踢足球。操场干了,就是坑坑洼洼的。球滚落到了我在脚下,薇拉跑来捡。我说小姑娘踢什么球?薇拉说你管不着吧。然后她又去踢。踢不到球她就踢人,那几个男的就嘻嘻哈哈躲。上课铃响了,就像没人听到一样。我也不去上课。反正大家都这么做,想上就上,想不上就不上。后来他们总算踢完了,去沙滤水龙头边喝水。薇拉看到了我叫我一起回家,路上她说她妈妈心情好多了,认罪书好像通过了,又说早上看到小三子在弹一只麻雀,她还七七八八说了些什么,可就是不说大礼堂和那堆课桌椅的事。她不说可能是因为觉得事情太小了,根本不值一提,或者是干脆已经忘掉了。她不说我也不说。他们在踢球的时候,我看薇拉,看球,还看后面不远处的大礼堂。大礼堂趴在那里好像更脏了,我也不知道它里面又装了些什么,有个穿旧军服的人坐在礼堂门前抽烟。那天薇拉梳了两条普通的小辫,太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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