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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原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1904年赴日本仙台学医,后从事文学创作。1918年5月首次使用笔名 鲁迅 ,发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1921年发表中篇小说《阿Q正传》。一生写作1000万字,其中著作600万字,辑校和书信400万字。
曾经在陈丹青先生《鲁迅是谁?》的演讲中听到一个别致的观点,他说 鲁迅的被扭曲,是现代中国一桩超级公案 ,对鲁迅以 政治上的正确 给予他的作品褒扬、抬高,不可怀疑、不可反对,致使鲁迅作品的层次和人格魅力被过度简化,他本身丰富优美的用字,以及风趣幽默的行文,后人常常视而不见,也许我们真的不小心错过了一个可爱的鲁迅。的确,鲁迅是爱憎分明的,但不等于说鲁迅没有情感,没有他温和、慈爱、狡黠的那一面,他也对人、对动物、对乡土、对自然有着特别的情怀。若是仅仅从某一些方面去解读鲁迅作品内涵的全部,这对他是非常不公平的。请阅读这些鲜活的文字,认识一位活生生的鲁迅,欣赏他超级酷的一面,也欣赏他的好玩,丰富,优美,温柔。
我十二岁的时候,从我母亲手里得到《鲁迅选集》,在那之后直至二十岁,好像还数度阅读过鲁迅的作品,尤其是被收录到《呐喊》和《彷徨》中的那些篇幅短小、却很尖锐、厚重的短篇小说。
--大江健三郎(1935-),日本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1994)
如有万分之一的青年选择果麦新版《呐喊》与《彷徨》,而且读了进去,他们如何感知远距鲁迅的时间,包括,远距我的童年的那一长段岁月?
--陈丹青,艺术家,文学评论家
要看鲁迅的原文,少看我们这些研究鲁迅的人的文章。这是真的。
--孙郁,中国鲁迅研究会常务副会长、鲁迅博物馆原馆长
与其说鲁迅先生的精神不死,不如说鲁迅先生的精神正在发芽滋长,播散到大众的心里。
――叶圣陶
鲁迅的作品,我已说过,比较精彩的是他的杂感。
――梁实秋
他的讽刺和幽默虽然具有人类共同的性格,但也带有不可模仿的民族特点。
――法捷耶夫
作为一个作家,作为一个执笔的战斗者,他是天才,但这天才太执拗了。
――史沫莱特
不论当代人对鲁迅作了多么高的评价,未来的历史家对鲁迅的评价将比今人高得多。
――何满子
读后记
--阅读的记忆
将近一百年前,1918年,鲁迅写成他的《狂人日记》,自此连续发表 小说模样 的文章。1923年、1926年,北大新潮社与北新书局先后出版了他的小说集《呐喊》与《彷徨》。
将近五十年前,1966年, 文革 爆发,所有孩子高兴地辍学了。我猫在阁楼的昏暗中,一页页读着鲁迅的《呐喊》与《彷徨》,完全相信沦亡的孔乙己、疯了的祥林嫂、被斩首的夏瑜……都是旧中国的鬼魅,我一边读,一边可怜他们,也可怜鲁迅:他居然活在那样黑暗的年代!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书中的故事远在晚清,而晚清并不像鲁迅描述的那么可怕、那般绝望。但我至今无法对自己解释,为什么他笔下的鬼魅,个个吸引我。在我的童年,革命小说如《红岩》、《金光大道》、《欧阳海之歌》……超级流行,我不记得为什么不读,也读不下去。
同期, 社会上 流传着旧版的郭沫若、茅盾、郁达夫、巴金、萧红……我不知道那就是民国书,零星读了,都喜欢。不过,最令我沉迷惚恍的小说,还是鲁迅。单看书名就有魔力: 呐喊 ,而且 彷徨 ,天哪,我也想扯开喉咙乱叫--虽不知叫什么,为什么叫--我也每天在弄堂里百无聊赖地乱走。
我不懂这就是文学的魅力,只觉得活活看见了书里的众生--那位暗夜里抱着死孩的寡妇单四嫂子(乡邻 蓝皮阿五 动她的脑筋),那群中宵划船去看社戏的孩子(从河边豆田偷摘而旋即煮熟的豆子啊)……我确信书中那个 我 就是鲁迅,我同情他躲开祥林嫂的追问,在我的童年,街巷里仍可随处撞
见令人憎惧的疯婆。这个 我 还在酒桌边耸耳倾听另一位食客上楼的脚步,而当魏连殳被军服装殓后,他会上前望一眼亡友的死相。那是我头一回读到尸体的描述,害怕,但被吸引。
合上书本,瞧着封面上鲁迅那张老脸,我从心里喜欢他,觉得他好厉害。
我已不记得六十年代小学语文课目--对了,有那篇《故乡》。中年后,我童年的穷朋友也如闰土般毕恭毕敬,起身迎我,使我惊异而哀伤--八十年代后的中小学生会被《故乡》吸引么?实在说,我那一代的阅读语境,永不复返了,那是前资讯、前网络时代。如果今日的学生厌烦鲁迅,与之隔膜,我深感同情。除了我所知道的原因,我想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烦厌。
近时果麦文化告知,新版《呐喊》与《彷徨》面世在即,要我写点什么。我稍稍吃惊,且不以为然。近百年过去,解读鲁迅的文字--超过原著数百倍--无论如何已经过时了,失效了,除了我辈与上代的极少数(一群严重过时的人),眼下的青年完全不在乎关于鲁迅的累累解读。然而《呐喊》与《彷徨》被它的解读,亦即,过时之物,厚厚粘附着,与鲁迅的原文同时奏效,其中每个主题都被长串的定义缠绕着,捆绑着。它并不仅仅来自官府,也来自真心推崇鲁迅的几代人,在过时的逆向中,他们挟持着鲁迅。
眼下,倘若不是言过其实,《呐喊》与《彷徨》遭遇问世以来不曾有过的冷落(直到八十年代末,它们仍然唤起必读的尊敬与爱),鲁迅的读者即便不是大幅度丧失,也在逐年锐减(太多读物裹挟新生的读者,逐出了鲁迅)。近年我以另一种理由,可怜鲁迅。我曾议论他,但不谈他的文学:我不愿加厚
那淹没鲁迅的附着物。
当我五十年前阅读他,《呐喊》与《彷徨》经已出版四十年:这是鲁迅无法望见的历史。当初他嵌入小说的记忆,潜入被他视为昏暗的晚清,停在十九世纪末;此刻,我的记忆回向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正是死后的鲁迅被无数解读重重封锁的时期,他因此一步步令日后的青年倍感隔膜。
我庆幸儿时的阅读: 文革 初年,一切文学解读暂告休止,中小学停课,没有课本。没人摁着我的脑袋,告诫我:孔乙己与阿Q 代表 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这就是文学--新版的《呐喊》与《彷徨》旨在挽回文学的鲁迅么?近时回想这些熟悉的篇什,我的感喟可能不在文学,而是时间。
在《明室》的开篇,罗兰·巴特写道:有一次他瞧着拿破仑幼弟摄于十九世纪中叶的照片,心想: 我看到的这双眼睛曾亲眼见过拿破仑皇帝! 这是过于敏感的联想么?它提醒的是:在时间中,人的联想其实有限。阅读古典小说,譬如《水浒》、《红楼梦》,甚至略早于鲁迅的《老残游记》与《孽海花》……我们够不到书中的 时间 ,可是经由巴特的联想,我似乎找到我与鲁迅可资衔接的 时间 :它直接勾连我的长辈--《彷徨》出版的翌年,1927年,木心出生了,属兔;又过一年,我父亲出生,属龙,而鲁迅的公子周海婴诞生于下一年,属蛇……我有幸见过晚年的海婴先生,彼此用上海话笑谈。
但在连接三代的 时间 之外,还有什么?
秩秩干干、幽幽南山 、 粤有盘古,生于太荒 ,这是鲁迅幼年必须熟读的句子,之后,他写出了《呐喊》与《彷徨》。
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这是我幼年必须熟读的句子,之后,我读到了《呐喊》与《彷徨》。
现在的孩子熟读什么句子?他们长大后,如有万分之一的青年选择新版《呐喊》与《彷徨》,而且读了进去,他们如何感知远距鲁迅的时间,包括,远距我的童年的那一长段岁月?
所有阅读回向过去,进入时间隧道。博尔赫斯说--我不记得原话了--当他阅读荷马,古人没有死,古书,会在今人的阅读中整个儿复活。我相信他的话。巡察我们今日的文化,绿林好汉与巨家闺秀,早经绝灭,但宋江与林黛玉活在我们的阅读中。《呐喊》,《彷徨》,不是古书。当我亲见周家的儿孙,
我确认鲁迅不是封面的侧影,确认他的记忆与我的记忆,如何分殊,或竟重叠--这是令人暗暗吃惊之事:新版的阿Q与假洋鬼子,新版的孔乙己和夏瑜,新版的祥林嫂和子君,其实仍然活着,并非是旧书中的鬼魅。
呜呼!为敷衍编辑,我好容易想出以上这段话,随即发现,我可能又复堕入我所熟悉的、过时的鲁迅解读。鲁迅厉害。历来的解读,恐怕并非无缘由,而《呐喊》、《彷徨》,确乎隐隐牵动着后世的解读。
看来我是说不出关于鲁迅的新的感想了。那是我的问题。本届诺贝尔文学获奖人阿列克谢耶维奇说及今日的阅读,正确地指出: 一切都在溢出边缘,即便是文献的语言也正在出离原本的边界。 《呐喊》与《彷徨》的边界是什么?据鲁迅说,《呐喊》初版才八百册,请今日编辑做一统计:上世纪三十年代迄今,这两册薄薄的小说集总共出版了多少册?它们早经成为文献。文献,即是指停止了活力的语言吗?不,不是的。我愿补充博尔赫斯的意思:在阅读中复活的每一经典,迎对陌生的历史,交付新的读者。我多么期待今日的读者--假如真会有的话--做出新的鲁迅解读。
如今我已到了鲁迅尚未活到的岁数。当此果麦新版鲁迅小说集面市之际,我却想钻回一无所知的童年时光,寻来旧版的《呐喊》与《彷徨》,与鲁迅单独相对。
你抄了这些有什么用? 有一次,他翻着我那古碑的抄本,
发了研究的质问了。
没有什么用。
那么,你抄他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什么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
因为不知怎样地收束这篇稿子,我取了《呐喊》的自序,
略一读,读到鲁迅与金心异的这几句对话,噫!我于鲁迅的好久之前的爱,又泛了起来。
陈丹青
2015年12月7日写在北京
风筝
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
故乡的风筝时节,是春二月,倘听到沙沙的风轮声,仰头便能看见一个淡墨色的蟹风筝或嫩蓝色的蜈蚣风筝。还有寂寞的瓦片风筝,没有风轮,又放得很低,伶仃地显出憔悴可怜模样。但此时地上的杨柳已经发芽,早的山桃也多吐蕾,和孩子们的天上的点缀相照应,打成一片春日的温和。我现在在那里呢?四面都还是严冬的肃杀,而久经诀别的故乡的久经逝去的春天,却就在这天空中荡漾了。
但我是向来不爱放风筝的,不但不爱,并且嫌恶他,因为我以为这是没出息孩子所做的玩艺。和我相反的是我的小兄弟,他那时大概十岁内外罢,多病,瘦得不堪,然而很喜欢风筝,自己买不起,我又不许放,他只得张着小嘴,呆看着空中出神,有时至于小半日,远处的蟹风筝突然落下来了,他惊呼;两个瓦片风筝的缠绕解开了,他高兴得跳跃,他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笑柄,可鄙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似乎多日不很看见他了,但记得曾见他在后园拾枯竹。我恍然大悟似的,便跑向少有人去的一间堆积杂物的小屋去,推开门,果然就在尘封的什物堆中发见了他。他向着大方凳,坐在小凳上;便很惊惶地站了起来,失了色瑟缩着,大方凳旁靠着一个胡蝶风筝的竹骨,还没有糊上纸,凳上是一对做眼睛用的小风轮,正用红纸条装饰着,将要完工了。我在破获秘密的满足中,又很愤怒他的瞒了我的眼睛,这样苦心孤诣地来偷做没出息孩子的玩艺。我即刻伸手折断了胡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下,踏扁了。论长幼,论力气,他是都敌不过我的,我当然得到完全的胜利,于是傲然走出,留他绝望地站在小屋里。后来他怎样,我不知道,也没有留心。
然而我的惩罚终于轮到了,在我们离别得很久之后,我已经是中年。我不幸偶而看到了一本外国的讲论儿童的书,才知道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于是二十年来毫不忆及的幼小时候对于精神的虐杀的这一幕,忽地在眼前展开,而我的心也仿佛同时变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了。
但心又不竟堕下去而至于断绝,他只是很重很重地堕着,堕着。
我也知道补过的方法的:送他风筝,赞成他放,劝他放,我和他一同放。我们嚷着,跑着,笑着。--然而他其时已经和我一样,早已有了胡子了。
我也知道还有一个补过的方法的:去讨他的宽恕,等他说, 我可是毫不怪你呵。 那么,我的心一定就轻松了,这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有一回,我们会面的时候,是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 生 的辛苦的条纹,而我的心很沉重。我们渐渐谈起儿时的旧事来,我便叙述到这一节,自说少年时代的糊涂。 我可是毫不怪你呵。 我想,他要说了,我即刻便受了宽恕,我的心从此也宽松了罢。
有过这样的事么? 他惊异地笑着说,就像旁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之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
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现在,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既给我久经逝去的儿时的回忆,而一并也带着无可把握的悲哀。我倒不如躲到肃杀的严冬中去罢,--但是,四面又明明是严冬,正给我非常的寒威和冷气。
奔月(节选)
过了一夜就是第二天。
羿忽然睁开眼睛,只见一道阳光斜射在西壁上,知道时候不早了;看看嫦娥,兀自摊开了四肢沉睡着。他悄悄地披上衣服,爬下豹皮榻,躄出堂前,一面洗脸,一面叫女庚去吩咐王升备马。
他因为事情忙,是早就废止了朝食的;女乙将五个炊饼,五株葱和一包辣酱都放在网兜里,并弓箭一齐替他系在腰间。他将腰带紧了一紧,轻轻地跨出堂外面,一面告诉那正从对面进来的女庚道--
我今天打算到远地方去寻食物去,回来也许晚一些。看太太醒后,用过早点心,有些高兴的时候,你便去禀告,说晚饭请她等一等,对不起得很。记得么?你说:对不起得很。
他快步出门,跨上马,将站班的家将们扔在脑后,不一会便跑出村庄了。前面是天天走熟的高粱田,他毫不注意,早知道什么也没有的。加上两鞭,一径飞奔前去,一气就跑了六十里上下,望见前面有一簇很茂盛的树林,马也喘气不迭,浑身流汗,自然慢下去了。大约又走了十多里,这才接近树林,然而满眼是胡蜂,粉蝶,蚂蚁,蚱蜢,那里有一点禽兽的踪迹。他望见这一块新地方时,本以为至少总可以有一两匹狐儿兔儿的,现在才知道又是梦想。他只得绕出树林,看那后面却又是碧绿的高粱地,远处散点着几间小小的土屋。风和日暖,鸦雀无声。
倒楣! 他尽量地大叫了一声,出出闷气。
但再前行了十多步,他即刻心花怒放了,远远地望见一间土屋外面的平地上,的确停着一匹飞禽,一步一啄,像是很大的鸽子。他慌忙拈弓搭箭,引满弦,将手一放,那箭便流星般出去了。
这是无须迟疑的,向来有发必中;他只要策马跟着箭路飞跑前去,便可以拾得猎物。谁知道他将要临近,却已有一个老婆子捧着带箭的大鸽子,大声嚷着,正对着他的马头抢过来。
你是谁哪?怎么把我家的顶好的黑母鸡射死了?你的手怎的有这么闲哪?……
羿的心不觉跳了一跳,赶紧勒住马。
阿呀!鸡么?我只道是一只鹁鸪。 他惶恐地说。
瞎了你的眼睛!看你也有四十多岁了罢。
是的。老太太。我去年就有四十五岁了。
你真是枉长白大!连母鸡也不认识,会当作鹁鸪!你究竟是谁哪?
我就是夷羿。 他说着,看看自己所射的箭,是正贯了母鸡的心,当然死了,末后的两个字便说得不大响亮;一面从马上跨下来。
夷羿?……谁呢?我不知道。 她看着他的脸,说。
有些人是一听就知道的。尧爷的时候,我曾经射死过几匹野猪,几条蛇……。
哈哈,骗子!那是逢蒙老爷和别人合伙射死的。也许有你在内罢;但你倒说是你自己了,好不识羞!
阿阿,老太太。逢蒙那人,不过近几年时常到我那里来走走,我并没有和他合伙,全不相干的。
说诳。近来常有人说,我一月就听到四五回。
那也好。我们且谈正经事罢。这鸡怎么办呢?
赔。这是我家很好的母鸡,天天生蛋。你得赔我两柄锄头,三个纺锤。
老太太,你瞧我这模样,是不耕不织的,那里来的锄头和纺锤。我身边又没有钱,只有五个炊饼,倒是白面做的,就拿来赔了你的鸡,还添上五株葱和一包甜辣酱。你以为怎样?…… 他一只手去网兜里掏炊饼,伸出那一只手去取鸡。
老婆子看见白面的炊饼,倒有些愿意了,但是定要十五个。磋商的结果,好容易才定为十个,约好至迟明天正午送到,就用那射鸡的箭作抵押。羿这时才放了心,将死鸡塞进网兜里,跨上鞍鞒,回马就走,虽然肚饿,心里却很喜欢,他们不喝鸡汤实在已经有一年多了。
他绕出树林时,还是下午,于是赶紧加鞭向家里走;但是马力乏了,刚到走惯的高粱田近旁,已是黄昏时候。只见对面远处有人影子一闪,接着就有一枝箭忽地向他飞来。羿并不勒住马,任它跑着,一面却也拈弓搭箭,只一发,只听得铮的一声,箭尖正触着箭尖,在空中发出几点火花,两枝箭便向上挤成一个 人 字,又翻身落在地上了。第1箭刚刚相触,两面立刻又来了第二箭,还是铮的一声,相触在半空中。那样地射了九箭,羿的箭都用尽了;但他这时已经看清逢蒙得意地站在对面,却还有一枝箭搭在弦上正在瞄准他的咽喉。
哈哈,我以为他早到海边摸鱼去了,原来还在这些地方干这些勾当,怪不得那老婆子有那些话……。 羿想。
那时快,对面是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飕的一声,径向羿的咽喉飞过来。也许是瞄准差了一点了,却正中了他的嘴;一个筋斗,他带箭掉下马去了,马也就站住。
逢蒙见羿已死,便慢慢地躄过来,微笑着去看他的死脸,当作喝一杯胜利的白干。
刚在定睛看时,只见羿张开眼,忽然直坐起来。
你真是白来了一百多回。 他吐出箭,笑着说, 难道连我的`啮镞法`都没有知道么?这怎么行。你闹这些小玩艺儿是不行的,偷去的拳头打不死本人,要自己练练才好。
即以其人之道,反诸其人之身……。 胜者低声说。
哈哈哈! 他一面大笑,一面站了起来, 又是引经据典。但这些话你只可以哄哄老婆子,本人面前捣什么鬼?俺向来就只是打猎,没有弄过你似的剪径的玩艺儿……。 他说着,又看看网兜里的母鸡,倒并没有压坏,便跨上马,径自走了。
……你打了丧钟!…… 远远地还送来叫骂。
真不料有这样没出息。青青年纪,倒学会了诅咒,怪不得那老婆子会那么相信他。 羿想着,不觉在马上绝望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