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有关萧红的一百个细节》句芒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8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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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句芒(原名杨春),湖北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自由撰稿人、书评人。

2007年读研期间参与编写蓝天出版社的 经典点晴 丛书,并为其中的《外国文学名著》、《中国古代文学名著》、《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三本撰写章节。

2009年开始写作《民国风流》,全书20万字,2010年10月由崇文书局出版。

2011年初开始写《有关萧红的一百个细节》,2014年完稿,全书共26万字。

【编辑推荐】

关于萧红的传奇人生,有太多相互矛盾的材料、太多众说纷纭的看法,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的回忆堪比 罗生门 ,其他文坛内的朋友也并不完全理解她的选择。或许是因为每个人的立场和三观不同,或者是因为萧红自己就很复杂而多面,体现在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里——她逃婚后又回家打官司想拯救这段婚姻,与未婚夫一起离家出走滞留旅馆,未婚夫人间蒸发后因为欠债过多差点被卖到妓院,在满城洪水的哈尔滨的被刚认识不久的萧军救走;她与萧军和端木蕻良结合时都怀着前任的孩子,又两次放弃做母亲;她二十岁出头凭借一本《生死场》扬名文坛,临终遗言却是 半生尽遭白眼冷遇 ……

以往关于萧红的探讨往往容易陷于这些令人迷惑的表象,将萧红渲染成一个屡屡遇到负心汉,在不同男人之间辗转还狠心抛弃孩子的女人。然而这样一个情感软弱、依赖成性的怨女,与灵气四溢的天才作家身份是割裂的——她的眼睛能洞穿生命中深沉的苦难,她的笔能描摹东北大地上真切的悲凉,何以参不透人间的小情小爱?——其实,矛盾的不是萧红,而是对萧红长久的误读。

《有关萧红的一百个细节》不同于传统传记的线性叙述,而是采用了全新的方式,或是叙述一个生平小片段,或是解析一部文学作品,来勾勒出她的命运节点和文学世界。严密考证、分辨真伪、详述因果,从种种关键的细节入手,直抵人物内心的隐秘幽深之处,还原一个真实而立体的萧红。通过一个又一个浮出历史水面的细节,可以看出,萧红的一生并不是悲剧,她只是在当时那个女性无法独立自主的时代,用尽一生去追求自由、爱与文学,终献上了自己高贵而美丽的灵魂。

【名人的书评】

【有关萧红的一百个细节的书摘】

这本书写了三年半,动笔时我还在奔三,写这篇 后记 的我已经活得比萧红长了。当然会焦虑,想想萧红写《生死场》时多大,写《回忆鲁迅先生》时多大,我就比她更希望有人在我写不动时拿鞭子抽我了。但总的来说这三年半是充(苦)实(闷)的,收集整理资料时的昏天暗地,写稿时的绞尽脑汁都不必说,就是漫长的删改过程也是辛酸而隆重的,因为每一稿,都是人生观、文学观震荡的结果。三年半里,我震了不下十次。所以,如果书中有任何错误、不当之处,不是因为仓促、匆忙,完全是因为作者学识和才力的限制。

感谢萧红。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凝视一个人,看着她命运的肌理、文字的脉络以及两者的交错牵连逐渐清晰,我对她的感情,也经历了从敬慕到同情到讶异到理解(或者说竭力去理解)的变化,时至今日我仍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她,或读懂了她的每一行文字,我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对文学和人性的理解变得宽阔了一点,也具体了一点。如果您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有相似的感受,那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感谢编辑方聂为书稿出版付出的努力和耐心。

谢谢我的家人,尤其是把青春都奉献给了我的邱彦林先生。

【21.青春,味如青杏】

萧军后来说,1932年7月12日他在东兴顺旅馆认识萧红后,曾特意到账房那里了解过她的具体情况,得到的信息包括她和她的丈夫汪××在旅馆住了半年有余,一切费用全靠赊账,还不时向旅馆借钱,欠下的款项超过六百元,一个月前汪某说回家去取钱,从此杳无音讯,旅馆只能将萧红作 人质 扣留,等她丈夫回来还钱。

照这种说法推算,汪恩甲离开旅馆应在5、6月间。1931年11月萧红和汪恩甲一起住进旅馆,1932年5、6月间汪恩甲独自离开旅馆,中间半年两人是怎么度过的谁也不知道,只有一些零星断片在字里行间留下,可供管窥:这期间萧红染上了鸦片瘾,裴馨园曾向友人感慨说被困在东兴顺旅馆的萧红披头散发肚皮又大,欠那么多债还要抽鸦片,后来萧红逃出旅馆住到他家,在他的要求下戒掉了鸦片① ;据萧红小姨梁静芝后来回忆,1932年春天萧红回过一次呼兰,她没回张家,反而去了她继母梁亚兰的娘家,梁静芝记得当时她衣着不整头发蓬乱,她到了之后没多久,一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就找上门来,两人吃完饭一起离开了;萧红的堂妹张秀珉记得,那年春天萧红也曾突然出现在她就读的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二女子中学,也是衣衫破旧蓬头垢面整个人狼狈不堪,张秀珉和同校的姐姐张秀琴商量后,向学校申请留下了她,但不久萧红不辞而别。萧红两次离开旅馆找亲戚,是想借钱还是与汪恩甲争执负气出走不得而知,可以肯定的是她两次回到旅馆是因为鸦片瘾和身孕缚住了她。在旅馆,萧红躲过了严寒饥饿,躲过了兵荒马乱,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付出的代价是不成比例的巨大。当萧军在霉气冲鼻的旅馆储藏室第一次见到萧红时,才二十岁出头的她头上已有了明显的白发,身形是看上去就要临产的臃肿,她穿着一件褪色的、一边 开气 裂到膝盖上了的单长衫,光脚拖着变形的女鞋,她潦倒、憔悴、被弃,旅馆老板还威胁说要卖她到妓院去。她心中的滋味,恐怕是那首题为《偶然想起》的短诗也无法道尽的吧:

去年的五月,/ 正是我在北平吃青杏的时节,/  今年的五月,/ 我生活的痛苦,/真是有如青杏般的滋味!

对汪恩甲和那半年的旅馆生涯,除了这首小诗,萧红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这是她的身世自叙中一段醒目的空白,所以汪恩甲究竟为什么要抛弃怀孕的萧红从此人间蒸发,一直没有定论,就连骆宾基后来为萧红作传,写到这一节也只能以一句 一九三二年的夏天,萧红终于被那个曾经由家庭包办婚姻的未婚夫欺骗了。她困守在哈尔滨的一个旅馆里,积欠累累 带过① 。对汪恩甲 始乱终弃 的行径,有学者认为他是为报复萧红悔婚、与表哥陆振舜出走北平的行为而故意陷她于绝境的,但如果真是这样,离婚官司之后汪恩甲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大可借机抽身,根本无须一而再再而三地追赶、挽回萧红。

通过对现有史料的整合,对汪恩甲的失踪,这里暂且作如下几种推测:一是不断的矛盾摩擦耗尽了汪恩甲对萧红的热情和耐心,他不负责任地抛下了怀孕的她;二是汪恩甲回家取钱,再次遭家人扣留,他离家已半年,汪家再次对他实施了软禁;三是如学者叶君所言,当时被日军占领的哈尔滨时局混乱,市民失踪、被杀的事件并不鲜见,汪恩甲也可能是不幸遇害了② 。真相究竟如何,只能等待相关新史料出现来解开这个谜题了。值得注意的是,汪恩甲从未出现在萧红笔下,如此讳莫如深③ ,她对他,以及那段与他有关的年月,可能怀着比悔恨更复杂的情绪。

【55. 她可少不了我的帮助 】

文坛成名后,同样来自东北且又是夫妇的二萧,不可避免地要被评论家和读者拿来比较文学才华。如许广平就觉得以手法的生动来说《生死场》比《八月的乡村》更成熟些,她还说鲁迅生前也认为萧红在写作上比萧军更有前途;① 胡风当面评价过二萧的写作才能,他曾对萧军说: 她在创作才能上可比你高,她写的人物是从生活里提炼出来的,活生生的,不管是悲是喜都能使我们产生共鸣,好像我们都很熟悉似的。而你可能写得比她深刻,但常常是没有她的动人。你是以用功和刻苦,达到艺术的高度,而她可是凭个人感受和天才在创作…… 向来骄傲自大的萧军,听了只好笑着回答: 我也是重视她的创作才能的,但她可少不了我的帮助…… 这时,一旁的萧红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② 就连胡风的夫人梅志也说二萧以各自的风格特色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但萧红的那些散文式的短作品,作品中栩栩如生的小人物和浓郁的地方色彩,更加令人感动,更容易引起读者的同情,进而对作家本人产生喜爱。③

一直处于男强女弱格局中的二萧可能都没有料想过他们会有被拿来相互比较的一天,更不可能料到竟然是萧红和她的作品得到的赞誉更多,萧军口头上说重视萧红的创作才能,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据胡风回忆,《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出版后卖得很好,二萧成了名作家,发表文章不成问题不说,还有杂志拉拢他们捧场,他们的生活变好了,生计不用愁了,也产生了高傲情绪,尤其是二萧夫妻之间,给人的感觉是反而没有共患难时那么融洽那么相爱了。④

散文集《商市街》不仅为萧红赢得了读者的喜爱,不到一个月就再版,也为她赢得了散文家的美誉;三个月后出版的短篇小说、散文合集《桥》也取得了不错的市场反应,到1940年初便印行了三版。《生死场》出版后,萧红迎来了文学名声异军突起的一年,很多人包括她自己和萧军都没有预料到她会这么受欢迎,尽管当时萧军的知名度并不逊于她。

身份和境遇的突变催生了微妙的心理变化。《商市街》出版后不久,身在青岛的萧军写作短篇小说《为了爱的缘故》,用第一人称讲述了一个憧憬抗日武装斗争的知识青年偶然遇见一个处于危险境地的有文学才能的女子,而他必须要和她结合才能拯救她,经过恋爱还是斗争的矛盾煎熬,他最终放弃斗争,选择了留在爱人身边。萧军一直坚称这篇小说 算不得文艺作品 ,全为他和萧红过往经历的 实录 ,因此它也一直被当成二萧相识相恋、萧军英雄救美的史料性文本,如许广平就说过 萧红先生遭遇困厄最惨痛的时候,这时意外地遇到刘军先生,也是一位豪爽侠情的青年,可以想象得出,这就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 ① ,虽大体符合实情,但对萧军之豪侠的夸张,便是这一文本的变体。但当事人萧红并不认同萧军的叙述,11月6日身在东京的萧红读过这篇小说后写信给萧军,先是曲折地发出了微词: 你真是还记得很清楚,我把那些小节都模糊了去。 言外之意似是萧军的细节描述与她的记忆并不吻合,信的结尾她又忍不住表达了对自己在小说中形象的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非但如此,萧红还语带嘲讽、不无心酸地说: 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二萧1936年在上海分别前最大的矛盾是萧军的婚外恋情,而非 为一个人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 也即恋爱还是革命的矛盾。萧红这句话,既有对萧军自夸豪侠、篡改他们经历的不满,也有对自己被塑造成幽灵一般的弱者、被拯救对象的愤慨。这封信可以说是萧红在两人关系上态度转变的分水岭,也是他们走向最终分离的起点。而萧军创作《为了爱的缘故》或多或少也是为了证明他向胡风说的那句 她可少不了我的帮助 。萧军的大男子主义和萧红对男权的敏感、反感,是二萧之间产生不可弥合裂痕的深层原因。

骆宾基的《萧红小传》里还写到了一个细节,可能来自萧红临终前的口述。那是在萧红从日本回到上海之后,一天夜里她躺在床上,听到萧军和友人在外间愉快闲谈,萧军对友人说: 她的散文有什么好呢? 友人也随声附和: 结构却也不坚实! 那种轻鄙的口吻让萧红心寒,想到自己每天家庭主妇一样地操劳,萧军却什么都不用干,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在饭桌前一坐,有时还悠然地喝两杯酒,现在竟然和朋友一起在背后鄙薄她,于是她走到他们的面前,萧军愕然问她: 你没有睡着呀! 没有。 萧红冷冷回答。当晚她就悄悄收拾行李,出走到了一家画院,直到三天后被萧军找到并强行带回了家。① 可见,萧红的文学才能得到文坛的肯定,也赢得了读者的喜爱,却没有得到萧军的认同和尊重。萧军后来不止一次地强调,从事文学创作并非自己心甘情愿的职业,当作家也不是他终生的目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志不在此,拿萧红的创作成就和他的比没有意义。哪怕不得不承认萧红在文学事业上 是个胜利者 ,他也要加上一句 在个人生活意志上,她是个软弱者、失败者、悲剧者 ② ,而且申明和她的结合是 历史的错误 ,自己 并不喜欢她那样多愁善感,心高气傲,孤芳自赏,力薄体弱……的人 , 爱的是史湘云或尤三姐那样的人,不爱林黛玉、妙玉或薛宝钗 。骄傲自大的萧军无法忍受一个才能在自己之上的妻子,而同样骄傲的萧红也不能接受他长期有意的轻视。晚年的萧军在注释萧红书信时也承认,她最反感的就是他有意无意地攻击女人的弱点和缺点,每当这时,她总要把他当作男权思想的代表加以无情的反攻。③

【79. 我将孤寂忧悒以终生 】

端木蕻良一到重庆,就受当时复旦大学教务长孙寒冰之邀,到由上海江湾内迁至重庆北碚黄桷树的复旦大学任教了。他同时还和贾开基一起编辑复旦《文摘》副刊,被安排住在昌平街黎明书店楼上的《文摘》门市部,那是个单身住所。彼时重庆成了新的战时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到处都是逃难来的人,房子非常难找。萧红到重庆之后端木只能先将她安置在友人范士荣家,而逃出了炮火轰炸的武汉的萧红,此时距离她渴求的安稳生活还有一道重要的坎,那就是生孩子。

端木蕻良后来说,当时萧红考虑到自己就要临产而他毫无经验,居住的地方离城远找大夫不易,两人刚到重庆人地生疏语言也不通等种种因素,便想到江津白朗那里去生孩子。白朗和罗烽都是萧红多年的好友,罗烽的母亲也在江津,萧红去那里待产,能得到较为妥善的照顾。后来的事实证明,到江津去生产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在萧红生完孩子不久的1939年1月,同样来到重庆的梅志为了生女儿,坐着滑竿跑遍了大半个山城也没有找到一家肯接收她的医院,后来还是一个同乡医生同情她,去旅馆给她接了生。① 就这样,在重庆住下没多久,萧红又独自挺着肚子坐船去了江津投奔白朗。

萧红在江津待产时情绪低落,据白朗回忆,她 似乎有着不愿告人的隐痛在折磨着她的感情 ,连欢笑都让人感到是一种忧郁的伪装。和1935年夏天在上海萨坡赛路时一样,萧红虽然整天与友人同吃同住,却没有向她敞开心扉尽情倾诉过。她还变得非常暴躁易怒,有两三次为一点小事跟白朗大发脾气,直到理智恢复才慢慢沉默下去。更让白朗意外的是,有一次萧红竟然对她说了一句很 不正确 的话: 贫穷的生活我厌倦了,我将尽量地去追求享乐。 后来她坐完月子离开江津,又凄然地对白朗说: 莉,我愿你永久幸福。 当白朗回答 我也愿你永久幸福 时,萧红苦笑道: 我会幸福吗?莉,未来的远景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我将孤寂忧悒以终生。 ①

萧红去世后白朗回忆在江津与她共处的日子,记起临别前的这番话,很自然地将萧红的忧郁归结为与萧军分手留下的伤痛,和 爱上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 的不幸。但梳理相关史料不难推论,产前的萧红有着比爱情更大、更切实的忧郁之源,那就是她肚子里即将降生的孩子。她戏剧性地在和萧军分手后发现怀孕,几度想打胎都没有打成,在宜昌码头上跌倒时她曾祈祷过跌掉孩子,结果没有。临盆在即她不能不为自己和孩子的将来烦恼,不能不想到这个不合时宜的孩子出生后将会成为她沉重的负担,甚至毁了她的人生;至于产后的凄然和 未来的远景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我将孤寂忧悒以终生 的断言,则更可能与那个出生仅三天就非正常死亡的孩子有关。萧红曾有两次做母亲的机会,都是在与腹中孩子的父亲分手、与新的爱人在一起之后,1932年出生的女婴,出生六天没有吃上一口母乳就被送给了陌生的妇人;而1938年诞生在江津的男婴,毋庸讳言,极可能是夭折于无法也不愿抚养他的母亲的手上。萧红的内心有着与外表不一致的坚硬和决绝,当她迫切想要摆脱某种她无法再容忍的处境时,常常表现出常人无法企及的果断和干脆,从福昌号屯离家出走时的彻底,和萧军分手时的坚决,两次割舍母子之情时的绝情,都是她对扭转人生轨迹、奔赴新生活的强烈欲望所致。她的坚硬和决绝成就了她,也损伤了她,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她说自己将要孤寂忧悒以终生,指的或许就是这个。

萧红去世三个月后,白朗写《遥祭——纪念知友萧红》怀念她,想到她临别前那句 我将孤寂忧悒以终生 的预言,不禁悲叹: 如今,红已安息在地下了,当她与生诀别时,是否如她的预言一样呢?我无由得知,更欲问无从了! 而据骆宾基的《萧红小传》所言,萧红临终前也确曾对他提起当年在哈尔滨生下的女婴, 她怀念地沉思着:‘但愿她在世界上很健康地活着。大约这个时候,她有八九岁了,长得很高了’ ②。

【86. 谜一样的香港飞行 】

1940年1月17日,萧红和端木蕻良突然离开生活了一年多的陪都重庆飞抵香港,此举不仅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在当时引起不小争议① ,而且,因萧红短短两年后的病逝而被视为置她于死地的一个错误决定。

萧红昔日亲密后来因种种原因疏远的友人们对她和端木何时以及为何离开重庆前往香港毫无头绪,胡乱猜疑,还演绎出了阴谋论。如绿川英子称萧红和端木此行为是 谜一样的香港飞行 ② ;梅志和胡风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认为那是一次别有用心的出走,梅志说自己在他们离开很久之后才从靳以口中得知消息,靳以当时破口大骂,连说 不告诉朋友们倒也罢,怎么连大娘都不辞退。……走得这样神秘,这样匆忙,为什么?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告诉?连我都不相信 。他们想不明白萧红和端木为什么要做出 离开抗战的祖国到香港去 这种在浓厚的爱国氛围中显然是极端愚蠢的行为。梅志断定萧红是出于软弱和牺牲精神,不情不愿地跟随端木去了香港, 她只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拉住她,不让她去。但她终于远离了抗战的祖国和人民,到那人地生疏,言语不通的亚热带的香港去了 ③ ;梅志的猜测可能与《萧红小传》有关,骆宾基说 当萧红准备和T君去香港的时候,曹靖华先生没有肯定地说:‘你不要去,想法在重庆住下来休养吧!’据C君说:‘只要他这样说一句,萧红就会留下来的’,这是萧红逝世前向他不止一次表示过的遗憾 ④ ……在这些揣度和惋惜声中,萧红再次被塑造成一个柔弱无力、不能自已的形象,而端木蕻良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做出错误决定并导致萧红客死香港的罪人。

其实,早在1941年8月,萧红尚在人世,端木就针对有关他们 秘密 飞港的流言作过解释(引文略)。① 也就是说,1940年1月14日,端木和萧红进城去找友人帮忙订飞机票,原打算订好票就返回北碚收拾东西然后再离开重庆,结果意外地买到了17号的机票,他们来不及回北碚,就直接飞到了香港。这是他们没告诉朋友、没辞退大娘就匆忙离开重庆的原因。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在1940年1月端木刚刚拿到复旦大学全职教授聘书的时候离开重庆,又为什么会选择前往当时的英属殖民地香港呢?1980年端木蕻良对葛浩文作了回答:离开重庆的原因—— 重庆被日军飞机轰炸越来越频繁,尤其北碚,据说那里有个军火库,日本人总炸那里,萧红受不了。另外又出一个隧道大惨案,这样我想萧红在这儿要活不长了,因此决定离开重庆 ;前往香港的原因—— 我的原意要到桂林,那里已有不少朋友在,如艾青他们都在,而香港朋友少,海外情况又不了解,但萧红说,到桂林,然后再轰炸,我也受不了,这样就准备到香港 ;行程保密的原因—— 事先我跟华岗谈过,当时他还是《新华日报》副总编。他跟《文摘》的人谈过,其他人就没有通知,因怕一传开国民党不让走。飞机票是托中央银行职员袁东衣买的,他现在是天津政协委员 。②

1986年12月,端木蕻良在文章中再次讲述四十多年前他和萧红离开重庆前往香港的始末(引文略)①,将访谈内容与两篇相隔四十多年的文章相对照,不难看出端木蕻良对离开重庆的原因交代得很清晰,是为了萧红的健康。行程保密的原因前后说了两种,一是怕传开了国民党不让走,二是提前买到了机票未及向友人辞行造成了秘密出走的误会。至于选择去香港而非桂林,则一说是萧红的决定,跟华岗谈过,一说是华岗的建议,总之不是他个人的主张。端木固然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但其表述大体是可信的。

其实,1942年萧红去世后不久,张梅林就在悼念文章中写到1940年春他曾在重庆临江门看见萧红,萧红告诉他过几天就要去香港了,还叮嘱不要告诉别人。张梅林说萧红的飞港引起了一些熟人的谈论,后来萧红也曾写信给他说明飞港原因,不外想安静地写点比较长些的作品,因为抗战以来她是只写了点散文之类的,其次,也是为了避开讨厌的警报。② 对萧红与端木的结合,张梅林也是用 那种不坦直的,大有含蓄的眼色 看待的友人之一,这篇文章中他甚至刻意避免写出端木蕻良的名字,只以 她的朋友 代称,因此他不可能为端木辩护,所以这篇文章的可信度较高。端木和萧红离开重庆的原因远比友人们的猜测简单,而作出去香港的决定时,萧红就算不是主动的决策者,也绝不是毫无主见任人摆布的盲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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