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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赐香,原名李桂枝,网名三糊涂。1990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现任教于河南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主要作品有《暗香袭人:历史的吊诡与幽昧》《老佛爷不高兴》《历史不是哈哈镜:真假袁世凯辨别》《1840:大国之殇》《大国之殇:第二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Ⅰ》和《有味的传统文化课Ⅱ》等。对于历史与文化,有时候不说白不说,但更多的时候是说了也白说,但终究还是说的好。一是尽力说了,对得起自己了;二是,百年之后有人提起来,至少会说:三糊涂姑奶奶都说了,她没有沉默,也没有伪饰。
《小手术:解剖鲁迅与许广平的精神世界》中 历史顽主 端木赐香2015年新作, 仁义多情 地解构历史与人物。 糊涂 读史, 糊涂 读人,麻辣口味的通俗历史。之所以起名这本书,主要还是在于自己的自知之明——掂着小片儿刀四处削人玩的。下手可能猛准狠了点,您得有点心理准备。从教科书上消失的鲁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在什么时期创作了作品?谁是伟大的 第三者 ?她和鲁迅到底有多少纠葛? 害群之马 是怎样和鲁迅走到一起的…… 仁义多情 的 历史顽主 端木赐香2015年新作:拆历史的墙角,探文化的陷阱;还原历史,奉献常识。
报告,又有俩人加塞儿!
我这人研究谁,可能都是一时兴起——当然前提是,他们都在我的预备队里,只不过我的预备队一直在扩大中。除了预备队的扩大,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本来排好的队,却总有一些历史人物不断地加塞儿进来。之前,袁世凯是这样,慈禧太后是这样——本来林则徐排在他们前面的,资料全准备好了,自序与目录也都写成了,结果却被他们两位挤得给排到队尾,我都找不着人家了!
现在,又有两位挤到前面了,一个是许广平,一个是鲁迅!
当然,不是人家自己挤,是我——突然被一个灵感击中,就身不由己要跟着感觉走了。
我首先发现,许广平这个人很有意思。所谓的有意思,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自打自嘴:、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做学生时,她是学生运动领袖,学校的一切都让她不满——给女生安排手工课她不满,同学专心学习她不满,运动中发现自己被人利用她不满,甚至连女校长杨荫榆女士穿什么衣服、与什么样的女下属谈话,她都不满,自己被学校开除她更不满:可是待她为了人师,做了广东女子师范学校的训育主任,又变成她看不惯学生了,学生不好好上手工课她看不惯,学生不专心学习她看不惯,她亲自挑拨学生并利用学生运动,国民党右派那边的学生她也是镇压加开除,甚至跟鲁迅发牢骚,说学生喜欢给老师起外号,她也不得不注意衣着了……这一切跟她当学生时的诉求,恰恰形成鲜明的反讽。一句话,做学生时,她觉得人家杨荫榆哪里都不对;可是做了老师,她甚至不如人家杨荫榆呢。
许广平在广东女子师范学校为人师表的生涯很短暂,从1926年9月13日到12月27日,也就一百多天。仅仅通过她致鲁迅的信件,我们就能知道她做教师兼训育主任是多么的失败和不堪了。令人失望和不满的是,她的信中没有片言只语由己及人,进而联想到当年杨荫榆做她们校长时的难处与苦处,当然,更不能指望她能站到鲁迅论敌—— 现代评论派 的高度,提倡什么教育独立、学生远离政治漩涡、以学业为重的了;更让人失望和不满的是,许广平晚年回忆录中对杨荫榆的评价,仍然找不到任何反省与悔悟之意。
我辈研究历史,着力点难道不就在此吗?我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灵感来了怎么也憋不住,于是跟人吹嘘说,我要写本书,书名都起好了,就是《许广平这个小女人》。没承想一个出版社的编辑跟我说:可不敢,许家惹不起,你敢写,出版社还不敢出呢。
我一听,哇,有这么恐怖吗?我写袁世凯,还跟袁家一些后人成了朋友呢。莫不成写了许广平,许家还要揍我一顿吗?我就不信这个邪!于是,在准备挨揍的心理 阴影 下,完成了本书稿的上篇——许广平的华丽转身:从学生中的 害群之马 到教师中的训育主任。敬请读者诸君阅看的过程中,给掂量掂量,我挨揍的可能性到底有几成?
其次,研究许广平的 华丽转身 ,肯定要翻《两地书》,翻《两地书》的过程中,第二个灵感又来了——鲁、许两人的恋爱也挺有意思的。
说实话,我对情书本来不感冒的。不只是《两地书》,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对名人情书一概不感冒,偶有翻阅,弓\起的却是反感。比如徐志摩那些情书,我看着它,就会恍然感觉写情书的人是个神经病,得治才行;比如萧军给王德芬的那些情书,看着更不正常了,得加大药量才行……可能是我太理性,或者是后见之明?不管是理性,还是后见之明吧——中国的历史研究,有些人连后见之明也没有,这才是中国历史及中国当下的真正悲剧——好在我的研究宗旨就是客观、理性、中立,所以,笔锋再带感情,落笔还是要站得稳的!
相形之下,鲁迅与许广平的《两地书》倒是正常多了,不像徐志摩那样高烧,也不像萧军那样发狂,倒好像中国传统买卖——婚姻市场上的两个对手谈生意似的,有进有退,有拉有扯,有谈价有还价,有试探有怂恿,东嗅嗅西凑凑的才弄到了一起。
我对鲁、许弄到一起的过程有了兴趣。总的来讲,我觉得鲁迅是 保卫战 ,而许广平是 攻坚战 ,如果鲁迅稍微有点怯战的意思了,那么许广平会鼓励对方思想再解放一点、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典型的女学渣勾搭人家良家男外教嘛!总之,没有小许同学的鼓励与怂恿,就没有鲁、许的在一起。而且许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大气的,认为 同居就是同居 ,其他都是扯淡。问题是,还真有人扯淡,把许捧为 伟大的第三者 ,看了叫人笑煞!
只不过,我之研究历史并不能仅仅停留于此——那是多么无聊的一件事,看一个已婚的中年男人与一个大龄的小女生打情骂俏——我之观察点是,在一起之前,小许同学是个学生运动领袖,鲁老师是个给女生做过 娜拉走后怎样 之演讲的文学革命旗手,那么他俩在一起之后,将是什么情形呢?情形很简单,就是这个学生不再运动,这个 娜拉 也没法出走,鲁老师愣是把一个学生运动中的 害群之马 改造成为家庭里的贤妻良母。即使许广平同学都不知道这种改造是怎么开始,又怎么结束的,她只知道鲁迅的 工作是伟大的 ,然而她 不过做了个家庭主妇 , 有时因此悲不自胜 ——对于许广平来讲,从鲁迅的学生到鲁迅的同居伴侣,也算是一次 华丽转身 ,站在社会的立场,她这是社会进步呢,还是回归妻妾制呢?站在女性的立场,她这是女性解放呢,还是 娜拉 回家呢?这一切思考构成了本书的下篇——小情书:许广平和鲁迅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最后,我对鲁迅这个革命旗手身上的政治涂料产生了兴趣。
众所周知, 革命 在中国一直是个褒义词,但在欧美,特别是在保守主义者与古典自由主义者那里, 革命 不但是个贬义词,而且,革命本身更是 有思想的和善良的人们的最后不得已的办法 。那,么许广平这样的革命小将(国民党左派)与鲁迅这样的革命元老(光复会会员),对革命及革命的应对又是如何呢?
我们可以发现,鲁迅反对许广平上街游行,两人同居后,他更反对她出门参与任何政治,他比许广平老辣的地方在于,他知道革命没有好处,甚至会是 你们来了,还不先杀掉我!
结果鲁迅没等他们来了,就先死了。这对鲁迅是幸,还是不幸?至少,不管是文学史,还是革命史,都给我们留下一个话题:如果鲁迅还活着,将会怎么样?
问题是,即使鲁迅死了,也没有被放过。毛泽东说: 鲁迅在中国的价值,据我看要算是中国的第一等圣人。孔夫子是封建社会的圣人,鲁迅则是现代中国的圣人。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1935年鲁迅就写过《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恶心孔子死了之后, 种种的权势者便用种种的白粉给他来化妆,一直抬到吓人的高度 ,不但被人戴上 大成至圣文宣王 这种 阔得可怕的头衔 ,甚而还有 摩登圣人 的随机使用功能,但终归不过是权势者手中的 敲门砖 。老百姓再傻也知道 这是大人老爷们的物事 , 和民众并无关系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他本人竟然也被扛到神龛中端坐去了,境遇与孔子不差多少。唯一的区别是,现在的百姓不知道那是大人老爷们的物事,都自作多情地认为是自己的物事!
鲁迅泉下有知,当是何感?特别是当他知道,当年的 害群之马 许广平为了保护他的书稿,给周恩来写求救信,担心措辞与内容,在让友人帮助自己检查信件内容的时候,才心脏病发作不治而亡的,当会何感?要知道,许广平保护鲁迅的书稿,最危险的也就两次,一是珍珠港事件后日本鬼子进了上海的法租界,二是 文化大革命 发生的当年。第一次没要命,生死场上走了一圈,第二次却直接要了命了。
对于许广平来讲,之前做学生运动领袖,心里也是懵懂的;后来在鲁迅的指点下,做大发了,直到做出 三一八 惨案才收手;收手后的她,被鲁迅收到了家中;直到鲁迅去世,她才重新走出家门,再次走进社会,但是这个社会的脉她更摸不住了,单说后面的运动,就比她当年参与并领导的那些运动激烈多了。学生运动?归根结底不过是运动学生,结果必然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许广平,这个当年的学生运动领袖,在 文化大革命 运动的开始就结束了——1968年为保卫鲁迅的手稿,激动过度,心脏病发作,送到北京医院,其医疗权利又与走资派一同被造反派所取消,不治而亡……
所以, 革命 一词及革命本身,直到今天,呈现给我们的还是吊诡与反讽……这一切,构成了本书的中篇——革命与被革命:鲁迅之身前事与身后名。上、中、下三篇合到一起,我给它们起的名是:《小手术:解剖鲁迅与许广平的精神世界》。之所以起名 小手术 ,主要还是在于自己的自知之明——正如我平时所言,我就是掂着小片儿刀四处削人玩的。下手可能猛、准、狠了点,所以这里也有提醒大家的意思,这是解剖,你得有点心理准备。当然也用不着多惊惧,毕竟是小手术。
三盘小菜,辣子可能放多了些,读者诸君阅读的时候,如能有一丝快感,外加一分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么我的目标就达到了。谢谢各位赏光,敬请批评指正!
是为序!
端木赐香
2015年4月
版权页:
这里所谓的西方思潮,当然仅指尼采式的个人主义,并不包含胡适、陈西滢等现代评论派所代表的欧美自由主义,和陈独秀、李大钊贩卖进来的马克思主义。所以韩石山才说: 从鲁迅那些著名的话语中,也可看出他的思想资源之单调与贫乏。 在鲁迅的著作中,你看不到执着的人生理念,也看不到系统的社会理念。这一缺憾,使鲁迅在与英美留学归来的那些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争论中,常常显得穷于应付,他的长处在冷嘲热讽,泼辣恣肆上。这一招,对那些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来说,只能是无言也无招以对了。 对自己的这一手,鲁迅既很得意,又不能不感到困惑与怯懦。终其一生,鲁迅很少写对社会建言的文章,也很少写分析社会事件的文章,其原因怕就在这里。 一九二七年到上海,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委托,统率起中国文化革命的新军之后,鲁迅主动学习了马列主义的社会学理论与文艺学理论,情况才有所改变。这一来,让鲁迅很是振奋,觉得自己虽然得道晚了些,得的是道主真传,比那些自由主义、民主主义之类的人云亦云的东西要强多了。多少年无法与英美留学生抗衡,这回可得到了法力无边的武器,看你们往哪儿跑!
其实,不是别人往哪儿跑,而是鲁迅本人:你往哪儿跑?
1928年底,以张学良的东北易帜为标志,国民党政府完成了南北统一。中国又一个新的朝代开始了。与此同时,创造社与太阳社对鲁迅的攻击遭遇中国共产党中央批评,逐渐平静下来,到了1929年,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中国共产党高层开始发出指示,对鲁迅的批评与指责是错误的,他不反对党,我们应该把他团结过来云云。于是中国共产党召集其控制的创造社、太阳社等各方面的负责人员开会,决议:一律停止对鲁迅的谩骂与攻击,即使人家反骂咱,咱也不要回嘴了。同时派冯雪峰等人去和鲁迅谈话,告诉对方:不吵了好不?那个,党批评俺们了!
这一切对鲁迅来讲,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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