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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舍
老舍中国现代小说家、著名作家,杰出的语言大师、人民艺术家,新中国头一位获得 人民艺术家 称号的作家。
1938年,老舍被选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常务理事兼总务部主任,老舍以满腔热情和耐心细致的工作,团结各个方面的文艺家,共同致力于推动抗战的文艺活动。并以笔为武器,进行多种文艺形式的创作,出版了短篇集《火车集》和《贫血集》。两部作品均以抗日为时代大背景,文笔亲切,情感丰富,既有对底层民众的描写,也有对官僚阶层的批判。在当下也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引发读者的共鸣。
杀狗
他们无缘无故的杀了我,我的儿孙以后会
杀他们,这叫作世仇。我一点也不怕呢,我可
就怕后辈忘了这点事儿。这并不是我心眼小,
我是说,人生在世不能没骨头,骑着脖子拉屎,
还教我说怪香的,我不能!
灯灭了。宿舍里乱哄了一阵儿,慢慢的静寂起来。没光亮,
没响声,夜光表的针儿轻轻的凑到一处,十二点。
杜亦甫本没脱去短衣,轻轻的起来,披上长袍。夜里的
春寒教他不得已的吸了一下鼻子。摸着洋蜡,点上,发出点
很懒惰无聊的光儿。他呆呆的看着微弯的烛捻儿:慢慢的,
羞涩的,黑线碰到了蜡槽,蜡化开一点,像个水仙花心;轻
轻炸了两声,水仙花心散化在一汪儿油里;暗了一会儿,忽
然想起它的责任来似的,放出一支蜡所应供给的全份儿光亮。
杜亦甫痛快了一些。
转身,他推醒周石松。周石松慢慢的坐起来,蜷着腿,
头支在膝上,看着那支蜡烛。
我叫他们去! 杜亦甫在周石松耳边轻轻的说。
不大的工夫,像领着两个囚徒似的,杜亦甫带进一高一
矮两位同学来,高的——徐明侠——坐在杜的床上,矮的——
初济辰——坐在周的枕旁。周石松似乎还没十分醒好。大家
都看着那微动的烛光,一声不响,像都揣着个炸弹似的,勇敢,
又害怕,不敢出声。杜亦甫坐在屋中惟一的破藤椅上,压出
一点声音来。
周石松要打哈欠,嘴张开,不敢出声,脸上的肉七扭八
折的乱用力量,几乎怪可怕。杜亦甫在藤椅上轻轻扭动了两下,
看着周石松的红嘴慢慢的并拢起来,才放了心。
徐明侠探着头,眼睛睁得极大,显出纯洁而狡猾,急切
的问: 什么事?
初济辰抬着头看天花板,态度不但自然,而且带出点傲
慢狂放来,他自居为才子。
有紧要的事! 杜亦甫低声的回答。
周石松赶紧点头,表示他并不傻。更进一步的为表示自
己精细,他问了句: 好不好把毯子挂上,遮住灯光;省得又
教走狗们去报告?
谁也没答碴儿,初才子嗤的笑了一声,像一个水点落在
红铁上。
杜亦甫又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他长得粗眉大眼,心里
可很精细;他的精细管拘住他的热烈,正像个炸弹,必须放
在极合适的地方才好爆发。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功课,能力,
口才,身体,都不坏。父亲是国术馆的教师,有人说杜亦甫
也有些家传的武艺,他自己可不这么承认;为使别人相信,
他永远管国术叫作: 拿好架子,等着挨揍。 他不大看得起
他的父亲,每逢父子吵了嘴,他很想把老人叫作 挨揍的代表 ,
杀狗
可是决不对别人公然这么说。
夜间十二点,他们常开这样的小组会议。夜半,一豆灯
光,语声低重,无论有无实际的问题来讨论,总使他们感到
兴奋,满意。多少多少不平与不满意的事,他们都可以在这
里偷偷的用些激烈的言语来讨论,想办法。他们以为这是把
光藏在洞里,不久,他们会炸破这个洞,给东亚放起一把野
火来,使这衰老的民族变成口吐火焰的怪兽。他们兴奋,恐惧,
骄傲,自负,话多,心跳得快。
杜亦甫是这小团体的首领。 有紧要的事! 他又说了一
句。看大家都等待着他解释,他向前探了探身,两脚妥实的
踩在地上,好使他的全身稳当有力: 和平就是屈服,我们不
能再受任何人的骗!刀放在脖子上——是的,刀已经放在我
们的脖子上了——闭眼的就死,还手的生死不定。丧去生命
才有生命,除了流血没有第二条路,没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去预备流血,给自己造流血的机会!我们是为流血而来的!
假如我们能造成局部的惨变, 周石松把被子往上拉了
拉, 而结果只是局部的解决了,岂不是白流自家的血,白死
一些好人——
糊涂人! 初才子矫正着。
啊,糊涂人,
周石松心中乱了一些。 我说,岂不是,没用,
没多大的用?
徐明侠的眼中带着点泪光,看着杜亦甫,仿佛已知道杜
亦甫要说什么,而欢迎他说。
杜亦甫要笑一下,可是极快的想起自己是首领,于是拿
出更郑重的样子,显出只懂得辩驳,而一点也不小看人: 多
火车集·贫血集
一个疮口就多使人注意点他的生命。一个疮,因为能引起对
全身的注意,也许就能救——能救!不是能害——一条命!
一个民族也如是!我们为救民族,得给它去造疮口!
由死亡里学会了聪明! 初济辰把手揣到袖子里去。
徐明侠向杜亦甫点头,向初才子点头,眼睛由这个看到
那个,轻送着泪光,仿佛他们的话都正好打在他的心坎上,
只有佩服,同情,说不出来话。
周石松对着烛光愣起来。
老周你先不必怕! 徐明侠也同情于老周,但是须给他
一点激动。
谁怕?谁怕? 周石松的脸立刻红了一块,语声超出这
种会议所允许的高度。 哪回事我落在后边过?难道不许我发
言吗?
何必呢,老周? 杜亦甫的神气非常的老到,安详,恳切:
你顾虑得对!不过——
有点妇人之仁! 初才子极快的接过去。
不准捣蛋! 杜亦甫镇吓着初济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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