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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鸾,生于岭南,求学于地杰人灵的六朝古都。自南京大学毕业后,漂洋过海继续留学深造。现定居于美国。
自小便钦慕古人质朴豪迈的气概,向往金戈铁马的汉唐,亦倾心于仗剑天涯的江湖梦。好诗词歌赋、喜舞文弄墨,只盼能把心中的故事尽数写下,与君共享。
横跨三代人的恩怨情仇,庙堂与江湖,国与国,族与族,战争与权谋,阴谋与爱情,一切的斗争矛盾与挣扎激烈碰撞。宏大的故事架构,跌宕起伏的情节,众多极富个性的人物和细腻新颖的文笔,让人热血沸腾,欲罢不能……
身中寒毒的逍遥宫主遗孤君海棠走出避世十多年的山谷,查探母亲被杀之谜。为跟踪一幅传言藏有宝藏秘密的母亲画像,她遇上了同父异母的兄长君惟明,但却被人告知二人的父亲竟是十八年前联合六大门派夷平逍遥宫的仇人。
沉寂多年的魔教又开始在中原掀起腥风血雨,君惟明被一系列事件引到杭州,这才发觉自己已落入未婚妻和结义兄弟林渊(实为魔教教主义子)所设下的圈套。他历尽九死一生后,逃至君海棠隐居的山谷。二人一同回长安联合旧部,乔装成夫妇潜入堡内。几方会战时,魔教教主和君家二叔同时现身,令当年的恩怨更加疑雾重重。
经过一路来的种种机缘,海棠和君惟明之间的兄妹情渐渐脱缰。而神秘的丐帮帮主江遥,发现海棠是正是义父临死前嘱咐自己要为其救治寒毒的人。几番际遇摩擦后,江遥情根深种。
君家堡危机解除后,海棠和君惟明之间的不伦情愫被点破,她只身出走,先上少林见到二叔,了解到当年逍遥宫是被人陷害而遭到六大门派误杀,但其内隐情仍十分复杂。其后她又女扮男装混入昆仑派比武招亲大会,无意中掉落暗洞,救出被囚禁十多年的逍遥宫左护法范峥,方得知当年恩怨竟然与逍遥宫守护的宝藏有关。
此前君惟明的小妹惟馨在君家堡混战时期落水,后被小王爷江辰所救,失去了记忆。海棠潜入瑞王府救人时被江辰擒住,并被送与其兄大公子。她这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助她疗毒的丐帮帮主江遥竟是瑞王长子。
在长安瑞王府,海棠将从西楮国来的的贵客、腿有残疾坐轮椅的林涧误认为是君惟明。她陪同林涧去神医处求治腿疾时,神医却断言海棠的寒毒绝症无解,林涧突然出手欲将海棠擒回西楮国。
由于新仇旧恨,六大门派擒住逍遥宫弟子,准备于武林大会上处置。海棠走偏道捷径将母亲封存在她体内的历代逍遥宫主的内力真气解封,终于在岳州武林大会上击退西楮、东陵前来挑衅的人,力克群雄当上盟主,并洗脱了逍遥宫往日近日的冤屈。她也因此付出极大代价,内力反噬,命不堪久。而在武林大会上,林涧现身,众人这才得知原来他是魔教少主、林渊之兄。
武林大会后两日正值海棠十八岁生辰,君惟明一番天人交战后*终负约。海棠空等半夜,伤心纵酒引发寒毒反噬,被江遥救起。次日,海棠在君惟明的苦心劝说下接受了江遥的情意。
燕王为和瑞王夺势,劫持了大理国储君。海棠为救回结拜姐妹的丈夫,潜入燕王府,遇到了当年叛出逍遥宫投靠魔教的右护法白栖梧。而后她失手被燕王擒下,却鬼使神差地落入皇帝江沨的手里。
其时邻国各种势力交错,战事一触即发。乌桓以借道讨伐西楮为由,欲开大军过境。皇帝江沨则以海棠来要挟君惟明入朝为将,重掌其祖父君帅当年的铁甲军。君惟明在围猎场比箭力胜乌桓来使,趁机请求皇帝将海棠赐婚给瑞王世子江遥。之后君惟明在少林寺二叔处终于得知当年逍遥宫主崔雪莲和君家三兄弟的情仇纠缠。
原来海棠的生父是三叔君天义,即魔教教主,他并非君帅骨肉。当年君帅大破西楮太子,并收其遗孤为儿。君天义长大后得知身世,成立魔教并谋取逍遥宫守护的前朝宝藏来复国,*后竟不惜用亲生女儿海棠的性命来要挟妻子崔雪莲。
惊悔万分的君惟明快马赶至喜堂,但海棠已被林涧等掳回西楮。海棠至此与生父相认,并被软禁在西京。君惟明乔装改扮潜入楮国救海棠,正逢宫变,魔教叛徒及月影阁等联手欲除掉君天义。月影阁主现身,原来她是崔雪莲的孪生妹妹崔芙蓉,当年一切冤孽,皆由她和君天义二人所致。一番恶战,君天义在临死前使计借助崔芙蓉和自己的功力,终于替海棠解了寒毒。还未痊愈的海棠却被林渊劫持,开启了在少室山体内的逍遥宫藏宝。
皇帝驾崩,异族铁蹄趁机南下,各方会战于北疆灵州。城墙坍塌之际,海棠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要和君惟明同死。林涧带来救援的大军不慎被困于山谷,乌桓国和崔芙蓉联手,欲炸山顶堰塞湖水来淹没西楮军。
危急之际,海棠欲只身赴约阻止崔芙蓉,却被君惟明调包,改由他和旁人乔装前往。而不知情的江遥和白栖梧也同时潜入月影阁所在的贺兰山洞室。一番恶战后,崔芙蓉临死前引燃火药,山室坍塌,君惟明和江遥二人被活埋于山体内。
君海棠、林涧以及武林好手们在山顶力斗月影阁和林渊等势力,*终保住了西楮大军的安危,也由此解除了乌桓对中原王朝的威胁。而林渊坠落山崖丧命,罪有应得。
战事结束后,万念俱灰的君海棠辞别林涧,匿身于当年隐居的山谷。半年后,有人闯入谷中……
武侠小说,梁羽生写武,古龙言情,武与情,集大成者金庸,金庸之后,当看十一鸾
中国武侠版的《冰与火之歌》,一部超越传统武侠的磅礴之作
三代旷世恩怨情仇,江湖庙堂交织角斗,四国天下合纵纷争。
深具传统武侠之大气,更有细腻言情之唯美,悬念迭起,曲折跌宕,让人欲罢不能!
深秋之夜,苍穹内星辰寥落。
惨白月色下,洛阳城外原本巍峨雄壮的大堡此时也隐透出孤凄肃杀之意。
城墙上数卷猩红大旗被西风猎猎吹动,其内绘着的四爪巨兽随即张牙舞爪。周遭一片谧静,唯有大旗随风拂动之声,透着莫名的诡异。
塔楼内矗立着身形高大的一人,正是君家堡堡主君天雄。衣发被风吹起,他却巍然不动,只双眉紧蹙,眯眼静眺远方。
此时,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他身后,“爹,何故深宵独立?”
君天雄蓦然扬手,“惟明,噤声!”
少年正是君天雄的长子君惟明,他闻言屏息聆听,但除了秋风瑟瑟吹卷落叶之声,却哪里听得到还有别的动静?
此刻几里之外,数名夜行人疾行如飞,那轻功已臻当世一流。
几人入了林内,警觉停下,低声诧问:“怎不见了凉州双剑?”
忽然哗啦一声大响,一条灰影从上方急速坠落,直挺挺摔在几人面前。那跌落的灰衣人双眼暴睁,口角残血犹鲜,却已是断了气。
几人大惊止步,倒吸一口冷气,“凉州双剑已折损了一剑,另一剑在哪里?”话未落音,上方又垂落一条人影,这次却不坠地。
那人双脚被缚倒吊在半空,摇转到正面时,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蓦然现出,极为瘆人。
凉州双剑在陇西成名已久,今夜却毙命于此。几人被惊得后退数步,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暗林幽幽,回荡起一把清冷的女声,“洞庭三杰,若再穷追不舍,凉州双剑便是尔等的下场!”
三杰嘿嘿冷笑,“崔雪莲,你当年做下累累血债,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忽然放低声音,“你若将逍遥宫守护的东西交出来,我们兄弟今夜便放过你们母女!”
林间衣袂风声微微响起,想是那崔雪莲已飞身离去。洞庭三杰在后如影随形。追逐间,前方崔雪莲的身形隐隐不稳。三杰暗自心喜,“这妖妇身负累赘,又受了伤,连逍遥宫的轻功绝学都无济于事了。”
前方,已临近那座巍峨雄壮的君家堡,崔雪莲猛然跃起,将怀中一直紧抱着的女娃儿放在墙头坐稳,“海棠乖乖在这里等,娘一会便来。”跃下地来,凌厉掌风便迎上紧追而至的洞庭三杰。
皎皎月色下,崔雪莲一袭素袍映照辉光,更显得她容色丽绝。洞庭三杰不禁脚步一滞,皆心道:逍遥宫主风华绝代,果然名不虚,即便是那墙头坐着的小女娃,年方四五岁年纪,亦如雪雕玉琢。
崔雪莲望着眼前三人,淡淡道:“我本不欲下杀手,实是尔等逼人太甚。”玄天逍遥气瞬间激发,霎时身周罡风猎猎。
缠斗中,三杰中的一人跃出战团,悄悄摸向墙角,暴长了手去捞那小女娃。
崔雪莲眼尖瞥见,竟不顾侧方袭来的一击,扭身扑向墙头。那偷袭之人被她一掌劈在脑门上,登时瘫软摔落。
“卑鄙无耻,自寻死路!”崔雪莲吐出此句,又回身与二杰缠斗在一处。只是方才那一掌用尽了全力,此时她身伤又犯,动手之间便见支绌。
这时一条人影从堡内掠出,发掌向洞庭二杰打去。崔雪莲一见来人,眼内却冷意凝聚,“不劳君堡主动手!我自己能对付!”
墙头上的女娃儿方才受了惊吓,一时间便坐不稳,摇摇欲坠。忽而斜刺里伸过来一只臂膀将她扶住,“小心!”来人正是少年君惟明。
女娃儿报以甜甜一笑,“多谢大哥哥。”
君惟明只觉那一笑有如春花绽放,眼前的女娃儿说不出的灵动可爱。“小妹妹,你叫什么?从何处来?”
女娃儿想了想,“我叫海棠,娘说我姓君。”忽然间,她按着心口,面色变得惨白。须臾更是冷汗直冒,双眼一翻便晕过去。
君惟明不由伸手将她抱住,只觉那小小的人儿羸弱堪怜。
崔雪莲已解决了洞庭二杰,飞身扑来,将女娃儿紧紧搂在怀里。
君天雄亦紧随而至,未等他说话,崔雪莲已抢先开口,“这几人是我杀的,全都算在我逍遥宫头上,与你君家堡毫无干系。”她望了望怀中的女儿,“我为女儿耗费太多真气,这才让几个贼人暗算得手,如今我重伤在身,需到你君家堡来避一段时日。”
君天雄神色复杂,叹道:“是我的错,害得你和逍遥宫不能立足于中原武林。我愧欠你太多……”
崔雪莲冷冷斜睨着他,轻声低叹:“是啊,你们兄弟,亏欠我们母女的实在是太多了……”抱着女娃儿,傲然朝堡内走去。
一旁的君惟明左右望望,竟是一句话也听不懂。
夜更黑沉,万籁俱寂,唯有堡外荒地上仆伏着的三具尸身,显示着方才曾经有过的厮斗……
尾声
不觉数月过去,初夏时分。
仙霞岭翠寒谷内已是绿荫怡人,青翠大湖旁水榭依旧,岸边端坐着素衣白裳的女子,正对湖抚琴,一如当年。
自离了西京,这数月间,君海棠一直躲回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山谷,难怪林涧遣人遍寻,都找不到她的丝毫踪迹。
此时君海棠奏起当年曲律,思绪却纷乱翻飞。她回想自己出谷后这一年的纷扬历程,仿佛大梦一场。
琴声悠悠,难解悲愁。不知不觉她缓下拨指,只因身后传来细碎声响,竟是有人闯入谷中。且来人轻功卓绝,此刻已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
君海棠不动声色,出其不意甩绫击向身后,那绫却被人牢牢扯住。霎时,她神思不觉恍惚。眼前此景,不正是当年那一幕再现?
当年也曾是在此湖边,君惟明闯入谷中,惊动抚琴的她。她亦是如出一辙,挥绫而出。
只是此景依旧,人却已非。
但君海棠心底仍有期盼,她想转过身去看那人,却又生怕自己的期盼落空。
过了许久,她终于慢慢回头。
转过身的那一瞬,君海棠如遭雷击,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来人面上含笑,一段段收紧白绫,将茫然无措的君海棠,慢慢拉扯了过去。
此时,一阵湖烟飘过,弥漫了视线。待烟雾散去,岸边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梦耶?非耶?
楔子
深秋之夜,苍穹内星辰寥落。
惨白月色下,洛阳城外原本巍峨雄壮的大堡此时也隐透出孤凄肃杀之意。
城墙上数卷猩红大旗被西风猎猎吹动,其内绘着的四爪巨兽随即张牙舞爪。周遭一片谧静,唯有大旗随风拂动之声,透着莫名的诡异。
塔楼内矗立着身形高大的一人,正是君家堡堡主君天雄。衣发被风吹起,他却巍然不动,只双眉紧蹙,眯眼静眺远方。
此时,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他身后,“爹,何故深宵独立?”
君天雄蓦然扬手,“惟明,噤声!”
少年正是君天雄的长子君惟明,他闻言屏息聆听,但除了秋风瑟瑟吹卷落叶之声,却哪里听得到还有别的动静?
此刻几里之外,数名夜行人疾行如飞,那轻功已臻当世一流。
几人入了林内,警觉停下,低声诧问:“怎不见了凉州双剑?”
忽然哗啦一声大响,一条灰影从上方急速坠落,直挺挺摔在几人面前。那跌落的灰衣人双眼暴睁,口角残血犹鲜,却已是断了气。
几人大惊止步,倒吸一口冷气,“凉州双剑已折损了一剑,另一剑在哪里?”话未落音,上方又垂落一条人影,这次却不坠地。
那人双脚被缚倒吊在半空,摇转到正面时,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孔蓦然现出,极为瘆人。
凉州双剑在陇西成名已久,今夜却毙命于此。几人被惊得后退数步,紧握兵刃严阵以待。
暗林幽幽,回荡起一把清冷的女声,“洞庭三杰,若再穷追不舍,凉州双剑便是尔等的下场!”
三杰嘿嘿冷笑,“崔雪莲,你当年做下累累血债,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忽然放低声音,“你若将逍遥宫守护的东西交出来,我们兄弟今夜便放过你们母女!”
林间衣袂风声微微响起,想是那崔雪莲已飞身离去。洞庭三杰在后如影随形。追逐间,前方崔雪莲的身形隐隐不稳。三杰暗自心喜,“这妖妇身负累赘,又受了伤,连逍遥宫的轻功绝学都无济于事了。”
前方,已临近那座巍峨雄壮的君家堡,崔雪莲猛然跃起,将怀中一直紧抱着的女娃儿放在墙头坐稳,“海棠乖乖在这里等,娘一会便来。”跃下地来,凌厉掌风便迎上紧追而至的洞庭三杰。
皎皎月色下,崔雪莲一袭素袍映照辉光,更显得她容色丽绝。洞庭三杰不禁脚步一滞,皆心道:逍遥宫主风华绝代,果然名不虚,即便是那墙头坐着的小女娃,年方四五岁年纪,亦如雪雕玉琢。
崔雪莲望着眼前三人,淡淡道:“我本不欲下杀手,实是尔等逼人太甚。”玄天逍遥气瞬间激发,霎时身周罡风猎猎。
缠斗中,三杰中的一人跃出战团,悄悄摸向墙角,暴长了手去捞那小女娃。
崔雪莲眼尖瞥见,竟不顾侧方袭来的一击,扭身扑向墙头。那偷袭之人被她一掌劈在脑门上,登时瘫软摔落。
“卑鄙无耻,自寻死路!”崔雪莲吐出此句,又回身与二杰缠斗在一处。只是方才那一掌用尽了全力,此时她身伤又犯,动手之间便见支绌。
这时一条人影从堡内掠出,发掌向洞庭二杰打去。崔雪莲一见来人,眼内却冷意凝聚,“不劳君堡主动手!我自己能对付!”
墙头上的女娃儿方才受了惊吓,一时间便坐不稳,摇摇欲坠。忽而斜刺里伸过来一只臂膀将她扶住,“小心!”来人正是少年君惟明。
女娃儿报以甜甜一笑,“多谢大哥哥。”
君惟明只觉那一笑有如春花绽放,眼前的女娃儿说不出的灵动可爱。“小妹妹,你叫什么?从何处来?”
女娃儿想了想,“我叫海棠,娘说我姓君。”忽然间,她按着心口,面色变得惨白。须臾更是冷汗直冒,双眼一翻便晕过去。
君惟明不由伸手将她抱住,只觉那小小的人儿羸弱堪怜。
崔雪莲已解决了洞庭二杰,飞身扑来,将女娃儿紧紧搂在怀里。
君天雄亦紧随而至,未等他说话,崔雪莲已抢先开口,“这几人是我杀的,全都算在我逍遥宫头上,与你君家堡毫无干系。”她望了望怀中的女儿,“我为女儿耗费太多真气,这才让几个贼人暗算得手,如今我重伤在身,需到你君家堡来避一段时日。”
君天雄神色复杂,叹道:“是我的错,害得你和逍遥宫不能立足于中原武林。我愧欠你太多……”
崔雪莲冷冷斜睨着他,轻声低叹:“是啊,你们兄弟,亏欠我们母女的实在是太多了……”抱着女娃儿,傲然朝堡内走去。
一旁的君惟明左右望望,竟是一句话也听不懂。
夜更黑沉,万籁俱寂,唯有堡外荒地上仆伏着的三具尸身,显示着方才曾经有过的厮斗……
第一章缘起
时值盛春,风和日艳。汪洋浩渺的洞庭湖上,波光耀闪;湖侧君山独秀,婷婷立水。
一阵歌声隐隐飘来,远远望去,有半叶扁舟荡漾在粼粼水波之上,不一会儿便翩然而至。艄公便朝后舱吆喝:“君姑娘,到岸啦。”
船尾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应声盈盈而起,“阿翁叫我海棠便好,你身手真俊,不过半刻工夫,这便靠岸了。”
艄公笑道:“看姑娘不像岳州人氏,想必是远道而来。此间除却洞庭湖外,还数岳州城内的岳阳楼最闻名,姑娘不可不去一游啊。”艄公说罢,驾着小船又复漂远,只余悠悠歌声扬送于春风中。
君海棠坐在湖边,稍作梳理,眼望身周的洞庭春色,她心里暗自兴奋,能见此秀丽之景,实不枉自己偷跑出来一回,即便被翠姨责罚,也是值得。
此刻又有小船靠岸,一名紫衣女子匆匆落船,举步欲走。船夫在她身后急叫:“姑娘不忙走,你还未付船资。”
女子皱眉,摸出一块锭银抛至船板,“不用找了。”说话间连头也不回,疾步而去,似是有什么急事。那银锭足有五两重,十倍船资都绰绰有余。
君海棠见紫衣姑娘出手豪阔,忍不住多朝她多看了两眼。那女子约摸二十岁,面容姣好,她身后背个长条形包袱,行色匆匆。只可惜了这大好的湖光山色,竟是未能将那女子的脚步留住半分。
这时,湖岸村落一侧的树林传来阵阵马嘶鸣声。她二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只见林边树干上缚着三四匹高大骏马,正悠闲低头吃草。紫衣女子虽步行远去,却不时转过头去瞧看那马,面上若有所思。
君海棠已是梳洗完毕,手上绢帕被流水一冲,却漂出了半丈开外。她不想入水弄湿衣物,于是抄起身边残破舢板,往前扔出。舢板落在绢帕前的湖面上,君海棠便一跃而起,足间轻点浮板,折身捞了绢帕,而后又借那足点之力飞身跃回岸边。
她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姿态曼妙无比。
“好俊的轻功!”一阵喝彩响起。另一艘稍大的画舫自湖心驶回,其上立着四名少年,他们都瞧见了方才那一幕,惊艳之余,却是相互对了几个眼色,目光中似有警惕。
船还未靠岸,四名少年便飞身纵出,隔着两三丈河面跳上岸堤,个个身手矫健。他们年岁相仿,衣着更是如出一辙,看得君海棠暗暗称奇。
少年们落了船,却不前行,反而盯着朝君海棠瞧。其中一人上前问道:“姑娘轻功了得,不知师从何门?”
君海棠心下暗叫糟糕,翠姨多年来对她仔细叮嘱,切莫在外头随意显露自家武功,这下可如何是好?“家传粗浅功夫,哪里入得了各位的眼……”
那问话的少年转头与另一人耳语道:“阿福,你瞧她的身法,可会是逍……”
“小康,噤声!”那年纪稍长的少年阿福略一沉吟,“时候不早,少主只怕已到了前头,切莫多事。”少年们舍了她,径自往一侧树林而去。
君海棠松了口气,不敢停留,转身便走。此时斜侧林内忽然蹿出一骑,马嘶声声,尘嚣大扬。那些少年们猛然惊醒,一人叫道:“你是何人?为何盗我们的马?”那盗马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从船上下来的紫衣女子。
那一骑驰得甚是飞快,经过君海棠身侧时,紫衣女子背上的包裹却在颠簸中松开,不偏不巧正掉落在君海棠身前。
包袱内有一卷画轴,轴端伸出,赫然显现一枚印记。那环丝盘绕而成的奇怪形状,正是逍遥宫的特有标记!君海棠见此,心中大震,她将画拾起正要凝神再看,不觉耳际蹄声隆响,手中包袱已被人一把抄走。
“多谢了!”紫衣女子从君海棠手中抢过包袱,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君海棠心神纷乱,被飞马的力量带得向后大仰,只听有人叫道:“姑娘小心。”她身子已被人从后托起。待她起身,见得出手相助之人是方才船上的少年小康。
另三名少年已策马而至,那名叫阿福的少年叫道:“阿禄、阿寿去追那女贼,小康上马,和我去前头与少主会合。”
一时间,泥路上扬起滚滚烟尘,众少年转眼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画卷上那个印记在君海棠脑中挥之不去,她权衡半晌,亦提气纵起,施展轻功循着蹄印一路跟到岳州城。
倚山面水的岳州城并不大,君海棠走落一圈,却寻不见紫衣女子和少年们的踪影,此时腹中已空空如也。她回想起艄公的话,便径自来到岳阳楼。
岳阳楼所处的位置极好,下俯洞庭湖,遥对君山岛,北依长江,南连潇湘。君海棠上了二楼,在大堂靠窗落座,叫了些膳食。她看着那一片湖光山色,品着这里特产的君山银针,不禁心中暗赞:“真不愧为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正叹间,君海棠不经意从楼梯缝处瞥见,那叫阿福的少年正在底楼和人交耳低语,他们目光警惕,频频瞄向二楼。
此时,二楼雅室内匆匆走出一人,紫衣短打,正是洞庭湖边盗马、身负逍遥宫画卷的女子。君海棠心念急转,而后猛然站起,装作不经意撞到紫衣女子,却暗地里轮拨纤纤五指,将那女子背上的包袱揭开。
哗然声中,一幅工笔仕女图应声落地,延展开来。君海棠看清图上之人后,霎时脑子一片空白,怔愣当场。
紫衣女子狠狠剜了君海棠一眼,快速从地上收起画卷。此时两边楼梯已涌上无数人,他们叫道:“女贼莫走!”紫衣女子一咬牙,纵身踏桌,跃向最近的窗口。
这时,一条淡青身影飞旋而至,“还想跑么?”来人凌空连劈数掌,生生将紫衣女子的去路拦死。
紫衣女跳窗不成,回身挥臂数击,一刹那人影飘忽如烟,步法精妙若斯。君海棠看得心中大怔,这是逍遥宫武学无疑,莫非这紫衣女竟是逍遥宫弟子?
紫衣女子本就不是青衣人的对手,加上她处处维护背后包袱,只过十余招便落下风。她怒喝道:“我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阻我?”
青衣人微微一笑,“姑娘胆子不小,敢到君家堡行盗窃之事,更何况……”话语至此,声音瞬间变得冰寒,“如此身份还敢在江湖四处走动,可是活腻了?”说话间拍出一掌,罡风四起。紫衣女子闪避不及,被拍中右肩,瞬即软倒在地。
青衣人上前点她数处穴道,取过画卷拿在手中。他身周众人如释重负,“我们追了这女贼两日,都徒劳无获,还是二爷厉害,手到擒来。”
那青衣人生得颇为年轻,身形潇洒,衣着不凡,倒是个少见的清俊公子。
那名叫阿福的少年上前低声道:“二爷,少主已到后院。”青衣公子点点头,在众人簇拥下离去。
君海棠此时已无心吃食,欲招小二结账,却发觉自己银钱已告罄。看着掌柜和伙计渐渐变黑的脸色,她只得低头将鞋上一颗拇指大的珍珠解了作为食资抵押。末了,君海棠不忘加上一句:“过些时日我拿银子来赎回。”她心中颇为是忐忑,只因那是母亲遗物,翠姨还特意叮嘱过,鞋上的黑珠珍贵无比,还隐藏着本门一个极大的秘密,万万不可将之丢失。自己此举若被翠姨得知,只怕要糟。
客房内,君海棠在镜前仔细验查脸上的易容面具,以确保万无一失。这易容术传自翠姨,加上有娘亲留下的手卷,她学成之后竟胜过翠姨数倍。君海棠望着镜中那张平凡的圆脸,忍不住暗自得意,心道,就算翠姨亲自来追,站在自己面前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等天色落暗,君海棠方摸出客房,攀檐走壁直往后院去。只是她越走越心惊,一路上驻扎的众多黑衣守卫,人人眼内精光聚敛,武功必定不俗。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中庭廊下,更立着日间湖边的那几名少年,正在议论今日之事。那阿福告诉众人:“二爷今日抓的女贼便是逍遥宫余孽。奇的是,她潜入堡内,独独只将少主书房里的一幅画盗走。”
余下人道:“逍遥宫是武林公敌,这回被我们擒住,不知少主会对她如何发落?我们这便瞧瞧那女贼去。”
暗处的君海棠点头,紫衣女子果然是逍遥宫弟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隐约中,另一人却奇问:“小康去了何处?”
阿福低声笑说:“你们可记得日间我们在湖边遇到的另一个小姑娘?小康不知中了什么邪,只是扶了人家一把,竟是念念不忘了。恰巧那小姑娘也住进了前头客栈里,只怕小康此时已是去寻访佳人踪影了。”
众人恍然了悟,嬉笑开来。阿福却语气一转,“那小姑娘轻功有些古怪,小康前去,探查出些眉目也好。”
君海棠却心道,他们家那什么少主,似是跟逍遥宫摽上了劲,自己可须得小心行事。
而后众人行至后院深处,忽听前侧屋里传来紫衣姑娘的怒喝:“姓君的,你要杀便杀,休要这般羞辱我。”
一把低沉的男声旋即响起,“既然姑娘不配合,那恕君某得罪了。”
只听紫衣姑娘发出惊叫:“你……你这淫贼,要做什么?”
屋内一阵衣风拂动,男子又说了句:“君某得罪了,还望姑娘见谅。”那语气竟是难掩失望。随后房门大开,人已旋风而出。
那男子前走几步,却骤然停下,似在侧耳聆听。君海棠隐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须臾,男子低声吩咐过两名侍卫,这才领着前来的三名少年没入黑暗中。
君海棠松了一口气,趁黑衣侍卫踱步走远,她便闪入屋内,旋即拍开紫衣女子身上的穴道。紫衣女虽已认出了君海棠,却仍坐在地上,满脸戒备。
“姑娘快走,他们一时半刻便会回转。莫说你,到时候连我也走不了。”君海棠焦急相劝,不料紫衣姑娘竟飞身跃起,举掌朝她劈来。
君海棠一惊,提气向后猛滑,“姑娘何故如此?”她身形不变,转瞬已立于桌上。
紫衣女子脸色一变,立即收手,“迷踪幻影,踏水无痕?你怎会这套身法?”
此时屋外喧哗四起,君海棠哪顾得上回答,急道:“有人来了,快走!我日后再跟你解释。”自己先施展步法蹿出。
紫衣姑娘亦朝相反方向奔逃,待她跳上屋顶,转身朝着底下追来的人骂道:“好个君惟明,好个君家堡少主,却是个卑鄙登徒子。”说话间身形已去得远。
众人喝骂欲追,一名全身着黑的高大男子忽道:“放她走!”
众人诧异追问:“少主,这便放了那女贼?”一旁的青衣公子听了,亦面露惊讶之色,“那可是逍遥宫弟子,若被其他门派得知,只怕会对大哥非议。”
那黑衣少主的神情似有些怅然,“我方才已审过,她并非……她并非……”此时他微微侧头,露出的轮廓俊朗非凡,在暗夜中异常明晰。
黑衣少主自知失言,就此顿住,而后轻咳一声,“君家堡早已不过问江湖事,魔教也好,逍遥宫也罢,却不是我君惟明该插手之事。那女贼跑了也好,否则对她如何处置,倒是个棘手难题。”说罢,轻拍上青衣公子的肩头,“这次倒是多亏了渊弟。”
青衣公子微微一笑,“大哥如此重视,那画可是伯父遗物?”
黑衣少主君惟明不置可否,却道:“其中缘由此时不便与你细说,待日后……”他忽而神色骤转,侧头喝道:“何人在那里?”
身形方动的君海棠猛吃一惊,不敢回头,径直冲入暗夜里。自家轻功身法已独步江湖,却被那黑衣少主轻易察觉,她心中自是震撼异常。此时,无论她如何运力疾走,那君惟明的身影始终跟在三丈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