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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努特·汉姆生(KnutHamsun)(1859年—1952年),挪威作家,192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主要作品有《向生命一切的青春举杯》《大地的成长》《神秘的人》《饥饿》《在蔓草丛生中的小径》等。他信奉德国哲学家尼采的哲学。曾在各大报纸上发表赞扬希特勒侵略行为的文章。德国侵略挪威后,仍继续这一行为。1946年被挪威最高法院判为叛国罪,被软禁在奥斯陆一家老人院,1952年在老人院逝世。尽管如此,但这并不能抹杀汉姆生的成就。如今,挪威人已经学会了一分为二地看待汉姆生:批判他的政治观点,纪念他的文学遗产。
汉姆生是反对新浪漫主义的作家之一,主张*的自然主义,提倡心理文学。他的一些小说出色地描写下意识的冲动和模糊的、非理性的情感。克努特·汉姆生对二十世纪欧美文学的影响很大。他的作品首次对人的本性提出了新的认识。文学作品中*次出现了时新的、怪僻的、忧人忡忡的人物。早在佛洛伊德之前,汉姆生就以其对精神心理变态的深刻洞察力,为我们认识的外延奠定了基础。
汉姆生因晚年支持希特勒纳粹而臭名昭著。但不能因政治上的污点而抹煞他在文学上的伟大。
卡夫卡、布莱希特、黑塞、亨利·米勒等都表达过对汉姆生的仰慕。
不少的评论家把他推为“现代文学之父”。
飞蛾扑火
一
牧师宅邸的管家娘玛丽·范洛斯站在厨房的窗前向外张望。远远的路上有一男一女站在篱笆墙边,玛丽知道这俩人是谁,那男的就是她的未婚夫——电报员奥弗·罗兰森,那女的是教区执事的女儿奥尔佳。今年春天玛丽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他俩在一起了。如果不是现在她忙得脱不开身,她一定跑上前去揪住这两人问个明白。
可她现在怎么走得开呢?整个牧师宅邸为了迎接新牧师的到来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小弗丁纳跑到楼上放哨,死死盯着窗外的大海。只要接牧师的船一出现,他就向众人发出讯号。这样一来,等牧师和家人到达宅邸时,他们就能喝上热腾腾的咖啡了。长途跋涉之后来一杯咖啡是必不可少的。轮船只在四英里外的罗森格德停靠,之后他们还要换乘小船才能来到这个小村庄。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可是诺尔兰郡的白昼已经渐渐变长,天气也变得温暖宜人。乌鸦忙着筑巢;光秃秃的土丘上,新生的嫩草已经冒出来了;花园里,黄华柳的树根处仍有积雪,可枝条上已经冒出嫩芽。
整个村庄沸腾起来,现在大家都想知道新来的牧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错,他只不过是个临时特遣牧师,之后还会指派一个正式牧师来接替他,可是这样的临时牧师有时会呆上很久。这个小村庄的居民大多是穷苦的渔民,每个月经过长途跋涉才能去教区教堂一次,要想找人来这里担任长期教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据说这新来的牧师是个出手阔绰的有钱人。他毫不含糊,提前雇了一个管家娘和两个女佣,一口气雇了两个农场短工,还雇了精明能干的小弗丁纳为他们跑腿打杂。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有钱的牧师是教区之福。有钱的牧师在征收什一税和其它杂税时肯定不会太过严苛,而且他还会不时对急需帮助的人施以援手。
不管怎么说,整个村庄为新牧师的到来兴奋不已。教区帮工和渔民们都跑到海边的小船屋严阵以待,他们穿着厚重的皮靴走来走去,嘴里嚼着烟草,不时相互交谈几句或往地上啐上一口。
最后,连罗兰森也来了。他匆匆忙忙地从路上跑来,把奥尔佳甩在身后。玛丽·范洛斯赶紧从窗边躲开,她总要找时间和他说道说道。玛丽·范洛斯和奥弗·罗兰森起口角争执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了。玛丽有丹麦血统,说起话来又急又快,还带有卑尔根口音,罗兰森给她起个外号叫“烦死我小姐”。他天性诙谐幽默,不时还会说些粗鲁的蠢话。
他现在跑来干嘛?难不成他也想亲自迎接新牧师吗?看来他又喝醉了。罗兰森踱着方步,纽眼里插根带着嫩芽的柳枝,帽子歪向一边。瞧他那德性!教区帮工们见到他,心下颇为不快。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干嘛跑来添乱呢?
瞧他那副模样!他总是高高昂起红红的鼻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高傲,与其卑微的地位极不相称。他还有个习惯,在冬天的时候绝不理发,任由头发疯长。现在他看起来就像个不修边幅的艺术家。玛丽曾说他看起来像个最后不得不转行做摄影师的落魄画家,为此他还和玛丽吵了两句。单身汉罗兰森今年三十有四,也曾读过些书。他会弹吉他,能用低沉的嗓音唱遍当地小曲。唱歌时他不时大笑,但唱到情深处也会淌下热泪。他掌管着当地的电报站,十年来都没有得到升迁,却总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他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如果看到有人打架闹事,他会毫不犹豫地上场一展拳脚。
小弗丁纳突然发出讯号。商人麦克的白色游艇正向岸边驶来,他看到后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也不怕摔断自己的脖子。他跑到厨房大喊:“他们来了!”
接着他又跑去告诉农场雇工。所有人都扔下手头的事,急急忙忙穿上自家最好的衣服。最终,十来个人一窝蜂跑到岸边迎接新牧师,顺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大家好!”新牧师站在船尾,摘下软帽,笑吟吟地向大家致意。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摘下帽子。教区帮工们深深鞠躬,耳边的头发都拂到眼睛里。罗兰森可不会做出这等巴结奉承的丑态,他依然挺直身子站着,只是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
新牧师年纪不大,留着红色的络腮胡,脸上新长了一茬雀斑,鼻孔被茂盛的鼻毛塞得满满当当。牧师夫人因晕船的缘故还躺在舱房里,牧师走进舱房把她扶了出来。这俩人的打扮古怪可笑,穿着厚厚的旧衣服,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有钱人。当然,这些土气过时的旧衣服一定是他们借来的,用以抵挡旅途中的仆仆风尘,他们的体面衣裳肯定都穿在里面呢。
牧师夫人把帽子推到脑后,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两只大眼睛不住打量周围的人。教区帮工里维涉水走到船边把她背上岸,而牧师则自己走上岸。
“我是电报员罗兰森,”罗兰森走上前去自我介绍。看起来他清醒得很,眼里闪烁着冷冷的刚毅。他世故圆滑,绝不会手足无措。好家伙!他和上等人在一起时总是泰然自若,还不时说些文绉绉的话语。
“恕我冒昧,请容许我向您介绍一下,”他继续对牧师说,“这两位是教区帮工,这两位是农场雇工,还有,这是弗丁纳。”
牧师和夫人不住地点头,“你好,你好,很高兴认识大家……”之后他们还要把行李搬上岸。
可教区帮工里维却呆呆地看着船,好像还想再背几个人上岸。“没有小孩子吗?”他问。
所有人都看向牧师和牧师夫人。
“没有小孩子吗?”他又问了一遍。
“没有,”船夫回答。
牧师夫人飞红了脸,牧师说:“没有,就我们俩……大家过来一下,我要和你们算一下费用。”
真不愧是有钱人!他在付钱给穷人时毫不吝啬,而之前那个牧师绝不会这么做,只会说声“这次真要感谢你们”就算了。
一群人走上码头,罗兰森走在前面领路。为了给大家腾地,他走到路旁的积雪里。他总是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今天也不例外。虽说现在是五月,寒风依旧刺骨,可他却解开外套的纽扣,也不怕着凉;他还穿着一双薄底鞋,也不怕走路硌脚。
“啊,教堂在那儿!”牧师说。
“这教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牧师夫人说,“里面有壁炉吗?”
“我不大清楚,”罗兰森说,“好像……没有吧。”
牧师不禁一怔:看来这人不常去教堂;或许对他来说礼拜天只是休息日,和其它日子并没什么不同,他根本没想到要去教堂做礼拜。打那以后牧师就变得寡言少语的。
玛丽·范洛斯站在牧师宅邸门前的阶梯上,罗兰森也向牧师夫妇介绍了她。之后,他脱帽致意,作势要走。
“奥弗,等等!我有话和你说!”玛丽轻声说。
可罗兰森并没有停下来。他再次脱帽致意,后退几步下了台阶,转身离开。牧师心想,这真是个怪人。
牧师夫人现在感觉好多了,她马上踱进宅邸四处审视了一番。光线最充足、条件最好的那间房就留给她丈夫做书房吧,而她自己则把原来玛丽的卧室据为己有。
二
罗兰森才没那么傻。他深知未婚妻的为人,也猜得出她要说些什么,他可不愿让人随意摆布。
他在路上走了一会儿,碰到了渔民伊诺。伊诺是个虔诚无害的老好人,走路时总是双目低垂。他总是抱怨耳朵痛,头上长年缠着一块手帕。今天他来晚了,没能赶上海边的“欢迎仪式”。
“你来晚了,”罗兰森对他说。
“牧师已经到了?”
“没错,我还和他握手来着。”罗兰森和伊诺擦肩而过,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回头对他说,“伊诺,老实告诉你,我真嫉妒他,有这么一个好老婆!”
罗兰森是故意这么做的。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说的这句蠢话就能四处传遍了。
罗兰森走进树林深处,一直走到河边。麦克先生在这里建了一个鱼胶厂,雇用了几个本地女孩,罗兰森只要一逮到机会就要到工厂里和姑娘们厮混一番。没错,罗兰森是个公认的情场老手。今天他兴高采烈,在工厂里耗了很久,一脸醉态地和姑娘们打情骂俏。
“蕾娜,你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上这儿来吗?”罗兰森说。
“不知道,”蕾娜回答。
“你肯定以为我是为了老米克的事才上这儿来的。”
姑娘们笑成一团,“瞧他说的!那是老尼克!”
“我这都是为你好,”罗兰森一本正经地说。“跟这些渔民小子打交道时最好多个心眼,他们可不地道。”
“不地道!那你呢?”另一个姑娘插嘴说道。“你不是已经和别人弄出两个孩子了吗?还有脸说呢!”
“啊,妮科琳,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自己清楚,你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折磨得我死去活来。可是蕾娜,我要不遗余力地把你拉出火坑。”
“这些疯话你留着对玛丽说吧,”蕾娜说。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说点别的吧,就拿这鱼头来说吧,你要加热多久才关上蒸汽阀门?”
“两小时。”
罗兰森暗自点头,这和他之前探听到的相符。他扮成情圣和工厂里的姑娘们打情骂俏,实则却是为了探听消息。
“别把盖子打开,佩莱妮!”他突然叫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佩莱妮飞红了脸:“弗莱德里克说要经常搅拌一下。”
“你一打开盖子,热气就跑出来了,”罗兰森说。
过了一会儿,麦克先生的儿子弗莱德里克到厂子里查看,这时罗兰森却又只字不提。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佩莱妮,听说你曾经在治安官家里帮佣,把那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的。你是不是一生气就乱砸东西?他家里估计除了床单,其余的都被你砸得稀烂了吧?”
姑娘们又大笑起来。佩莱妮是个温柔厚道的姑娘,极易动感情。她父亲在教区教堂里演奏管风琴,因而她身上也多了一抹圣洁的光彩。
罗兰森从工厂里出来,看到奥尔佳匆匆跑开。她大概是刚从商店里出来罢?她是不是在等他呢?罗兰森不敢作此妄想。如果他不主动上前抓住奥尔佳,这丫头每回都要匆匆跑开,连招呼都不打。他和奥尔佳之间没有任何进展,可他并不着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根本无暇去想她。
他趾高气昂地走回电报站。他的助手想和他谈论一下当地的小道消息,被他赶走了。他现在有事要做,没时间扮演平易近人的好同事。他把自己关进卧室,这间房只有他自己和一个老妇可以进来。
这间房是属于罗兰森的世界。罗兰森并不是只会喝酒的蠢汉,他是一个思想家,发明家。他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酸味,像是什么化学药品的味道,这股怪味浓得站在走廊里都闻得到。他让所有人以为,他之所以在房间里放这些瓶瓶罐罐,是为了借助这些药品的气味来掩盖酒味。神秘莫测的罗兰森,又一次耍花招蒙骗了所有人……
实际上,他是用这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做实验。他发明了一种生产鱼胶的新工艺,这种技术一旦问世,麦克先生和他的鱼胶厂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为了建这个鱼胶厂,麦克先生所费不赀。因为交通不便,工厂里的原材料来源只能依靠当地捕鱼季的收获。他把这工厂的业务托付给自己的儿子弗莱德里克,那小子不过是个门外汉。生产鱼胶的原材料通常是鱼头,而罗兰森借助自己的新技术,可以使用其它原料来生产鱼胶,还可以对麦克先生工厂的生产废料进行废物利用。最后,他还能从残渣中萃取出一种优质染料。
电报员罗兰森本可以让这一发明大白于天下。可是他现在境况窘迫,搞发明做实验又需要钱,而在当地也就只有麦克先生手上有几个闲钱。他怎么能问麦克先生要钱呢?有一次他大着胆子向麦克先生进言,说鱼胶厂的生产成本过高,可麦克先生只是很不屑地把手一挥,说自己的工厂就像是金矿一样赚钱。罗兰森真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新发明。他把自己发明的试剂寄给国内外的化学家进行检验,结果很不错。可是他还要将制剂提纯,还要申请专利,才能把这项技术公诸于众,而这些都需要钱。
今天罗兰森专程到海边迎接新牧师的到来,其实另有所图。罗兰森是个精明人,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真如传闻所说,这新来的牧师是个有钱人,他肯定会为这项只赚不赔的重大发明投一笔钱。“既然没有人愿意资助你,让我来吧,”他一定会这么说的。罗兰森对此满怀希望。
罗兰森总是满怀希望,只要有一星半点希望的火光,他就奋不顾身地飞扑过去。一旦现实不尽如人意,他也能高昂着头勇敢面对,绝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即便是麦克先生的女儿——爱兰莎·麦克,也无法让他心如死灰。爱兰莎今年二十有三,身材颀长,皮肤黝黑,嘴唇红润,样貌端庄。一条沿岸行驶的公共汽轮上有个名叫汉里克森的船长,据说他已经暗恋爱兰莎很多年。可是年复一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进展。谁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而罗兰森则在三年前开始向爱兰莎示爱,让自己出尽洋相。当时爱兰莎才二十岁,罗兰森就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爱兰莎为了不叫他难堪,佯装不懂他的种种表示。如果罗兰森就此罢手,还可全身而退。可是他并没有放弃,去年还明明白白地向爱兰莎表白心迹。爱兰莎只得当面对他冷嘲热讽,好叫这自以为是的电报员知道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即便是汉里克森船长也耗了好几年都没能赢得她的芳心,她怎么会看上一个电报员呢?
在那之后罗兰森彻底放弃,和玛丽·范洛斯订了婚。他才不会因为被一个大家闺秀拒绝而伤心欲绝呢。
可是现在春天到了,伟大的心灵对春天向来是又爱又恨。春天可以让人灵感迸发,精力充沛,也可以让人心猿意马,春心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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