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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小说学会是一个以当代小说研究为宗旨的全国性学术团体,受中国作家协会领导,挂靠在天津师范大学。
中国小说学会成立于1984年,首任会长是文学史家唐弢先生。1995年第二届会员代表大会上,著名作家王蒙先生当选为第二任会长。2000年第三届会员代表大会上,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被推举为第三任会长。2012年著名评论家雷达先生当选为第四任会长。
1984年至2014年,中国小说学会先后在天津、青岛、南昌、金华、锦州、海口、大连、广州、太原、延吉、珠海等地举办过十二届年会。
在冯骥才会长的提议下,自2000年始,中国小说学会以排行榜的形式评介年度小说,并向社会公布,现已连续发布了15年。中国小说学会成立了以冯骥才为名誉主任、雷达为主任的评委会,遵照作品所达到的历史深度、人性内涵和艺术魅力对年度小说进行评选。
在年度小说排行榜的基础上,另设中国小说学会学会奖,三年一届,现已颁发三届。红柯、毕飞宇、杨显惠、刘醒龙、陈应松、魏微、严歌苓、方方、范小青等分别获得过长、中、短篇奖,张翎获特别奖。
中国小说学会年度小说排行榜和中国小说学会学会奖,已在国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
中国小说学会2014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2015年1月11日在江苏兴化揭晓。25部上榜作品综合体现了本年度中国小说创作的精神风貌和艺术水准。来自全国各地的25位评委,在公平、公正、准确的原则指导下,经过严肃认真、细致深入的遴选和讨论,遵循严格的投票程序,最终评出25部上榜作品。计有长篇小说《蟠虺》(刘醒龙)、《日头》(关仁山)、《耶路撒冷》(徐则臣)、《老生》(贾平凹)、《我的名字叫王村》(范小青)五部,中篇小说《所有路的尽头》(弋舟)、《良霞》(李凤群)、《世间已无陈金芳》(石一枫)等十篇,短篇小说《虚拟》(毕飞宇)、《一段被虚构掩盖的家史》(薛忆沩)、《小尾巴》(曹文轩)等十篇。
2014年的中国小说收获颇为丰硕,题材广阔,风格多样,叙事方式复杂多变,总体而言,呈现出多色调、多方位的文学场景。如何讲好百年中国故事,如何表述丰富驳杂的现实经验,如何探寻人性、灵魂的深层隐秘以及人生命运的壮阔或奇诡,继续构成作家们所共同面对、思考和书写的,一个宏大的精神主题和叙事空间。这里面,有不少作品做出了令人振奋的贡献,当然,也有作品的探求不尽如人意。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将是我们的文学健步前行所赖以参照的重要的艺术经验。——中国小说学会会长、著名评论家雷达
虚拟(节选)
毕飞宇
这个冬天特别的冷,父亲在私底下说,要做好春节前“办事”的准备——父亲所说的“事”当然是祖父的丧事。祖父的情况说不上好,可也没有坏下去的迹象,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悲观。家里头有暖气,气温恒定在摄氏21度,再冷的天气和我的祖父又有什么关系呢?父亲说:“你不懂。”父亲的理论很独特,他认为,气温下降到一定的地步一部分老人就得走,这是天理,和屋子里的温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去年夏天,祖父在省城做了直肠癌的切除手术,他的理想是过完上一个春节。春节过去了,他好好的。大年十四那天,他更新了他的理想,他在微博上写道,他要“力争”再过一个春节。这句话并不晦气,可也算不上吉利,我们都没有搭理他。祖父不慌不忙的,拿起了手机,一个一个打电话。没办法,我们这些亲友团只能一个又一个帮着转发。我的丈母娘很不高兴,直接骂上了门来。她在我的微博下面贴了一句话:“大过年的,神经病!”祖父对我的丈母娘很失望,祖父对我说:“‘无知少女’这个人俗。”
祖父是一个看透了生死的人,生和死,风轻云淡,他无所谓的。但祖父也在意“春节”,这里头似乎有一笔巨大的买卖:死在大年初二他就赚,死在大年三十他就亏。也是的,落实到统计上,这里头确实有区别,一个是“终年84岁”,一个则是“享年85岁”,很不一样的。
这个冬季着实冷得厉害。电视里的美女播报都说了,最低气温“创下了三十年来的新低”。这则天气预报对我们一家来说是致命的,父亲不说话了,祖父也不说话了,他们都是相信“天意”的人。——老天爷并没有“天意”,可处境特别的人就这样,他们会把极端的天气理解成“天意”。他们的沉默使我相信,祖父也许放弃了。他觉得不远处的春节不属于他。
祖父说:“有点冷,我想到澡堂子泡泡去。”
这个我为难了。以祖父现在的状况,性命固然是无虞,终究是随时随地的人,
任何一点小小的变动都有可能带来不测,一头栽倒在浴池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说:“浴室太滑了,很危险的。”
祖父很骄傲地告诉我:“我也只剩八十来斤了,我孙子抱着我呢。”他撒娇了。
浴室没什么生意。一进浴室我就后悔了。“八十来斤”的身体几乎就不是身体,说触目惊心都不为过。祖父赤条条的,他的身体使我相信,他老人家是一张非常特殊的纸,能不能从水里头提上来都是一个问题。但是,等我把他缓缓地放进浴池之后,我不再后悔。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祖父被浩大的温水包裹着,张大了嘴巴,他的喉管里发出了十分奇特的声音。他在体验他的大幸福。他满足啊。可他实在太羸弱了,他的体力已经不能对抗水的浮力。只要我一撒手,他就会漂浮起来。我只能把他搂在怀里,不让他旋转。老话说得没错,人是会返老还童的。人老到一定的地步就会拿自己当孩子。祖父躺在我的怀里,说:“明天再来。”我说:“好的。”祖父说:“后天还来。”我说:“好的。”祖父笑了,我看不见,可是我知道,祖父的脸上布满了毫无目标的笑容。这笑容业已构成了返老还童的硬性标志。
我和我的祖父一口气泡了四天,第五天,我特地下了一个早班,祖父却说,不去了。他用目光示意我坐下,要我承诺,不要把他送到医院去。祖父说:“就在家里。”这句话说得很直白了,等于是安排后事了。我答应了祖父,并不难过,因为我的祖父也不难过。的确,祖父在死亡面前表现出来的淡泊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拥有的,到
底是四世同堂的人了。
深夜四点,我被手机叫醒了,是父亲打过来的。一看到父亲的号码我就知道了,我的祖父,我们这个小县城里最著名的物理老师兼中学校长,他没了。都没有来得及悲伤,我即刻叫醒我的女儿,赶紧的,太爷爷没了。祖父却没有死,好好的。看见我把女儿都带过来了,祖父有点不高兴。因为久病的缘故,他的不高兴像疼,也可以说,像忍受疼。祖父说:“这么冷,你把孩子叫过来做什么?”我笑笑,“那个什么,”我说,“不是以为你那个什么了嘛。”祖父说:“还没到时候呢。”我把女儿安顿到奶奶的床上,回到了祖父的房间。祖父的手在被窝里动了动,我把手伸进去,在被窝里头握住了祖父枯瘦的指头。祖父神情淡然,看不出任何风吹草动。但他的手指头在动,是欲言又止的那种动。这一次我真的知道了,祖父的大限不远了,他要对我交代什么了。
父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退了出去。我们这个家有点意思了,父亲一直像多余的人。父亲望着此情此景,明白了,这里不需要他了。祖父望着父亲的背影,很轻地咳嗽了两声。我了解我的祖父,祖父的咳嗽大部分不是生理性的,是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
严格地说,祖父之所以在我们小县城如此著名,完全是因为父亲,他能当上校长,也是因为父亲。作为物理老师的儿子,父亲最有机会上大学的,但是,祖父把他的时间全部给了他的学生,那时候祖父正做着班主任呢。他每天早上六点出门,夜里十一点回家,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五十七个学生的身上。高考就是这样,结果很残酷。因为父亲在另外一所中学,父亲没有考上,而祖父的五十七个学生考取了三十一个。在当年,这是一个“放卫星”一般的天文数字,祖父在我们县城一下子成了传奇。到了9月,祖父的故事终于传到省城了,省报派来的记者为祖父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整整一个版,还配了祖父的一张标准像。黑体的通栏标题很吓人的,《春蚕到死丝方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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