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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1913—2002),原名孙树勋。河北安平人。曾任教于冀中抗战学院和华北联大,在晋察冀通讯社、《晋察冀日报》当编辑。1944年赴延安,在鲁迅艺术学院学习和工作。1949年起主编《天津日报》的《文艺周刊》。曾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分会副主席等职。1930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风云初记》,中篇小说《铁木前传》,短篇小说集《芦花荡》《荷花淀》,散文集《晚华集》《秀露集》等。
孙犁晚年写下大量书话类文字,曾以《耕堂读书记》之名结集刊行。本书对旧版加以补充校订,并将作者其他集子里性质相近的文字辑成“补编”,与原书合为一帙。本书中的文字,反映了作者作家身份之外的才学识,是小说、散文创作之外的补充,同时又可以作为散文来读。
本书对旧版《耕堂读书记》加以补充校订,并将作者其他集子里性质相近的文字辑成“补编”,与原书合为一帙。本书所收的文字,反映了作者作家身份之外的才学识,是对普通创作的补充,同时也是充满书卷气的散文作品。
《耕堂读书记(*增补修订本)》:我读书很慢,遇到好书好文章,总是细细咀嚼品味,生怕一下读完。所以遇到一部长篇,比如说二十万字的书,学习所需的时日,说起来别人总会非常奇怪。我对于那些一个晚上能看完几十万字小说的人,也是叹为神速的。《聊斋志异》这部小说,我不是一口气读完,断断续续读了若干年。那时,我在冀中平原做农村工作,农村书籍很缺,加上日本帝国主义的烧掠,成本成套的书是不容易见到的。不知为了什么,我总有不少机会能在老乡家的桌面上、窗台上,看到一两本《聊斋》,当然很不完整,也只是限于石印本。即使是石印本的《聊斋》吧,在农村能经常遇到,这也并不简单。农村很少藏书之家,能买得起一部《聊斋》,这也并非容易的事。这总是因为老一辈人在外做些事情,或者在村里经营一种商业,才有可能储存这样一部书。石印本一般是八本十六卷。这家存有前几本,过些日子,我又在别的村庄读到后几本,也许遇到的又是前几本,当然也不肯放过,就再读一遍。这样,综错回环,经过若干年月,我读完了《聊斋》,其中若干篇,读了当然不止一次。*初,我是喜欢比较长的那些篇,比如《阿绣》《小翠》《胭脂》《白秋练》《陈云栖》等。因为这些篇故事较长,情意缠绵,适合青年人的口味。书必通俗方传远。像《聊斋》这部书,以“文言”描写人事景物,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的读者面。但是,自从它出世以来,流传竟这样广,甚至偏僻乡村也不断有它的踪迹。这就证明:文学作品通俗不通俗,并不仅仅限于文字,即形式,而主要是看内容,即它所表现的,是否与广大人民心心相印,情感相通,而为他们所喜闻乐见。《聊斋志异》,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书。它的内容和它的表现形式,在创作中,已经铸为一体。因此,即使经过怎样好的“白话翻译”,也必然不能与原作比拟,改编为剧曲,效果也是如此。可以说,“文言”这一形式,并没有限制或损害《聊斋》的艺术价值,而它的艺术成就,恰好是善于运用这种古老的文字形式。过去有人谈过:《聊斋》作者,学什么像什么,学《史记》像《史记》,学《战国策》像《战国策》,学《檀弓》像《檀弓》。这些话,是贬低了《聊斋》作者。他并不是模拟古人古书,他是在进行创作。他在适当的地方,即故事情节不得不然的场所,吸取古人修词方法的精华,使叙事行文,或人物对话,呈现光彩夺目的姿态或惊心动魄的力量。这是水到渠成,大势所趋,是艺术的胜利突破,是蒲松龄的创造性成果。行文和对话的漂亮修词,在《聊斋》一书中是屡见不鲜的。可以说,非同凡响的修词,是《聊斋》成功的重大因素之一。接受前人的遗产,蒲松龄的努力是广泛深远的。作为《聊斋》一书的创作借鉴来说,他主要取法于唐人和唐人以前的小说。宋元明以来,对他来说,是不足挂齿的。他的文字生动跳跃,传情状物能力之强,无以复加的简洁精炼,形成了《聊斋》一书的精神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