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一切破碎,一切成灰》威尔斯·陶尔的书评文摘
日期:2022-07-26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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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威尔斯·陶尔,1973年生于温哥华,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长大。先后在卫斯廉大学攻读人类学和社会学,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创意写作硕士课程。在卫斯廉大学毕业后,他周游美国,干过资料登录、仓库工等古怪工作。威尔斯·陶尔作品发表于《纽约客》、《哈泼斯》、《巴黎评论》等刊物,并两度获得手推车奖和《巴黎评论》普林姆顿新人奖。目前他在北卡罗来纳教堂山和纽约布鲁克林两地居住,专职写作。

【编辑推荐】

2009年,威尔斯·陶尔首部短篇小说集《一切破碎,一切成灰》出版,被《时代》周刊评为“年度十大好书”。2010年,威尔斯·陶尔被《纽约客》入选“四十岁以下的二十位新锐作家”之一,并获得纽约公共图书馆“幼师小说奖”。《一切破碎,一切成灰》内容介绍:一个讲丈夫因偷情被妻子赶出家门的故事,为何在丈夫站在海堤上把一条海参抛向大海后便没了下文?一对隔阂重重的兄弟,他们的相处怎么会在哥哥转身吃下一口腐败的麋鹿肉时就戛然而止?丈夫受前妻所托、开车去山谷接孩子与前妻的现任丈夫,这一尴尬的三人之旅,怎会结束于主人公卷入一场莫名的斗殴?一系列没有终点的故事,让人困惑,又勾起好奇。威尔斯·陶尔笔下的美国,散发着避世者、格格不入者黑暗的光辉:失败的发明者,嗜酒的梦者,不幸的父亲,不服约束的儿子……

【名人的书评】

威尔斯·陶尔精彩的短篇小说集《一切破碎,一切成灰》,既阴郁,又滑稽。就陶尔的作品来说,阴郁并不消解滑稽。在其中一个短篇中,当你看到女人发现他丈夫偷情是因为他汽车风挡玻璃上的脚印与她的脚印并不相符,你就会知道,你正在读一个不常见的作家。

【一切破碎,一切成灰的书摘】

好的短篇小说就是精灵,它们极具弹性,就像物理范畴中的软物质。它们的活力并不决定于量的多少,而在于内部的结构。作为.叙事艺术,跑不了是要结构一个故事,在短篇小说这样的逼仄空间里,就更是无处可逃避讲故事的职责。倘若是中篇或者长篇,许是有周旋的余地,能够在宽敞的地界内自圆其说,小说不就是自圆其说吗?将一个产生于假想之中的前提繁衍到结局。在这繁衍的过程中,中长篇有时机派生添加新条件,不断补充或者修正途径,也允许稍作旁骛,甚至停留。短篇却不成了,一旦开头就必要规划妥当,不能在途中作无谓的消磨。这并非暗示其中有什么捷径可走,有什么可被省略,倘若如此,必定会减损它的活力,这就背离我们创作的初衷了。所以,并不是简化的方式,而是什么呢?还是借用物理的概念,爱因斯坦一派有一个观点,就是认为理论的最高原则是以“优雅”与否为判别。“优雅”在于理论又如何解释昵?爱因斯坦的意见是:“尽可能地简单,但却不能再行简化。”我以为这解释同样可用于虚构的方式。也因此,好的短篇小说就有了一个定义,就是优雅。在围着火炉讲故事的时代,我想短篇小说应该是一个晚上讲完,让听故事的人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那时候,还没有电力照明,火盆里的烧柴得节省着用,白昼的劳作也让人经不起熬夜,所以那故事不能太过冗长。即便是《天方夜谭》里的谢赫拉查达,为保住性命必须不中断讲述,可实际上,她是深谙如何将一个故事和下一个故事连接起来。每晚,她依然是只讲一个故事,也就是一个短篇小说。这么看来,短篇小说对于讲故事是有相当的余裕,完全有机会制造悬念,让人物入套,再解开扣,让套中物脱身。还可能,或者说必须持有讲述的风趣,否则怎么笼络得住听众?那时代里,创作者和受众的关系简单直接,没有掩体可作迂回。许多短篇小说来自这个古典的传统。负责任的讲述者,比如法国莫泊桑,他的著名的《项链》,将漫长平淡的生活常态中,渺小人物所得出的真谛,浓缩成这么一个有趣的事件,似乎完全是一个不幸的偶然。短篇小说往往是在偶然上做文章,但这偶然却集合着所有必然的理由。理由是充分的,但也不能太过拥簇,那就会显得迟滞笨重,缺乏回味。所以还是要回到偶然性上,必是一个极好的偶然,可舒张自如,游刃有余地容纳必然形成的逻辑。再比如法国都德的《最后一课》,法国被占领,学校取消法语课程之际,一个逃学孩子的一天。倘是要写杂货店老板的这一天,怕就没那么切中要害。这些短篇多少年来都是作范例的,自有它们的道理。法国作家似乎都挺擅长短篇小说,和精致的洛可可风气有关系吗?独具慧眼,从细部观望全局。也是天性所致,生来喜欢微妙的东西,福楼拜的长篇,都是以纤巧的细部镶嵌,天衣无缝,每一局部独立看也自成天地。普鲁斯特《追寻逝去的时光》,是将一个小世界切割钻石般地切成无数棱面,棱面和棱面折射辉映,最终将光一揽收尽,达到饱和。短篇小说就有些像钻石,切割面越多,收进光越多,一是要看材料的纯度,二是看匠人的手艺如何。短篇小说也并不全是如此晶莹剔透,还有些是要朴拙许多的,比如契诃夫的短篇。俄国人的气质严肃沉重,胸襟阔大,和这民族的生存环境,地理气候有关,森林、河流、田野、冬季的荒漠和春天的百花盛开,都是大块大块,.重量级的。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即便篇幅极短小,也毫不轻薄,不能以灵巧精致而论,他的《小公务员之死》、《变色龙》、《套中人》,都是短小精悍之作,但其中的确饱含现实人生。是从大千世界中攫取一事一人,出自特别犀利不留情的目光,入木三分,由于聚焦过度,就有些变形,变得荒谬,底下却是更严竣的真实。还有柯罗连科、不像契诃夫写得多丽且著名,却也有一些短篇小说令人难忘,比如《怪女子》,在流放途中,押送兵讲述他押送一名女革命党的经历——俄罗斯的许多小说是以某人讲故事为结构,古时候讲故事的那盆火一直延续着,在屠格涅夫《白静草原》中是篝火,普希金的《黑桃皇后》则是客厅里的壁炉,那地方有着著名的白夜,时间便也延长了,就靠讲故事来打发,而在《怪女子》里,是驿站里的火炉。一个短暂的邂逅,恰适合短篇小说,邂逅里有一种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可超出事情本身,不停地伸展外延,直向茫茫天地。还有蒲宁,《轻盈的呼吸》。在俄罗斯小说家,这轻盈又不是那轻盈。一个少女,还未来得及留下连贯的人生,仅是些片鳞断爪,最后随风而去,存人老处女盲目而虔敬的心中,彼此慰藉。一个短篇小说以这样涣散的情节结构起来,是必有潜在的凝聚力。俄国人就是鼎力足,东西小,却压秤,如同陨石一般,速度加重力,直指人心。要谈短篇小说,是绕不开欧·亨利的,他的故事,都是圆满的,似乎太过圆满,也就是太过负责任,不会让人的期望有落空,满足是满足,终究缺乏回味。这就是美国人,新大陆的移民,根基有些浅,从家乡带了上路的东西里面,就有讲故事这一钵子“老娘土”,轻便灵巧,又可因地制宜。还有些集市上杂耍人的心气,要将手艺活练好了,暗藏机巧,不露破绽。好比俗话所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欧·亨利的戏法是甜美的伤感的变法,例如《麦琪的礼物》,例如《最后的常春藤叶子》,围坐火盆边上的听客都会掉几滴眼泪,发几声叹息,难得有他这颗善心和聪明。多少年过去,到了卡佛,外乡人的村气脱净,已得教化,这短篇小说就要深奥多了,也暧昧多了,有些极简主义,又有些像谜,谜面的条件很有限,就是刁钻的谜语,需要有智慧并且受教育的受众。是供阅读的故事,也是供诠释的故事,是故事的书面化,于是也就更接近“短篇小说”的概念。塞林格的短篇小说也是书面化的,但他似乎比卡佛更负责任一些,这责任在于,即便是如此不可确定的形势,他也努力将讲述进行到底。把理解的困难更多地留给自己,而不是读者。许多难以形容的微妙之处,他总是最大限度传达出来,比如《为埃斯米而作》,那即将上前线的青年与小姑娘的茶聊,倘是在卡佛,或许就留下一个玄机,然后转身而去,塞林格却必是一一道来。说的有些多了,可多说和少说就是不同,微妙的情形从字面底下浮凸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微妙。就算是多说,依然是在短篇小说的范围里,再怎么样海聊也只是一次偶尔的茶聊。还是那句话,短篇小说多是写的偶然性,倘是中长篇,偶尔的邂逅就还要发展下去,而短篇小说,邂逅就只是邂逅。困惑在于,这样交臂而过的瞬间里,我们能做什么?塞林格就回答了这问题,只能做有限的事,但这有限的事里却蕴藏了无限的意味。也许是太耗心血了,所以他写得不多,简直不像职业作家,而是个玩票的。而他千真万确就是个职业作家,惟有职业性写作,才可将活计做得如此美妙。意大利的路伊吉·皮兰德娄,一生则写过二百多个短篇小说。那民族有着大量的童话传说,像卡尔维诺,专门收集整理童话两大册,可以见出童话与他们的亲密关系,也可见出那民族对故事的喜爱,看什么都是故事。好像中国神话中的仙道,点石成金,不论什么,一经传说,就成有头有尾的故事。比如,皮兰德娄的《标本鸟》,说的是遗传病家族中的一位先生,决心与命运抗争,医药、营养、节欲、锻炼,终于活过了生存极限,要照民间传说,就可以放心说出,“从此他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在这里事情却还没有完,遗传病的族人再做什么?再也想不到,他还有最后一搏,就是开枪自杀,最后掌握了命运!这就不是童话传说,而是短篇小说。现代知识分子的写作渐渐脱离故事的原始性,开始进入现实生活的严肃性,不再简单地相信奇迹,事情就继续在常态下进行。而于常态,短篇小说并不是最佳选择,卡佛的短篇小说是写常态,可多少晦涩了。卡尔维诺的短篇很像现代寓言,英国弗吉尼亚·伍尔芙的短篇更接近于散文,爱尔兰的詹姆斯·乔依斯的《都柏林人》则是一个例外,他在冗长的日常生活上开一扇小窗,供我们窥视,有些俄国人的气质。依我看,短篇小说还是要仰仗奇情,大约也因为此,如今短篇小说的产出日益减少。日本的短篇小说在印象中相当平淡,这大约与日本的语言有关,敬语体系充满庄严的仪式感,使得叙述过程曲折漫长。现代主义却给了机缘,许多新生的概念催化着形式,黑井千次先生可算得领潮流之先。曾看过一位新生代日本女作家山田咏美的小说,名叫《YO—Y0》,写一对男女相遇,互相买春,头一日她买他,下一日他买她,每一日付账少一张钱,等到最后,一张钱也不剩,买春便告罄结束。还有一位神吉拓郎先生的一篇名叫《鲑鱼》的小说,小说以妻子给闺蜜写信,因出走的丈夫突然归来停笔,再提笔已是三个月后,“他完全像鲑鱼那样,拼命地溯流而归……”浅田次郎的短篇《铁道员》因由影星高仓健主演的电影而得名,他的短篇小说多是灵异故事,他自述道是“发生在你身上……温柔的奇迹”,这也符合我的观念,短篇小说要有奇情,而“温柔的奇迹”真是一个好说法,将过于夯实的生活启开了缝隙。相比较之下,中国的语言其实是适合短篇小说的,简洁而多义,扼要而模糊,中国人传统中又有一种精致轻盈的品位,比如说著名的《聊斋志异》,都是好短篇,比如《王六郎》,一仙一俗,聚散离合,相识相知,是古代版的《断背山》,却不是那么悲情,而是欣悦!简直令人觉着诡异,短篇小说是什么材料生成的,竟可以伸缩自如,缓急相宜,已经不是现代物理的概念能够解释,而要走向东方神秘主义了!现在,“短经典”这套世界现当代短篇小说丛书的出版,又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会有多少意外发生呢?一○一一年二月二十六日上海

鲍勃·曼罗伊趴着醒来。他的下巴生疼,清晨的小鸟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内裤里面实在感觉很不舒服。他很晚才抵达,脊椎骨因为坐了一路的公车而阵阵抽搐。他在地上摊开手脚,吃了两块咸饼干充当宵夜。现在弄了满身饼干屑:裸着的胸口下,手肘和颈间汗:湿的皱纹中,而最大最要命的那块,他能感觉到正深深插在他的屁股缝里,仿佛有人将一只燧石箭头射了进去。但鲍勃发觉自己无法拿出那块碎屑,因为睡觉时错误地压到手臂,它们麻了。他试着挪动手臂,感觉就像凭意念推动一枚硬币。初次在这座空荡荡的别墅里醒来,鲍勃就已感觉时日开始在他身上显效。贴着脸颊的冰冷地毡让他打了个寒颤,他能感觉到,在不远的某处,就在沙土下不远的某处,死神正向他伸出手来。但他体内的小齿轮最后还是开始转动,将他拽离地面。他靠着墙壁让脑海的眩晕过去,拂开身后的碎屑后,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散发着保温瓶的闷酸味。脱了形的冰块散落在冰柜的格子里,鲍勃掏了一块塞进嘴里,尝起来像许久未洗的脏衣服。他将冰块吐到冰箱和烤箱之间满是灰尘的缝隙中。厨房外,是鲍勃此行计划要修整的院子。野生的蓟类与杂草从砖头间的小洞里蹿出来,灰白色的塑料桌椅歪歪斜斜地摆在被树根拱起的土堆上。看着这一团糟糕,再想到要花多少力气才能使其恢复整齐,鲍勃感觉有些恶心。这房子一度是他父亲和叔叔兰道尔的共同财产,现在鲍勃的父亲死了,兰道尔迫不及待要将其抛售。六年前,他的父亲在被催促之下做了这笔投资,没什么预见,鲍勃也不记得父亲曾来过这里。房契一签,这地方就成了兰道尔的天下。鲍勃曾寻思,他这个比父亲年轻十六岁的叔叔,是否对这一路的事态发展早有盘算。兰道尔住在鲍勃以前住的地方,往北数小时的车程。在鲍勃父亲弥留之际,兰道尔发誓,他会竭尽所能,让自己侄子过得顺风顺水。葬礼后的几个星期内,兰道尔以定时前来慰问的方式履行承诺,尽管他所谓的慰问时常表现为:晚餐时间现身,一直停留到喝光鲍勃冰柜里的啤酒再走。兰道尔身上有些什么令人反胃:他油腻腻的头发总是展示着最近一次梳头留下的梳子印;已经是奔五的人了,却还戴着牙套。鲍勃和父亲并不亲近,所以当父亲的死引爆鲍勃体内带着怒意的倦淡时,鲍勃和妻子薇姬都很困惑,这倦淡冻结了他对工作和婚姻生活的热忱。他的状态变得一塌糊涂,又在几个小差池的推波助澜下,捅下三个大娄子,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让事态平息。他先是烂醉之后去上班,在建房工地犯下灾难性的疏忽,事后立马丢了工作。过了几周,他又跟当地一个律师汽车追尾,碰撞的结果是,律师的下巴咔嚓一声脆响,然后他就让陪审团相信这伤价值三万八千美金,比鲍勃父亲留给他的数目还多出两千。最糟糕的是,在试图为这些不快寻找解脱的路上,他开始和一个在驾校结识的寂寞女子幽会。这其中毫无乐趣可言,不过是在一问飘满浓浓麝香猫味道的地下公寓内,进行了两周词汇贫乏的争执。此段风流韵事不咸不淡地发展还没多久,鲍勃和妻子开车去市中心,薇姬抬头时看见储物箱上方的挡风玻璃上有个女人的脚印。她脱下凉鞋,发现脚印和自己的并不吻合,于是告知鲍勃:他自此成为家中的不速之客。鲍勃在兰道尔的长椅上睡足一个月,兰道尔才想起要送他到南方。“先到海滨别墅去避一阵子,”兰道尔说,“这破事不过是半道上的小状况,你需要点时间来重整旗鼓。”鲍勃不想走。在要求离婚这事情上,薇姬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他也很肯定,只要假以时日,她就会重新对他敞开大门。但薇姬也鼓励他离开,既然事已至此,他觉得最好还是顺了她的意。不管怎样,兰道尔此举甚为慷慨,但当兰道尔将鲍勃送到公车站,并将一张早就写好的“工作事项”递过来时,鲍勃也并不意外。兰道尔的别墅并不宜人:一间煤渣空心砖砌的小屋,刷着已开始剥落的粉色油漆。客厅地板上铺的蜡黄色地毯没有好好粘贴,已经开始变形,沿着一道横跨整间客厅的接缝拱了起来。护墙板也在度过多个潮湿的夏季之后翘起,如今墙壁看来就像是冷峻多山地带的地形图。纸条上写道:“起居室/石膏灰胶合板!”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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