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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瑞,女,祖籍山东,居住美国、澳大利亚、中国三地。现为美国纽约“向孩子的承诺”机构执行董事。出身于书香之家,自小喜爱文学,八十年代曾发表中短篇小说。少年时代当过文艺兵,青年时代做过*电台记者、记协理事,论文获得亚洲记者协会年度奖。1987年赴美,三十年游走海外,饱视人间繁华、历尽时事沧桑,现重拾少时文学梦想,将人生经历诉诸笔端。
《半路家》为其重新起笔的*部长篇小说。围绕一场命中注定的见面,两位前美国联邦监狱女犯简•华盛顿和刘爱在一天之内不寻常的经历,涉及了她们的整个人生。
简出身贵族,拥有华盛顿家族血统,出入于美国上流社会;刘爱,华裔移民,凭自己的努力,成为美国社会的白领。这两条看似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在阴差阳错中,连接在一起。曾经的社会精英,身陷囹圄,当光环褪去,她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身份——美国联邦罪犯,她们的名字也变成了八位数字。
走出监狱后,背负着“罪犯”的标签,她们将怎样面对现实社会?怎样处理已经冷却了许久的家庭关系?怎样维系曾照耀过监狱暗淡生活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编辑推荐
推荐一
这部小说的灵感,源于作者在美国联邦监狱的真实经历。
推荐二
小说通过美国联邦监狱女犯群像故事,描绘了她们希望主宰自己但*终无法自救的心酸,叙述了她们手捧无处安放的遗憾在生命轨迹中无奈行走的悲哀。作者以她细腻的笔触,为读者展开了一幅监狱女犯在人生边缘挣扎伤感的画面,刻画了一个又一个鲜为人知、闻所未闻离我们既遥远又真切的内心纠结复杂的人物。这部小说是人类情感关系的记录。
关于这本书
《半路家》这部小说的灵感,来源于我在美国联邦监狱的经历。
从2016年8月至2017年底,我的这段人生,在美国联邦监狱丹布瑞女子营地和美国监狱局为出狱犯人重返社会准备的半路家度过。
《半路家》小说里的所有人物,是我在美国纽约监狱和白领女犯营地丹布瑞里遇见、相识或擦肩而过的女人们的综合。这部小说中所有人物、事件及故事,纯属虚构,虽然它带着我个人的心痛。
刚开始执行刑期时,我被关在一个没有阳光雨露、通风极差的巨大水泥房里,我的灵魂被突然降临的苦难撕成碎片。那些天我的动作是机械的,大脑是空白的,心里在流血。人的肉体是那么脆弱,人的命运是那么无奈,生命似乎轻如鸿毛。每一秒钟我都在挣扎。如果不是牵挂远在北京的年迈父母,我大概已经结束了生命。
上帝保佑,2016年深秋,我被转移到美国白领罪犯执行刑期的丹布瑞营地。
有一天,我路过女犯宿舍去食堂吃饭,看见宿舍一个隔断的木板墙上贴着一张整版报纸大小的离别告示。丹布瑞营地是一扇不知疲倦的旋转门,几乎每周都有新人进旧人出,离别告示不足为奇。不过那天看到的离别告示,不同寻常。告示纸的背景,是一串枝叶交缠、难解难分的粉色小花。那一朵朵似开非开的小花纵横交错,全都痴情地仰着头,像一群渴望爱情的女孩的脸。这些美丽的小花之上,有一行用黑色圆珠笔写的告别词:“告别了,直到我们再见!”字字沉重,我惊讶于自己对这几个字的感觉。我还注意到,在大字的右下方,有一团缩在一起,像是被悲伤压弯了腰的小字,它们静静地藏在密密麻麻的留言里:“我**亲爱的,请带上我和你一起,你是我的一部分。”没有留下名字。
走的女人是谁?写字的女人又是谁?这两句带着浓郁感情色彩的留言,不停地在我的头脑里浮现。大约一个星期,我每天都故意经过那里,反复读着那几个字,直到这个离别告示被人揭下来带走。当我突然看到隔断的墙面空了,黑洞洞的隔断内,下铺的床上只有一块冷冰冰的蓝色塑料床垫,我突然难过起来。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象那个出去的女人,想象那个没有留下名字但留在营地的女人,想象她们是怎样度过空落落的日子,想象我听到和看到的营地女人们无望的关系和短命的爱情。
是监狱又不像监狱的丹布瑞营地,总是保持着200左右的人数。这里关着政治家、金融家、律师、会计师、药剂师、大学教授、商人、毒品交易犯,包括各种与经济有关被惩罚的女犯。这里除了年龄、肤色、国籍、长相、高矮和语言不同,吃的、穿的、用的都一样。这里只有刑期长短和案情、罪行的轻重,没有等级高低之分,也没有贫穷富贵之别。
在这样的特别环境下,女犯们对千奇百怪的“关系”视若珍宝。“姐妹关系”“母女关系”“同胞关系”“同病相怜关系”“志同道合关系”,还有只可意会的“男女关系”。这种“男女关系”多半是帕拉图式的,有名无实,但是爱意浓浓。所有这些形式复杂、难以准确贴上标签的关系,像一只只漂在水面上的救生圈,维系着女犯们命运的沉浮。它让落水无救的女人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让每一个早晨带有希望,每一个夜晚藏有温存;让每一滴眼泪有人托接,每一个伤口有人包扎。这些关系把日历一页页翻过,提醒女犯们,她们再次回到人间的日子,一天天接近。
就在我注意到那张离别告示的那几天,像往常一样,我戴着耳机沿着操场跑道行走。耳机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优美浑厚的声音。歌词里浓浓的遗憾感,随着每一个字,像墨滴落在宣纸上,在我的心头洇开。我好像听见两个女人在对话,一个有声,一个无声;一个有形,一个虚幻。这首歌让我看见女犯墙里墙外纠葛缠绵的遗憾人生。
我快步走回营地的电脑房。我在给女儿的邮件中,详细解释了这首歌播出的时间和哪个电台,希望她能够帮助我找到有关这首歌的一切信息。三个小时之后,女儿回复了我,这首歌叫作“Hello”,唱歌的女人叫Adele。
我开始寻找这首歌。我用邮票和一个拥有MP3的女孩交换,戴上她的耳机,每次可以听几遍。每次我都听得泪流满面,每次听完我就写下我的感觉。这些感觉,就是小说《半路家》的基础。从动笔到写完这本书,特别是离开营地后我可以自由地用电脑写作,听这首歌,总是我每天动笔前一定要做的事。即便今天,书已经交给了出版社,我的肉体已经可以随愿四处游走,但是每当听到这首歌,泪水会随着心痛流出。
2016年底,我开始动笔写作。每周七天,从不停歇。写作,拯救了我。我每天与纸笔为伍。写作,让我忘了身在何处,让我的美国监狱生活,弥漫着文学的芬芳。
完成这部小说,我用干了无数支圆珠笔。当我整理东西准备离开丹布瑞营地时,除了亲人朋友寄来的信、卡片和照片,签满了各国文字的送行海报,就是我视为生命的两寸多厚的手稿,和一支作为纪念的用干的圆珠笔。这支笔随时提醒我,物质生活可以简单到零,只要有笔,你的精神世界无限丰富。
坚持写完这部小说,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私人原因。动笔的时候,我计划在2017年5月母亲节那天完成。我要让这份近400页的手稿作为母亲给女儿的毕业礼物,寄到女儿手中。这个念头一直激励着我。2017年5月17日母亲节这天,我如愿写完了小说*后一个字。5月26日那天,当女儿以全A成绩毕业,并获得美国历史*悠久的奖励优秀学生的“PhiBetaHappa”奖和其他奖项的那天,我的手稿复印件也在同日寄达。
《半路家》试图将美国女犯监狱内外的遗憾人生,以人类实现理想*有强烈推动力的文学形式表现出来,反映比女犯表层伤痕更为深刻、意义更为深远的美国社会问题,从侧面表达我对美国司法改革的期盼。欣慰的是,2018年12月20日,美国参议院以82比12票通过刑事司法法案,这一法案将对美国刑事司法系统实施相对温和的改革。
在《半路家》小说出版之际,我不能不感谢在过去几年里,把我苦难的心握在他们手里,用指缝里可能或允许流出的温暖,鼓励我向前向上的人们。
他们是:我的律师ChristineChung、Isabellekirshner、JamesGlasser,他们曾是我的灵魂保护者。他们也是:我被保释期间美国政府指派的心理医生、管理官员,营地里的护士,那位给我挡风雪绿大衣的男警官,那位当我解释为什么要把400页手稿寄到女儿手里时眼眶里涌出泪花的女警官,还有那位知道怎样用自己善良的笑容融化我心里冰霜的营地女管理人。还有我的几位女狱友:鼓励我写作的J、R和M;悄悄在我的枕头下塞自己省下的橘子,包括12个月我*吃到的一个猕猴桃和两个李子的E。还有我的下铺,她总是将自己买的食物从厨房里换到的沙拉分给我一半,教我怎样用毛巾挡住塑料盆,快速将满盆的绿叶子塞进肠胃,以缓解我便秘之苦。特别是时刻鼓励我并借钱帮助我还*后一笔律师费,并每天创造笑声的我的同胞F。虽然也许我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以上不便提到姓名的人,但是他们给我的那丝温暖和他们隐隐的面相,将和这本小说一样,永远存活在我的记忆里。
在这里我想把我感激的心,捧献给将家里的房产作为抵押,将我保释出狱的那四位美国人。还有给法庭写信的中国亲友、澳洲和美国亲友们。那几十封信曾是我的精神支柱,他们的信任是我今天的指路明灯。不辜负众望,是我今生*要紧也*要记得的话。
*想说声感激但无言可尽情,无词可形容,是对我的恩重如山的父母亲大人、我挚爱的女儿、我60年相识的发小、我忍辱负重的丈夫和我澳洲的亲人们。他们的大爱,如每一天升起的太阳和月亮,伴我生存同行。
借此机会,我还想感谢我的英国朋友EdwardAllen和我的编辑。他们用*单纯的心体验这本小说的沉重,协助我将中文稿翻译成英文,用*真诚的职业态度表达他们对小说的意见,用*有效的方式辛勤地工作,用*朴实的语言鼓励我写下一本书。想到他们,我感到无比的温暖,心里的故事往外蜂拥。
《半路家》小说中文版的部分版权费,将捐献给纽约非营利机构ChildrenofPromise(向孩子的承诺),以感谢他们在我*艰难的日子里,拉着我的手,帮助我走出昨天,走进今天。
开篇
离开美国肯纳蒂克女子监狱摩尔顿营地,精神上犹如逃离了地狱,我试图切断所有和那里有关的记忆和联系。直到2018年1月。
有一天晚上,我的手机出现一条带有纽约区号的短信:“亲爱的玛丽,我是刘爱。我希望你记得我。我明天会路过华盛顿,我有些东西需要交给你,因为你是律师。”
没有联系不等于不记得。几乎每天,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营地的人和事。我记得那座有着上百个台阶,连接着坡上女犯宿舍和坡下有着超大环形跑道的操场的红色木板桥。据说,这座红色木板桥的年龄,与摩尔顿营地的年龄一样长。几十年的风雨,成千上万个脚印,还有说不完的既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女犯故事,让这座沉默的小桥显得庄严、沉重、斑驳而又沧桑。
我记得那几百只呼啸着结伴而来再集体飞走的野鸭子——据说,这些生性优雅的活物是上帝送来的人间烟火,可以让女犯的母性依旧留在她们的幻想里。还有那两棵樱花树。冰凌时节,它们的每个幼嫩枝丫都被冰雪包裹,你以为它们会就此冻死,但是来年春天它们依然蓓蕾怒放。再就是那几位年龄超过八十,三十年风雪无阻到摩尔顿营地为女犯们分享《圣经》的老人,她们背着的吉他流出的让人心神升天的音乐,至今依旧是我失眠时的良药。
我只是不太记得刘爱。我不太清楚这个中国女人的案件背景,只记得她头发剪得特别的短,每天穿着在厨房工作的女犯穿的那种像面粉袋一样的白色制服,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谦卑的神情。她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一个日本女人爱上一个美国男人的电影,她就像电影里面的那个美丽的妓女,笑起来眼睛像一双弯弯的月亮。
收到那条短信,我愣了一会儿:我们不是那么亲密,也谈不上是朋友,刘爱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为什么要来找我?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复她。但是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收到了刘爱的短信。
“我在弗吉尼亚。今天我回纽约的路上会经过华盛顿,我没有赶上色拉韦尔到华盛顿的巴士。我可以请你吃个午餐吗?”刘爱一定对她所在的地区不熟悉,她把“色拉韦尔”这几个字拼错了。
刘爱为什么要到弗吉尼亚去?从色拉韦尔坐区域巴士到瑞旗门,再从瑞旗门坐车到纽约,这才是正确的路线。我是不是应该提示她查一下地图?还有,她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我心神不安地思忖着,满肚子里像是无头蝴蝶乱撞——我的心理医生曾向我解释过这种感觉,有个医学名词,叫作“焦虑症”(anxietydisorders)。
我告诉自己*好别回复她,这样她就一定不会再继续打搅我了。在我的印象里,刘爱说话温文尔雅,总是胆小怕事的样子。可是几个小时之后,刘爱的短信再次出现在我的手机上:“我上车了,两个小时到华盛顿。我能请你到威斯康星大街和N街交界拐角的马丁·塔瓦恩饭店(Martin’sTavern)吃个便餐吗?”
也许是因为文字可以掩盖声音中包含的情绪,或者因为短信能让人有的选择,刘爱选择了这个可以控制距离感、不会被直接拒绝的交流方式。我之前没有回复她,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真的等不及见到你。”刘爱后来又加了一句。
为什么等不及要见到我呢?在肯纳蒂克监狱摩尔顿营地有两百多个女人,刘爱是其中*不引关注也*不合群的人。不过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不断猜想她来访的原因。为什么这个全身洋溢着中国城味道的女人要停留华盛顿见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那个听起来高贵但已老掉牙的饭店见面?她短信中提到有东西要交给我,因为我是律师,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她一定不知道,我的律师执照已经随着我营地生活的开启而消失,虽然我正在努力通过法律途径赎回被吊销的律师执照,至于什么时候能拿到,鬼才知道。
“我也期待着见你!”我终于忍不住了,回复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我取消了去看医生的预约。出门前,我到地下室仓库里,找到了那个被我塞进去就再也没打开过的从摩尔顿营地抱回来的耐克鞋盒。不知道为什么,打开那个裂了口的鞋盒盖子时,我的手指会痉挛发抖,这让我想起了接到起诉书的那一刻。我是这么不情愿地把装满了故事的盒子打开,我害怕罪恶会从敞开的盒盖里跑出来,缠上我,让我再次因为帮助朋友推销可以把人的灵魂都拍摄清楚的大型医疗器械,接受他2500美金的贿赂。我要彻底脱离和监狱有关的一切记忆!我这样想着,但是我的手还是在鞋盒里翻腾——我在找可以提醒我刘爱长相的那张照片。我先翻出了刘爱亲手织的果绿色毛线小挂包,我记得她织了两个,一个送给了过生日的简,一个送给了我。我也找到了庆祝简的生日时,我们几个谈得来的女人在那座红色木桥上的合影。
这就是刘爱!照片上,被营地的女人称为“真正的白领”的我们几个人中间,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中国女人。当时我还想,刘爱这个中国人怎么钻进来了?
照片上,剪着短发的刘爱站在简的身前,头斜靠着简的身体。一缕午后的阳光,在她的脸上跳动着。简·华盛顿那头飞卷的红发,愉快地在她的头顶上飞舞。除了刘爱素面朝天,我们几个女人都特地浓妆艳抹,这也让我们从小卖部里买来的欧莱雅彩妆盒大有用武之地。我记得刘爱为这张照片买了单,让帮忙拍照的海伦在她的小卖部账单上再记上80美金。“我们每人一张。我还会寄一张给我的爷爷奶奶,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有许多好朋友。”谁也没在意她说什么,我记得只有简搂了搂她的肩膀。
我很高兴找到了这张照片,否则就算她迎面走来我也可能会与她擦肩而过,快两年了,我真的忘掉了她。
看着我抱着从摩尔顿营地带回的纸盒从地下室走上来,我的母亲提醒我说:“玛丽,原则上,这两年你不应该见过去的犯人朋友。”她微弱的眼神让我感受到了藏在她眼角皱纹里的恐惧,它们打着结,皱成了一团。我怎么会不记得这条规矩?每一个从摩尔顿营地出来的女人,都早早地把回归社会后的规章制度背得滚瓜烂熟了。可是,所有这些无情的条例,都无法动摇女人们在摩尔顿营地建立起来的友情。无形的手铐和脚镣,早已把她们的灵魂纠缠在一起。除非把她们和代表着罪恶的手铐脚镣一起扔进熔炉里烧炼,否则谁也不忍舍弃这种知己的感觉。
不过,为什么值得犯规是有选择的,而以往我的这个选择里并不包括刘爱,但今天是个例外。我真的很想念营地里的女人,我和她们始终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