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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克海,广东省惠州市人,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曾在湖北中医药大学(原湖北中医学院)担任讲师、教研室副主任等工作。后调广州暨南大学,先后任职副教授,副主任医师,教研室副主任。期间先后兼任暨大附属第一医院人事科科长,党总支书记,党委副书记等行政职务。出版医学专著和发表医学论文共31万字。2005年9月由花城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赤诚-—一个女外科医生的故事》,2010年6月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药剂科主任》。
一次机缘巧合,某医院骨科青年主治医生余坚接诊了一个遭遇车祸的伤员,这个人正是背叛了他的前妻佟丽兰的现任丈夫。谁也没有料到若干年之后,竟在这种特殊的时间和场合三个人碰到了一起……昔日之情,往事之伤,仍历历在目。当此之时,他们各自会怎样想,怎样说,又会怎样做呢?书中讲述了一个值得人们深深思考的故事。
时光流逝,一晃又过了六年多。她万万没有料到,在这美好的中秋之夜,再婚丈夫谭冠因车祸重伤送到医院抢救,前夫余坚成了抢救谭冠的主治医生。三个人在这种特殊的场合碰在一起……躺在病床上的谭冠经过手术后精心调治,身体状况大有好转,可以自行进食,不需要输液了。这一天的中餐,他正喝着佟丽兰送到病房的鸡汤。“你今天的面色、精神比前几天好多了。”坐在病床前的佟丽兰高兴地对丈夫说。“是啊!我自己也觉得好多了,手脚也有力气了。”谭冠应答道。稍停,他很有感慨地说,“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全靠余医生啊!他不仅用精湛的医术,而且还用他身上的鲜血救了我的命!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啊!”佟丽兰听了丈夫说的这些话,沉默了,思绪翻腾。“他胸怀宽广,品格高尚。我深感愧疚,对不起他。”谭冠后面又说了这两句忏悔的话。佟丽兰垂泪了,心如刀割。再没有说半句话,心里难受极了,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在谭冠的心目中被摆在什么位置上。就在这个时候,XX局办公室秘书科长董祥提了一袋水果前来探望谭冠。他和谭冠、佟丽兰打过招呼后,在病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在问了谭冠目前的身体状况后,对佟丽兰说:“佟经理,你这些日子照料谭局长很辛苦,看需要我帮点什么忙?”“他目前的情况比刚进来时好多了,危险总算过去了。”佟答道,“很感谢局里同志们的关心,很多同事都来看过老谭,董科长您已来过好几次了,不能再麻烦您了。”“佟经理,您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也是我们的责任。”“董科长,”谭冠插话,“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局长,您说,您吩咐就是。”“我想请你帮忙以我的名义给医院领导写一封感谢信,你的文笔好。可以吗?”“行、行、行。我回去马上办这件事情。局长,有什么事情要办的请随时吩咐。”接着,谭冠向他提示了感谢信内容的要点后,董科长告辞离开了病房。董科长走了后,谭冠又小声对妻子说:“你回家准备一个五千元的红包给余医生个人。好吗?”佟丽兰点点头,说:“这件事你叫董科长办较合适。”“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过了几天,董科长和局里的一名专职司机开着小轿车来到医院。董科长将经谭冠审阅过并用红纸抄好的感谢信带来了。“董科长,你把这一张感谢信送到医院办公室亲自交给医院的领导。”谭冠如此面示。随之又叫妻子佟丽兰将一个红包交给董科长,并做了具体的交代,“董科长,你把感谢信送了之后,就将红包送给在内科病房住院的余坚医生。”稍停,又郑重地小声交代,“送红包时不要张扬,放在他的枕头边就行了。就说我非常感谢他的仁心仁术,救了我一命。”“明白。”董科长表示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董科长将感谢信送了之后,随即踅足走进余坚住的病房。在护士的指引下,他来到余坚的病床前。护士见余坚坐在病床上和骨科护士叶梦玲正在说着话,就叫他到邻床旁边的一个椅子上坐着等一会儿。他听到了骨科护士叶梦玲和余坚下面的一段对话:“余医生,我看您的面色和精神比前几天好一些了。”“是的,我自己也感觉精神好一些,只是起床走路时还有点头晕,可能头部供血不足所致。”稍停,又说,“我一时还不能恢复工作,科里的事情烦劳大家帮忙了。”“余医生您不必记挂科里的事,主任都把工作安排好了。您管的病人,都有人负责管了,不要担心。您安心调养,不要急于工作。”“那个叫谭冠的病人现在怎样了?”他还是关心着他原来管的病人,关切地问。“谭冠恢复得不错,能自己进食,不需要输液了。”“哦,这就好!”坐在旁边听了他们对话的董科长心里想:自己都病倒了,还如此关心着病人,蓦地对余坚肃然起敬。“小叶,”余坚紧接着又动情地说,“我这次住院多亏你的关照,不然我的儿子小明就没人管了,我非常感谢你。”“余医生,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是多年的同事了,您在科里兢兢业业地工作,从来不计较,有时还带病工作,科里的同事都有目共睹的。而我只是稍微关照了一下小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您不要这样客气。再说,主要是小明这孩子自己很自觉,很乖,独立生活能力很强。他每天在食堂吃过饭,都能按时回家,不到处玩。几次晚饭后我去看他,他不是在做作业,就是在洗衣服。我说帮他洗,他不干,他说自己会洗。真是个好孩子啊!”护士叶梦玲和余坚谈话结束后走出病房。董科长站起来走近病床前自我介绍:“余医生,我是XX局的工作人员。”他边说边向余坚递上一张名片。又说:“我们谭局长专门派我来探望余医生您……”“董先生,对不起,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一下。我们为之治疗的病人,都是直接记他的名字的,从来不记是什么‘长’的。不论是什么病人,我们都会精心为之治疗。”“对,对。”董科长连忙转换称谓:“是住在您骨科病房16号病床的病人谭冠专门派我来探望余医生的。这次他因车祸受伤住院,全靠余医生您全力抢救,还为他献了血,救了他的命。而余医生您却因劳累和献血而住院。他非常感激您。他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能表达他的心情。”“用不着什么感谢,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一个医生的职责,对任何病人都一样。”“那是,那是。”接着,董科长又补充道,“他很敬佩您的高尚品格。”“董先生,用不着说这些话,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如果觉得我的工作还有哪些方面做得不够,请你多提宝贵意见,以便我们今后改进。”“没有,没有。您的工作做得很好,很好!他和他的太太都非常满意,非常满意。”董说完这些话后,感到再也无话可说了。于是告辞:“余医生,您好好休息,打扰您了。”他边说边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在余坚的枕头边,轻声说:“这是我们谭局长的一点心意。”他一不注意,又将谭冠的官衔搬了出来。敏感的余坚随即从枕边拿出那个红包,对董说:“请你把它拿回去。”“余医生,我们局长是很真诚的。权当请余医生饮饮茶吧。”他不接余坚递回给他的那个红包,扭转身径直向病房门走过去。“请你回来!”余坚突然吼的一声。已走出病房门的董科长听到这近乎怒吼的一声,愣住了,停住了脚步,扭转头。“董先生,请你回来一下。”余坚发出的声音虽然比刚才压低了,但脸上仍显不悦。董科长只好顺从地踅足转回余坚的病床前。余坚对他说:“很抱歉,刚才我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但别无他意,只是想请你转回来。”紧接着又将红包递给董,“请你把这个拿回去,我是认真的。同时我想请你转告谭冠几句话:不要以为谁都会见钱眼开。更不要以为谁的灵魂都可以用金钱收买。也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能用钱搞定。”董科长听了余坚这几句含着怒气的掷地有声的话十分不解。这不奇怪,因为他并不了解余坚、佟丽兰、谭冠三人之间的关系。他很尴尬地接过余坚退给他的红包,走出病房的门。很有文才和口才的董科长虽然用了很婉转的轻描淡写的方式向谭冠夫妇汇报了他刚才所听到的余坚和护士叶梦玲的对话以及后来余坚托他转告的话,但这足以对谭、佟二人产生极大的无以言状的心灵冲击和震动。两个人听了之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脸色灰白,很难看。谭冠出院三个月后的一天,检察机关突然到他家中搜查,谭冠本人也随之被检察人员戴上手铐带走。佟丽兰愣愣地站着,目睹了这一切,脑子一片空白,神情痛苦极了。而余坚出院后,在元旦这一天和叶梦玲结婚了,重新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虽然平静和谐,但在余坚心里总觉得还有点事要做,有些话要说。春节前夕,他带着儿子余小明提着一袋礼物来到佟丽兰的住处。他摁了两下门铃。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即佟丽兰后来的儿子谭斌斌把门打开。问:“你们找谁?”“这是佟丽兰的家吗?”找人打听到佟丽兰的住处,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余坚反问小男孩。“是的。你们找我妈妈?”“对,你妈妈在家吗?”“在家。她还在房里睡觉呢。”“哦,是这样。”余坚犹豫了一下,才又说,“小朋友,你能不能去告诉你妈妈,你说小明来看她了。”“好的。”小男孩转身走了进去。小男孩很快又走了出来,对余坚父子俩说:“我妈妈说,请你们进来坐,她一会儿就出来。”过了片刻,佟丽兰从寝室走了出来,当她看到在厅里的余坚父子时,口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声来,不知所措。倒是余小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妈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静默。余坚审视着这位前妻,清楚地看到她面容憔悴,目光忧郁,头上出现丝丝白发,短短的几个月就变了一个样,还不到四十岁,就显得有点苍老了。在听到儿子小明叫了一声“妈妈”后,她很激动,倏地扑向儿子,把儿子抱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流,哽咽着。余小明也哭了。“你们都坐下吧。”余坚走近母子俩把他们扶到一张长沙发上。“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我特地带小明来看看你。”余坚对她说。仍在抽泣的佟丽兰抬起头,低声应道:“谢谢你们!”稍停,又加了一句,“我不配,我对不起你们。”“你毕竟是小明的母亲,来看看你是应该的。”“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也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了。”余坚正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而是示意儿子:“小明,你到那个小弟弟的房里,和小弟弟玩玩。”佟丽兰听了余坚说的话,她意识到余坚要单独和她说什么话,于是提高了嗓音对里面卧室说道:“斌斌,小哥哥到你房间和你一起玩玩。”里面应声:“好,进来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今后的路怎么走。”余坚把儿子支开后,语重心长地对这位前妻说。“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啊!”佟丽兰低着头说,语气是绝望的。她不是向余坚发问。“有。只要自己痛下决心。”“说句实在话,我连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甚至想一了百了。因为我害怕别人的目光,害怕别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太难受了。当然,我不怪别人,我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去怪别人。我是咎由自取。”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你和小明来看我,我非常感激!但我不奢望你们原谅我,我没有资格这样想。”余坚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在思考着该对她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对她说:“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家庭,生活和谐温馨,小明很快乐。但我和小明没有忘记你。因为你毕竟是小明的母亲,我们之间毕竟曾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我和小明在新的家庭中生活幸福!也希望你今后生活幸福。这就是我和小明今天来看你的原因。”余坚说到这里稍停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我想,我还应该告诉你,我现在的妻子很赞成、很支持我和小明来看你。”佟丽兰听到这里,流泪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余坚:“看在我是小明母亲的分上,你能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余坚沉思了一会儿,对她说了下面的一段话:“既然你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那我就坦诚地说说我的看法:是的,你是有错,应当自省,但根子不在你身上,在当前腐败的现实环境和操弄权钱、违法违纪搞腐败的人身上。你应该做的,首先,不应该心灰意冷,不应有自暴自弃的任何想法。你要知道,你还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你能毫无牵挂一了百了吗?如果你这样做,那不是自省,是逃避,不是一个做母亲的人所应该做的。你要认真地想一想。第二,你既然认识到自己有错,是咎由自取,就应该认真自省,错在哪里?应当如何面对。路要靠自己走。”“你能启示一下吗?”“行。那我就直说了。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下定决心,将你所知道的一切违纪、违法的腐败行为彻底地揭露出来!让有这种行为的人受到应有惩罚,不能有任何温情。应当认识到让这些腐败行为蔓延下去,那就不知道要毁掉多少家庭!直至危害整个国家!你明白吗?”说到这里,余坚显得很激动。“我明白了,知道了。”佟丽兰被余坚的坦诚感动了。就在此时,斌斌和小明从里间卧室走了出来。“妈妈,我饿了。”斌斌说。“斌斌,你饿了?等一会妈妈煮饭给你吃。和小明哥哥再玩一会儿。”“我和小明要回去了。”听了他们母子俩的对话,余坚插话,“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去煮饭吧,不要让孩子饿着。”“没有关系。他很懂事。”“哦。”“叔叔,您和小明哥哥就在我们这里吃完中午饭再回去吧。”乖巧的斌斌对余坚说了这话,又转向小明,问:“小明哥哥,吃了饭再回去好吗?”“我们回去还有事。”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余坚对斌斌说,“小明哥哥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佟丽兰母子送余坚父子走出院子后,四人驻足。佟丽兰和余坚四目相视。小明和斌斌还手牵着手。“你们回去吧!”余坚对佟丽兰说,“今后的日子还长,希望你重新起步往前走。”“我会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