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短篇小说和散文卷》巴金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主要作者:
王小波(1952-1997),中国当代学者、作家。代表作《黄金年代》等。刘庆邦,1951年12月生于河南沈丘农村。现为中国煤矿作家协会主席,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
刘庆邦(1951-),中国当代作家,生于河南省沈丘县。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现为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一级作家,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国作协第九届全委会委员。
叶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主要作品有七卷本《叶兆言文集》;长篇小说《花煞》《一九三六年的爱情》《别人的爱情》;散文集《流浪之夜》《旧影秦淮》等。
路内,本名商俊伟,1973年生,苏州人。前“暗地病孩子”小说版版主。曾做过工人、营业员、推销员、仓库管理员、电台播音员、广告公司创意总监等职业。现居上海。
巴金:原名李尧棠,中国作家、翻译家、社会活动家、无党派爱国民主人士。同时也被誉为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有影响的作家之一,是20世纪中国杰出的文学大师、中国当代文坛的巨匠。著书颇丰,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家》《春》《秋》,散文集《随想录》等,并翻译大量外国文学作品。
柯灵,原名高季琳,中国电影理论家、剧作家、评论家。著有电影文学剧本集《腐蚀》《春满人间》《秋瑾传》,理论集《电影文学丛谈》,散文集《香雪海》《沧桑忆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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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没有意思的故事(《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短篇小说卷.1979-1990)
立新街甲一号与昆仑奴摸鱼儿(《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短篇小说卷.1991-2004)
我们去找一盏灯阿弟,你慢慢跑(《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短篇小说卷.2005-2010)
名字游戏请勿谈论庄天海(《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短篇小说卷.2011-2016)
怀念鲁迅先生遥寄张爱玲(《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散文卷.1957—1992)
苏东坡突围草木春秋(《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散文卷.1993-2000)
他乡的天空摩尔宫殿的秘密(《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散文卷.2001-2005)
我的轮椅舞台旋转(《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散文卷.2005-2016)
已经忘却的日子不合时宜(《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人生访谈卷)
中国当代文学的半壁江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杂志!
《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萃览中国当代文学上下六十年!
2017年,作为新中国成立后*份大型文学刊物,由巴金创刊并终身担任主编的《收获》杂志创刊60周年。60年间,《收获》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它以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精神,引领文坛风流,向读者奉献了各个时期具影响力的作家的重要的作品。上海九久读书人携手人民文学出版社,特别推出《收获》60周年纪念文存珍藏版,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60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对这一盛事的热忱关注,同时供喜爱文学的读者品阅收藏。
这套纪念文存由《收获》编辑部主编,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1957年创刊号至2017年第2期,共29卷,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11卷、中篇小说9卷、短篇小说4卷、散文4卷、人生访谈1卷,总计160余部长、中、短篇小说,及120余篇散文随笔作品。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故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了彰显这套丛书经典大气的品格,总体装帧设计上,编撰者亦是绞尽脑汁,封面构图上秉持着“删繁就简,妙语者不必多言”的原则,借助书名等字体的巧妙安排,使整体看上去对称与均衡。色彩方面使用大面积的专色蓝和烫银以及总套名“收获”浮雕凸版工艺,书顶、书口、书根三部分镀银,外加大16开的纸面精装形式,气质典雅的象牙白优质内文纸和150克深蓝卡的封面用纸,使得整套丛书的品相庄重而不呆板,含蓄却不简单。
编者的话
巴金和靳以先生创办的《收获》杂志诞生于一九五七年七月,那是一个“事情正在起变化”的特殊时刻,一份大型文学期刊的出现,俨然于现世纷扰之中带来心灵诉求。创刊号首次发表鲁迅的《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好像不只是缅怀与纪念一位文化巨匠,亦将眼前局蹐的语境廓然引入历史行进的大视野。那一期刊发了老舍、冰心、艾芜、柯灵、严文井、康濯等人的作品,仅是老舍的剧本《茶馆》就足以显示办刊人超卓的眼光。随后几年间,《收获》向读者奉献了那个年代*重要的长篇小说和其他作品,如《大波》(李劼人)、《上海的早晨》(周而复)、《创业史》(柳青)、《山乡巨变》(周立波)、《蔡文姬》(郭沫若),等等。而今,这份刊物已走过六十个年头,回视开辟者之筚路蓝缕,不由让人感慨系之。
《收获》的六十年历程并非一帆风顺,*初十年间她曾两度停刊。先是称之为“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于一九六〇年五月停刊。一九六四年一月复刊后,又于一九六六年五月被迫停刊,其时“文革”初兴,整个国家开始陷入内乱。直至粉碎“四人帮”以后,才于一九七九年一月再度复刊。艰难困顿,玉汝于成,一份文学期刊的命运,亦折射着国家与民族之逆境周折与奋起。
浴火重生的《收获》经历了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洗礼,由此进入令人瞩目的黄金时期。以后的三十八年间可谓佳作迭出,硕果累累,呈现老中青几代作家交相辉映的繁盛局面。可惜早已谢世的靳以先生未能亲睹后来的辉煌。复刊后依然长期担任主编的巴金先生,以其光辉人格、非凡的睿智与气度,为这份刊物注入了兼容并包和自由闳放的探索精神。巴老对年轻作者尤其寄以厚望,他用质朴的语言告诉大家,“《收获》是向青年作家开放的,已经发表过一些青年作家的作品,还要发表青年作家的处女作。”因而,一代又一代富于才华的年轻作者将《收获》视为自己的家园,或是从这里起步,或将自己*好的作品发表在这份刊物,如今其中许多作品业已成为新时期文学经典。
作为国内创办时间*久的大型文学期刊,《收获》杂志六十年间引领文坛风流,本身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缩影,亦时时将大众阅读和文学研究的目光聚焦于此。现在出版这套纪念文存,既是回望《收获》杂志的六十年,更是为了回应各方人士的热忱关注。
这套纪念文存选收《收获》杂志历年发表的优秀作品,遴选范围自一九五七年创刊号至二〇一七年第二期。全书共列二十九卷(册),分别按不同体裁编纂,其中长篇小说十一卷、中篇小说九卷、短篇小说四卷、散文四卷、人生访谈一卷。除长篇各卷之外,其余均以刊出时间分卷或编排目次。由于剧本仅编入老舍《茶馆》一部,姑与同时期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合为一卷。
为尊重历史,尊重作品作为文学史和文学行为之存在,保存作品的原初文本,亦是本书编纂工作的一项意愿。所以,收入本书的作品均按《收获》发表时的原貌出版,除个别文字错讹之外,一概不作增删改易(包括某些词语用字的非标准书写形式亦一仍其旧,例如“拚命”的“拚”字和“惟有”“惟恐”的“惟”字)。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收入文存的篇目,仅占《收获》杂志历年刊载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对于编纂工作来说,篇目遴选是一个不小的难题,由于作者众多(六十年来各个时期*影响力的作家几乎都曾在这份刊物上亮相),而作品之高低优劣更是不易判定,取舍之间往往令人斟酌不定。编纂者只能定出一个粗略的原则:首先是考虑各个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其次尽可能顾及读者和研究者的阅读兴味,还有就是适当平衡不同年龄段的作家作品。
毫无疑问,《收获》六十年来刊出的作品绝大多数庶乎优秀之列,本丛书不可能以有限的篇幅涵纳所有的佳作,作为选本只能是尝鼎一脔,难免有遗珠之憾。另外,由于版权或其他一些原因,若干众所周知的名家名作未能编入这套文存,自是令人十分惋惜。
这套纪念文存收入一百八十八位作者不同体裁的作品,详情见于各卷目录。这里,出版方要衷心感谢这些作家、学者或是他们的版权持有人的慷慨授权。书中有少量短篇小说和散文作品暂未能联系到版权(毕竟六十年时间跨度实在不小,加之种种变故,给这方面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考虑到那些作品本身具有不可或缺的代表性,还是冒昧地收入书中。敬请作者或版权持有人见书后即与责任编辑联系,以便及时奉上样书与薄酬,并敬请见谅。
感谢关心和支持这套文存编纂与出版的各方人士。
*后要说一句:感谢读者。无论六十年的《收获》杂志,还是眼前这套文存,归根结底以读者为存在。
《收获》杂志编辑部
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人民文学出版社
二〇一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怀念鲁迅先生
巴金
四十五年了,一个声音始终留在我的耳边:“忘记我。”声音那样温和,那样恳切,那样熟悉,但它常常又是那样严厉。我不知对自己说了多少次:“我绝不忘记先生。”可是四十五年中间我究竟记住一些什么事情?!
四十五年前一个秋天的夜晚和一个秋天的清晨,在万国殡仪馆的灵堂里我静静地站在先生灵柩前,透过半截玻璃棺盖,望着先生的慈祥的面颜、紧闭的双眼、浓黑的唇髭,先生好像在安睡,四周都是用鲜花扎的花圈和花蓝,没有一点干扰,先生睡在香花丛中。两次我都注视了四五分钟,我的眼睛模糊了,我仿佛看见先生在微笑。我想,要是先生睁开眼睛坐起来又怎么样呢?我多么希望先生活起来啊!
四十五年前的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不管我忘记还是不忘记,我总觉得先生一直睁着眼睛在望我。
我还记得在乌云盖天的日子,在人兽不分的日子,有人把鲁迅先生奉为神明,有人把他的片语只字当成符咒;他的著作被人断章取义、用来打人,他的名字给新出现的“战友”、“知己”们作为装饰品。在香火烧得很旺、咒语念得很响的时候,我早已被打成“反动权威”做了先生的“死敌”,连纪念先生的权利也给剥夺了。但是在作协分会的草地上有一座先生的塑像,我经常在园子里劳动,拔野草,通阴沟。一个窄小的“煤气间”充当我们的“牛棚”,六七名作家挤在一起写“交代”。我有时写不出什么,就放下笔空想。我没有权利拜神,可是我会想到我所接触过的鲁迅先生。在那个秋天的下午我向他告了别。我同七八千群众伴送他到墓地。在暮色苍茫中我看见覆盖着“民族魂”旗子的棺木下沉到墓穴里。在“牛棚”的一个角落,我又看见了他,他并没有改变,还是那样一个和蔼可亲的小小老头子,一个没有派头、没有架子、没有官气的普通人。
我想的还是从前的事情,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
我当时不过是一个青年作家。我*次编辑一套《文学丛刊》,见到先生向他约稿,他一口答应,过两天就叫人带来口信,让我把他正在写作的短篇集《故事新编》收进去。《丛刊》*集编成,出版社刊登广告介绍内容,*后附带一句:全书在春节前出齐。先生很快地把稿子送来了,他对人说:他们要赶时间,我不能耽误他们(大意)。其实那只是草写广告的人的一句空话,连我也不曾注意到。这说明先生对任何工作都很认真负责。我不能不想到自己工作的草率和粗心,我下决心要向先生学习,才发现不论是看一份校样,包封一本书刊,校阅一部文稿,编印一本画册,事无大小,不管是自己的事或者别人的事,先生一律认真对待,真正做到一丝不苟。他印书送人,自己设计封面,自己包封投邮,每一个过程都有他的心血。我暗中向他学习,越学越是觉得难学。我通过几位朋友,更加了解先生的一些情况,了解越多我对先生的敬爱越深。我的思想、我的态度也在逐渐变化。我感觉到所谓潜移默化的力量了。
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拿起笔并不感到它有多少重,我写只是为了倾吐个人的爱憎。可是走上这个工作岗位,我才逐渐明白:用笔作战不是简单的事情。鲁迅先生给我树立了一个榜样。我仰慕高尔基的英雄“勇士丹柯”,他掏出燃烧的心,给人们带路,我把这幅图画作为写作的*境界,这也是从先生那里得到启发的。我勉励自己讲真话,卢骚是我的*个老师,但是几十年中间用自己的燃烧的心给我照亮道路的还是鲁迅先生。我看得很清楚:在他写作和生活是一致的,作家和人是一致的,人品和文品是分不开的。他写的全是讲真话的书。他一生探索真理,追求进步。他勇于解剖社会,更勇于解剖自己;他不怕承认错误,更不怕改正错误。他的每篇文章都经得住时间的考验,他的确是把心交给读者的。我*次看见他,并不感觉到拘束,他的眼光,他的微笑都叫我放心。人们说他的笔像刀一样锋利,但是他对年轻人却怀着无限的好心。一位朋友在先生指导下编辑一份刊物,有一个时期遇到了困难,先生对他说:“看见你瘦下去,我很难过。”先生介绍青年作者的稿件,拿出自己的稿费印刷年轻作家的作品。先生长期生活在年轻人中间,同年轻人一起工作,一起战斗,分清是非,分清敌友。先生爱护青年,但是从不迁就青年。先生始终爱憎分明,接触到原则性的问题,他绝不妥协。有些人同他接近,后来又离开了他;一些“朋友”或“学生”,变成了他的仇敌。但是他始终不停脚步地向着真理前进。
“忘记我”!这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它有时温和有时严厉。我又想起四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和那个清晨,还有自己说了多少遍的表示决心的一句话。说是“绝不忘记”,事实上我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但在静寂的灵堂上对着先生的遗体表示的决心却是抹不掉的。我有时感觉到声音温和,仿佛自己受到了鼓励,我有时又感觉到声音严厉,那就是我借用先生的解剖刀来解剖自己的灵魂了。
二十五年前在上海迁葬先生的时候,我做过一个秋夜的梦,梦景至今十分鲜明。我看见先生的燃烧的心,我听见火热的语言:为了真理,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敢追求。……但是当先生的言论被利用、形象被歪曲、纪念被垄断的时候,我有没有站出来讲过一句话?当姚文元挥舞棍子的时候,我给关在“牛棚”里除了唯唯诺诺之外,敢于做过什么事情?
十年浩劫中我给造反派当成“牛”自己也以“牛”自居。在“牛棚”里写“检查”写“交代”混日子已经成为习惯,心安理得。只有近两年来咬紧牙关解剖自己的时候,我才想起先生也曾将自己比作“牛”。但先生“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和血。”这是多么优美的心灵,多么广大的胸怀!我呢,十年中间我不过是一条含着眼泪等人宰割的“牛”。但即使是任人宰割的牛吧,只要能挣断绳索,它也会突然跑起来的。
“忘记我!”经过四十五年的风风雨雨,我又回到了万国殡仪馆的灵堂。虽然胶州路上殡仪馆已经不存在,但玻璃棺盖下面慈祥的面颜还很鲜明地现在我的眼前,印在我的心上。正因为我又记起先生,我才有勇气活下去。正因为我过去忘记了先生,我才遭遇了那些年的种种的不幸。我会牢牢记住这个教训。
若干年来我听见人们在议论:假如鲁迅先生还活着……当然我们都希望先生活起来。每个人都希望先生成为他心目中的那样。但是先生始终是先生。
为了真理,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敢追求……
如果先生活着,他绝不会放下他的“金不换”。他是一位作家,一位人民所爱戴的伟大的作家。
张辛欣
我在哪儿错过了你?
散场的时候,车站上人特别多。
“走一站好吗?”你建议。我明明是天天挤惯了,却顺从地点点头。
我们走着,交流着对音乐的感受,又谈论起正在排练中的戏。我照旧不停地说话,却老觉得心不在所言之中……
“我们可以走得慢些吗?”你说。
噢!我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我竟像平常一样走得飞快!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会儿,甚至暗暗祈愿这站路格外长些。可实在是惯了!
不是赶着去上班,就是忙着去哪儿办事。连姿势也成了这样:匆匆迈着不加修饰的快步,胸和肩朝前探,急急忙忙奔向预定的地方……。你又笑我像个男子汉吗?我有意放慢了脚步,并且安安静静闭上嘴。但这种特别的留神让我觉着有点儿别扭。
“你怎么不做声了?”
“没什么……挺好!”
“如果我能到海上去,我会回想起这个夜晚……”
“你为什么不干脆改行搞艺术呢?你很懂……也许,在你的复杂气质中,实干家是基本气质,像你的外表给人的直觉一样……噢,你别生气。”我又忍不住话多。
“好哇,你在观察我!……说得很好!我是很喜爱艺术。具有艺术感受力是一种幸福,使人保持对人、对生活、对自然的热情和向往,即便在*艰难的困境下……当我从看守所逃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带着被
打的伤,在漆黑的夜里狂奔,原野中的农舍透出微弱、昏黄的灯光,是那样温柔、诱人,使一个被抛到正常生活之外的人,体会到那极平常的小家庭里有着的细腻、深刻的动人之处……在极度繁重的劳动之后,精
疲力尽地躺在山谷中,风吹来,云飘过,小草在身旁微微抖动,林涛像海潮阵阵卷过,会叫人渐渐忘记一切痛苦,进入和大自然的默契交融,心灵变得宁静……”
到了下一站,谁也没有停步。你说着,我听着,就这样,我们顺着刚洒过水的、清静的大街,一站站走下去。
“……但是,我愿意干一个实在的事业,尤其是现在。”
“你的生活总算要顺利了,你还想到海上去漂泊?”
“是的。到了应该安定的年龄,却还有一颗动荡不安的心!”
“也许,是凭着第六感官,你听到了吕蒂娜古钟在海上的召唤?”在阅览室里,我已对《舰船知识》产生了兴趣。
“说实话,到老同学家去坐,看看他们的家庭,我很羡慕;在大街上,看到天真可爱的小孩歪歪斜斜跑过,我会站下来看上好久……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在追求事业时会闪过错过生活享乐的遗憾;在生活选择
面前,总隐着另一种深深的不安,总要想到多年努力而没有实现的理想。我国的远洋事业刚刚开始发展,实在大有可为……”
……
我在专注地听你说话,像海绵吸水一样吸收着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渴望知道你的一切!但又总好像听得不完全,只是得到一片感受。有一会儿,我似乎跳出去了,竟不相干地想到完美的李克,……是他的性
格使他天生道路平顺,永远不会卷入多灾多难的旋涡……然而,鸟有翅膀高高飞起,却再也不可能沿着两栖类进化的道路向灵长类前进……。
……而你,不论命运把你推倒在什么地方,你总会爬起来,继续走下去。就像鳗鱼经过沟壑溪水,百转千折,总会凭着遗传信息的召示游到大海,你,早晚也会到海上去的……。
我在听你说,然而又不在听。我转过头悄悄地看着你。当我专注于你脸上每一根微妙的线条,希望从中捕捉到你性格、气质中更多的东西时,那种理性分析的能力便从我头脑里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的,既不
愿意从你的脸上将目光移去,也不愿意再深想的蒙眬的梦境感……只想听到你的声音,只想这样稍稍靠着你的肩膀,默默地随着你往前走……有时,我觉得非常奇怪,也非常懊丧,因为心底的欲念却只是在想用指
尖去接触那些坚毅、饱满的线条……这一切真是真的吗……
……
“这样走下去,到家就天亮了。累吗?”
我可很想一直这样走下去,但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穿过十字路口时,一辆夜间行驶的卡车飞驰而过。我本能地拉了你一把,无意中触到了你贴了块伤湿止痛膏的手腕。
“这是怎么啦?”
“*次见面的纪念。不要紧!”
原来是帮我挤车时碰的!我抱歉地小心托起你的手腕,看看伤势,突然感觉到你凝神的目光。
“……看我干吗?”
“你有什么地方像她……”
“她?……她是怎么样的?”
“……她很文静,但也很要强,学轮机设计的,毕业实习时我们在一条船上……我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相约献身给远洋建设……那一天,就在校园里,她偶然从我眼前走过,我很想叫住她,也许心里已有不祥的预感,可是当着人竟不好意思!她静静地走过去,正碰上两派武斗开始,一颗流弹击中了她……”
“……她很要强,然而文静……”我低声重复着,为你所感到的悲伤中潜着对自己的怅然。
“你像她,又不像……我希望你改改你的性格,凭着女性本来的气质,完全可以有力量……”那一瞬间,你的眼睛中有一丝和你一贯的气质极不相同的、深深的柔情流露出来,又随着什么东西悄然隐去了。我
想,那不仅是对我恳切的忠告,还有对她的回忆……。
我一下子涌起许许多多的念头,不知该怎么说。偏偏末班车来了,我喊了声:“快跑吧!星期三联排见!”……我故意用不协调的处理来掩盖将要暴露的情感,这是一个习惯的防护,也造成了一个遗憾,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对你说!
下了班,我顺着路灯昏黄的胡同往家走。一个骑车的人迎面过去。
一闪之中,那侧面的线条似乎是……“来看我的吗?偏偏我不在!……不,根本不是!”一瞬间升起的种种猜测立刻被我的直觉压下去了。尽管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不会超过时针在钟面上绕过的一圈,但是,你从外到内的一切都融在我的心里了。即使是一个酷似的侧面,如果画笔难勾微妙的差异,气质本身却能显出极大的区别!
“怎么了你!”我嘲笑自己,“他在排戏,没时间来,他也不知道我住在哪儿,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可不由地又想:“要是确实有生物电流存在该多好!”
你不会知道,音乐会后,我老有一种希望见到你的念头,一种希望你的眼睛和我的视线相遇的念头!一天来,这个浅浅的欲望盘旋不去……
当我又坐在桌前,我不能静静地面对着笔和纸。我还要赶完一段小说,可就是写不下去,老是心神不宁。
失去感情的寄托时,生活是单调、寂寞的;当心里突然涌入莫名其妙的感觉,又会有另一种不安!人真是难以两全!当我在李克面前意识到自己太强,我的感情便得不到满足;可是,当我不由自主被一个人牵着走,总是想着他,愿意按照他的希望去改善自己时,被自己硬压下去的、天性中的依赖感便升起来了!而那不愿对任何人诉苦、一步步努力向前爬的自信心呢?在这时刻好像不十分强烈了。然而,终究是要靠自己!这是我无可奈何的生活结论……
我打开收音机,想在音乐中沉静下来……又是贝多芬!《F大调协奏曲》。那不需点题便能感觉到的春的气息,此刻听来特别强烈、扣人。在许多*美的乐段中,我再也无法独自沉浸其中了!我总是分心,总是想到你,希望你也能听到……
我好像在顺着一条清清的小河往前走,水中倒映着一树树吐出新绿的白杨,每走一步,每个树杈间都有一个明晃晃的太阳相随!你老是在眼前,老是不去!……唉!怎么到处都是你!
“……不要为感情做无用功了!也许我的感觉超过了实际。实际有什么?一个被自己的感觉吹起的肥皂泡泡儿!一个映着点儿阳光便泛出七彩的肥皂泡泡……”我理智地分析自己,拼命地讥笑自己。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用!人真是奇怪,仅仅有了一个单自的念头,生活中的一切色彩和韵律都神秘地改变了……
我在这儿为你发愁,你却一点也不知道,正在给别人排戏!……那个演女主角的刘婕,那些姑娘,我可真是羡慕也要嫉妒她们了!她们在听你说话,在注意地看着你,从你那儿得到启示……天哪,我这是怎么啦?!
……这些没法对人说,又一刻不去的念头!我敢对我自己的心坦白:
我是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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