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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丽娜,祖籍河南商丘,现居奥地利维也纳。早年毕业于河南省商丘师院英语系,曾从事英语教学、外事旅游管理及翻译。后赴德国及奥地利攻读MBA工商管理硕士。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高研班学员,欧洲华文作家协会理事,著有散文集《远方有诗意》《蓝色乡愁》和《漂泊者的奇遇》。入选“新世纪海外华文女作家文丛”。小说发表于《作家》《十月》《中国作家》《香港文学》《小说月报原创版》《中华文学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部分作品收入《中国文学作品选》《世界华人作家》《欧洲华人作家文集》等。
本书收入方丽娜近年来发表的七个中短篇小说,《蝴蝶飞过的村庄》《不戴戒指的女人》《处女的冬季》《花粉》等。伴随着世间行走与穿越、海外漂泊与碰撞、全球异质文化与故国经验的沉淀,在呈现与反思的过程中,不避生活的阴冷,正视人世的困厄,带着悲悯情怀,隐隐透出对生命永恒绝境的思考与叩问。亲和生动,无法抗拒。
方丽娜对于女性的关切,多集中在对于跨国婚恋中的女性的情感成长与人格历练的探索上,探讨置身于两种不同文化中女性的疑惑与迷茫。小说温婉细腻,笔触游走于人性的那些关节点,于平实优雅的讲述中,一点点透出故事的底蕴。方丽娜的小说有中西文化差异的背景,有爱与错过的心理刻画,有回望故土的情愫,亦有对生活的无尽渴望……,读她的小说,可以领略到人生的曲折和世界的宽广。
列车的跌宕起伏,激起蓝妮的如烟往事,她的心倏地跳到五年前一个月色如洗的夜晚。那是蓝妮第一次跟男人单独外出,也是个冬季,马克西姆打破坚冰似的终于说服了她,跟他一道前往瑞士的铁力士山去滑雪。太奢侈了!整个一节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排排柔软舒适的沙发座,在忐忑不安的光影下如同卧铺,跃跃欲试地铺展在他们身子底下。
马克西姆眉峰一挑,操着半透明的中音说:“瞧,这是我们的专列!”
蓝妮避开马克西姆灼热的端详,羞涩地点了点头。男人立刻拉上他的金棕色眼帘,坏笑着把身子一拧,毫无防备的蓝妮就被压在了他矫健的身躯下。马克西姆乘势压向她的唇,并试图将毛茸茸的手伸过来。蓝妮一个鲤鱼打挺,嘶叫着复又翻转过去,像壁虎那样死死贴住靠背。蓝妮有效抵御着,她无法迎合马克西姆进一步的攻势,她必须谨守防线。因为眼下,她还不能确认这个男人是否真的爱她,或者说,她还无法界定,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蓝妮的脑中迅速掠过俄罗斯电影《日瓦戈医生》的画面。漂亮的女主人公拉拉,望向四野的积雪悠悠地说:我们彼此相爱,是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渴望我们相爱。因为我们的爱情比起我们自身来说,更让周围的一切中意——头上的青天,脚下的土地,街上的陌生人,以及梦醒之地的旷野。
是这样吗?蓝妮瞥了一眼呼啸而过的山影和身边的马克西姆,问自己:我和他走到一起,是源于周围一切的渴望吗?
说起来,她和马克西姆的相识,也是在冬季。来自中国北方小镇的蓝妮,到了奥地利西部的萨尔茨堡,发现同样的雪,到了地球这一端,竟是如此磅礴,张扬。雪花翻飞着从高空旋转而下,不屈不挠地能连续舞动一周,背负着霍亨城堡和玛利亚教堂的萨尔茨堡,顷刻之间就成了童话里的王国。带状的萨尔茨河,像中世纪女人头顶的那条细细发线,将小城一分为二,裁剪成两块毛茸茸的素地毯。乌鸦从阿尔卑斯山巅飞过来,踩在肿胀的梧桐枝条上“啊——啊——啊”地聒噪着,宛如莫扎特广场上大提琴留下的尾音。蓝妮坐在西郊学生公寓的顶层,看到街上的推雪机轰鸣了一上午,堆向马路两旁的积雪顿然成了小山脊。套了件红色鸭绒背心的巴哥犬,由房东舒尔茨太太寸步不离地牵着,在雪地上撒欢,而后从菩提树下漾起一股热辣辣的青烟。
阳光碎金子一般洒进来,照在蓝妮摊开的书页上。她吃力地咀嚼着书上这一组组拗口的西餐菜式和一系列精确的烹调细则,犹如啃噬一块块难以下咽的奶酪。到了午后,蓝妮的大脑已被各种西式配料填满了,她晕晕乎乎地合上书,想起艾莉莎临行前留给她的那张温泉年卡。这位从西西里岛走来的意大利女孩,有一双略带野性的美目,圣诞节前艾丽莎跟男友伦勃朗回英国度假前,把一张剩余半个多月的萨尔茨堡温泉卡留给了她。蓝妮瞅着标有“莫扎特”字样的温泉卡,心里既痒痒,又怯得很。她瞟了一眼窗外,用手拨弄着卡片,举棋不定。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作废吧,那岂不辜负了同桌的一片好意?
蓝妮心一横,裹上大红色鸭绒袄,冲下楼去。
她沿着河堤,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一步步朝卡片上标注的方向走去。到了温泉池的大厅里,蓝妮恍然大悟:怪不得艾莉莎和她的男友总往这儿跑,原来欧洲的温泉池是如此惬意的所在!百合花瓣似的池子一面卧在室内,一面伸到白云缭绕的蓝天下,人们像一条条热带鱼,在自然与人工交织的空间里来回切换。蓝妮将身子埋进热气腾腾的水中,时而群山环绕,时而雪花盘旋,身子始终被三十六度的温泉水裹挟着。蓝妮从未享受过这样的舒适和美妙。她趴在池边有些忘乎所以,抬起头来细看时竟吓了一跳:有个男人半裸着平躺在池沿边的草坪上,任雪花一层层落在肚皮上,长而黑的胸毛凝成一团。蓝妮惊慌失措,转身朝室内游去。突然有人碰了她一下,是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友好善意地对蓝妮说,有音乐按摩,可以免费享受呢。蓝妮连连道谢,同时迅速后退,赶快出了温泉池。
蓝妮身上冒着热气,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疾步往回走。好不容易到了宿舍楼下,突然发现钥匙不见了。蓝妮耐着性子立在雪窝里,将双肩包的角角落落摸了好几个来回,结果差点跳起来——天寒地冻的,这可咋办呢?思来想去,感觉问题有可能出在刚才的脱脱换换上。别无选择,只得重新返回温泉池,到公共换衣间去碰碰运气。
深一脚浅一脚,再次来到温泉池外。暮色苍茫的雪地上,站着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干瘦的小猎犬。男人高耸的眉峰上挂着亮晶晶的冰花,看到蓝妮的出现,他兴冲冲地迎过来,怯怯地问:“您是来找钥匙的吗?”
蓝妮喜出望外。
男人的脸竟唰地红了。他连连道歉说:“都怪我的奥斯卡不好,不知它从哪叼出了这串钥匙,也许是您钥匙上的大红灯笼太漂亮、太好玩了。”男人笑容腼腆,伸出手来又说,“我叫马克西姆,真的对不起,这么冷的天害您又跑了一趟,也许我可以送您回去。不介意的话,到咖啡厅里坐坐好吗?”
蓝妮冻得直流泪,略加思索,便跟着男人走进大厅一角的咖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