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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毅中,笔名程弘。江苏苏州人。195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曾任中华书局助理编辑、编辑、编辑室主任、副总编辑,编审。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52年开始发表作品。198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专著《宋元话本》、《古小说简目》、《唐代小说史》、《宋元小说研究》、《中国诗体流变》、《古代小说史料简论》、《古籍整理浅谈》等,整理古籍《玄怪录》、《古体小说钞》等。
宋元话本是中国小说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作者以其深厚的古典小说研究功底,择取收录了宋元时期的小说家作品,以见于著录的先后为序排列,并在参考前人及时贤著作的基础上,对作品加以校点注释,为研究宋代小说史的读者提供了有益的帮助和参考。
(1)古籍名家精注的古代话本集——《宋元小说家话本集》
(2)严谨、精当、权威的古典小说注释读本《宋元小说家话本集》
常見詞語索引八四○紅白蜘蛛宋元小說家話本集紅白蜘蛛
《紅白蜘蛛》現存元刻本殘頁,題作《新編紅白蜘蛛小說》(西安市文物管理委員會藏)。羅燁《醉翁談錄》甲集卷一《小說開闢》所舉小說篇目靈怪類有《紅蜘蛛》一種,當即此篇,而脫一“白”字。話中說鄭信後封官至皮場明靈昭惠大王,據《咸淳臨安志》卷七十三,皮場土地神封明靈昭惠王在大觀元年(一一○七),至鹹淳五年(一二六九)又加封顯。本篇似尚編寫於鹹淳之前。晁瑮《寶文堂書目》子雜類著錄有《紅白蜘蛛記》,或即此本。《醒世恒言》第三十一卷《鄭使立功神臂弓》,則為《紅白蜘蛛》的增訂本,較元刻本大為詳盡,其結局一段與元刻本末頁差甚大,從鄭信辭別日霞仙子以下,語言風格與前段顯有不同,又稱日霞仙子為“日霞公主”或“日華仙子”,當出誤改。但保存了完整的故事情,前半部分文風亦與早期話本相近,可視為《紅白蜘蛛》比較接近原貌的改編本。現以二本合一,加以校證。
按:宋元戲文有《鄭將軍紅白蜘蛛記》,錢南揚輯有佚曲。邵茗生增訂本《傳奇彙考標目》,有書會李七郎之《鄭參軍蜘蛛記》,或即此本。明楊暹有《紅白蜘蛛》雜劇,見《錄鬼簿續編》。《寶文堂書目》樂府類又有《白蜘蛛記》一本,未知是雜劇抑為戲文。明末張大複曾改為李遂故事,編入《井中天》傳奇。清宮廷大戲《如意寶冊》第六本衍李遂與日華、月華事,亦源於此。
(上缺)臨行,婦女再三囑咐道:“你去爭名奪利,千里送君,終有一別。”便分付兩個孩兒與這鄭通道〔一〕:“看妾今日之面,切勿嗔罵。”這鄭信去脊背上背了一張弓〔二〕,兩隻手抱著一兒一女。婦女送著離了宮殿,迤地去到路口,不忍相別,便道:“丈夫保重將息〔三〕。”鄭通道:“吾妻寬心,省可煩惱〔四〕。”言罷,兩涙如傾,大慟而別。婦女自去。鄭信將著孩兒〔五〕,一路地哭,回頭看時,杳無蹤跡。但見:
青雲藏寶殿,薄霧隱回廊。審聽不聞簫鼓之音,遍視已失峰巒之勢。日霞宮想歸海上,神仙女料返蓬萊。多應看罷僧繇畫〔六〕,起丹青十幅圖。
鄭信到得路口看時,卻是汾州大路,徑直去河東太原府投事充軍〔七〕。太原府主卻是種相公諱師道〔八〕,見了鄭信,相他有分發跡〔九〕,收留刺充名字。鄭信因獻神臂弓〔一○〕,相公見喜,差充帳前管事指揮,依樣做造。後來收番〔一一〕,累獲戰功,百姓皆感大恩,兼立生祠。次後升轉□鎮度使。直到如今,留下這跳橙弩兒〔一二〕。後來身□□次陰功護國,敕封官至皮場明靈昭惠大王〔一三〕。到□□跡遺蹤尚在。正是:
蕭蕭斑竹映回廊,靄靄祥雲籠廟宇。
話本說徹,權做散場〔一四〕。
新編紅白蜘蛛小說鄭使立功神臂弓
顛狂彌勒到明州〔一五〕,布袋橫拖柱杖頭。
饒你化身千百億,一身還有一身愁。
話說東京汴梁城開封府〔一六〕,有個萬萬貫的財主員外〔一七〕,姓張,排行第一,雙名俊卿。這個員外,冬眠紅錦帳,夏臥碧紗廚〔一八〕,兩行珠翠引,一對美人扶。家中有赤金白銀,斑點玳瑁,鶻輪珍珠〔一九〕,犀牛頭上角,大象口中牙。門首一壁開個金銀鋪〔二○〕,一壁開所質庫〔二一〕。他那爹爹大張員外,方死不多時,只有媽媽在堂。張員外好善,人叫他做張佛子。忽一日,在門首觀看,見一個和尚,打扮非常。但見:
雙眉垂雪,橫眼碧波。衣披烈火七幅鮫綃,杖拄降魔九環錫杖。若非圓寂光中客〔二二〕,定是楞嚴峰頂人。
那和尚走至面前,道:“員外拜揖。”員外還禮畢。只見和尚袖中取出個疏頭來,上面寫道:“竹林寺特來抄化五百香羅木〔二三〕。”員外口中不說,心下思量:“我從小只見說竹林寺,那曾見有。況兼這香羅木,是我爹在日,許下願心,要往東峰岱岳蓋嘉寧大殿〔二四〕,尚未答還。”員外便對和尚道:“此是我先人在日許下願心,不敢動著。若是吾師要別物,但請法旨。”和尚道:“若員外不肯捨施,貧僧到晚自教人取。”說罷轉身。員外道:“這和尚莫是風〔二五〕?”
天色漸晚,員外了三五酒,卻待去睡,只見當值的來報〔二六〕:“員外禍事!家中後園火發。”殺員外,荒忙走來時〔二七〕,只見焰焰地燒著。去那火光之中,見那早來和尚,將著百十人,都長七八尺,不類人形,盡數搬這香羅板去。員外趕上看時,火光頓息,和尚和眾人都不見了。再來園中一看,不見了那五百片香羅木,枯炭也沒些個。“卻是作怪!我爹爹許下願心,卻如何好?”一夜不眠。但見:
玉漏聲殘,金烏影吐。鄰雞三唱,喚佳人傅粉施珠〔二八〕;寶馬頻嘶,催行客爭名奪利。幾片曉霞飛海嶠,一輪紅日上扶桑。
員外起來,洗漱罷,去家堂神道前燒了香〔二九〕,向堂前請見媽媽,把昨夜事說了一遍,道:“三月二十八日〔三○〕,卻如何上得東峰岱岳,與爹爹答還心願?”媽媽道:“我兒休煩惱,到這日卻又理會〔三一〕。”員外見說,辭了媽媽,退去金銀鋪中坐地〔三二〕。卻是二月半天氣。正是:
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三三〕。
只聽得街上鑼聲響,一個小級〔三四〕,同個茶酒〔三五〕,把著團書〔三六〕,來請張員外團社〔三七〕。原來大張員外在日,起這個社會,朋友十人,近來死了一兩人,不成社會。如今這幾位小員外,學前輩做作,約十個朋友起社。卻是二月半,便來團社。員外道:“我去不得,要與爹還願時,又不見了香羅木,如何去得!”那人道:“若少了員外一個,便拆散了社會。”員外與決不下〔三八〕,去堂前請見媽媽,告知:“眾員外請兒團社,緣沒了香羅木與爹爹還願,兒不敢去。”媽媽就手把著錦袋,說向兒子道:“我這一件寶物,是你爹爹泛海外得來的無價之寶〔三九〕,我兒將此物與爹爹還願心。”員外接得,打開錦袋紅紙包看時,卻是一個玉結連絛環。員外謝了媽媽,留了請書,團了社,安排上廟。那九個員外,也準備行李,隨行人從,不在話下。
卻說張員外打扮得一似軍官:
裹四方大萬字頭巾〔四○〕,帶一雙撲獸匾金環,著西川錦絲袍,繫一條乾紅大匾絛〔四一〕,揮一把玉靶壓衣刀,穿一雙靴。
員外同幾個社友,離了家中,迤邐前去。飢餐渴飲,夜住曉行。不則一日〔四二〕,到得東嶽,就客店歇了。至日,十個員外都上廟來燒香,各自答還心願。員外便把玉結連絛環,捨入炳靈公殿內〔四三〕。還願都了,別無甚事,便在廊下看社火酌獻〔四四〕。這幾個都是後生家,乘興去遊山。員外在後,徐徐而行。但見:
山明水秀,風軟雲。一風景如屏,滿目松筠似畫。輕煙淡淡,數聲啼鳥落花天;麗日融融,是處綠楊芳草地〔四五〕。
員外自覺腳力疲困,卻教眾員外先行,自己走到一個亭子上歇腳。只聽得斧鑿之聲。看時見一所作場,竹笆夾著。望那裏面時,都是七八尺來長大漢做生活。忽地鑿出一片木屑來,員外拾起看時,正是園中的香羅木,認得是爹爹花押。疑怪之間,只見一個行者,開笆門,來面前相揖道:“長老法旨,請員外略到山門獻茶。”員外入那笆門中,一似身登月殿,步入蓬瀛。但見:
三門高聳,梵宇清幽。當頭敕額字分明,兩個金剛形勇猛。觀音位接水陸台,寶蓋相隨鬼子母〔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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