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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世南,江西吉安人,1923年生,著名文史学者,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父亲为前清秀才,自幼亲承庭训,精熟经史;代表著作有《春秋榖梁传直解》《清诗三百首详注》《清诗流派史》《在学术殿堂外》《大螺居诗文存》等。其中,《清诗流派史》被学术界视为清诗研究的经典著作之一。在《文学遗产》《古籍整理研究》《博览群书》等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曾受聘为《全清诗》编纂委员会顾问、江西省古籍整理中心组成员、大型丛书《豫章丛书》整理编辑委员会首席学术顾问。
本书为作者与与钱钟书、程千帆、吕叔湘、朱东润、董健、傅杰、刘梦芙等当代著名学者的书信往来记录,其中也包括了作者多年来关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数篇文章,以及近年的读书心得、思想感悟。
一封信
松来:
有几件事想和你谈谈,所以,写这封信。
(一)近年有四件事出乎我意外:(1)《在学术殿堂外》2003年4月出版后,饶龙隼、廖可斌两先生及郭丹学弟,分别邀我到杭州师院、浙江大学、福建师大和集美大学讲学。(2)陶文鹏先生看了《在学术殿堂外》,立即嘱咐郭丹学弟写对我的访谈录,恰逢赵伯陶先生在《文艺研究》工作,他主动写过对拙著《清诗流派史》的书评,对我非常了解,因此访谈录得以顺利刊出。(3)《大螺居诗文存》2009年11月出版。(4)柳春蕊、胡敕瑞两先生邀请我到北京大学中文系讲学。以上几件事,皆非始愿所及。尤其北大之行,使我不胜危惧。我自知甚明,名已大过其实,真觉“高处不胜寒”。这些天,我只想到《易·谦》:“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则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扬雄《解嘲》:“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李奇注即引“鬼神害盈而福谦”。《左传》昭七年正考父之铭:“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于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刘昼《新论·诫盈》:“圣人知盛满之难持,每居德而谦冲。”极盛之后难为继,我将何以自保?虚名不是好事,我其实愿无名,只希望有几卷书能为中国文化添块砖,加片瓦,于愿已足。
(二)回顾平生为学,少时从先父背诵古书十二年,幸有此根底,始养成治学兴趣。但先父只关心康(有为)梁(启超)之学,我则除《新民丛报》、严(复)译数种之外,受马叙伦、杨树达、王泗原诸先生的影响,自觉地钻研朴学,尤其是“小学”。于段(玉裁)、王(筠)、桂(馥)、朱(骏声)这“说文四大家”之书,细心研习,以至当时写信给朋友,都用楷书小篆。高邮二王(念孙与引之父子)及正、续《清经解》之书,大量阅读。——此我青少年时期治学重点。与此同时,我又与马一浮先生通信,研治哲学。转而饱读唯物史观之书,如郭沫若、侯外庐、翦伯赞、吕振羽诸人的论著。我也读吕思勉的书。更转而研习马、恩著作,以至列、斯著作,当时把马、列称为卡尔、伊里奇。这些革命书籍,是抗战初期江西青年服务团(由复旦、大夏两大学学生组成)在“皖南事变”后卖给陈启昌老师的。我在解放战争
初期,任教于陈老师创办的私立至善补习学校(后改为中学),因而得以阅读,也就因此参加了地下党。在研习朴学时,由于看到龚自珍委婉批评其座师王引之与其外祖父段玉裁治“小学”为“抱小”,我深受时代“左倾”思潮影响,故走出朴学的象牙之塔,踏上龚(自珍)、魏(源)、康(有为)、梁(启超)以至马、列的十字街头。所以,我的青壮年治学阶段,实已走过考据、义理、辞章的“旧学”(谭嗣同所称),而进入谭氏所谓“新学”,亦即后来五四时期陈独秀、胡适所揭橥的民主与科学。我忽然发现,我和戴震、章炳麟竟不约而同。乾嘉朴学家中,只有戴震、焦循、汪中等寥寥数人*有思想。尤其是戴震,*后写出了《原善》《孟子字义疏证》,远远超出考据学“雕虫小技”范畴,而达到文化、思想、学术三史的范畴,实即哲学高度。章炳麟“将语言研究与哲学分析相勾连”,正如他《致国粹学报社书》所言:“以音韵训诂为基,以周秦诸子为极,外亦兼讲释典。盖学问以语言为本质,故音韵训诂,其管龠也;以真理为归宿,故周、秦诸子,其堂奥也。”我由“旧学”而“新学”,实质与戴、章二氏相同。而其所以如此,皆中国士大夫忧患意识使然。
(三)我对国学(经、史、子、集)只是浮光掠影,一知半解,但我心安理得。我当然佩服张舜徽先生的深入,但我不想那样为学问而学问。这也是我反对某君一味研究文体发展史的原因,认为这也是一种“玩物丧志”。我的“新学”,实以“旧学”躯壳,充以“新学”内容,
近似李泽厚的“西体中用”。如《清诗流派史》追溯清代士大夫憎恨专制、接受西学,从而主张民权。《大螺居诗文存》的诗皆追求民主者,文则反腐败、反告密、反读经、反学风浮
躁、主张宽容、揭露暴政、反宫体文学、论民主,等等。(四)张国功先生(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多次提出,要为我录口述史。我开始不同意,理由有二:(1)我已出版了《在
学术殿堂外》一书,《文艺研究》2005年第6期已发表了郭丹学弟所写对我的访谈录,不必再有什么口述史了。(2)我一介书生,活得虽长,平生毫无惊人事迹,够不上“口述历
史”的资格。经过国功兄反复劝说,又听到你说现在青少年沉迷网络,根本不读书。我想,物极必反,留下我的治学史实,也许将来不无参考意义。特别是想起鲁迅和李泽厚都曾想写中国近现代知识分子的长篇小说,而俱未果。我也是反对为读书而读书,一向坚持为改良现实而研究学问、著书立说的,那么,趁现在精力未衰,抓紧时间,尽量记下有关事实,应该也是对祖国和人民做出的一点贡献。这就是我决定写作这部《师友偶记》的原因。你和郭丹是我带的研究生中,思想*接近,关系*密切,学问上、生活上益我*多的。所以,我写这信给你,并请转给郭丹看。我自己是这样治学的,可是限于当时客观条件,形格势阻,无法这样教导你们以及下一届的三位研究生。这是我*为内疚的。
…………
世南
2010年7月11日晨,写于离退办阅览室,写完正上午8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