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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夫·库雷西(HanifKureishi),巴基斯坦移民后裔,1954年出生于英国肯特郡。作品包括舞台剧本、小说、随笔、广播剧及电视电影剧本等,亦为电影导演。曾荣获纽约影评人协会*剧本奖,得到奥斯卡金像奖*电影剧本提名。库雷西是在世界文坛成就重大影响的亚裔作家。早期作品中的幽默反讽享誉世界,近作对情欲与两性冲突的探讨充满了动人的深情。以幽默、脱俗、前卫的风格被公认为当今世界文坛*富魅力的杰出作家之一。曾获颁惠特布莱德文学奖、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笔会/品特奖、大英帝国司令勋章等奖项,被《泰晤士报》评为战后英国*伟大五十位作家之一。
沙希德•哈桑,一名年轻的巴基斯坦学生,他在伦敦的单调学习生活被双重的冒险而改变:与教授迪迪之间的隐秘恋情,以及和他的移民同伴因《撒旦诗篇》而掀起的激进斗争。因为他内心的不确定性,他的存在对恋人和激进分子们都形同背叛,而沙希德将会明白:放纵不代表自由,抗争也未必基于合理的理念。伦敦如此迷人,如此颓废又混杂,在这里,存在着一切的可能。沙希德和他的哥哥,恰如移民家庭的不同代表,谱写出各自的乐章。
库雷西笔下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伦敦,充满激情与困惑,各种信仰和人生观的人群在此碰撞,构成杂音纷呈却绝不平庸的乐章。
*章一天傍晚,沙希德•哈桑从走廊上的公用卫生间出来,顺手用套成圈的绳子把门挂好,然后站在一盏光线昏暗的电灯下面扣着裤扣。就在这时,他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从中走出一个提公文包的男子。此人身材瘦小,穿开领衬衫和棕色皮鞋,套在外面的西装不是淡黄褐色的,或者说没有什么颜色可言——反正不是那种特色鲜明的西服。沙希德颇感意外。学院在伦敦西北面的吉尔本给他分配了一个房间,兼做卧室和起居室。房间所在的楼房紧邻着一家中国餐馆;在这幢六层楼房里,大多数房间都有人住,非洲人、爱尔兰人、巴基斯坦人,甚至还有一帮英国学生。这些形形色色的房客听音乐,吸大麻,就连黑咕隆咚的走廊里也弥散着廉价剃须水和醉醺醺色鬼的难闻气味;这些气味和别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把墙上的壁纸熏得像古代的卷轴画一样往下翻卷。每时每刻,尤其是到了夜间,这些房客操着五花八门的语言争吵不休,有的家伙责骂他们养的狗,有的夸赞他们养的鸟,也有的练习吹奏小号。但在此刻以前,沙希德从未听到隔壁房间有过什么动静。因为断定隔壁房间一直没人租赁,他经常肆无忌惮地弄出各种噪音,现在他倒真的是颇为尴尬了。走廊上的灯熄灭了。每个楼层的电灯都是自动开关;你人尚未走到要去的地方,灯就会自动熄灭,即使你走得再快也没用。在昏暗中,这个男子冲着沙希德眨眨眼,似乎要拦住他的去路。沙希德正要说抱歉,他这位邻居却用乌尔都语乌尔都语,巴基斯坦的官方语言,在印度也有人使用。讲了一句话。沙希德应了一声;于是这个男子像是验证了一个想法,又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自我介绍他是里亚兹•艾尔-侯赛因。沙希德对里亚兹产生的*印象是他已经有四十来岁了;但是当这个肤色灰黄、略显秃顶的男子一开口说话,沙希德才发现他的年纪至少还得再老十岁,而且举止刻板,眼神虚弱,像个书呆子。不过,此人文质彬彬的神态肯定是伪装的。他身上肯定有某种令人敬而远之的东西,因为,就在他们客气地互相攀谈、确认双方都在当地的那所学院读书的同时,此人却一直专注地审视沙希德,仿佛他已看穿沙希德的心思。这让沙希德一方面觉得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人注意他了,但另一方面也让他产生了一丝自己暴露于人的感触和不安。此人下了决心,“咱们走吧。”“去哪里?”他把手搭在沙希德的胳膊上,“来吧。”沙希德欣然由里亚兹领着——但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走下两层楼梯,穿过停放着很多自行车和成堆没人领取的邮件的大厅,到了外面的街上。里亚兹吸了吸空气,回转身,语气和蔼地吩咐沙希德*好去带件外套和围巾,如果有的话。仿佛他们要去进行一趟长途旅行。等到沙希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后,他们就步行出发了。路上,里亚兹对沙希德说话的样子,就好像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喜欢过某个人,或是好久没有如此了解某个人。“你吃过了吗?每当思考问题或写东西的时候,我总是几个小时都不知道吃东西,等到忽然想起来时,已经饿极了。你也这样吗?”沙希德颇感温暖;自从进了这家学院,几个星期以来,他几乎还未受到过别人的热情对待,自己也未曾向什么人露出过友好的笑脸。他回答说:“*近几天,美味的印度菜让我想念得直流口水,可是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吃。”“你当然会想念那些菜。你是我的老乡啊。”“嗯……也不完全是。”“哈,没错,你就是。此前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是吗?我都在干什么呢?”里亚兹没有回答,而是只管径直向前快行。为了跟上里亚兹,又不能撞到那些麇集在酒馆外面的爱尔兰人,沙希德不得不时不时地从人行道上跳开。对这条路,他正变得越来越熟悉;迄止目前,他对伦敦的认知主要就是来自这条路。白天,这一带以二手货商店和成排待售的破旧家具闻名遐迩。可怜巴巴的物主坐在扶手椅上,面前摆着潮湿的、漆面绽裂的桌子,俯身在四十年代流行的、带流苏饰边的灯罩底下,读着赛马小报。污渍斑斑的床垫像沙包一样堆叠在他们身边,床垫的塑料外罩上面散布着一些凹坑。里亚兹显得对周围的生活景象毫无兴趣。沙希德揣测,他是不是正在思索什么哲学问题,或者,他说不定是在赶赴某个约会,只是需要有个伙伴与他同行。在来伦敦之前,沙希德曾经坐在肯特郡肯特郡位于英格兰东南角,伦敦东南方。的乡下,想象着这个城市该是怎样的粗野和混乱。他哥哥齐力为了让他在心理上有所准备,把《穷街陋巷》和《出租车司机》借给他。但是这两部跌宕起伏的电影并未使他可以平静面对这里随处可见的贫困现象。刚到这里的那天,他见过一个穷苦的、脚上只穿着塑料拖鞋的妇人;那个妇人拽着三个小孩穿越大街,到街对面,她脱下鞋子,照着小孩们的胳膊就是一顿抽打。另外,他还怀疑附近是不是有家收容所在不久前关闭了,因为无论白天晚上,大马路上总是有许多疯子、暴露癖和胡言乱语的家伙冲着天空鬼叫。有个剃光头的男人整天攥着拳头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口,不住劲儿地嘟嘟囔囔。无家可归的年轻人像握手雷一样握着啤酒罐;沙希德*初以为他们是一些学生,但后来看见他们席地睡在门洞里,身上还往外渗着汁液,仿佛狗曾往他们身上撒过尿似的。还有一个女孩,整天在建筑工地和有废料桶的地方捡拾生火用的木柴。尽管这样,从餐馆敞开的门口飘出来的印度菜、中国菜、意大利菜以及希腊菜等各式各样不同的菜香味,倒是让沙希德觉得很愉快;当他扛着行李,满怀希冀和期待地*次从这一带路过时,那些菜香就让他有这种感觉。不过,在那些餐馆中间夹着许多已经倒闭、门面用木板封起来的店铺。其中有些店铺,被改装成了便宜货商店或慈善商店。沙希德一度以为伦敦人特别慷慨大方,直到他的巴基斯坦裔房东呵呵笑着告诉他,这些店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破产,而非因为美德。里亚兹再次开口说话时,没有看着沙希德,只是说:“你当然是在刻苦用功啊。咱们这些来这儿求学的都是这样。不过,你同样也是在为某种严肃的目标而努力。”“我吗?”“我对你的诚挚精神丝毫都不怀疑。”沙希德并不打算对里亚兹的看法提出质疑。让他觉得惊讶的是里亚兹这种评价所包含的亲密意味。或许,他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近接触的大多都是含蓄矜持的英国人。“是的,我已经下决心要在学校刻苦学习,因为我——”“这家餐馆特别棒。菜很简单。一般人都在这儿就餐。”“我会记住的。”沙希德说。“*会。”在一家加勒比海假发中心和一家罗马尼亚餐馆——肮脏的网式窗帘后面,摆放着几排浅白色的椅子和没有台布的桌子——中间,开着一家印度小餐馆。沙希德跟着他的新伙伴走了进去。“你肯定会觉得如同到了家里一样。”餐馆里摆着五张胶合板餐桌和一些固定式圆背单人座椅,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十足像警察局的牢房。就这样一个地方,里亚兹凭什么认为他会觉得像到了家里一样呢?盛着菜肴的长方形钢盘摆在玻璃柜里,钢盘上贴着标签,标明是“茄子”或别的菜。一个架子上放着两台微波炉,用来热菜。墙上挂着一只镂刻着《古兰经》经文的铜盘。有一个男孩正坐在桌前做着家庭作业,沙希德猜想他是老板的儿子。里亚兹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对待新朋友的态度有点强势,便在沙希德看菜样的时候,用非常温和的口气说:“就算你已经吃过,或许你愿意陪着我坐一会儿。或者,老让你这样陪着,是不是让你心烦啊?”“一点都不。”“你知道,我刚才说的不只是指你的大学学业。你是有追求的。”“我也不太清楚,”沙希德沉思地说,“不过,你也许说得没错。”沙希德坐下来,里亚兹则到玻璃柜那边去点菜。店老板因为嚼过槟榔,牙齿红赤赤的。他用长柄勺把饭菜盛到塑料餐盘里,放进微波炉。沙希德听见里亚兹向店老板打听他的另外一个儿子,法哈特。接着,血牙齿要他的小儿子停下作业,把饭菜端给顾客。“你哥呢?”里亚兹低声问小男孩,同时坐下来。小男孩朝父亲那边瞥了一眼,像是要确定他有没有在听,“哈特在学习。楼上。今晚不准出门。老爸很气。”里亚兹微微点了下头,“告诉他我明天与他见面。”“好的。”这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过后,里亚兹和沙希德便用几乎被烫坏的手指撕开恰巴提烤饼恰巴提,一种印式烤饼。,放进扁豆羹和油腻的青豆羊肉汤里。沙希德抬起头,看见里亚兹吃东西的样子——他从未见过有人吃东西会吃得这么快,简直像是给机器加油。他心想,这可真是太走运了!迄今为止,他一直渴望在智力上受到考验,在其他所有方面也是一样;然而他每天所做的只有读书、写信、听讲座和四处闲逛。他去过电影院,买过*便宜的戏票,有天晚上还去参加了一场社会主义者的政治聚会。他去过皮卡迪利大街,在环形街口爱神雕像下面的台阶上坐了一个小时,期望能结识个把女人。莱斯特广场和科文特加登一带,他也逛过;他还进过一家色情酒吧;在那家酒吧,有个女人在他旁边坐了十分钟,还有个男人想为一瓶汽水向他索要100英镑,并且在他离开的时候打了他一拳。他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变成一个隐形的人;不管怎么说,“真实的”伦敦不该是这样的。“你知道吗?”里亚兹嘴里塞满食物,“辣椒的原产地是南美洲,辣椒这个词出自阿兹特克语,中世纪的时候才传到了印度。”“我对这个一无所知。不过我哥哥叫齐力辣椒的英语是“Chilli”;下文中,沙希德哥哥齐力的原文是“Chili”,与辣椒的英文只有一个字母之差。。跟他挺般配的。”“何以见得?”“确实很般配。告诉我,里亚兹,你读什么专业?”“法律。很久以来,在我住的那个地方有很多贫穷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向我求助,我给他们提供一些普通的法律方面的建议。作为一个还算有见识的业余顾问,我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眼下,我正在进行正规化的学习。”“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拉合尔拉合尔,巴基斯坦东北部城市。,祖籍。”“祖籍是个相当重大的问题啊。”沙希德说。“是*为重大的问题。你认同这一点,对吧?我十四岁那年被带到了这个国家。”沙希德获知,里亚兹曾经住在利兹利兹,英格兰北部约克郡的一座城市。附近的一个穆斯林社区,“跟那里的人们一起生活和工作,告诉他们拥有什么权利。”里亚兹说话时明显夹带着两个地方的口音,这正好说明为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作家J.B.普里斯特里和巴基斯坦总统齐亚•艾•哈克两人声音的混合体。不过,他英语说得一丝不苟,而且不用俚语。沙希德可以感觉到,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犹如悬在空中的网格。沙希德联想到自己的叔叔阿塞夫,巴基斯坦的一个记者(曾经因为写文章反对哈克的伊斯兰化政策而被哈克关进监牢)。阿塞夫总爱断言说,如今能够讲地道英语的只有生活在次大陆的人了。“他们把英语教给了我们,但是只有我们知道该怎么使用这种语言。”以前每到冬天,沙希德和齐力都会待在阿塞夫叔叔家。沙希德记得,阿塞夫叔叔躺在庭院中芒果树下面的吊床上,议论着该去参加哪个舞会。那时候,阿塞夫叔叔总爱用他那些讥嘲的言论逗两个侄子开心。他会说,现在,巴基斯坦人在英国不得不样样事情都干,赢得运动比赛啦,播放新闻啦,开商店做生意啦,还有搞女人。“你们的国家已经变成外国佬的天下喽!”他硬说这是“棕色人种的负担”。沙希德的哥哥齐力在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已接受了这种观点;那时,他还没有与艳光四射的苏尔玛成亲,他们俩的婚礼录像比电影《教父》上下集加在一起还要长,在整个卡拉奇成了人们必看的影像,甚至在白沙瓦白沙瓦,巴基斯坦西北邻近阿富汗边境的城市。也不例外。每当夜里在爱情上又取得了一场胜利,齐力会在吃早餐的时候神气十足地走进厨房,说:“如今咱们在这儿不得不样样都干啊!这是咱们的负担——不过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得了!”此刻,沙希德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提及自己的私事。不过,里亚兹也不再主动谈他自己了;沙希德想,里亚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找他。他怀疑里亚兹是想找他帮什么忙。但他排除了这些怀疑;他决定不要当一个封闭的人。于是,几分钟之后,沙希德就向里亚兹说起自己的父母和哥哥是开旅行社的。二十五年前,他的父母都在一家小旅行社工作,母亲干的是秘书,父亲是职员。现在,虽然老爸*近才过世,但一家人在肯特郡的塞文欧克斯经营着两个分社。里亚兹听着,随后问道:“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迷失了自己?”“迷失了自己?”“这正是我所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过说到底,沙希德来读大学、拉开自己和家人的距离、思考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为何移民到英国,不都是因为这一点吗?“你可能是对的。事情或许就是那样。我家人的工作一直是把人们送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可是他们自己,除了每年回一趟卡拉奇,从来不到任何别的地方。他们除了工作,别的什么都不能做。我哥哥齐力的态度是比较……散漫。不过,他是又一个时代的人。”“他是那种浪子型的人吗?”“浪子?”听到这个触动记忆的词,沙希德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有什么权力说这种话啊?”一瞬间,表面冷静执着的里亚兹内心里也勃发出了激动,他拍了一下桌子,说:“什么权力?”“是啊,什么权力?”沙希德说。“我是说,这些人——我们的同胞——他们生活中到底都有什么?”“至少,他们有安全感和目标。”“那他们就是迷失了自己。”“怎么迷失?”“当然会迷失,如果那就是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这并不难理解!”沙希德看着自己被食物弄得像被香烟熏黄了的手指。里亚兹是想激怒他。他很后悔自己竟如此坦率。不过,对这种谈话方式,他还是喜欢的。他只会讲这么一件事。“他们当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他承认道,“比如说,他们无法热爱艺术。与此同时,他们还看不起自己的工作,嘲笑他们的顾客,讥讽那些人不是到外国的海滩上去蒸他们丑陋的身体,就是进卡拉OK酒吧。”“没错,他们做得完全正确!没有哪个巴基斯坦人会渴望到海边去当那种白痴——从来没有。但是,很快我们就会跟他们一样穿着比基尼到处晃悠了——你不这么看吗?”“这正是我妈妈和齐力所期待的。期待着亚洲人开始参加包价旅行。”“对不起,我能否问一下——我知道你不会介意——可我看得出,你的家人具有不同凡响的特质。”“没错,我觉得是这样。”“那么,他们怎么会让你到这样一所破旧的大学来读书呢?”里亚兹显得很客气,神态中带着腼腆,而且完全没有那种一喝威士忌就爱大吹大擂的毛病,比如像沙希德的叔叔那样。然而,沙希德还是怀疑里亚兹是不是有一点强人所难,仿佛里亚兹是在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想从他身上发现点什么。可究竟是什么目的呢?这个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家伙到底是谁?“是因为一个名叫迪迪•奥丝古的女人。你知道她吗?”“哦,知道,她在这所大学有一定名气。”“应该是这样。另外就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不好。”“你?”里亚兹关切地问,“可是为什么?”“那时候,你知道,我心里装着一些别的事情。我的女朋友怀孕了。她——嗯——必须得——”“必须得什么?”“做晚期流产。非常丢人的一件事。”他担心里亚兹听了这件事会把他看扁,或许这是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件事很难堪;另外也是因为他*后撇下女友,自己逃走了。里亚兹真的叹了口气。沙希德继续说:“在那件事之后,我父母就强迫我帮着他们干活。”“你也很敬重他们吧?”“也不完全是那样。因为,在应该送顾客去伊维萨岛伊维萨岛,属西班牙,位于地中海西部。的时候,我却坐在办公室里读马尔科姆•X的自传、玛雅•安吉洛的书和《黑人之魂》。我读过关于印度反抗英国殖民暴动的书,读过关于印巴分治的书,还有关于蒙巴顿的书。一天早上,我躺在床上开始读《午夜的孩子》。你有没有读过这本书?”“我觉得这本书关于孟买的描写非常准确。但是*近这次,作者写得太过分了。”“是吗?刚开始,我发现《午夜的孩子》这本书很难理解。它的叙述节奏不是西方式的。它的每一个部分都推进得很仓促。后来,我看到作者在电视里抨击种族主义,向观众解释种族主义是怎么产生的。我跟你说,我真的想喝彩。但是这让我感觉更为糟糕,因为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我心里的感觉开始变得非常可怕。情况就是这样,里亚兹——”“其他事情全都毫无价值。”“是啊,”沙希德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发疯了。”“怎么说?”“里亚兹,我——”就在这时,一名男子急匆匆地冲进了餐馆,速度之快让沙希德禁不住想,如果有警察在后面追的话,这个家伙没准还会从餐馆的后门蹿出去。但是这个家伙却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跟前。此人还没有张口说话,里亚兹就打了个权威性手势,让他别吭声。此人立刻听从里亚兹的指示,坐了下来,但仍在气喘不止。里亚兹看着沙希德,说:“接着说。”“我开始感到——”“嗯,感到什么?”“——在这个国家,我越来越不像一个正常人,反而变成了一个怪胎。我一直被踢来踢去,被穷追不舍,你明白的。这种状态让我变得极其敏感。我一直都在想,我肯定是缺少某种东西。”此刻,眼前这两个男人使沙希德颇为尴尬,没法保持专心。坐在旁边的这位,他还毫无了解,却在听他讲自己埋藏*深的感受;而对面的这位,则期待着了解所有事情。“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是*一个深肤色的人。这让别人怎么看我呢?我开始害怕走进一些场所。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想我的。我确信他们心里充满了讥嘲、厌恶和敌视。如果他们对我表现得友好一点,我就会觉得他们全是伪君子。我越来越偏执多疑。我都没法到外面去了。我知道自己心里充满了困惑,而且——精神也不够正常。可是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沙希德转向刚来的那位,此人听得十分专注,仿佛在按照一定的节拍点着头,手指则好像就要舞动起来似的。“我听得见你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喊叫,”此人说道,“管我叫查德吧。”“沙希德。”“他是我的邻居。”里亚兹向查德解释说。他们两个握了握手。查德是个高嗓门,脸型宽大,身材魁梧,看上去像一个试图变成大人的青春期男孩,表现出一副欲望勃发的样子。“还有更糟的事儿呢。”沙希德觉得口干舌燥,手也开始了抖颤。他想端起他的水杯,却把水洒在了餐桌上。“我想我没法说下去了。不过,也许我应该说出来。”“你一定要说出来。”里亚兹说。“对的。”查德说。他们向沙希德倾过身来,也不管袖子沾到了桌子上的水。沙希德说:“我渴望成为一个种族主义者。”查德的严肃表情变得实在是极其严肃。他向里亚兹瞧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到柜台那边,去拿他要吃的东西。沙希德等着他回来。里亚兹则仿佛在轻声哼着什么曲调。沙希德浑身直哆嗦,“我的脑子里甚至闪过杀死黑鬼的幻想。”“咱们在这儿讨论的是什么事情呢?”查德问。“什么事情?关于随处侮辱巴基斯坦佬、黑鬼、中国佬、爱尔兰人、各式各样外国人渣啊。只要一看见这些家伙,我就会低声咒骂他们。我还想踹他们的屁股。任何跟亚裔姑娘睡觉的念头,都让我觉得恶心。我现在跟你们说的*是肺腑之言——”“敞开心扉。”查德轻声说,对自己点的饭菜却动也没动。“即便是她们主动投怀送抱,我也无法忍受。我觉得,你知道,对于亚裔姑娘,只要你冲着她眨眨眼,她就会想嫁给你。我绝不去碰棕肤色的肉体,除非拿着烙铁折磨她们。我憎恶所有的外国杂种。”里亚兹轻声叫道:“啊,怎么会这样呢?”“我心里斗争过……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别人一样做一个种族主义者?为什么我就得放弃这种特权?为什么非得只有我去做好人?为什么我就低人一等,不能四处游荡去欺凌别人?我已经开始变成其中的一员。我正在变成一个怪物。”“你并不想成为一个种族主义者,”查德说道,“此时此地我要肯定地告诉你。而且我要让你知道,现在没事了。”查德看了看里亚兹;里亚兹富有同情心地侧着脑袋,肯定地说现在真的没事了。“不要把它看成是非常个人的问题。”查德用手指了指自己和里亚兹,“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根本不觉得你是那种有种族偏见的人。”“我是个种族主义者。”查德拍了一下桌子,“我已经说了,你只不过是个接收器。”“我一直想加入英国民族党。”“真的?”“要是他们有入党表格——我早就填了。”沙希德转向里亚兹,“怎么样才能申请加入那种组织呢?”“大哥会知道吗?”查德的脾气上来了。他问的是正在检查公文包的里亚兹,而里亚兹肯定地点了点头。查德竭力保持着耐心,继续说道:“听着。在所有的历史中,这是一个种族歧视横行的*为漫长、*为艰辛的世纪。你怎么可能不沾染这种扭曲的思想情绪呢?在所有的白种人身上都存在着那么一点希特勒的影子——他们也传染了你。一直以来,他们全都是这样对待咱们的。”“只有那些净化自己的人才能避开这种传染。”里亚兹说道。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大哥需要新鲜空气,”查德说,“咱们都需要。呸!”查德和沙希德跟随着里亚兹,回到宿舍楼。沙希德心里忐忑不已,担心自己过于打扰了这两个新伙伴,致使他们不愿意跟他交朋友。他喜欢查德。这家伙浑身上下洋溢着欢笑——肩膀、腹部、胸膛;而且,他的双手像扇子似的抖个不停,仿佛有人在他肚子里启动了一台马达。不过,查德竭力克制着这种泛滥全身的欢笑,尽管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他好像为自己总有这么多乐事而觉得难为情。在里亚兹的房门外面,沙希德怀着含蓄的敬重之情,不安地握住里亚兹的手。“我很高兴今天晚上遇见你。”“谢谢,”里亚兹说,“我也受益匪浅。”“再见。”“咱们不说再见。”“抱歉?”“我们很高兴有你跟我们在一起。”里亚兹对沙希德微微一笑,仿佛沙希德已经通过了某种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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