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上海之死》虹影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虹影,作家,诗人。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饥饿的女儿》《好儿女花》等。
其长篇小说被译成30多种文字在英国、美国、德国、法国等国出版。《饥饿的女儿》曾获台湾1997《联合报》“读书人奖”《好儿女花》,获《亚洲周刊》2009年十大小说。虹影曾获纽约《特尔菲卡》杂志“中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意大利“罗马文学奖”2009年被重庆市民选为重庆城市形象推广大使。《上海之死》是虹影的上海三部曲之一,讲述一位名满天下、备受各界青睐的著名影星受邀回到上海参演舞剧,却搅进凶险的漩涡中。她的丈夫被人枪杀于街头,她丈夫的情妇却与她同台演出……当命运的秘密揭开,她纵身一跃,用死亡带来国家的新生。小说用命运控诉时代,至今仍发人深省。
短短十二天内,一个女人能否改变历史?一个女明星兼女间谍的爱恨情仇,层层逼进的真相,挑战读者的心智与情感。《上海之死》是标准的“旅馆故事”,也是首部中文“旅馆小说”。从这个意义上说,虹影创作的这部小说,是她个人文字生涯的开创性尝试,也是中文旅馆小说的首次开创性尝试。意大利罗马文学奖、《联合报》读书人奖得主虹影讲述旧上海传奇故事。修订说明
我是一个专业讲故事的人,只要故事精彩,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捧着电脑打字。有音乐可放*好,但讲故事本身就是享受,如绣花女,一针一线,做得辛苦,也做得专心。在写这本书时,听得*多的就是房子装修的音乐,盖过了拉赫玛尼诺夫。
这次修订,除了全是花园那边意大利人聊天的欢声笑语外,尽是拉赫玛尼诺夫,仿佛他从久积的尘土中钻出来,我不得不向他致敬,把他的切分,他的忧郁悲伤和节奏,放在文字之中。
后记
我这部小说,是*部中文“旅馆小说”。
不是“*部中国旅馆小说”。旅馆小说的创始人,是一位奥地利犹太女作家维吉·鲍姆(VickiBaum)。她的名著《上海37》,1939年改成剧本《上海大旅馆》(HotelShanghai),以沙逊大楼Cathay旅馆在“八·一三”战事中遭受日军炮击为背景。前不久,我在伦敦一个普通住宅墙上,看到这个当年著名女作家故居的“蓝瓷纪念牌”,不由得感慨世界真小。
虽然她是犹太人,“*部中国旅馆小说”,荣誉属于她。原因是:休伯特在福州路开的书店,卖过她的书;索尔·夏皮罗在维也纳*后东躲西藏的日子,读过她的*本小说《旅馆人》,到上海不久又读到《上海37》。想到自己竟然跟着她的小说人物走。很多事情,是命运前定。
这本小说写了一年。中间回北京,还得接着写,每天早上八点不到就起床写作,楼上的邻居在装修,电锯声刺耳,所以就开大音响,换上宗教气氛浓烈的音乐。一旦感觉置身于音乐厅里,屏幕就腾开空间,我就能飞身去1941年的孤岛。
此小说的初稿发在《收获》上。该杂志在介绍此小说时,称它为《上海王》的姐妹篇,是有道理的。同为旧上海的两个名伶,皆为传奇人物。
写筱月桂,是写她成为一个黑帮女王的过程;写于堇,是写一个已经成长的女人,如何面对爱恨,如何选择生死。
不少人认为,本书的情节,不可能发生:一个中国女子,本来有能力改变世界历史的进程,只是因为她的特殊考虑,决定让历史朝另一个方向走。
或许在别的情况下不可能,在小说描写的珍珠港事件中,却是非常有可能。日本海军偷袭得手之前,盟军起码有一打机会得到情报。如果说情报解读困难,至少有四份情报,得到接近正确的解读。只是这些已破解的情报,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送达。
只说其中一份:英国在剑郡布赖奇利庄园设立的密电码破解中心,1941年11月底破译了日本海军新使用的JN-25密码,12月2日截获山本五十六给已经出发的攻击舰群直接命令,但是情报被丘吉尔扣住了。“二战”胜利日,丘吉尔下令销毁布赖奇利庄园全部档案,包括几台*早的电子计算机,不留任何记录。一般的解释,是丘吉尔不想让德国人、日本人觉得“输得冤枉”,又想重打一仗。但是他也有不想让盟国知道的东西,所以一干二脆全部烧掉。
于堇的情报,就是已经解读,却没有送达的那几份情报中的一份。情报送达出错,原因复杂,我的书做了仔细解释,读者看完了就会明白。
父亲的妹妹住在富民路,那幢老房子我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十多年前我在复旦读书,经常去那儿,然后常与堂哥去逛南京路。周末看国泰影院的连场电影,半夜才跌跌撞撞出来,深夜走过国际饭店门口。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上,那时年轻,胆大包天,觉得夜色特别迷人:老租界有一种魅惑,在那高大的建筑投下的阴影中,当代的政治口号全看不见了。
我好像看见几十年前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那东方西方各国人等,黑白红黄诸道各路人马,都在这里斗智斗决心,远离战场,搏杀却更加激烈。有人称之为东方的卡萨布兰卡,东方的里斯本,其实上海可能是当年全世界间谍战*激烈的地方。
我不止一次感觉到一个灵巧的身影,从那些窗口探出来看这个年代的我。她当然就是于堇。如同昨天我在伦敦SOHO一家法国咖啡馆二楼,看见墙上竟然挂着一张用镜框挂起来的上海月份牌女子,动人心魄,如带刺之花。
这几年我住进国际饭店几次,住老饭店使我梦连着梦,好像踏上神秘之途,我与曾住在这里的人对话。
现在这些对话终于成了这部小说。感谢我的姑姑一家子多年前对我的关照,感谢国际饭店刘莎经理给我方便,让我进那特殊的几层楼,好像埃谢尔的画中世界,让我通过魔幻玻璃球,看到当年向楼梯上走来的温柔女子。
此书献给我过世的父亲,他曾经在这儿出发,走过长江各城市,*后停在长江上游的山城重庆,度过他的一生。每一次民族之难,都成为他个人之灾。
感谢止庵,尤其感谢他的母亲林伟女士,给我许多当年她在孤岛的亲身感受;感谢李君维先生,这个海派文学仅剩的代表人物,耐心地回答我的各种问题。
感谢张一白,送我关于上海的书,感谢好多朋友,与我一起探讨旧上海。感谢钟红明的五岁女儿,她精灵般的话语,我借用了几句。
维吉·鲍姆的*部旅馆小说,米高梅改成电影,嘉宝主演,得到奥斯卡奖,里面有名句:“人们又来了,人们又会走。从来不变的,是旅馆依旧。”我多次住进国际饭店,日日翻阅档案,夜夜查问邻居。每次我离开时,回望那高耸的棕色墙面。七十年来,几多生来死去,难数有爱有恨,我知道:旅馆天天在变,从不依旧。
很抱歉,上海今后多少年也不见得能下完这场雨。不等也罢,那么,机会什么时候来呢?阴霾的天空露出一剑鱼肚白,像晨曦。我紧握话筒,脸色大变。电话那头一片混乱中夹有熟悉的声音,你的声音,然后是突然爆发的惊叫:一大群男人的惊叫。我呆住了,电话那头似乎也不知所措。整整过了好几分钟,电话才重重地搁上。我丢下电话,就往门外跑,跑得身子如飞,追着乌云,穿行在窄小的弄堂里,双手推开面前的房子。亲爱的人,难道你就不能在电话那头给我一句话,我*想听的那句话?那天晚上,在那么多人中间,你几乎靠着我的肩。你的脸精巧如玉,嘴唇有点湿热,使你一下子从扮演的女神变成肉身凡胎,仿佛生命从这细腻柔软的地方开始。现在我是一匹识途老马,从新填没的坟坑里艰难地爬出,沿着曾经的脚迹往回跋涉。他们都以为我死定了,既然再也不可能见到你,我又何必不死?但是我看到自己依然在寻找,再次等在路口,盼望能遇见你。
夜降临太早,这场雨真的永远没完。上海的马路,像一个织妇的手把细丝般的水掂捏成一束,从路角汇集到铁阴沟盖,汩汩地流下去。下水道被泡过后,潮气升出,带着磷火的蓝光,幽幽地游动在四周。法租界兰心大戏院门口人头攒动,伞和尖顶的雨衣密密麻麻占了蒲石路迈而西爱路口。这不奇怪,每晚都如此,今天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信不信由你。一辆汽车驶过霓虹灯光闪闪的夜总会,往兰心大戏院而来,车夫猛地停住汽车。从里面下来两个女人,一看就是母女俩,她们心急火燎地往戏院门口售票处跑去。门口亮着“客满”的霓虹灯。女儿回过身来,失望地对举着伞的母亲叫喊。母亲看看门口的票贩子,从皮包里掏出钱来。票贩子瞧瞧女人手里的钱,摇摇头走开。女儿不服气地翻找母亲的皮包。的确,没有多带钱。票贩子在等票者中穿越进行,讨价还价加上诅咒发誓,不时有惊喜或失望的尖叫。上海早就裂成几块,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日本人占据的苏州河以北,电车早已互不相通,看一场戏要换几趟车,不容易。票房墙上挂着一个西式日历:1941年12月6日,日历已经只剩下*后一小沓。今夜的观众,与以前不一样,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晚报说的!”“*不可能!”“怎么回事?”有人在急切地打听。“这是谣言!”有人否认,那吼喊带着愤怒。在戏该开场时,戏院门外的人越聚越多,扎断了街,堵塞了交通,人数远远超出剧场能容纳的数量。这一整个夜晚,兰心大戏院人流不断。连不远处国泰影院的不少观众,也中断了看电影,甚至那些夜总会里的男女,都往“兰心”赶来。他们赶到这儿,不是想看戏,而是想知道戏能否开演。尽管这年月天天有重大消息,他们就是在家里坐不住,就是要到这里来,看事件如何发生,如何发展。剧场里,富丽的圆顶灯光如菊,光焰四射,也不见暗淡几分。观众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他们站起来,离开自己得意的座位,厅内过道上,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挤满了人。不时有人激动地往后台走,想进入后台看个究竟:女主角是否在化装,布景工是否在检查绳索?但守着台口的人一律拦住。“那么是真的?”他们挑战似的问。看守者平淡地说:“没听说那消息。”早过了开场时间,台上还是没有动静。观众们陷入悬疑,又不知底细,觉得自己在受命运愚弄。他们的这份愤慨,像风中之火,往台上卷。终于,幕布拉开,灯光仅打在一片江水之景的舞台上,一个人走出来,剧场渐渐静了下来。他戴着眼镜,穿着长衫,平时看着很高,这时孤零零的身影,却在空旷的舞台上显得个小。老戏迷马上明白这不再是戏,这人是著名导演、爱艺剧团的团长谭呐。谭呐镇静地朝进口招招手,让收票的人把戏院门打开,让场外的观众都进来。人们有秩序地鱼贯而入,不久过道都站满了人,沾着雨珠的雨具收拾得妥帖。场内已经没有窃窃私语,一切都太像一个仪式。已经化了装的全班演员有次序地走入舞台,连乐队也拿着乐器,站到台上两侧。谭呐回头看了一下台上的人,转过身来。他拍拍话筒,觉得声音清晰了,才抬起脸来面对观众,宣布了大家已经知道的消息:她已经离开人世。但是全场不知道如何反应,愣了一下才满堂炸锅似的大声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