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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是我国当代文坛屈指可数的文学大师。他是一位极具叛逆性的作家,但又不失淳朴的本色。他是中国少有的高产作家,更为可贵的是他每一部作品都堪称精品。毫无疑问,他也是当代中国可以载入世界文学史册的文学家之一。
贾平凹长篇小说的代表作有:《带灯》《白夜》《高老庄》《怀念狼》《商州》《浮躁》《废都》《土门》《高兴》《秦腔》《古炉》《老生》等。他曾获美国美孚飞马文学奖,法国费米娜文学奖和法兰西文学艺术荣誉奖,以及茅盾文学奖等数十个国内外文学大奖。
贾平凹短篇小说创作也成就斐然,他所写的故事中充满心理意象,直探人性幽微,即便反复阅读,仍常读常新。
《自在独行》后,贾平凹笔锋精进,抒写生命故事,寻回现代人内心流失的珍贵。
颠覆性小说笔法,尽显贾平凹鬼才般创作才华!错过必是遗憾!
用心理意象,构建出奇妙的生命故事。把人欲的细节拎出来,晒出所有颠倒梦想、欲望无明。构思精巧新奇,人物鲜活,惊喜、共鸣、醒悟,悄然渗入读者心中,令人回味无穷。
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故事生灵,它影响你的心智,撰写你的命运,一口一口吃光你此生的时光、忧伤和孤独,你也便成为幸运而珍贵的人。
我们在其中找到光,然后成为值得这个世界善待和珍爱的人。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故事生灵,它们都在寻找与之灵魂相近的主人,入住他的身体,主导他的心智,撰写他的命运。——贾平凹
【那些故事中的生灵们】
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故事生灵,它们都在寻找与之灵魂相近的主人,入住他的身体,主导他的心智,撰写他的命运。——贾平凹
也许你不会相信,在你的心中,真的住着一个故事生灵。它来自你曾经的人生,根植于你心中的欲望,悄悄影响着你的心智,把你引向好的、抑或坏的人生。
当你愿意了解它时,你才开始看清自己人生苦乐的真相,那份从你心中流失多年的珍贵,才开始渐渐舒醒,你也便重新成为值得这个世界珍惜和善待的人。
每个人的故事生灵都不尽相同,大到老虎、黑熊,小到飞鸟虫鱼,它们代表你的灵魂,引诱你为自己写下生命故事,直面心中所有人欲的痛楚。
那个因童年创伤而不停杀人的少年,心中一直住着一条毒蛇,直到他开始学会面对它;
那个对大自然贪得无厌的猎人,心中一直住着一只饕餮,直到他被神奇的大自然一次次打败、敲醒;
那个色欲熏心的古人,有幸遇见心中的狐仙,才得以明白男女之情的真义;
那个心中住着蝴蝶仙子的山村姑娘,从未背叛内心艺术天使的指引,终于冲破世俗的束缚,绽放珍贵的艺术天赋。
……
他们是被人欲困扰折磨的平凡人,他们是彼此命运不同的陌生人,却同是被故事生灵点醒的幸运者。他们有幸寻回了自己人生的珍贵,收获内心的安宁。
唤醒心中的故事生灵,洞悉自己的生命故事,破除心中颠倒梦想、邪道无明。
这是我们对平凡人生的一次自省,对生命故事的一次梳理。
愿你因此找回心中的灵光,成为幸运而珍贵的人。
01【任氏】
狐仙 :异物之情, 也有人道。
任氏是个女妖,与郑六在长安城里认识的。
郑六好酒色,但人丑陋,又贫困无家,托身于妻族,便终日跟从了妻表 兄,叫韦崟的,喝三吆四,闲游瞎逛。一日,两人又约定去新昌里吃酒,走 到宣平,郑六忽记起还有一桩别事,说要迟到一会儿,自个骑驴往南,在升 平北门里遇着了任氏。任氏那天穿着白衣,款款在街上走,郑六猛地瞥见, 一时惊艳,人驴都愣住不动了。想:天下还有这般美人!以为是在梦中,自 己打自己脸,脸生疼,就哀叹自己贫而丑,只能守家中那个黄脸婆。恨恨骂 道:美女人都叫狗 × 了!骂是骂了,却不忍掉过驴头,也忘了要办的事, 策驴一会儿走到人家前边,一会儿又落在人家后边,欲要搭话,却又不敢。 任氏并不作理会,裙长步碎,腰肢软闪,祅襟处掉下一条手帕。郑六急说: 哎,掉东西了! 任氏捡了手帕,拿眼看他,眼是会说话的,郑六胆就大 了,说: 这么美的人儿,怎么步行呢? 任氏并不羞怯,却笑了说: 有 驴的不让嘛! 郑六立即翻下驴背,说: 我这驴实在不配你骑的!你若肯, 你坐了,我能跟在后边就高兴得很哩! 任氏说: 是吗? 郑六说: 是 啊! 任氏也不扭捏,说: 那我真要坐了! 坐上去,郑六驴前驴后颠着跑。
郑六信着任氏走,一直走到城东乐游原,天色便黑下来,见着路旁有了
一庭院落,虽土墙车门,里边室宇却华丽清洁。任氏就下了驴,说: 稍等
一会儿。 自个先走进去。门屏间有一女仆,过来问郑六名姓,郑六告诉了, 也问女人名姓,方知姓任,排行二十,郑六说:哦,任二十娘!过了一会儿, 被引入室去,室里早已有人列烛置膳,热情招呼吃喝。酒过三杯,任氏更衣 出来陪伴,两人相互敬酒,酣饮极欢。郑六先是心意急迫,额头出汗,手却 索索直抖,口里也语无伦次起来。暗自骂自己没彩,待稳住神气,借低头去 捡掉下桌的筷子时,趁机将椅子往任氏身边挪近。见任氏并未退让,伸手过 去捏了一下她的腿,慌忙缩回。任氏笑笑,倒端了酒杯又敬他,郑六已耳脸 通红,接了酒杯,也接了女人身子,撮口就要吹灭灯盏。任氏说: 你啥不 怕的,倒也怕灯? 郑六越发放肆,也不言语,抱了任氏在椅上解怀松带。 任氏推拒,郑六已跪下说: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美人儿......你救救我吧! 任氏看着郑六,擦了他口角涎水,扶起来,说: 这也是我命里所定...... 郑六就抱起去了卧房。女人的妍姿美质,郑六从未见过,女人的歌笑态度, 郑六从未经过,这一夜,郑六如狼如虎不能歇,如痴如醉又不敢信。
天明,任氏却催郑六早去,说是其兄在南衙任职,每日清晨要回来的。
郑六不得已,又强支精神折腾了一番,还不忍走。任氏约了再会的日期,郑
六方吻了女人从头到脚,又嗅了女人的衣衫鞋袜离去。
到了城门下,门还未开,城门外有家卖饼小店,店主正生火起炉,郑 六一边坐于帘下等候城楼鼓响,一边与店主说话。
郑六说: 从这儿往东,那一大院落的是谁家呀?
店主说: 哪里?那里一片荒地,没人家呀!
郑六说:我刚才还经过那里,怎么能没有?
店主一脸疑惑,突然说: 哦,我知道了,这里有一个狐狸精,常诱男
人过夜的,已经有过几个遭了道儿,今日你也遇了?
郑六登时羞赧,却说: 没。 但郑六终不肯信,天大亮后,偏返身回
去看,果然只见土墙车门,里边却衰草败柳,是一片荒芜的园子。 灰塌塌回来,见了韦崟。韦崟指责郑六失约,郑六也不好实说,支支吾
吾只是受着。想自己所遇美人原是妖狐,甚觉悔恨,发誓道:再不寻女人了,
美女人都是狐狸精!但一见到老婆,黄脸焦发,又唠叨不已,不去想任氏, 又能想谁?夜里与老婆上床,老婆噗地吹灭灯,他就想到那日之夜,闭了眼, 幻想身下老婆是了任氏,老婆说: 你现在刚强哩! 郑六也不作答,事毕 翻滚一边,眼睁睁看直到天亮。
每日清晨焚香,希望当天能见上任氏一面,但就是见不上。也去 了那土墙车门处张望几回,仍无踪影。几乎心已经灰了,这日去西市买 衣服,人多如蚁,正在人窝挤看,偶一回头,却见任氏在前边,急声呼叫。 任氏才与一衣铺伙计论价,听到呼声,并未回头,竟裹入稠人之中就走。 郑六哪里肯放过,掀倒了一排人,连呼带追,任氏是站住了,却背向, 又以扇遮面,说: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寻我干什么? 郑六说: 知 道是知道,但我不管! 任氏说: 你不管,我却羞愧了,你走吧。 郑六说: 我不走,我要看你哩! 任氏一时哽住,但仍不转身,也不 扯扇。郑六转到她的正面,她又背过身去,如此周旋,郑六说: 我想 你都要想死了,你就忍心抛弃我? 任氏说: 我哪里敢抛弃你的,只 怕你见了要恶心我...... 郑六心下一怔:莫非她脸面毁了?猛地扳过任 氏身子,拨开扇面,任氏美艳如初,顿时情不能禁,下身有热东西滑出。 任氏说: 我是妖人......你自己看不出来,也怪不上我。 两人重归于好, 出了西市,郑六见四下无人就搂抱了任氏,要求在一棵树背后寻欢。任 氏拒不,却说: 像我这样的,被人所恶,我也明白人恶的并不为别的, 就害怕伤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在野外慌慌张张的,能有什么乐趣, 你若觉得我并不会害人,又要长久乐趣,你得有个住处,我愿一生侍 奉你。 郑六欢天喜地。但郑六无家,与任氏往哪儿住呢?任氏说: 你 往东,看见巷口有一高树的,那里有一处幽静房子,可以租住。前些 日子,与你分手乘白马而东去的是不是你妻的表兄? 郑六说: 是的, 你什么都知道? 任氏说: 他家生活用具多,可以借一些用嘛。
郑六寻到有高树的巷子,果然有一处房子可税,就又去借用韦崟的家具。 韦崟说: 你做什么用? 郑六说: 最近弄到一美女,已租了房,缺些日
用家具。 韦崟笑了,说: 郑六呀,瞧你这模样能弄到什么美女?! 借 给了帷帐榻席之具,却让家仆跟着去看看丑八怪。
家仆去了,不一会就气喘吁吁跑回来。韦崟问: 有没有女人? 又问: 是 个什么恶心样? 家仆说: 这事日怪了,他竟能弄到那么样个大美人儿! 韦崟姻族广茂,又一贯风流,什么好女人没见过,当下就问有没有某某美? 家仆说: 不是一个档次! 韦崟又问有没有某某美?家仆说: 不是一个 档次! 如此比过四五个,都是韦崟见的绝色,家仆都说 不是一个档次! 韦崟说: 难道有吴王六女之美?! 吴王之六女是韦崟的内妹,艳如神仙, 中表素推第一。家仆说: 吴王六女美不过她! 韦崟惊讶不已,遂洗了澡, 换上新衣,要亲自去眼见为实。
韦崟去时,郑六恰好不在家,一仆正在扫庭院,一妇人一脚门里一脚 门外,鲜艳异常。韦崟问仆:那位可是郑六的新人?仆人说: 她哪里是?! 韦崟暗自叫道:这女人够美了,难道还有什么美人?就走进屋去周视。忽 见有穿红衣者立于窗下,急近去,任氏已藏于窗扇之间,不得其面,只见 其脚,精巧绝伦,便过去一把拉出光亮处来瞧,一时惊得目瞪口呆。韦崟 是风流坯子,更是豪爽男人,见未能见到之美,爱之发狂,一下将任氏拥 入怀中,口舌乱吻,手探入胸。任氏不从,百般挣扎,无奈韦崟力大,任 氏被箍得不能动,就说: 我就是服你,你也不能这样呀! 韦崟说: 那好。 但不用力,任氏却逃脱就跑。韦崟又追上搂紧,伸出舌来,任氏闭口不接, 头扭转如轴,说: 你松开我,我依你。 松开又挣脱欲逃,衣带都撕断了。 如此四回五回,韦崟就使了全身力气,终将任氏压上床去。任氏力气耗尽, 汗湿了衣服,就不再拒抗,而神色突然大变。韦崟说: 我经过多少美人, 倒没有你这样,我这么爱你,你就偏偏讨厌我吗? 任氏哽然长吁,说:
郑六可怜哪! 韦崟说: 他可怜什么? 任氏说: 郑六枉是一个男人,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韦崟说: 难道我不如郑六吗? 任氏说: 你 当然比他好。可你是富贵人家,人又英俊,什么美人没见过,而郑六穷贱, 样子又丑,他见过的女人能满意的却唯独有我。你怎么以有余之心夺人之
不足呢?如果你觉得他穷贱不能自立,穿你的衣,吃你的饭,为你所用, 他的女人也应该给你的话,你要我干什么我便给你干什么! 韦崟听了, 咽下口液,登时冷静,放脱了任氏。任氏偏也不逃,侧卧床头,韦崟就 整理了自个衣衫,鞠礼而说: 我不敢了。 唤仆人取水洗脸,一派严正。
从此,三人归好,往来频繁,韦崟没有将强迫任氏的事告诉郑六,任氏 也未说过韦崟坏话。三人相处日久,韦崟最为活跃风趣,对任氏百般殷勤, 更口无禁忌,但再不有别想。任氏当然知道韦崟爱她,也从心里爱这男人, 就说: 你这么对我好,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我有什么能耐,女人 家就是个身子,但我想过了,我就是以身许你,一是我这陋质不足以回报厚 意,二是你又不能负了郑六,欢悦难以惬意。如果你肯,我一定要给你物色 一个好的女儿家! 韦崟自然是肯,当下作揖称谢。
有一鬻衣之妇叫张十五娘的,肌体凝洁,韦崟一直暗恋她。就问任氏认 识不认识。任氏说: 那是我表妹,我可以给你们撮合。 一月后,韦崟心 想事成。但数月,又生了厌意。任氏说: 绝好的女子一般不在市面上抛头 露面,市人易找,但易得到的又难长久,我愿再给你慢慢找更好的吧。 韦 崟说: 昨日我去千福寺,刁将军张乐于殿堂,而其中有个吹笙的女子,年 纪二八,双环垂耳,好得很,不知你认识不? 任氏说: 她呀,那是我内 妹的女儿哩。 韦崟就求任氏,任氏一指头戳他额头,说: 你呀你...... 日后还是去了刁家。
刁家的女儿恰好染疾,看过了多少郎中,医药无效,又请了巫婆在家 禳治。自任氏去后,韦崟三日五日就来问情况,任氏只是劝告别急,直到 一月,韦崟又问,就让韦崟出双缣行赂。韦崟极快送来了双缣,任氏便 将双缣赂于巫,一番密议,巫婆对刁将军说女儿病要得好得换居住,最 好为东边,若巷前有高树,其中房子幽静则更好。刁家人查访了正好是 任氏处,刁将军就亲自来求任氏,任氏却托辞屋窄狭,有些不愿。刁将 军夫妇连来求过三次,任氏方才应允。那女儿过来后,果然病情好转, 任氏就引韦崟来通之,竟经月乃孕。其母害怕,遂领女儿回去,也怨怪
任氏经管不严,再与任氏不复往来。韦崟过意不去,往后任氏和郑六的 一切生活费用就全包了。郑六也怪过任氏,不该老是拉牵自己的亲戚, 弄到孤家寡人地步。任氏说: 我也知道这毕竟不好,但韦公子是何等 人物,他要弄谁必会弄到手的,我只是报答他,使他得获顺利些罢了。 况且,你也知道,我是妖人,我的亲戚都是妖人,这也无妨。 谁知郑 六自此见着美人就作想是妖人,甚至提出让任氏也给他拉牵,任氏怒而 责之: 你们作男人的这般德行?天下的美色并不都是妖人,妖人即使 异物,异物之情也有人道,你哪里能识得出,又哪里能糅变化之理? 说得郑六满脸羞愧,再不敢有非分之念。
但郑六毕竟贫困,每日在家恨富人,恨自己,见了富人又热羡巴结。任 氏说: 你能不能借到五六千钱?若能借到,我可以为你谋利。 郑六就借 钱六千。任氏看他去市上,但凡见到马股上有疵者便买。郑六果然买了,很 遭妻昆弟一顿笑话。过几日,任氏又看郑六去卖马,言说可得三万钱。郑六 牵马去市,又果然有人愿出二万钱买。郑六不卖,至市尽,牵马返回。买者 纠缠而随,已增价二万五千,郑六仍是 不给三万不卖 。昆弟得知聚而奚落, 郑六才将马卖出。也觉奇怪,问买者为什么须要买这匹马?买者说,昭应县 的御马疵股,死了三年了,但管养马的官吏并未及时除籍,官征其估,计钱 六万,而以一半数再买,就能获半数以上利。何况有马以充数,三年的养马 费用又能私得,所以才这么一定要买的。郑六深感任氏精明,以卖马钱买了 许多新鲜服饰给任氏。任氏有了新衣,愈发美艳,每着一次,郑六就要求叙欢, 任氏接受了,不免也说: 你给我买衣,其实全是为了你哩!
一年后,郑六经韦崟推荐,被授槐里府果毅尉。平日郑六与任氏昼游于 外,但因有妻室而夜寝于内,恨不得专其夕,故将官上任,便要任氏同他一 块去。任氏顺从惯了,这回却不愿,说:那么长的路程,人困马乏,同行也 不见得有什么乐处,你留些粮钱,我过些日子一定再去。郑六不行,再三恳求, 又请韦崟劝说,任氏作难良久,方说: 有巫者对我说,今年我不宜西行。 郑六就对韦崟说: 这么明智的人却听巫者说! 还是恳请。任氏说: 就
是不信巫,我这一去死了,有什么好处? 郑六和韦崟说: 哪有这事?! 任氏只好同郑六上路。韦崟特意借她一马,又送到临皋,挥袂别去。
出城往西到马嵬,任氏乘马在前,郑六骑驴在后,女仆又在后,正行走着, 草丛中忽有苍犬汪地扑出,郑六还未定神,便见任氏歘然坠地,竟变一狐向 南急奔,而犬穷追不舍。郑六知任氏是妖人,但眼见幻变成狐,仍是惊魂丧魄, 掉下驴背。爬起来见狐虽快,苍犬更快,危在旦夕,遂撵赶叫呼,而犬仍是 不止。一直追出二里远,撵是撵上了,但狐已被犬咬死,雪样洁白的美狐, 脖子断而连皮,血殷殷染红一片草地。郑六痛哭不已,双手掘坑将狐埋了, 返回见马仍在路边吃草,衣服还在鞍上,履袜还在镫内,如蝉蜕一般,唯首 饰在地。女仆也不知去向。
又一月后,郑六从槐里府回长安城。韦崟迎见,问任氏还好吧。郑 六潸然泪下,说: 死了。 韦崟当下哭出声来,问患什么疾病死的? 郑六说: 为犬所害。 韦崟说: 犬就是再厉害,怎么能害人?! 郑 六说: 她不是人。 韦崟惊道: 不是人?是啥?! 郑六叙说本末, 韦崟叹息不能已,第二日,特意同郑六往马嵬,发掘坟丘看之,又是长 哭一场,说: 她是妖人,咱们也非精人,徒悦其色而不懂其情性,要 说是苍犬害她,其实是你我之人害了她啊!
此后,二人视万物有灵有性有情,再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