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更新推荐的所有文学作品和书籍《精选《悲观主义三部曲》廖一梅的书评文摘》都是非常值得阅读赏析的,更有名家的精彩书评哦。
廖一梅
中国当代具影响力的剧作家、作家。现任中国国家话剧院编剧。
其作品风格独特,兼具尖锐与诗意的强烈质感。
著有小说《悲观主义的花朵》、随笔集《像我这样笨拙地生活》等。
戏剧作品:《恋爱的犀牛》《琥珀》《柔软》《艳遇》等。
电影作品:《像鸡毛一样飞》《一步之遥》等。
☆剧本+创作手记+主创访谈+幕后故事,纪录片式披露《恋爱的犀牛》《琥珀》《柔软》的 内幕
☆廖一梅、孟京辉、袁泉、刘烨、吴越、郭涛、郝蕾、段奕宏、王珞丹、廖凡、刘畅……共同讲述与 悲观主义三部曲 的不解情缘
☆远不止话剧——收录廖一梅多年对于 爱 和 生命 的思考与回答
☆幕后花絮照、排练照、演出剧照、舞美手稿……海量罕见历史资料,集中呈现
☆锁线精装,内文全彩四色印刷;主题木刻版画烫印其上,优雅精致
☆函套采用高级进口纸张,工艺复杂,配有压凹的廖一梅老师亲笔签名、三部曲象征图案烫珠光白,优雅精致,限量5000套发售。
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
——廖一梅
关于《恋爱的犀牛》的几点想法
1
波兰斯基在他的回忆录里说:我懂得了爱情与喜剧、体育和音乐没有不同,在享受爱的同时,人们可以感到生活轻松自如……他有此感受的时候大约三十出头,《水中刀》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正春风得意,身边很有一些美女。像波兰斯基这样的幸运者的爱情可能是喜剧和音乐,用来装点美丽人生。但是另一些时候,爱是折磨。而对我来说,正是这种折磨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为什么是古希腊的悲剧而不是喜剧更能体现人类精神呢?因为令人类能够自己敬重自己的品质都不是轻松愉快的——而是那些对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倔强态度、保持尊严的神圣企图之类不可轻易谈笑的东西。
《恋爱的犀牛》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讲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为她做了一个人能做的一切。剧中的主角马路是别人眼中的偏执狂,如他朋友所说——过分夸大了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在人人都懂得明智选择的今天,算是人群中的犀牛——实属异类。所谓 明智 ,便是不去做不可能、不合逻辑和吃力不讨好的事,在有着无数可能、无数途径、无数选择的现代社会,人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最佳位置,都能在情感和实利之间找到一个明智的平衡支点,避免落到一个自己痛苦别人耻笑的境地。这是马路所不会的,也是我所不喜欢的。不单感情,所有的事都是如此——没有偏执就没有新的创举,就没有新的境界,就没有你想也想不到的新的开始。
爱是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人真正值得倾其所有去爱。但爱可以帮助你战胜生命中的种种虚妄,以最长的触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发现的内部,开启所有平时麻木的感官,超越积年累月的倦怠,剥掉一层层世俗的老茧,把自己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外。因为太柔软了,痛楚必然会随之而来,但没有了与世界、与人最直接的感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2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我喜欢的杜拉斯的话。
3
马路说: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仅有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4
剧中人有具体的情境、具体的职业和具体的个人遭遇,但这些都不具有实际意义。
我希望看过戏的观众,能感到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坚持、可以坚持的。
至于爱情的结局,不是这个戏里所关心的。
廖一梅写于1999年夏《恋爱的犀牛》首演
2008年5月,《恋爱的犀牛》排练间隙,我在街边的小店买了一顶黑色的窄边草帽。在我砍过价付了钱戴上那顶帽子后,小店主人认出了我,然后隔着收银台,开始背诵《恋爱的犀牛》里的台词: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当时,我戴着那顶草帽,手里握着钱包,不好意思地站在那儿,在别人的注视下听她把台词背完......
这种情景,我经历过很多次,但,仍感到不可思议。
《恋爱的犀牛》离开我的手已经9年了,它是以何种方式保存在人们的记忆里呢?
《恋爱的犀牛》是我写的第一部话剧,也是演出场次最多、版本最多的一出戏,对于这出戏的流传,我不但没有预料到,直到现在也依然感到不解。它实在是一部任性的作品,个人化到,因为它无遮无拦的激情,我有时甚至不好意思再去看它。
在反反复复讨论新版《恋爱的犀牛》舞台方案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恋爱的犀牛》和《琥珀》最大的不同。《恋爱的犀牛》是火热的,是燃烧着的火焰,火焰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而坦白,无所谓克制和羞涩。它就是火焰,年轻的火焰,我想要留存住的不可复制的火焰。
在2008年版《恋爱的犀牛》最初排练的那段时间,我避免走进排练场。我的在场让那些年轻的新演员感到紧张,而其实,我也一样紧张——简直不敢看,不知道那 年轻的火焰 在燃烧了9年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依然有力,是否依然亮如白昼,是否依然让人头晕目眩,而我自己,是否已被时间的软刀慢慢雕刻琢磨,害怕再正视那太明亮的火焰。
直到最后一次联排,我才在刻意的迟到之后悄悄坐在了后面。
那天,我再次感到了它的热,年轻的、过剩的荷尔蒙。我以前没有这样看待过这出戏,这次却明确地意识到其中强烈的性的意味,旺盛的生命力,没有出口的生命力,要炸开的生命力,它以疯狂的决心和热情寻找的是 献身 ,而不是 幸福 。
一个试图保持尊严的年轻人对生活骄傲而任性地喊着: 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仅有的事,但是我决定不忘掉她。 他的年轻是显而易见的,丝毫不理会这 不忘掉 引发的巨大痛苦和长时间的困惑,如此决绝,我想这可能就是《恋爱的犀牛》在大学里被反复排演的原因。
如果你不是处于那样的荷尔蒙高涨、激情迸发的状态,你可能会觉得别扭,甚至费解,会为此不好意思,想对此做出评判。但你该记得,每个人都曾经如此,都有那样的时刻,有的人只有过瞬间,有的人深藏于内心,但你一定有过。它常常会随着岁月的侵蚀变得模棱两可,有时会显得愚蠢可笑,只有很少的人以奇异的力量拒绝被时间侵蚀,使自己得以保住那团不熄的火焰。
我们都会长大、变老,有的人会庆幸那团火焰的黯淡,庆幸裹挟着你的滔天巨浪终于慢慢退潮,这样可以带来内心的平静和安宁,自认成熟的人会认为这样才是生命的常态,但我很高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是。
如果剧场能唤回你的记忆,呼应那些心底的渴望,剥掉那些让心灵和感官变得麻木的、被生活磨出的厚厚的老茧,让你重新感到柔软和冲动,你会知道,生命的本质就是这般无遮无拦的、勇敢的、坚强的、多情的。
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也意识到了9年的时光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记,那就是可以理智地谈论这一切。但是那火焰,我知道,它依旧燃烧着,不曾黯淡。
2008年6月19日写于2008年版《恋爱的犀牛》首演